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舒立絮語。
每每一開始回憶,身體就只剩一種感覺,像氣喘複發時的胸悶和難以呼吸。很疑惑,試圖翻遍記憶找尋帶給我如此刻骨銘心感覺的确切分割線,但是找了又找,始終一無所獲。
可無論如何,過去這個魔鬼,總會不時跳進夢裏,在我即将忘掉一切想要開始全新的生活時提醒着我,現在身處的才是一場夢,而這場美夢,即将破碎。
後來的他們的聚會上總會出現尤悠的身影,一開始是喬落死纏爛打拉她去,後來尤悠跟他們一群人混熟後,也自覺将自己劃入了他們的圈子。
一個圈子的人總是會在一起鬧騰,除了舒立,他是唯一一個從不将自己劃入任何一個圈子的人。
盡管顧思言們的聚會他基本都沒落下,盡管他也單獨地接納并承認他們是自己的朋友,卻總有一種孤獨感伴随他終日如影随形擺脫不得。
有時,他也在心裏笑自己的矯情,嘲笑自己軟弱,過去的日子始終像一片陰沉的天,像一幅黑色背景的畫,夢靥一般纏繞自己,基調早已被注定,剩下的拼命掙紮終其也只能成為點綴。
捂着自己的心髒悶悶地想,心固執起來的力量原來如此強大。
他舉着一杯不知道叫什麽名字的紅色飲料,百無聊賴地看酒吧裏衆人的瘋狂。
今天是喬落的生日,喬少爺豪氣地包了學校附近一個酒吧,請了自己衆多好友,場面很壯觀。
尤悠安靜地靠在喬落身邊,看他們玩篩子比大小真心話大冒險,她好像喝了酒,偶爾打在她臉上的旋轉燈光能看到她緋紅的臉色。
韓冬是一桌人中興致最高的,嘴裏不停地在叫嚣,不知道在跟人争執什麽,急得就要往桌子上踩。一旁看好戲的李睿吓得忙抱住他的腰往下拽,韓冬還想掙紮,被李睿死死壓在了懷裏。
丁胖子被罰了,衆人叫他現場随便挑一個人跪下抱住大腿唱征服。
胖子的眼神在全場轉了一圈,最後毅然決然選了顧思言。
顧思言全然無視腳下胖子高昂而深情的的鬼哭狼嚎,倒是坐在他旁邊的美眉笑得岔了氣,伏在顧思言背上肩膀抖個不停。
看吧,舒立對自己說,你看燈光多閃耀、舞池的身影多搖曳、音響裏的節奏多歡快、他們的笑聲多爽朗,而你卻一個人隐藏在角落裏顧影自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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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與他們格格不入得太過分明。
明明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為什麽還要勉強在一起玩呢,雖然自己不覺得有什麽,但估計喬落他們瞧着自己總是蹲在一邊不說話大概也覺得有些掃興。
有人在中途離開了,舒立看着那幾個人流裏流氣的樣子,納悶喬落居然也會結交這樣的朋友,于是特別地觀察了一下,卻在其間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心下一驚的同時,他放下杯子,尾随幾個人一起出了網吧,看着幾個男生分別帶着自己的女伴騎着摩托車離開。
此刻已經是晚上11點多了,夜風很涼,拉扯着身上單薄的外套,舒立卻恍惚覺得自己出了一身的熱汗。
他順着安靜的街道走,不知道為什麽,只想走走。
走到天橋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走太遠了,于是又折回去。
走進酒吧門口,就見一個原本靠着牆壁的颀長身影跳出來抓住自己的手:“跑哪兒去了?也不說聲?”
舒立看着顧思言擔憂的神色,疲倦地揮揮手,懶得解釋就往裏走。
顧思言卻拉住他站在原地:“我看到你跟着一群人出去了,裏面有你認識的人?”
舒立不想跟他争執,胡亂點了下頭。
顧思言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和敷衍,心下有氣,聲音也變得冷淡而帶着嘲諷的意味:“看到誰了,讓你這麽失控?”
舒立本來回敬一句不關你的事,但說了估計兩人得吵一架,于是按捺住自己的不快,委婉勸道:“你剛剛不是跟他們玩得很高興,現在怎麽不玩了?”
顧思言看着他,臉色又開始變得遲疑:“你是不是在怪我沒陪你?我……”
舒立開始變得煩躁,打斷他的話:“誰怪你?我們又沒關系,誰規定你得陪着我,你想太多了。”
說完就轉身往裏走,在他背後的顧思言的臉色一變再變,最終也只化作了一個苦澀的笑容。
時間慢慢向後,人也逐漸開始散了,等到兩三點的時候,就只剩下舒立和喝得爛醉的尤悠以及勉強還清醒的喬落幾個。
喬落提議去開房,舒立反對說應該送尤悠回家。
衆人七嘴八舌商讨可行計劃,尤悠暈得找個支柱就只知道把自己腦袋往上貼,對舒立問自己要不要回家的問題只會報以癡呆的傻笑。
舒立在一旁幹着急,努力壓制自己想要指着喬落鼻子責罵他幹嘛不看着尤悠、居然讓她喝這麽醉的沖動,剛要伸手去扶尤悠就被顧思言拉到了一邊。
顧思言說:“這是他們倆的事,跟你又沒關系,管這麽多幹嘛?”
