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頭頸部及胸部的傷口之後,便輪到下一個重點部位。經過檢查,發現死者會*□□皮下及粘膜出血。

——她沒有那個運氣跟好男孩真心相愛而結合,卻遭受強迫對待,身心皆被摧殘,更不用說之後連生命也被奪取。

解語再三提醒自己,此刻他們對這個女孩所做的,無論是在高強光下用放大鏡仔細檢查每一寸皮膚、粘膜,對所有粘附、分泌物取樣,變換不同角度用相機記錄每一處傷痕,還是更深入的體內探查……都是,都只是為了找尋真相、緝拿兇手,但她始終無法揮開那個念頭——在場的所有人,光是這樣圍觀,就是對死者的二次暴露與傷害。

她只能努力告訴自己,在場男性都是執法及鑒證人員,辦案的必需力量,他們此刻聚集在這裏,跟随她的節奏審視死者身上每一寸,是為了替死者聲張正義。

只有這樣,她才能努力回到解剖本身,而不過多去想這具屍體裸露在這張解剖臺上接受這部分檢查的意義。

邵晖不知是否覺察出什麽,默默靠近,低聲道,“都是專案組成員。”

至于那些閑雜人等、看熱鬧的,甚至懷着更不可言說心态的人,已經盡量排除在外,不得進入。

解語點頭,努力保持平靜的語氣,“根據所見,死者有被暴力性侵的征象,相關分泌及粘附物需要重點尋找生物學證據。”

“明白,方醫生。”生物學實驗室的同事鄭重的接收檢材樣本。

正面差不多檢查完畢,解語和助手将屍體翻了個面。

她以為可以松一口氣,畢竟不用直面那樣殘暴猙獰的傷口。

沒想到,眼前所見讓她倒吸一口氣。

衆人都震住了。

“這個……之前有人注意到嗎?”解語脫口問道。

衆人沉默。

當初在案發現場,解語來之前,面對如此兇殘的惡行,盡管憤怒,卻沒人敢随意翻動,深怕破壞現場,造成重要線索的遺失或改變,解語心同此理,來了也只是初步檢視,背部僅稍擡起來觀察屍斑,加上當時身下床單浸了血液,很多細節看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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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袒露在解剖臺上,經過初步清理,衆人清清楚楚的看見,死者背部除了屍斑,還被刻上了三個字母——

TAT

毛毛連呼吸都變了,“真是變态!”

解語在短暫的震驚後,立刻開始觀察,這些字母由反複平行刻劃形成,刀口不深,僅刺破皮膚及淺層肌肉,顯然不足以致命。

有人忍不住,“兇手是不是犯罪片看多了,想要模仿那些‘塗鴉大師’?”

邵晖也陷入思索,“典型的劇場型犯罪,把屍體當做畫布,故意留下自己的記號,或者說,簽名?兇手想要借此表達什麽?”

兇手作案之後沒有轉移屍體,甚至連門都沒關緊,明知道很快會被發現,調查者一定不會錯過這個記號。

如今這房間內衆人的反應、表情、心理活動,都在他的設想之內嗎?

因為傷口大多集中在表面,又要顧及在場重案組成員方便他們跟上節奏,對于體表的查驗解語花了不少時間,這麽一套下來,竟然已經接近中午。

曾哥全程當助手,此刻便主動請纓,“方醫生,你不介意的話,體腔部分我來接手?”

法科中心剛成立的時候,他對解語不乏偏見,認為解語只是個學院派乖乖女,讀書考試或許厲害點,但落實到工作實務上未必那麽厲害,但當時法科中心接手的第一單就是疑難案例,他這個實踐派犯了不少經驗主義的錯誤,遺漏不少細節,不只一次即将錯誤結案,後來是解語親自上陣,發現了好幾處盲點,最後抽絲剝繭找出真兇——這讓他再也不敢小看,從此收起了所謂“實踐派男法醫”的自戀,甚至受到解語的觸動,一改鹹魚心态,重新拿出認真的勁頭,硬是從原單位申請來了法科中心,将以往工作資歷抛開,從零開始,老老實實當助手跟着解語學習,一年下來收獲不少,直到通過解語親自考核認定他獨自工作也沒有什麽差錯,提升了對他的評分。

