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節
在阿琇身上一轉而過,卻撇過劉聰按着劍柄的手,語氣仍是淡淡的,“即是給齊王探病,怎麽王爺又在宮裏?”
劉聰倏然反應過來,把僵直的右手悄悄放了下來。
司馬穎反應十分快,淡笑道,“本王和太醫一樣,在宮中也有牽挂,不可以一探麽?”此語便是赤裸裸的挑釁程據了。程據面上終于露出了尴尬,十分不悅的重重“哼”了一聲。
所幸賈谧似是滿懷心事,并沒有注意到他們的這些舉動,只一點頭道,“既如此,王爺請便。”他清清淡淡的一行禮,便領着程據而去。劉聰沒想到竟這樣容易就混過去了,他這時才感覺到阿琇的手心裏全是冷汗。
兩人直走的看不到人影了,司馬穎方才轉過頭來,心內如同放下一塊石頭,對阿琇和劉聰說道,“走吧。”
27.習習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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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裏最大的客棧名喚上元居,這裏地處洛陽城繁華的南市與北市的交彙處,終日人流川息,熱鬧非凡。司馬穎在這裏早已定下了三間客房,此時安頓了劉聰和阿琇住了進去,瞧着阿琇面色還是蒼白的緊,知她心中害怕,便對二人說道,“過了午後我還要去大牢裏把阿邺弄出來,晚上大家就可以啓程上路了。劉聰你帶着阿琇去南市上轉轉,替她買兩身合适的衣衫,穿着宮中服飾趕路終是不便的。”
阿琇一聽要去救阿邺,趕忙道,“十六叔,帶我也去大牢。”
劉聰笑道,“你又無武功在身,去了大牢王爺還要分身救你,你還嫌不夠亂麽?”
阿琇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劉聰望着司馬穎,誠懇的說道,“王爺,我有一家臣名叫匐勒,武功十分了得,可做王爺助力。”說着喚了一聲,一個身材十分高大的羯族漢子便走了進來,粗聲粗氣道,“匐勒見過主人。”
劉聰忙道,“還不先見過王爺和公主。”那漢子并不施禮,只用不太标準的漢話說道,“匐勒只認主人,并不認其他人。”
阿琇見此人體格雄壯,額頭寬廣,顴骨很高,雙眼若銅鈴一樣,相貌十分兇惡,心下也有幾分害怕。司馬穎卻贊嘆的擊掌稱贊道,“好一個猛士。”
劉聰微微一笑,“王爺若看得中此人,便讓他随着同去大牢,也許能幫上些小忙。”
司馬穎望着匐勒問道,“你可願雖孤王走一趟?”
匐勒大聲道,“主人有命,匐勒誓死完成。”說罷,便自去門口守衛。
司馬穎望着匐勒的背影,起了愛才之心,問劉聰道,“匐勒是重義之人,這樣好的俠士你從哪裏尋來?”
劉聰道,“說來還是五年前,有一天我從東朝門過,遠遠的瞧見黃門侍郎王衍揪着一個壯漢不放,旁邊圍了不少人。我瞧着那壯漢作羯人打扮,心生了幾分相惜之心,便過去問個究竟。卻原來是那漢子不小心沖撞了王侍郎的車駕,驚了他的大宛寶馬。王衍不依不饒,定要這漢子賠馬來,這漢子一看穿着就是貧賤之人,哪裏賠得起馬,當下漲紅了臉在原地,任王衍如何喝罵也不吭聲。”
阿琇聽了只皺眉,“王衍也是當世有名的名士,怎麽這樣的小氣市井。”
司馬穎卻知道緣由,他想着王衍為人那副樣子,忍住笑道,“你有所不知,王衍說起老莊來侃侃而談,有名士之風,可他愛馬如癡,什麽事只要涉及到他的馬,他便像換了個人。”
劉聰也覺得好笑,說道,“正是這樣的。恰好那幾日家中送來了一匹西域名馬獅子骢,我過去問清了緣由後,便将馬賠給了王衍,給那壯士解了圍。”
“那這壯士從此就跟随于你了。”阿琇接口道。
司馬穎卻沉思不語,心想這樣的壯士絕非一匹馬就能換來的。卻聽劉聰續道,“沒想到那日晚上我下朝回家後,這壯士竟跟了我來。說自己名叫匐勒,是羯族的逃奴,想從此投靠于我,我雖救他一次,卻不想惹下這樣天大的麻煩。”阿琇茫然無知,司馬穎卻深知其中關竅,解釋道,“按我朝律法,逃奴是死罪。收容逃奴也是要連坐受誅的,這就算是本王,也不敢輕易冒這樣的險。”
阿琇大是憤憤不平,“這是什麽臭規矩,讓人為奴本來就是陋習,逃出來還要殺掉就更不應該了。”
劉聰苦笑道,“我給他講清了其中關節,匐勒便拜了三拜,自是去了。我本以為此事就此了解,卻不料半個月後,我從南市經過,見路中間誅殺幾個死囚,我無意擡頭望了一眼,卻正好瞧見匐勒就被綁在斷頭臺上。”
阿琇大驚失色,“他被發現是逃奴了麽?”
