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睡覺時,秋蘭溪并沒有與燕清黎做什麽,她更喜歡水到渠成的感覺,有時候,光相擁就足以讓人生出難言的滿足感。

第二天并非休沐,所以燕清黎早早便趕去上朝。

秋蘭溪讓春粟去關注消息。

如果她所料不差的話,這次上朝燕清黎很難不收到刁難,畢竟她惹火的是一個帝王,而帝王,是很難在有氣時還能忍住不去苛責別人的。

燕清黎固然也能等慶和帝氣消一些之後再回去,但那種作法無疑才是下策,如今她回去固然會有些舉步維艱,但慶和帝心中的郁氣有了出氣口,過一陣他反而會因此覺得愧疚。

因為燕清黎沒有頂撞過他,逐漸的,慶和帝就會開始想起她的好,到那時,他對燕清黎的感情又會逐漸占據上風,仇恨也就自然而然會向秋蘭溪轉移了。

秋蘭溪曾經會為了慶和帝身上所代表的權利而惶恐,如今卻是無所謂了,她清楚自己失敗的概率絕對會比燕清黎要大上很多,但她并不在乎,至少在這個期間,她想盡可能的去幫燕清黎。

她與她之間,總該有一個人活得順心一些。

秋蘭溪覺得人性之複雜實在有些難以言喻,她從不覺得自己是個高尚的人,會為了讓自己活得更好去妥協一些事,也會因此去做一些她并不喜歡的事。

所以她在窺探到燕清黎的野心時,第一反應并不是去幫她實現這個偉大的理想,而是覺得她身邊就是一個危險的漩渦,被卷進去只會不得脫身萬劫不複。

然而在她以為自己已經認命了時,她卻走上了一條比燕清黎更有風險的路,甚至還做好了為此犧牲的準備。

但秋蘭溪清楚,無論自己成功與否,她都不可能再束手旁觀,這并不僅僅是因為她無法再站在事不關己的角度去看燕清黎,而是她的靈魂在經歷了這些事後,也仿佛得到了升華。

她不再想寂寂無名的來,也寂寂無名的走,也想要去留下點什麽。

她不想接受這個時代的肮髒,但她可以去試着洗刷這個時代的肮髒。

不過,秋蘭溪前世也就僅僅只是個被保送的學霸而已,除了學習能力值得稱道以外,她也沒有什麽出奇的,所以她會試着與燕清黎傾述自己的觀點,或許在這個碰撞中她們也會分道揚镳,但秋蘭溪也自認為,她無愧于心。

沒有出乎秋蘭溪的意料,這次早朝燕清黎确實在慶和帝面前出了挂落,甚至慶和帝還收回了她手裏的一些權利,這着實讓大寧的官員都有些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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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在慶和帝面前,燕清黎可一向都是長盛不衰的主兒,從來都無人敢在這方面與她争鋒。

許多人都覺得自己似乎嗅到了風向的變化。

然而雖然如此,當燕清黎再出現在秋蘭溪面前時,臉上卻看不出絲毫郁色。

可秋蘭溪很清楚,那些權利都是她一步步費盡心思得來的,舍去又怎會不心痛?

“清黎,是我拖累你了。”

秋蘭溪從不覺得自己是禍水,許多人總喜歡把自己的問題冠到另一個人的頭上來減輕自己的責任,但這一瞬間,她倒真覺得自己确實是個禍水了。

燕清黎看她一眼:“你能拖累我什麽?”

頓了頓,她說,“當下的局面是我一手促成的,本就是我想要看到的,我确實需要暫時避一避風頭。”

慶和帝封了太子,反而才是幾個皇子鬥得最激烈的時候,因為慶和帝還不算老,太子如無意外至少要在太子的位置上呆上個好幾年,直至慶和帝死才有可能繼位。

這期間無數人會盯着他身上的錯處,就算沒有,幾個皇子也會想辦法讓他有。

所以,無論是太子還是幾個王爺都會想辦法去拉攏勢力,燕清黎無疑是其中重要的對象,因為誰都知道她受寵,在朝堂上也有勢力,即能幫他們在慶和帝面前刷臉,又能在朝堂上有助力,這可比後妃的枕邊風還要有用,誰會不想拉攏她?

可如今不同,燕清黎一失寵,誰都會掂量掂量要不要接近她,畢竟時至今日,仍有許多男人并不認可她的才華,只覺得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來自于她受寵,一旦失去了慶和帝的寵愛,她就什麽都不是。

而且,朝堂上的職務一個蘿蔔一個坑,比起放在別人手裏,他們又怎麽會不想攥在自己手中?

秋蘭溪聽了燕清黎的解釋,卻不這麽認為,她有的是辦法先暫時退避争鋒,而如今的選擇無疑是下下策,因為什麽,不言而喻。

“你不用想那麽多,當務之急安心備考便是,”燕清黎唇邊甚至露出了點笑意,“我也并未吃虧,倒是有了些意外之喜。”

秋蘭溪見她并不是安撫自己,倒是有些好奇:“什麽意外之喜?”

