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解語沒有拒絕。
這段時間，邵晖的壓力她看在眼裏，一直沒機會好好關心，她這邊也是法科中心和講課帶教兩邊跑，還要去請教專家，兩人難得有工作之外的碰面機會。
臨時成行，來不及訂餐，就在附近的館子解決了，然後去看電影。最近也沒什麽好萊塢大片，時間合适的只有一部戰争片，正好兩人都有興趣，邵晖買了可樂爆米花，看電影的途中拉着解語一只手。
也許是這幾天太忙太累，也許是vip座椅太舒服，解語竟然在轟隆的炮火聲中陷入睡眠，直到被邵晖喚醒，已經開始放片尾曲，周圍觀衆三三兩兩起身離場。
“對不起。”解語大囧，簡直浪費電影票。
邵晖解決了那一大桶爆米花，“沒關系，你有休息到也好。”
兩人走出影廳，解語這會兒來了精神，實在過不去這個坎，“要不我們另外看一場？”她一定不會再次掃興。
“——或者轉移陣地？”邵晖擠擠眼睛，“比如，去我家，試試我新學的調酒？”
解語一愣，這時才發覺，最近因為這單案子，他們一個駐紮法科中心，一個在中心和警局兩頭跑，又動不動外出，收工之後竟然都是各回各家，仿佛回到單身時期。
她當然明白，這不是正常的情侶相處模式。邵晖能忍到今天才提議，已經足夠紳士。
“今天只是得到了新的方向，還不知道能不能奏效，明天你們要重新布置搜查方案，想必不會輕松，”解語轉開目光，“我看你這兩天顯然沒睡好的樣子，還是早點回去休息的好。”
“我的休息質量你不用擔心，”邵晖似乎想到了什麽，“艾醫生會見縫插針吃飯，我也會見縫插針休息。”
解語低下頭，“我還想再學習一下艾醫生那套軟件，他留給我的論文一直來不及看。”
邵晖立刻說，“正好我也感興趣，我們可以一起學習。”
他誠懇的望着解語——他們同屬專案組成員，自然有理由學習交流，共享科技。
“啊，不然還是等等搜查結果，再集合大家一起學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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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晖忽然笑了，“怎麽感覺我像是誘騙小紅帽的大灰狼。”
解語無奈，她當然知道自己不會撒謊打太極。
“所以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邵晖似乎打定主意不讓她逃跑，用手撐着解語身後的牆壁，“是我盲目樂觀了嗎？還是暴露了什麽不自知的毛病？”
“不不不，你很好。”解語忙說。
邵晖挑眉，“所以問題在哪裏，說出來有這麽困難嗎？比我們正在研究的案子還要難？”
“是我的問題，”解語轉身，“是我太累了，除了案子，對其他事暫時沒有心情，對不起。”
“我不是要你道歉，我只想問有什麽我可以做的。”
“不用你做什麽——”
“只要安安靜靜的離開不去打擾你對不對？”邵晖搶在她之前說。
解語看他了然的表情，知道自己無法狡辯，“我很差勁，我知道。”
“解語，看着我。”邵晖轉過她的身子對住自己。
解語看到一張赤誠熱切的臉，清清楚楚的知道這個男人如此優秀，沒有任何錯誤可挑。
“我聽說伯母來過中心，”邵晖見她的表情微變，馬上說，“是這個原因嗎？就算是，你也不用回避，因為這不是你的問題。”
“不是——”
“那麽，是正在調查的案子給你帶來的陰影？”邵晖犀利的盯着她，“你看見他人悲慘的遭遇，就覺得自己也沒有資格去享受歡愉？”
“不是，”解語掙脫他的手，“不要猜了，我就是連軸轉有點累，處理不了更多的人事而已。”
“哦，我也在‘不想處理’的那堆人事裏面嗎？”邵晖搖搖頭，“哪怕抛開私人身份，作為專案組的負責人來說，如果我的重要工作搭檔出現了身心不适，我也有必要采取措施保證她的健康狀态，比如，建議她暫時放下一部分教學工作——”
