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番外五

“撲通——”

巨大的落水聲一下像是一下就将人抽離的靈魂拉扯了回來,秋蘭溪回過神,很輕易地就從記憶裏找到了今天的場景,清晰如昨日。

東升大橋常有跳橋輕生的事情發生,清晨人流量不大,霧氣卻大,秋蘭溪趴在橋邊,她知道很快她的母親就會因為救人而溺亡,而她什麽都改變不了,她如果跳下去,結局不過是這裏又多了一個溺亡的人。

她仍有些恍惚,一個人能有第二次人生便已是意外,她沒想到竟然還會有第三次。

雖然穿越之後她對當時的環境和處境都頗有不滿,可後來她也融入了進去,死前并無不甘,如今驟然回來,往後餘生又該如何?

秋蘭溪沒有多想,她大聲地呼救,拿出手機撥打電話,這是她前世做過的,但其實什麽也挽救不了。

她盯着霧蒙蒙的水面,出乎意料的是,兩個重疊的身影費力的來到了岸邊。

秋蘭溪本能的跳了下去。

有一對從軍的父母,秋蘭溪從小運動神經就很發達,但未成年的身體和成年人是差別很大的,她當時就知道這一點,沒有不自量力去做什麽。

她似乎從小就很冷靜。

可她什麽都沒有改變過,那又是什麽導致了這一切呢?

前世母親救得那個小孩,叫什麽來着?

好像……姓燕?

秋蘭溪不記得了,人身體本能的保護措施讓她一直拒絕關注那個人的一切,葬禮過後從未見過,她的心跳前所未有的劇烈,無法被抑制的期待在心裏滋生。

像是察覺到她的迫切,少女驀然回頭,被打濕的發絲朝下滴着水珠,凝眉擡眼間,從她山眉海目中尋到了歸處。

秋蘭溪伸手抱住她,燕清黎遲疑地擡手推了推她:“會染上風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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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外人秋母:“……?”

……

…………

秋蘭溪其實從未對燕清黎談起過自己曾經所處的世界,但燕清黎也是隐隐有所察覺的。

畢竟她拿出的那些東西過于不可思議,倒不是覺得秋蘭溪做不到,而是很多明顯是需要大量人工才能試驗出成品的,她卻像是一開始就看到了結局。

除非是生而知之,不然是不可能做到這種程度的。

但燕清黎也沒有去問過,那沒有什麽意義,反而容易觸景生情,不過燕清黎确實為此而難過過。

并非在意秋蘭溪不告訴自己,而是為兩人之間的差距。

在燕清黎的時代,這種情況通常都是用仙人轉世歷劫來解釋的,燕清黎自然也跳不出這個思維來,秋蘭溪以為她是因為自己老去而不安,但她其實只是怕若幹年後,當自己老去,而她歸去,再不會記得她漫長的人生中,還曾有自己這樣一個人。

為這樣莫須有的事情而傷春悲秋實在不像她的風格,所以燕清黎也沒有說出去過,如今驟然來到對方的世界,她才恍然明白為什麽她總覺得秋蘭溪跟世界格格不入。

這裏的很多東西都是燕清黎連想都想象不到的,她幻想過幾千年後的世界會是什麽樣的,但窮盡想象,跟這裏比起來也顯得單薄。

好在燕清黎是一個适應性很強的人,雖然周圍的一切都很陌生,她也漸漸适應了。

秋蘭溪也很關注她的心理狀況,故土難離,驟然換了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哪怕是心理強大的人,也未必不會出問題。

燕清黎一開始也确實表現出了對她極為強烈的依賴,當整個世界你只有一個熟悉的人時,這是很難以避免的事,不過她是個很理智獨立的人,并沒有被這種狀态困擾許久。

唯一讓人遺憾的是,秋蘭溪的世界沒有內力,燕清黎無論怎麽修煉都不會改變這根本的法則,這讓她們總算可以毫無顧忌的擁抱,也讓秋蘭溪開發出了更有趣的玩法。

但燕清黎總是包容的,對于她,她好像從來都狠不下心。

……

身為一個無法否認的天才,燕清黎的學習能力自不必說,在這個世界,她比秋蘭溪大了五歲,所以早早的參加了高考,秋蘭溪并不緊張她的高考,她只是好奇:“你未來想要做什麽?”

