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燕清黎當了五年的太子,五年的時間,慶和帝身體依舊健朗,健朗到讓衆人都覺得他曾經的大病不過是做的一場戲,就為了推他最喜愛的韶光公主上位。

當然,也有人認為,他沒準是打算熬死燕清黎,再推個孫子上位。

但秋蘭溪知道,實際上慶和帝還在位,只是因為他鎮的住場子,有許多事,太子可以做,皇帝也可以做,但想要一件事做起來還不會掀起太大的波瀾,就只能兩人一起做。

慶和帝身上的光環,讓他幾可媲美在世聖人,有他壓陣,什麽不合理的事都不會鬧起太大的亂子來。

所以當燕清黎将一份女子的名單交給她時,秋蘭溪就立馬明白,為什麽她非要慶和帝活着了。

第一次女子科舉,是在燕清黎當上太女第二年,範圍也很小,只有京城衆人參與,被錄取的人選更是只有十個,其中八個都是內定的……

這是沒辦法的事,這種開先例的情況,總得給支持的人一點好處,不然人家憑什麽支持你?更何況,不給一些‘有頭有臉’的人幾個名額,他們臉上也挂不住。

不過雖然暗箱操作的手段不少,但至少這個先例一開,自然也就能順理成章的舉辦第二場、第三場。

入選的女子,盡皆被歸入了少府,成了秋蘭溪的手下。

上位者需要平衡,而秋蘭溪不需要,她一鬥起來,比起燕清黎,他們也必然會将更多的視線放在秋蘭溪身上。

畢竟燕清黎雖然可能會影響未來的子孫後代的前程,動搖如今社會上最底層的規則,可說到底,那也是以後的事,但秋蘭溪的存在,影響的卻是他們自己的利益啊?!

并不是所有人都看重其它大過自己的。

人是學習動物,秋蘭溪的存在是一定會促使女性覺醒的,她跟燕清黎不同,有慶和帝壓陣,朝臣奈何不了燕清黎,所以他們可以把她捧得高高的,說她是開國皇帝親自選擇的繼承人,說她是神仙下凡,總之,就是讓她變得高高在上,你想效仿?你覺得你有那個能耐嗎?你是神仙轉世嗎?

可秋蘭溪不同,朝臣絕不願意去捧她,因為他們想把她驅逐出朝堂,這注定了他們不會給她戴高帽,可不戴,自然而然就會讓很多女性生出些許異心。

秋蘭溪相信,絕不是所有女性都甘心接受自己如今的命運,她們幼時或許也曾疑惑過,為什麽哥哥/弟弟能去書院,而她們卻只能呆在家裏。

為什麽他們能随意上街,她們卻只能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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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疑惑或許長大了仍然存在,或許随着長大逐漸被掩埋,但它們存在過,就不會消失。

五年的時間,足夠秋蘭溪經營好這份力量,也足夠讓朝臣對她恨之入骨。

畢竟她自己搶他們的功也就算了,還在帶着別人一起搶。

慶和帝可不在意這些,見局勢已經穩固,幾個老狐貍不用他出手便也能老老實實,便大手一揮,退位讓賢了。

這着實有點出乎衆人意料,自古以來,鮮少有願意退位的皇帝,多數都是皇帝自己老死或是被逼,才願意讓出自己死死拽住不肯放手的東西,像慶和帝這樣明顯還能再活不少年卻願意退位讓賢的,着實少見。

但慶和帝金口玉言,朝臣自然不會不從,畢竟說到底,每年總有那麽一段時間是燕清黎在監國,退位不退位,其實差別都不大。

對燕清黎來說,這卻是意義重大,太女終究只是太女,頭上有人壓着,很多事終究做起來有所顧忌。

燕清黎的登基大典進行得很順利,也很繁複,不過這些都不是朝臣所在意的,比起上一任太子在這個過程中所遭遇的責罵,慶和帝顯而易見是對燕清黎極其滿意的,所以誰都沒有懷疑過燕清黎以後會登基不了,只是時間長短的差別罷了。

故而他們更關注的,反而是燕清黎登基後所發布的第一道政令,這代表着新帝的政治主張,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這是跟他們切身相關的。

誰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燕清黎上位後頒布的第一個命令,竟然是冊封皇後。

那道聖旨充斥着各種溢美之言,由于誇贊得太過理所當然,大家忍不住懷疑,這是陛下自己寫的,畢竟,除了她,誰眼中的秋蘭溪會是這副形象?

但衆人對此保持着沉默,畢竟有沒有私情,雖不至于一眼就能看出來,可看得久了,再怎麽也是會有端倪顯現的。

只是大家都默契的沒說而已,反正大寧歷史上也不是沒有皇帝跟朝臣眉來眼去的事跡,如今只不過是将男人與男人變成了女人和女人罷了。

不過沒有人去反對這些,說到底,他們巴不得秋蘭溪入主後宮別在朝堂上蹦噠了,少了她,朝堂上的娘子軍就少了最重要的主心骨,對他們來說反而是一件好事。

只是第二天,看着來上朝的秋蘭溪,他們繃不住了。

你特麽不都接旨待嫁了嗎?怎麽還來抛頭露面?