舒立的臉頓時拉了下來,心中氣急,他居然說跟自己沒關系,怎麽能沒關系?
放下尤悠是自己的朋友不說,他們還是因為自己的關系才走得這麽近的,況且自己知道喬落輕浮的個性,卻怕尤悠羞惱一直沒敢明說。如果以後尤悠真的被喬落傷害了,到時候自己的心裏怎麽也不會好過,
而顧思言卻滿臉不耐煩地告誡說自己多管閑事了?
呵呵……真讓人無言以對。
從來看慣了母親的逢場作戲,一想起那種笑面藏刀的表情就覺得渾身發冷,表面上看起來對你關懷備至的人,或許心裏正打算着将你淩遲至死。
人情世故裏的陽奉陰違自己看得太多了,一顆年輕的心被世俗的醜惡吊得七上八下。越了解便越惶恐,直到像如今一樣,信任度被刷成了薄薄的透明一層、脆弱得不堪一擊。
養成了懦弱的性格,遇到事情第一反應總是想着逃避避免傷害,害怕期待落空,害怕真相殘酷。
從此不敢與人交心,從此不敢放任自己去信任別人。
可是顧思言似乎是個例外。
他像是從太陽的國度,披着一身的光輝而來。他陽光、耀眼卻不灼人,給人的感覺恰是和人體一般的溫度讓人覺得宜和而溫暖。
他像衆所期待拯救黑暗古堡而翩然而至的騎士,一個笑容便解凍了一切,從此,生命的意識開始複蘇。
那是自己從前從未期待過的,會有一天,會有一個滿臉昂揚笑容的人走到自己的身邊,并且願意陪着自己在生命的荒蕪道路上一路随行。
人心會變得冷硬,不過是因為最初的心太柔軟嬌嫩經不起傷害。
可總有一些東西,能讓我們的心再一次回複最初的狀态,就像我們的心從柔軟開始變得堅硬一樣。
從來渴望被尊重,渴求被理解,可是這一刻卻被自己視為好友的人說自己不過是狗拿耗子。
舒立看到其他人已經走遠了,就剩自己和顧思言在最後,估計聽不到他們的對話,于是冷冷地看着顧思言,語氣也變得尖銳:“是,不關我的事。因為喬落是你朋友,所以你明知道他花心、明知道他對尤悠只是一時興起、明知道他們倆不适合你也刻意去包庇他。因為尤悠跟你沒關系,所以她受傷、難過、傷心,你都可以不在乎。你們這些人就是這樣,踩着別人的真心當一場游戲,從來不顧別人的感想如何,一群狼狽為奸的混蛋。”
罵完便轉身要走,卻被顧思言一抄手拽住胳膊,他的臉色也變得有些陰沉:“你就那麽關心你同桌,怕她受傷?這世上的每一個人難道都是在蜜罐裏成長到老的嗎,受點傷算什麽?再說你憑什麽篤定她一定會受傷?”
“你這是包庇!”
“你這是遷怒!”
兩個人都瞪着對方不說話,半晌顧思言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你先冷靜下來聽我說,我不管這件事有很多理由。第一,感情是兩個人的事,不管外人看來如何,這始終與旁人無關,你我根本無權插手;第二,你以為喬落的風流韻事只有你一個人知道,說不定尤悠從別人口中也聽說了不少,但是了解真相是她的權利,選擇怎麽對待喬落的追求更是她的權利;第三,你總以為我在包庇喬落,其實我沒有。喬落是玩心大,越是得不到的東西越愛犟着性子去弄到手,我怕越是勸他,他就越起興致;還有,人和人難道都一樣嗎?你只知道人以類聚、朋比為奸的道理,難道就沒聽過人各迥異、各有千秋?非得把所有事都混為一談?”
他看着沉默下來的舒立,知道他已經冷靜了下來,看着他低垂着的腦袋嘆息道:“現在這麽晚了,別人都休息了,去酒店是最好的選擇。他們已經用尤悠的手機通知了她的家人,你還擔心什麽?喬落再混蛋也是有分寸的人,他從來不屑去做勉強別人的事,他追求的永遠是沒有負擔的快樂。你今晚到底怎麽了?一晚上都悶悶不樂,現在更是像在拿這件事發洩自己的情緒。”
舒立一驚,驚訝于他的敏銳和細心,同時也為自己的借題發揮感到很羞愧。
“沒什麽,走吧,再不走就跟不上他們了。”
顧思言氣得在原地頓了半天,看到他一次頭都沒回,氣得趕上去捧住他的臉親了一口就跑,還不忘留一句怒罵。
“你這個小包子可真讓人憋屈!”
作者有話要說: 錯別字~錯別字~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