第38章
聽禪嬷嬷從小看着燕清黎長大,完全是把她當成自己孩子看待的,情誼非常人能比,所以這樣越矩的規勸之語也敢說出口。
燕清黎不明所以,她不由往鏡中看了看,銀白的銅鏡中可以清晰地看見脖頸處紅了不小的一塊,隐約還能瞧見半邊牙印,以她現在穿的衣服,根本無法将其遮住。
她不由看向秋蘭溪。
秋蘭溪在燕清黎讓人給自己穿衣時其實便想起來自己昨晚幹的好事了,心虛的用被子蒙住了半張臉,燕清黎看來時,只餘下了一雙漂亮的水眸還暴露在外面,對着她投來的視線讨好一笑,眼睛都要彎成月牙狀。
燕清黎無奈地收回視線,昨夜她難得睡得死,根本不清楚對方做了什麽,但那樣的情形下,她不覺得對方真能下得去手,雖是如此,臉色也難得有些微紅。
她不動聲色的垂了垂眸,平靜道:“春粟,把妝粉拿過來,看看能不能遮。”
雖然燕清黎想讓人覺得她沉迷美色,可也沒想頂着這副模樣上朝,那太荒唐了。
然而這個時代的妝粉遮蓋能力實在有限,無論是上好的迎蝶粉、珍珠粉還是玉女桃花粉都會隐隐約約透出一點來,非但不能讓人忽視,反而因為這份遮遮掩掩而顯得更加欲語還休起來。
秋蘭溪看着燕清黎眉頭已然擰了起來,弱弱道:“殿下,要不你今天就告假不上朝了吧?”
燕清黎瞥她一眼,雖未開口,卻已是斷然否決了這個提議,因為這種小事就不上朝,她是昏了頭了嗎?
再度端詳了幾眼,燕清黎面無表情的想,只要她不害臊,別人就是看到了,又能如何?難不成還敢當着她的面說什麽嗎?
見燕清黎不同意,秋蘭溪看着對方挺直的背,外頭還在下雨,昨夜她熟睡之後秋蘭溪其實就發現了,她只是裝得若無其事,因為人熟睡之後是很難僞裝的,她在秋蘭溪懷裏出了一身的汗,甚至偶爾還會疼得肌肉抽搐。
雖說今天雨小了些,但也只是相對昨夜而言,維持着端莊的儀态往金銮殿上站上幾個時辰,那人不得去掉半條命啊?
秋蘭溪忍不住勸道:“殿下,你還是告假吧?有句話說得好,會哭的孩子才有奶吃啊,你一直忍着不告訴別人,誰會知道你難受?”
在秋蘭溪心裏,悶不吭聲一直都是最愚蠢的行為,剛出生的寶寶都知道疼了要哭,怎麽長大了反倒要什麽都憋在心裏,又不是有讀心術,不說誰會知道你的不容易?
在她看來,燕清黎有時候實在有些太倔強了,要是秋蘭溪有燕清黎這身份,她肯定天天賣慘,不僅下雨天賣慘,平常就是舒服也要讓自己看起來不舒服,當疼愛一個人成了慣性,哪怕是女子登基這樣的事,為了哄人對方也能暫時答應當權宜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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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這個過程中只要表現不差,其實地位很容易就穩固了。
當然,秋蘭溪也知道,自己能做到這樣,是有她現代學的心理學做支撐,可以保證自己這樣做還不讓人厭煩,旁人未必能做得這樣好,可秋蘭溪住進公主府這麽久,從未見春粟她們緊張過燕清黎的身體,由此可見,這樣的天氣,她大概是從很久以前就一直在一個人默默忍受了。
聽禪嬷嬷聽到秋蘭溪這話也不由愣了一下,旋即才看向陷入沉思的燕清黎,臉色大變:“殿下,您怎麽了?”
“卿卿慣愛誇大,嬷嬷不必擔憂,”燕清黎回過神來,安撫了一句,想了想,才道,“冬雪,去給本宮告個假吧。”
頓了頓,又看向聽禪嬷嬷道,“勞煩嬷嬷将當年為本宮治病的老太醫請來。”
聽禪嬷嬷擔憂地看了燕清黎一眼,這才應是。
燕清黎看了眼穿好的朝服,示意丫鬟脫掉,又躺了回去。
她并非不知變通的人,之所以一直都沒有對外說過,也是覺得小題大做,畢竟這樣的傷勢,留下些後遺症是在所難免的。
一開始不聲張是因為覺得父皇忙于朝政,再拿這種小事打擾他不好,後來則是這麽多年過去了,早就習慣了,這一次若不是不趕巧暴雨來臨之際又碰上月事,其實她反應也不至于這麽大。
但卿卿的話也确實提醒她了。
她确實該示弱些,雖然這并不能讓她在奪嫡時占據什麽先機,可人的感情是有限的,在這個人身上上了心,就很難在偏心他人。
事實上,秋蘭溪這麽說時,燕清黎想到的卻是福王,在成年皇子當中,他或許不是最不成器的,但也絕對排的進前三,可每次宮中一有什麽賞賜,都絕對少不了他的份,每次吃挂落最嚴重的也不過被禁足。
這并非因為他有什麽受寵的母妃,也非他有多會讨巧賣乖,單純就是因為只要見到他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勢,慶和帝都很難不對他寬容上幾分。
燕清黎對福王觀感很一般,在潛邸時她見多了對方膽小怕事的樣子,最難熬的日子,都是她一個人從狗洞鑽出去想法子把吃食帶回來的,連帶着還把福王和他母妃給養活了。
雖然長姐理應承擔起這些,燕清黎沒有怨恨過,可在她眼裏,福王确實是很無能的一個人,卻僅僅因為受寵,哪怕幹盡了一些放在尋常人家能被逐出家門的事,至今仍好好的。
女不言父過,但在燕清黎看來,父皇确實是一個有些容易感情用事的人,哪怕他事後會着補,但天子金口玉言,一開始造成的影響卻不是事後找補就能完全消弭的。
秋蘭溪給燕清黎讓了讓位置,才問:“殿下,我要不要暫時回避一下?”