但他們又很清楚,秋蘭溪能出現,燕清黎肯定是不可能不知情的,所以表面上一切和平,然而一下朝,立馬一群人就去找了太上皇。

可惜,慶和帝是個很清醒的人,他退位後,就不會再去插手朝廷中的事,更何況,他退位了也不是什麽事都不做了,秋蘭溪說服了他。

慶和帝愛才,因為他從小文才并不出衆,人總會對自己沒有的東西更在意一點,他的軍事素養不差,曾經也曾禦駕親征過幾次,若不當皇帝,也能成為一個極好的将軍,但他卻不可能成為一個文道大家。

因為他在這方面,确實沒天賦……

但這有什麽關系,他能讓那些文采斐然的學子都恭恭敬敬叫他一聲老師。

其實每一次殿選的學子,都是天子門生,但那種學生更多的不過是個□□,慶和帝想要的也不是這種,畢竟那些殿選的學子就算出來了,難不成還真敢叫他一聲老師不成?

可現在他不是皇帝了,那自然可以,他甚至還能在學生面前快樂說我這一輩子最喜歡的不是我當皇帝時的那些日子,而是我現在坐在這裏教你們的時光。

所以慶和帝退位後,扒拉了一下太妃中的才女,快樂的帶着她們進了自己早已選擇好地址準備開的書院住了進去。

作為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秋蘭溪覺得她只是幫太上皇認清楚了自己的內心而已,對慶和帝這樣的人來說,離開了自己的事業,內心必然是會空虛的,以免他退位後還忍不住關注朝政,她自然得給對方找點事做。

慶和帝是聰明人,他知道該怎麽做。

而且,只當皇帝青史留名那有什麽意思,以後讀書人裏都照樣得稱他為聖人!

因此秋蘭溪很清楚,太上皇不會管燕清黎做了什麽,只要她沒把大寧給玩壞。

唯一心情不好的,也就只有朝臣了。

可沒有人在意他們的看法,秋蘭溪更不在意。

說到底,他們關注皇帝的感情,真的是因為皇帝嗎?

他們見不得皇帝過于寵愛哪個後妃,他們會罵那個後妃是妖妃,是禍水;可如果皇帝寵愛皇後,他們同樣會罵皇後善妒,不懂分享獨得恩寵;更見不得皇帝看重內侍,罵他們是閹黨,歸根結底,只是因為皇帝最看重的不是他們。

只有這樣,皇帝的行為才會被宣揚成佳話,落得個令人豔羨的美名。

然而秋蘭溪兩個都占了,可不就是找罵嗎?

皇後的冊封典禮極為盛大,更有違祖制,因為既沒有戴蓋頭,更沒有老老實實在屋子裏等着燕清黎回來,而是跟燕清黎一起出現在了臺前,等場面話說完了,才與燕清黎相攜離去。

燕清黎幫她扶了扶脖子:“重不重?”

“還好,反正也就只來這麽一回。”她們沒有坐步攆,相攜走在皇宮裏,這是一座更大的牢籠,但無論是陽光還是月光,都始終照得進這裏。

燕清黎側首看了看她,她的妝容明豔,看起來卻并不盛氣淩人,但卻很好的淡化了她長相天生帶着的那點易碎感,月色溫柔,她也溫柔。

她看着高高的宮牆,輕輕問秋蘭溪:“你覺得我待你好嗎?”

燕清黎不會問你喜歡我嗎之類的話,那沒有意義,因為這并不能左右什麽,她也不會對秋蘭溪完全坦誠,總有人認為喜歡一個人,就要将自己的一切好與不堪都展露在對方面前。

可那樣一來,自己是舒服了,難道對方就一定也會覺得高興嗎?

所以她只會問好不好,當你自己成為了她心中對她好的人,誰又會舍得離去呢?

秋蘭溪不禁笑了一下,反問:“怎麽不問我對你好不好。”

秋蘭溪想,大約是不好的,她很任性,更不願意犧牲自己,在這個時代,在掌權者眼中,她永遠都是過錯大于優點,就像所有人都認為,她是燕清黎身上無法抹去的唯一的、最大的污點。

而燕清黎,只是在忍讓。

“很好,”燕清黎看着她,心跳加速,緩緩道,“你是我心中最好的人。”

大婚之夜,別人在月色下互訴衷腸,她們在互發好人卡。

秋蘭溪忍不住笑,她其實不是很愛笑的人,只是不知道為什麽,這時卻忍不住。

看着她眼中的那抹光,燕清黎希望即使白發蒼蒼,她望向自己的眼裏,依舊有光。

秋蘭溪跳到她懷裏,湊到她耳邊說:“陛下,春宵苦短……”

不等她說完,燕清黎便已經運使輕功迅速帶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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