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兒臣拜見父皇。”
燕清黎走到秋蘭溪身邊跪下,烏發因此而垂落到地方,秋蘭溪餘光瞥見落在自己手背的發絲,乖巧的當自己是個雕像。
慶和帝頓時覺得心裏一股邪火直往外冒,他說話了嗎?他做什麽了嗎?
這個不争氣的東西!
慶和帝深深吸了一口氣,要不是看到了她背上的血跡,都想直接開罵了,他眼不見心不煩的背過身去:“起來!”
“太醫呢,還不快過來!”
燕清黎順勢拉着秋蘭溪站了起來,她不露聲色地看了秋蘭溪一眼,見她沒有被吓到,才道:“父皇,兒臣并無大礙。”
“沒有大礙還需要請太醫?”慶和帝轉過身,看着秋蘭溪攙扶着燕清黎,又背過身去,“行了,你別說話了,朕現在看到你就來氣!”
燕清黎面色平靜,見太醫神情緊張的走過來,微微颔首:“有勞。”
慶和帝趕過來,自然是帶了不止一個太醫,秋蘭溪都直接被擠了出去,水眸擔憂地看着燕清黎。
幾個太醫輪流把脈,資歷最老的太醫朝慶和帝行了一禮:“皇上,韶光殿下并無大礙,只是近日身子虛,又恰逢雷雨天這才遭了罪,殿下從小習武底子強健,當初傷口愈合得極好,只是到底不是小傷,每逢陰雨天都難免受些影響,倒是殿下一味苦熬,卻是傷了些根基。”
“臣建議殿下近幾日少食辛辣之物,若是無嗜睡嘔吐等現象待雨過天晴自可自愈。”
慶和帝擰起眉,陰雨天身子不适這種情況他也有,這是曾經被幽禁落下的,他不滿地看向太醫:“若只是如此,韶光後背又是怎麽回事?”
“這……”
太醫面面相觑,不知該如何回答,習武之人脈象本就與常人不同,哪怕他們經驗豐富,也着實很難分辨,最關鍵的是,韶光公主并無大礙,他們該怎麽說,才能不得罪韶光公主又不讓陛下覺得他們是庸醫?
“回皇上,殿下這是自己撞的,”秋蘭溪見燕清黎打算開口,立馬搶答,畢竟賣慘也是有技巧的,她抹了抹眼淚,“昨夜我被驚雷吓醒,才發現殿下昏迷了,我又叫不醒,一時情急便、便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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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羞赧的看了眼燕清黎,才接着道,“殿下清醒之後讓我不要聲張,只是殿下實在疼得太厲害了,不小心撞上了床檐。”
秋蘭溪口齒清晰,唱作俱佳,配上她那梨花帶雨的面容,任誰都難以去懷疑她話裏的真實性。
燕清黎眉稍皺,實話實說:“沒她說得那麽誇張,父皇,兒臣只是有些不耐痛罷了。”
慶和帝收回落在秋蘭溪身上的視線,見她确實憂心得情真意切,心裏倒是舒服了些,聞言不禁不贊同地看着燕清黎:“你耐不耐痛朕還不清楚?你從小就要強,以後莫要逞能了。”
他看向太醫,有些憂慮問:“什麽叫若是沒有嗜睡嘔吐現象,若是有會如何?”
“回皇上,臣在一本古醫書上曾看到過,這類大傷恢複不易,亦有數年後複發的跡象,不過依臣之見,殿下這些年将身子養得很好,生機盎然,應當是不會出現最嚴重的後果,但保險起見還是卧床休息幾日,不可勞累。”
見慶和帝對此上心,太醫也不由解釋得更加詳細起來。
慶和帝聞言心下稍松,擺擺手讓他們下去開方子,這到底是對方閨房,他略往前走了幾步便停了下來,又是心疼又是責備:“下次可不能這樣了,朕知你心思細膩不想讓朕擔憂,可你現在這樣,朕心裏難道就能好受?”