“回避什麽?”燕清黎瞥她一眼,不以為然道,“京中誰不知道你的存在?”
秋蘭溪想也是,反正來的也只是一個太醫,她怕什麽?
不過身為枕邊人,她以現在這副模樣出現就有點不太好了,畢竟做戲要做全套。
秋蘭溪昨天熬夜一直熬到今天,臉上其實已經是有些憔悴了,她揉了揉眼睛,頓時一股清泉便流淌而下。
燕清黎看了,忍不住幫她擦了擦,剛想開口,秋蘭溪卻連忙拉了拉她的袖子。
“快別,殿下可別費了我一番苦功!”
燕清黎無奈收手,只道:“離太醫過來還有好些時辰。”
“我知道,”秋蘭溪努力把眼睛揉腫一點,唉聲嘆氣,“可是殿下,剛哭和哭了很久,是有很大區別的。”
燕清黎無奈,看着她的臉色眉頭微皺:“你去休息吧,不想見客不見便是。”
“那怎麽行,”秋蘭溪眨了眨眼,“那樣我現在不是就白哭了?!”
燕清黎無奈,只好由着她。
秋蘭溪倒是不難受,畢竟本來就是淚失-禁體質,也不用她特意憋眼淚,想哭多久就能哭多久。
她一邊抹眼淚一邊抓着燕清黎的手,突發奇想哀哀切切道:“殿下哎……沒了你我可怎麽活……嗚嗚……”
燕清黎被逗得又是好笑又是無奈,忍不住伸手點了點她:“快閉嘴吧,說得這是什麽話!”
看着她憔悴的臉色,頓時便忍不住心軟下來,低聲道:“別哭了,已經夠了,要不要先睡一會兒?等會兒來人了我叫你。”
秋蘭溪搖了搖頭,她現在睡了肯定就起不來了,這太考驗她的職業素養了。
燕清黎見狀,只好作罷,好在以她的地位,太醫也不敢拖延,哪怕老太醫如今已經是養老狀态了,非皇帝傳喚都懶得出院門,但一聽燕清黎的名號,卻是半點苦都不敢叫。
只是太醫到底年紀大了,聽禪嬷嬷也不敢折騰他這把老骨頭,生怕還沒到公主府看病太醫就先出事了,只能焦急如焚的安慰自己也不差這一會兒了。
然而這一慢,竟是跟前來的慶和帝撞到了一起。
“皇上駕到——”
老遠就聽到了內侍尖利的嗓音,秋蘭溪吓了一跳,連忙抓着外衣披到自己身上,還沒從床-上下來,就聽見燕清黎悶哼一聲。
秋蘭溪回頭一看,便瞧見燕清黎的裏衣後背處以極快的速度往外沁着血。
“…………”秋蘭溪不由感慨,這不是很會嘛,一見慶和帝過來了,連賣慘都賣得這麽一步到位。
沒有多想,慶和帝來得太突然了,秋蘭溪此刻也顧不上什麽衣冠不整了,披了件外衣總比還躺床-上好,至于披的外衣是燕清黎的,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她不愛穿大袖,所以她的衣服披身上也見不得人,倒是燕清黎一向衣服外面都愛套件大袖長衫,一披上就什麽都瞧不見了。
披着燕清黎的衣服,秋蘭溪突的想,以前她見燕清黎穿這麽多,還以為她是練武之人寒暑不侵穿搭不在意季節,現在卻忍不住想,難道她穿這麽多是因為身體原因只能這麽穿。
她不由看向燕清黎,沒等多想,便聽見腳步聲傳來,連忙跪了下去。
混在一群行禮的人中,她也着實顯眼,慶和帝看見她時,還以為是燕清黎,下意識就想叫起,旋即才發現自己女兒還好好躺在床-上呢,所以其人是誰,不言而喻。
沒有家長會喜歡一個把自己孩子迷得神魂颠倒的女人,慶和帝臉一黑,正想開口,那邊燕清黎便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