“我起初也這麽想,”劉聰搖頭道,“便過去悄悄打聽了一下,卻得知這次是王衍的族弟王敦要殺他。原來那匹大宛馬是王敦打賭輸給王衍的,他瞧着王衍得意洋洋的又領了匹更好的獅子骢回來,心中生了嫉忿之心,就找了個由頭,說匐勒相貌兇惡,空有奇志,把他抓了起來。”
“荒唐,荒唐!”阿琇氣的臉都漲紅了,“王氏兄弟虧得還出身于琅琊大族,怎麽這樣小肚雞腸,荒唐可笑。”
司馬穎嘆道,“有時候愈是出身豪門大族的人,反而愈發的心胸狹隘,不能容人。”
劉聰說道,“我當時也想起王氏是琅琊郡的望族,便去求了琅琊王,這才留下了匐勒的一條性命,但經此之後,難保王氏兄弟不會再找匐勒麻煩。琅琊王也頗為喜愛匐勒,索性替他脫了籍,讓他做了我的家臣。”
阿琇這才呼出了一口長氣,拍手叫好道,“久聞琅琊王慷慨豪邁,如今聽聰哥哥一說,果然名不虛傳。”
司馬穎腦海中卻轉過一個念頭,琅琊王竟是常在京中的,怎麽自己從未聽說過此事。然而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他瞧了瞧外面的天色,便說道,“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動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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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四馬既閑
銅駝街以南,比不得禦道的寬敞平坦,瞬時就窄了一半。然而市井之中,自有一番繁華景象,挑夫走卒、摩肩接踵,吆喝叫賣之聲,充盈于市。
劉聰領着阿琇逛了兩個綢緞鋪子,便相中了兩套換洗的衣裙,一套绛碧色的結棱複裙,一套鵝黃的紗榖雙裙,都是素絹裏子內夾絲絮的,穿起來又暖和又不顯得臃腫。
阿琇換上了鵝黃的那套衣裙,只見裙邊的香色百蝶絹的鑲邊恰恰垂到足邊,更顯得身姿苗條、足踝纖細,十分的好看。她轉頭只見劉聰正看着自己,目光中露出幾分滿意欣賞的神色,“這衣裙顏色正适合你。”
鋪子的老板娘瞧着連連稱贊,“你家大人真是細心的緊,挑的料子是眼下最時興的,夫人穿上了實在好看的緊。”
劉聰笑而不語。阿琇雙頰一紅,低聲道,“他并不是我的夫君。”
那老板娘瞧見阿琇并未改婦人裝束,又瞧瞧劉聰行動對她頗有維護,恍然大悟,“你們還未成親吧,那可要多選幾套時興的嫁衣。”說着又盛情推薦了好幾套波斯國刺繡的繡櫻雙裙,價格都很是不菲,劉聰笑着讓人的全都包下了。
兩人拎了大包小包出來,阿琇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這家老板娘很會做生意呢。”
劉聰随口道,“誰讓她恰能恭維的正到好處。”
阿琇細細想了想他話中的意味,忽然又紅了臉。
她無意中回轉頭時,忽然望見鋪子裏進去了兩個青年男女,手挽着手,十分的親昵,她有一瞬時的恍惚。劉從瞧見她神色有異,問道,“是你認識的人?”
“可能是瞧錯了。”阿琇搖了搖頭,到底忍住了沒有再回頭去看,心裏卻在奇怪,獻容不是在皇後宮中了麽?
彼時立國已有六十餘年,一掃魏時戰亂連連,正值國運昌盛、天下太平之時。
阿琇與劉聰并肩随意而行,忽然望到前面南市中愈發擁擠,人人都歡天喜地的往前湧去,不知是發生了什麽事。阿琇好奇道,“帝都之中,日日都有這樣熱鬧麽?”劉聰算了算日子,笑道,“今日是臘日,城中百姓都出來結社享用胙肉,今日市集上便要更熱鬧些。”
“胙肉?”阿琇不免怔住,在宮裏也食過胙肉,每到臘日,宮裏便會用白湯煮好大鍋的胙肉,分到各宮裏,蘸以椒鹽,吃起來滋味淡薄,宮中之人以身材纖細為美,而胙肉十分肥膩,人人畏之如洪水猛獸。
說話間兩人便被人潮推到了市井之中,只見偌大的一個銅鍋便在十字交彙的路口,那鍋足有千斤之重,好幾個人也合抱不過來,鍋邊有四五個小役在添柴翻燒,鍋裏面熱騰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