“是兒臣思慮不周,”燕清黎垂首聽訓,頓了頓,才道,“只是父皇,尋芳閣之事正值關鍵,兒臣……”
“此事你不必再管,”慶和帝觑向秋蘭溪,沒好氣道,“待你上朝之日,朕保管那群芳閣已經不複存在了。”
雖然慶和帝也想朝群芳閣下手,燕清黎剛好給他遞了個筏子,可一想到她這麽做的目的,他就覺得心梗。
“如此便好。”燕清黎垂眸笑了一下,再深入查下去就不是她該知道的東西了,此時收手倒正好遠離了那漩渦中心。
慶和帝到底還有早朝要上,能推遲便是極限,略說了幾句便離去。
等他一走,秋蘭溪立馬就重新爬回了床上,這麽一通折騰,非但沒有将她的困意給折騰掉,反而越發困倦起來。
燕清黎看着她疲憊的臉色,下意識想伸手将她抱在懷裏,秋蘭溪避了避,躺靠在床頭:“殿下,你不用管我,好生歇着吧。”
她就是熬了一夜,年輕人底子好,睡飽了就什麽不适都沒了,可燕清黎不同,她可是真的疼了一晚上的。
燕清黎皺眉:“我無事。”頓了頓,她才道,“我确實只是不耐痛罷了。”
她并沒有說假話,只是無人信罷了,畢竟練武是要吃苦的,她在潛邸時也沒少吃苦,見得多了,所有人都下意識以為,她耐痛力比其她人都要高。
但其實她比誰都不耐痛,只是那時父皇的那些兄弟家的子嗣喜歡找她麻煩,無論是反抗還是求饒都只能加劇他們戲弄的心思,燕清黎便習慣了裝作麻木的忍耐,這樣‘無趣’的反應,只消出現過幾次,他們就只會覺得她無趣,而不會再橫生多少波折了。
或許愛哭愛鬧的孩子更容易博得關注,但于燕清黎而言,她早早就學會了該怎麽自己解決問題。
燕清黎:“我不會拿自己身體開玩笑。”
她這麽說,秋蘭溪倒是信了,畢竟一個想登基的人哪會不愛護自己的身體,正因如此,她才覺得震驚。
燕清黎開始練武時才幾歲,那種時候都能有許多成年人都不具備的耐性,光想想就覺得可怕。
秋蘭溪心情複雜的朝她豎起大拇指:“殿下,你是這個。”
燕清黎:“……?”
這古怪的手勢燕清黎并不能理解,但結合對方的表情她大抵也能猜到是什麽意思。
她無奈地笑了笑,替秋蘭溪掖了掖被角:“沒什麽值得敬佩的,我相信便是卿卿處在那樣的環境下,也是可以做到的。”
那是人最本能的求生欲,她那會兒哪有什麽雄圖壯志,一切不過都是為了自己日子能好過一些而已。
秋蘭溪沒反駁她,雖然猜不到燕清黎小時候經歷了什麽,但她覺得自己大抵是做不到的,畢竟嚴格來說,她上輩子加這輩子還真沒遭遇過什麽苦難,最難以接受的也不過是至親離世的痛徹心扉。
燕清黎伸手摸了摸她臉頰,柔聲道:“睡吧。”
秋蘭溪朝她笑了笑,果真睡了過去,燕清黎看了她一會兒才收回視線,起身去換了件幹淨衣服,揮退了下人。
等人都走了,燕清黎才不由湊近銅鏡仔細看了看,她沒有感受到任何異樣,可身上的痕跡又做不得假,除了這處,還有別處嗎?
燕清黎盯着那道牙印,半晌才收回視線,并沒有疑神疑鬼去仔細勘察身上是不是還有別處,她覺得秋蘭溪不是那種趁人不備的人,雖然這話看着似乎沒什麽說服力。
微涼的指尖撫上去,燕清黎無法想象她究竟做了什麽,又是抱着何種心思做的,只有些微妙的遺憾,她竟什麽都沒有察覺到。
她沉靜地收回手,重新做到了床邊,伸手給秋蘭溪舒緩了一下緊張的肌肉,那樣的姿勢維持了不知多久,身體是不可能感覺不到不适的。
然而秋蘭溪睡覺本就不是安分之人,此時覺得舒服,立馬整個人都貼了上去,熟睡也一點不影響她指揮人給自己揉腰揉手,半點不客氣。
燕清黎不由笑了笑,順着她拉扯的力道将手放了過去,頓了一下才接着按揉。
她的腰極細,也極軟,比起燕清黎自己來,秋蘭溪的腰才像一個女人該有的,柔軟的手感很難不讓人流連忘返,燕清黎并不覺得自己有何不好,此時也不由想,她會不會覺得自己身上太硬?
京中貴女偷偷摸摸養面首的不少,也有人會豢養腰肢纖細的舞姬,她們……好像都喜歡柔情似水的女子。
可她永遠也成不了那樣的人,也不想成為那樣的人。
但秋蘭溪,大抵也是喜歡那種的吧,她帶回的那女子也是那種人。
燕清黎晃了晃神,很快便丢去了那些莫名的想法,貴女喜歡柔情似水的女子,但自己也愛做男兒打扮,她知道她們是在憾自己不是男兒。
既把自己當成了男兒,自會喜歡柔情似水的女人,可秋蘭溪她自己便是這樣的人,所以也許,她并不喜歡那樣的人?
燕清黎思緒紛飛,不着邊際的想着些有的沒的,等秋蘭溪終于覺得渾身都舒坦滾進床腳時,她才收了手,拿起桌上的藥碗一飲而盡,坐在床頭随時拿了本書看起來。
今日一番折騰,她如今也沒法靠着,好在燕清黎本就不喜歡倚靠,倒也不覺得如今的坐姿有多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