燕清黎早有想法,此時不假思索地說:“設計飛行器,上天吧。”

人對征服天空似乎自古以來就有一種難言的渴望,這個世界有許多讓燕清黎想要去探索的東西,但最讓她渴望的,卻是世界之外。

秋蘭溪聞言有點詫異:“我以為你會想從政。”

畢竟這是她做慣了,也并不覺得厭煩的事。

燕清黎實話實說:“因為這裏并不需要改革。”

或者說,這裏不缺她這一個人,固然這裏仍然也有很多矛盾,但确實已經很好了,燕清黎來這個世界的第四天,就拿秋蘭溪的壓歲錢買了幾本法律法規相關的書,一條條的規則,讓她對這個世界從一開始就抱有好感。

雖然……她從未想過有一天皇帝會消失就是了。

秋蘭溪‘唔’了一聲,沒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結,畢竟對方并不是不理智的人,她很快就關注到了別的問題上:“那如果你參與到了什麽重要工程中,會不會一直都見不到你了。”

燕清黎聞言愣了一下,古代匠人在設計什麽時,為了保密,甚至會在東西做出來之後殺掉他們,現代雖不至于此,但顯然為了保密也會杜絕對方聯系外界。

她垂了垂眼睫,輕輕道:“還有書信。”

頓了頓,她又說:“抱歉。”

秋蘭溪無奈:“我又沒說什麽。”

沒有誰規定愛一個人就一定得犧牲自己的夢想,那對另一個來說未免太不公平,她愛她,卻不會為了她放棄自己,只是會因此感到不舍也是理所當然的。

她撐着下巴看她:“你想做什麽就去做就好啦,畢竟我也有自己想做的。”

秋蘭溪沒打算重複一遍曾經的道路,并不是感到厭煩,客觀來說,她前世做的還算成功,但其實很多患者哪怕在用藥後也很難治愈,時常讓人感覺精疲力竭,秋蘭溪自己接待的病人多數都是生理原因大于病理的,饒是如此,也時常會有喘不過氣的感覺,需要靠旅游散心去緩解。

所以她不想再重複一遍那樣的道路,而且,穿越的經歷到底改變了她,她仍然為語言的魅力而癡迷,但比起影響一人,她更想全面的影響。

秋蘭溪想成為外交官。

唇槍舌戰間的刀光劍影前世她就體會過了,卻一點都沒有為此而覺得厭煩過,交鋒瞬間大腦內的權衡,言語間的斟酌用詞,那真的是一種讓人戰栗又着迷的感覺。

燕清黎應了聲,才遲疑問:“阿姨同意你今天過來了嗎?”

原身跳河自-殺,是因為她的所有親人都已經死亡了,秋蘭溪的媽媽在了解情況後本想收養燕清黎,結果因為秋蘭溪一句‘童養媳’不僅沒做這件事,還給秋蘭溪上了好長時間的思想教育課。

秋蘭溪鼓了鼓臉:“她有個案子要辦,這幾天回不去我才過來的。”

燕清黎不由笑了一下,秋家家風很嚴謹,尤其是兩人一開始都沒有想到在她們那種年齡下有些行為看起來有多怪異,所以他們盡量避免在成年之前她們有太過密切的接觸。

說到底在他們眼裏她們還只是孩子,未必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她摸了摸秋蘭溪的臉:“那我幫你把房間整理出來。”

她真的是一個遵紀守法的人,秋蘭溪垮下臉:“你成年了。”

“你還沒有。”燕清黎面上浮出點無奈來,客觀地指出,“如果住在一起,我會忍不住的。”

人在時光面前總會變得坦率,秋蘭溪不禁眯眼笑起來:“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燕清黎無奈看她:“說什麽呢?”她不由捏了捏她鼻子,“口無遮攔。”

秋蘭溪攬住她的腰,輕輕嘆氣:“我怎麽還沒有長大。”

燕清黎把下巴擱在她的頭上,不禁輕輕笑了起來。

秋蘭溪聽見了她溫柔而漫長的心跳,逐漸與自己趨向于一致,她曾認為愛情最終都會随着熟悉而成為親情,卻在自己親歷後才知,愛始終是愛,只會随着時間推移而變得醇厚,卻不會消失。

多幸運,有生之年能夠遇見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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