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節
了身對着身旁的妹妹賈午說話,反倒是坐在正中的皇帝注意到了阿琇,他對她卻很是和善,目中露出了幾分笑意,嘻嘻笑道,“阿…阿玖,坐到…到朕這裏來。”
皇後臉色陡變,緊抿了嘴唇一言不發。席上略有心人都聽到了皇帝的這句話,更不免向阿琇打量上下,目光中頗含深意。
太傅王衍為人持重,皺眉道,“陛下,謝昭儀已經去世多年,這是謝昭儀的女兒清河公主。”
皇帝茫然的低頭沉思,口中兀自喃喃念着,“阿玖…阿玖…”
礙于諸王在場,皇後也不敢做的太過分,咳了數聲道,“阿琇既然來了,就在東海旁邊坐下吧。”東海坐在席上,看到阿琇面色已是很難看,見阿琇過來落座,更是不屑的扭過頭去。
然而在她轉頭間,阿琇卻看到東海頭上簪了一支明晃晃的珠釵,鳳頭點翠,珠暈熠熠生輝,卻不正是自己那支七寶琉璃的珠釵。她霎時臉上血色全無,差點踉跄栽倒。旁邊卻有一人扶住了她的胳膊,“公主小心些。”她側頭看去,董猛穩穩的扶住自己,他目光中流露些許安慰之意,卻微微對她搖了搖頭。
一切都被皇後收在眼中,她滿意的點點頭,忽然開口道,“前些日子裏宮裏出了件不小的事,想來各位都聽說了。”阿琇心中一緊,卻聽她頓了頓,續說道,“吳王行動無禮,沖撞本宮。”
她絕口不提阿邺是與賈修打架,卻說是沖撞了她自己,這是要把阿邺往死路上推,讓在座諸人無法求情。阿琇心裏更慌,心知自己既失了珠釵,對皇後再無利用價值,不知道她要怎麽發落自己姐弟。
可皇後一轉話題,卻道,“陛下膝下三女,始平尚幼,東海和清河都到了及笄的年紀,本宮想着該為她們倆指兩個好夫婿了。”她的目光一掃賈谧和賈午,賈午低頭不敢對視姐姐的目光。”
皇後轉頭卻對阿琇一笑,徐徐道,“清河雖不是本宮親生,本宮卻視如己出。不知可願由本宮指婚。”她狀似溫和,眼神卻十分狠厲。
阿琇見狀不妙,心中忽而想到,就算皇後得了珠釵,如果解不出釵中的秘密,也尋不到白虎符的下落。她遂把心一橫,反而平靜了下來,緩緩道,“兒臣宮裏有個小宮女,名喚水碧,日日服侍兒臣梳妝,十分得心。她從前是從母後宮中出來的。這幾日不知貪玩去了哪裏,還盼母後做主,替兒臣尋找。”
皇後乍聽她提及此事,目中有幾分躲閃,她沖着董猛使了個眼色,明知故問道,“噢?還有這樣的事,董猛你去查一查,看這小宮女是不是走失了。”
阿琇微仰起臉來凝視着皇後,既不退下,也不接話。
董猛硬着頭皮陪笑道,“此事交給老奴,定給公主一個交代。”
阿琇神色只是尋常,略對皇後福了一禮,便道,“如此,阿琇便全聽母後吩咐了。”
“便到了這個時候,你還不忘了提條件?”東海不知何時轉過頭來,目光對準了阿琇,卻都是譏諷之色,她輕輕擡了擡下巴,指了一下坐在席末一個黑胖的壯漢,輕聲道,“二妹,瞧見沒有,那是你未來的夫婿呢。”她說着尤不解恨,又湊近阿琇耳邊道,“聽說你這位賢夫孔武有力,能生吃人肉,十分威武呢。”
“玄泰,你過來。”皇後忽然朗聲喚道。
那個黑胖的壯漢應聲走到席前,他身高足有八尺,十分的壯實。只是他身着匈奴服侍,面目也不似漢人那樣清俊,多了幾分粗犷之氣。
“這是匈奴五部都督劉淵的長子劉和,快給陛下行禮。”
劉和十分憨笨的行了一禮,模樣滑稽可笑。
皇帝瞧着卻十分親切,說道,“愛卿這樣高大,可愛吃些什麽?朕讓人給你做些吃。”
劉和也不客氣,粗聲道,“臣最喜生食肉塊,來二斤便可。”
座中略為膽小的女子都驚呼失色。
皇後瞧着卻十分高興,說道,“來人呀,給玄泰上二斤生肉。”
不多時,左右便端上了一盤血淋淋的生肉。劉和面不改色,抓起便大嚼特嚼,一時血腥味四溢,衆人都掩鼻皺眉。
皇帝又是驚訝又是新奇,問道,“生肉滋味如何?”