燕清黎神色有些古怪:“太子好像是認為,我這些天去找父皇,是想讓父皇撤去他的太子之位。”

誰也不會想到燕清黎做的事其實更瘋狂,她在慶和帝的禦書房外長跪不起,誰也沒有往秋蘭溪身上想過,而需要讓她如此做,慶和帝也沒有立刻滿足,再聯想到最近發生的大事,很容易便讓人将其聯想到太子之位上。

畢竟慶和帝為了燕清黎做到離譜事太多了,以至于這種說法反而有了市場。

太子也為此惶恐了一陣,他很清楚慶和帝對他們這些兒子感情都不深,堪稱一視同仁,也就福王得了幾分偏愛,而他又确實與燕清黎不是全無矛盾,可最後的結果卻反倒是燕清黎遭了斥責,這很難不讓人對自己的地位生出錯誤的認知。

太子并不是一個得勢便猖狂的人,不出意外,接下來幾年他必然會更加小心謹慎,以免自己位置不穩,畢竟寧朝歷史上被廢的太子也不少。

然而人的理智是有限的,長久根深蒂固的觀念突然被打破,短時間內,太子很難再維持以往的平常心。

他們這些兒子從小就親眼見證過慶和帝待燕清黎有多不同,這種情況下,發覺自己地位竟然比她更高,又怎能不膨脹?

而人一旦猖狂起來,得罪的人就多了,破綻也會更多,幾個王爺與太子間的争鬥也會更加的勢如水火。

這樣的場面,必然會加深慶和帝的不滿。

人總是這樣,事業有成後,便會想要家庭美滿,哪怕他心裏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也還是會忍不住心生幻想,而打破他這種幻想的人,自然是會不喜的。

而燕清黎,只要在這期間好好做好一個‘女兒’的職責,慶和帝就自然而然會覺得,還是她更好。

想明白這一點,秋蘭溪忍不住道:“那确實是意外之喜。”

單純從心理角度分析,秋蘭溪覺得,如果她以後都不會在慶和帝面前礙眼的話,沒準慶和帝對她的寵愛不僅會恢複,還能更近一步。

燕清黎嗯了一聲,遲疑了一下,才擡手拍了拍她肩膀:“所以你不必擔憂,專心備考便是。”

秋蘭溪笑了笑:“我心裏有數。”

見她重新埋首與考卷當中,燕清黎便微微挪了挪步子避免遮到光,發覺鎮紙下壓着幾張被用過的紙,不由抽出來看了看。

《女驸馬》、《木蘭從軍行》、《梁山伯與祝英臺》《鍘美案》……

燕清黎:……?

每一個書名下面,都跟着一個故事梗概,時下話本小說多以情愛或朝中臣子的一些功績有關,燕清黎嗅覺敏銳,立即就察覺到如果這些故事被投入到民間會造成的影響,帶來的財富更不必說。

并且,這些故事雖大多以愛情為開端,但結局多以愛□□業雙豐收做結尾,這會讓它們在推行的過程中阻力少上許多,但卻能刺激一部分女人對此産生思考。

哪怕會因為其中故事産生反思的是少部分,那也都是一粒粒發芽的種子。

這也是燕清黎的盲區,她接觸的都是貴族,也确實扭轉了一些女子的思想,但影響力也有限,民間卻不同,許多貧苦家庭都是男女共同養家,甚至不少男人賭博、重病、好吃懶做全靠妻子撐起全家的,這些人,比起燕清黎她們這些貴族,身體上其實早已獨立,一旦精神上也做到了獨立,她們便會成為一陣風,吹往各處。

燕清黎先是驚喜,旋即便忍不住皺眉:“你當下最要緊的是備考,這些……”

“這些不會耗費我太多精力的,”秋蘭溪打斷她,微笑道,“殿下放心,我心裏有數,只待我把細綱寫出來就會交給殿下讓其他人去寫出來,我不會費太多心思的。”

燕清黎仍皺眉:“待你殿試後再寫也無事。”

秋蘭溪想,那可能就來不及了,畢竟殿試那天,也可能是她的死期,她不能确定自己展現出的價值能不能夠讓慶和帝動容,如果不夠的話,她大概就要死了。

所以在那之前,她得盡量多留下些東西來保證燕清黎以後能走得更穩當些。

她也不覺得這會浪費自己多少精力,畢竟信息化的時代她接觸到的知識太多了,這個時代的人才能寫出貼合這個世界的故事,她只是提供了一個梗而已。

秋蘭溪相信,燕清黎手下的人足夠借此延生出更多的版本。

她用愛情先把人騙進來殺,然後再打碎她們的戀愛腦,be永遠是讓人更深刻的,而這種故事完全能多出許多換湯不換藥的變種。

秋蘭溪不可能跟燕清黎說她覺得自己活不長,只道她心裏有數,燕清黎看着她執拗地目光,第一次感受到,她真的入了她的眼。

可她現在卻不想秋蘭溪将心思再分散到其它事身上。

然而雖然如此,燕清黎噴湧而出的情緒卻讓她自私的再說不出制止的話。

“殿下?……”

被突然襲擊的秋蘭溪懵了一下,才忍不住笑着說:“這算不算白日宣yin?”

燕清黎明明只是沒忍住親了她一下,卻被說得仿佛在書房裏做了什麽不可告人的事似的,不由紅了臉,毫無威懾性的瞪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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