“不用，我可以，”解語迅速反駁，“其實也沒有那麽累，頂多也就是在教室和實驗室動動嘴皮子，比起來，此刻分散在全城調查的你們的人更辛苦。”
邵晖嘆氣，顯然，解語前後矛盾，所謂的累，只是用來搪塞他的借口。
解語也嘆氣，想起了去請教艾文迪時，他老婆家家跟自己說的小話——
兩個人相處還是需要距離感。不然，上班也見，下班也見，既容易混淆界限，也容易……失去該有的新鮮感？
“好吧，我不問了，送你回宿舍就走。”邵晖舉起手來。
一路無話，解語下車走到單身宿舍樓下，忽然又轉回來，邵晖果然還在車裏望着她沒走。
“對不……給我點時間好嗎？”她在車窗外，凝視着邵晖的側臉，小心翼翼的問。
“早點休息吧，”邵晖不置可否的說，“明天見，方醫生。”
解語愣愣的看着他那輛黑車絕塵而去。
方醫生……
從他口中說出來，真是陌生的感覺。
她終于又搞砸了一切嗎？
回到宿舍，打開所有的燈，解語洗了個澡，出來發現手機上沒有新的信息。
邵晖是真的生氣了吧？
誠然，她知道他不是那種膚淺急躁的男人，并不單是因為她拒絕去他家而生氣。
但是……
解語看看時間已經不早，努力将邵晖相關從腦子裏揮走，不去分析今晚約會得失。
回到臺燈下，她調出了艾文迪留下的資料，以及學生時期的口腔醫學教材，打算用在電影院裏補充的精力來解決這兩份大餐。
看啊，她也不是在說謊，她真的是想要努力為查案做貢獻。
學習工作果然是最好的麻醉劑，不到一刻鐘，解語就沉浸入那一堆由專業術語構建起來的世界，之前盤亘在腦中的問題被沖走，取而代之的，是“錯颌畸形的分類及成因”“BITES咬痕分析系統常見誤讀”等知識點。
兩個小時過去，到了入睡時間，解語帶着滿滿的收獲和更多的新問題爬上床。
要到這個時候，之前刻意忽略的問題才又悄悄襲上心頭。
今晚的告別不算愉快，明天見面……會尴尬吧？
但他們都是專業人士，要共同面對棘手的案子，相信能夠客觀理智的相處，作為彼此信任的同事，就像他說“方醫生”時那樣的的淡定。
希望那個模型真的能不辱使命，幫他們找到正确的人。
第二天還在清晨，解語就被一陣刺耳的鈴聲吵醒，看了下時間才七點不到，才發現不是鬧鐘而是電話。
“方醫生您好，我是小王。”那頭一個年輕的男聲，又着急又不好意思的說，“對不起吵醒你——”
小王？解語的神志慢慢歸位，是專案組那個小年輕王航嗎，邵晖從警局帶過來學習的，哦，當初在現場趴到洗手臺嘔吐那個。
“有什麽事嗎？”
“江心公園發現了屍體，也是……無頭的，邵隊讓我通知您過來。”
解語的瞌睡全沒了，翻身起床，迅速記下地址挂掉電話，開始收拾，根本來不及去想“為什麽邵晖不親自打電話而是讓別人‘通知’她”這件事。
還好解語為了應對不時之需，總是準備一只簡易工具包在宿舍，現在就派上了用場，不需要專門去中心一趟，她迅速檢查一番，基本工具都在，連飯都來不及吃，就奔赴現場。
江心公園雖然叫做公園，但早已拆除圍欄，對市民免費開放，因為游樂設施陳舊，比N年前少了很多游客，來這裏大部分是為了鍛煉，最近天冷，附近又在拆遷，人更少了些。
解語到達公園東北角，如同無數個現場，早已拉起警戒條，停了一溜警車，以及四周忍不住圍觀的群衆。
“法醫來了，法醫來了——”見她下車，有人迅速發聲，大概是看到她眼神凝重，腳步利落，以及提着個顯眼的箱子，徑直走向那排警車。
這個時間點的江城剛進入一天的節奏，來公園鍛煉的老大爺，趕去菜市場的阿姨，上學的上班的，從這裏經過，盡管有的趕時間，但看見有大事，也忍不住逗留一會兒。
解語遠遠的看見邵晖。
他正在跟兩名同事比劃着什麽，似是感應到她的出現，轉過身來面對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