“回避下的話,”劉和腮中仍在嚼動,嘴邊還有血絲,模樣十分吓人,“豬肉略酸,不如人肉鮮美。”
這下連在座諸王都忍不住了,齊王也喝道,“大膽,怎敢在禦前無禮。”
劉和毫不懼他,反而瞪了他一眼,卻道,“臣自小就食人肉,不知王爺所謂的禮是什麽?可以吃麽?”
齊王被他噎的說不出話來。皇後大是快意,“玄泰今日方入宮為陛下賀壽,本宮瞧着十分的堂堂,可堪尚公主。”皇後瞥了一眼阿琇,笑的愈發暧昧,“玄泰你意下如何?”
“臣當然願意娶公主回去。”劉和雖然愚鈍,皇後的這句話卻聽懂了,喜滋滋的跪了下來。他身材實在高大,跪下來了也不比尋常人矮多少。而他舉止顯得木讷又笨重,更透出幾分粗陋來。
25.奇變疊生
諸人皆露出不忿的神色,豈有将國朝公主許配給卑下的匈奴人之理,何況還是這樣粗鄙的一個胡人。阿琇卻陷入一陣困惑中,此人是劉淵的長子,難道他不是劉聰的大哥麽?她細細的向他打量去,卻見他相貌與劉聰絕不相同,劉聰相貌俊雅,舉止皆與漢人無疑,他的行動卻都十分粗鄙,一看便知是胡人。
“二妹,恭喜了。”
東海十分快意,上次被賈谧拒婚,如同當衆給了她一個耳光。她閉門在寝宮裏呆了半個月不出門,這次聽到母親說要給阿琇好看,她才專門盛裝打扮了來看阿琇的笑話。況且母親還說與姨母商量定了,今日席上定要讓賈谧把自己娶回去。她想到了賈谧的堂堂姿儀,心中不免更喜,目光盈盈的便向賈谧望去。
賈谧卻站起身來道,“上次皇後娘娘千秋宴,臣已向娘娘求娶清河公主,娘娘可還記否?”
皇後冷冷道,“是麽?本宮怎麽不記得了?”她今日定要出一口惡氣,把阿琇許配給這粗鄙的匈奴人。旁人瞧着劉和越不堪,她偏就越舒心。她不欲再理賈谧,就要發作阿琇。
阿琇此時心中十分恍惚,怔忪間竟沒聽見旁人在說什麽。
賈谧湊近了皇後,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什麽,皇後忽然面色大驚,遲疑不定起來。
賈谧依舊笑道,“皇後娘娘可想起了麽?”
皇後恨恨的盯着看着賈谧,卻見賈谧一雙俊美的眸中毫無半分退讓之意,她只能咬牙道,“本宮出言,自然有信,你既然要娶清河,就依你罷了。”
席上衆人都想不到事情會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一時間都看向了阿琇這席。東海不敢相信的睜大眼睛,盯着皇後。皇後不敢去看女兒,側着頭假裝夾菜。
經此一變,齊王适才心中不快,此時得了機會便冷冷的瞧向了依然站在席前的劉和,卻朗聲道,“清河公主既然擇定佳婿,卻不知東海公主與皇後娘娘相中的這位劉玄泰可有緣分?”
東海大怒,一伸手就推翻了面前的酒盞,滿滿的瓊釀潑了阿琇一身。她恨恨的看着阿琇,恨不得立即就要将她生吞活剝。
皇後面露尴尬,吞吞吐吐道,“此事還需再議,再議。”司馬穎冷笑數聲,退回自己的座上,不再理她。
程據暗暗長嘆,在旁一扯皇後的袖子,示意不妥。皇後看了看地上跪着的劉和,想起他下午入宮帶來的劉淵起誓相助的密信,心知若不答應讓他為驸馬,無疑就是當衆羞辱了劉淵。可她望了望自己的女兒,東海臉上滿是羞憤至極的神情,畢竟骨肉關情,她如何能忍下心來。
皇後遲疑再三,終是咬牙道,“劉和卻為公主良配,可尚與東海。”
劉和低頭謝恩,他低下頭去,聲音渾厚,看不到他的表情。
皇帝雖然心智不清,卻也聽明白宮裏要辦喜事了,連連拍手叫好。皇帝都說好,誰敢不附和,在座諸人皆起身磕頭祝賀天家之喜。
東海聞言卻仿佛被人抽去了筋骨,一下子癱坐在椅上,竟是暈厥了過去。
皇後又是心疼又是慌亂,趕緊命程據去看東海。席上一時間亂成一團。
兩位公主一起出降,這是國朝從未有過的盛事。朝中商議數日,方才定下了出降的儀制,從“采納”到“問名”至“納吉”、“納征”,再到“請期”、“親迎”,六禮具備,也足足折騰了數月之久,等到真正出降之日,已是秋日已盡,冬寒轉涼。
東海是皇後的愛女,此番又是遠嫁匈奴,皇後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