邵晖也贊成,“反正要等化驗結果,我們可以先來個初步分析彙總,該開展的行動也可以安排着手。”

解語點頭,但離開之前,她再三确認,屍體的每個部分都拍照記錄,又着重再次觀察了死者幾處明顯傷口,讓助手補了照片。

曾哥接手了她的位置,“一有什麽發現,我會及時彙報。”

在解剖臺邊站着工作了半天,精力高度集中,終于能稍作休息,解語去更衣室換了衣服,洗了臉和手,來到專案組辦公室。

“方方,快來喝點熱的,”毛毛将一杯奶茶塞到她手中,“你去洗手的時候,晖哥專門下樓買的,我借花獻佛。”

解語感激的看他一眼,早飯吃的不多,她的确覺得肚餓,卻又吃不下正餐。

邵晖說了是午飯時間,但大家都舍不得走,另外剛剛看過解剖過程,也沒幾個真正有胃口的,要麽喝咖啡要麽喝奶茶,想要趁熱打鐵讨論案子。

兩大口奶茶下肚,解語的心神稍微安定一些,卻沒法真正歇下來,而是打開電腦找到剛才的錄音及助手做的記錄草稿,開始編輯。

邵晖在一旁的白板上做總結。

“本案的兇手,初步假設是較強壯的成年男性,他沒有破壞門鎖,沒有留下明顯指紋、腳印,具有一定反偵察意識;他了解人體,可以精确切下頭部,涉及x器官的手法卻有激情作案特點,可能性心理不成熟,和死者并非健康情侶關系;作案過程相對複雜漫長,可見對死者作息及環境相當熟悉。帶走頭部卻未搬運及抛屍別處,還在屍身留下記號,表示并不怕被發現——也許相反,也許他是希望屍體被發現,包括上面的記號。”

一名資深警員嘆氣,“本市重視精神文明建設,一向治安良好,近年未曾聽聞此類惡性案件。聽說消息也傳出去了,不少網絡平臺都在讨論,上面給我們的破案壓力很大。”

毛毛跟着嘆氣,“搜查範圍已經從桂花小區和鄰近街區擴大到整個大學城,失蹤的頭部、兇器和血衣還是沒發現,難道下一步要擴大到整個城市?”

邵晖皺眉,“她平時接觸的人都盤查過了嗎?”

“問題就在這裏,因為她不住寝室,從周圍了解到的線索也有限,同班同學、輔導員、最近上過課的老師都調查過了,沒有特別可疑的。”

邵晖轉身,“毛毛,你再去趟醫院,找她父母問問,聽說她之前住寝室的時候經常跟家裏聯系,差不多兩三天一個電話,重點問問她有沒有跟父母說過,最近新認識什麽可疑人士。”

毛毛自有她的長處,很容易跟人混熟,善于跟長輩相處。不少人看過馮家父母認屍時崩潰的樣子,顯然再次問話需要技巧,面對剛經歷喪女之痛的老者,毛毛這樣有親和力的女警出面,可能比那些硬邦邦的高大男警員好多了。

“沒問題。”毛毛迅速領命。

邵晖又轉向其他人,“還要麻煩你們,再去找報警的快遞小哥,小區門衛及單元樓上下左右鄰居打聽,看有沒有新的遺漏信息。”

哪怕能找到一點新的突破口,也可有的放矢,避免過多耗費警力。

鑒證小組也表示會再組織人手去現場複檢,看看有沒有漏網之魚。

邵晖點頭,“再檢查一遍地板、牆壁、瓷磚、家具表面,看有沒有漏下的類似記號。”

雖然頭部缺失,但兇手又實實在在留下了不少信息,其中刻在背部的“TAT”,簡直讓人匪夷所思。幾乎成為占據衆人腦海的問題。

刻這三個字母,兇手到底想要表達些什麽?

這時解語接到電話,是教務處打來的,原來她下午原本安排了本科教學,問她是否需要找人調換。

那邊有些為難,“我們看過課表,基礎教研室文婧老師也排了課,不然就麻煩她幫你講了。”

解語一愣,自從出了這案子,她全部精力都放在這上面,差點忘了還有講課的日程。

博士舉手,“方醫生,你如果不方便的話,我可以去幫你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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