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舒立絮語。
有時候,連我自己都相信。
也許,我覺得生活如此悲苦,不過是我自己太看重了那些悲苦。
也許就像握起的拳頭,當你用力,那指甲就會沒入你的掌心,你就會感到疼痛,但當你放松,張開手,自然下垂,一切都會那麽平靜。
顧思言根據猜測打車去了清溪路的第一家診所,一進門就看到還在上藥的舒立。
兩邊的臉通紅浮腫,就連醫生幫他用棉簽上藥也惹得他咬緊了牙關。
他愣住:“這是怎麽弄的?”
舒立擡頭見了他,先是一驚,随即面色窘迫道:“咦,你怎麽也在這兒?”
顧思言不回答,直接走到他身邊細看他的臉,這才發現臉上的掌痕猶在,這分明就是巴掌拍的,頓時心裏一股怒氣上湧,聲音含了冰渣似的冷冽。
“誰打的?”
冷的吓人的聲音,惹得上藥的醫生也擡頭看了他一眼,舒立看着他,表情也有些詫異。
沉默的樣子落到顧思言的眼裏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不由提高了聲音:“我問你話呢!”
為免事情鬧大,舒立不得不先想辦法安撫他。他輕輕地扯顧思言的袖子,由于差距不得不擡起頭看他:“沒事,又不痛,你等我一會兒再說好不好?”
顧思言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後才一言不發地找了個位置坐下,面沉如水的表情搞得舒立也覺得這是件很嚴肅的事。
原本他是不怎麽在意的,但是這樣看來,一會兒回家後估計也不好交代。
等到藥終于上好了,醫生又開了一些活血止痛的藥、拿了一瓶噴霧劑并囑托舒立記得每天三次濕熱敷,顧思言接過藥并付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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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立站在他背後欲言又止,其實他想說他有錢,但是估計說了顧思言會更生氣。
一出診所,顧思言就拉着他的手腕,疾聲厲色:“現在總可以說是誰了吧。”
舒立掙脫:“事情都過去了就不要提了。”他不想顧思言知道江諾的存在,更不想他知道自己和母親的過去。
顧思言氣得停住了腳,盯着舒立看了半晌,直看得舒立心虛避開了眼睛,顧思言掏出手機寒恻恻地說:“行,你不告訴我我自己問韓冬。”
舒立一把搶過他的手機慌道:“你問他幹嘛他又不知道,又不是什麽光榮事幹嘛全世界地宣揚?我都說了沒事兒你還計較幹嘛?”
顧思言臉上浮起一股奇怪的表情,随後搶過自己的手機,冷漠地丢下一句:“是,是我多管閑事了,我不礙着你了。”
搞得被丢在了背後的舒立一陣哭笑不得,這是怎麽了?怎麽搞得好像是他自己被打了一樣激動?
顧思言此刻很生氣,氣那個家夥不懂保護自己,氣他什麽都對自己隐瞞,更氣自己好像什麽都做不好,甚至連舒立的信任都無法取得。
等到終于冷靜了下來,于是在心裏暗自推測到底會是誰打了舒立,可是怎麽想也毫無頭緒,于是索性發了信息問韓冬。
發出去的信息就像泥牛入海,遲遲不見回複,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又開始複蘇。
一個細小的呼喚聲從背後傳來,顧思言僵直了背頓在原地,他不可思議地轉過頭,發現原來不是自己的錯覺。
舒立正站在他背後一步之遙的地方,看到他回頭,露出牙齒一笑,上前一步扯着他的袖子,擡着臉,乖巧讨好的神情,明亮的的眼睛:“言言~不要生氣啦。”
顧思言瞪大眼睛呆住。
舒立瞬間羞澀了,好不容易聚集的勇氣瞬間漏了底,紅着臉羞口羞腳:“不好意思,今天破了相,□□這招不管用了。”
顧思言在心裏感嘆,簡直~可愛到爆!
舒立不安地松開手,下一瞬間卻被顧思言單手扶住了後頸,對方的嘴唇驀然也親了過來。
瞳孔瞬間放大,剛卸下力的手更用力地抓緊了那人的衣服,身體反射性往後微傾。
他感到對方的舌頭沿着自己的齒縫線流連了一圈,頓時被這□□的動作攪得臉色通紅。
顧思言放開他,邊看着他笑邊摸他的頭發:“親愛的,你真是可愛死了。”
舒立張口要反駁,他卻突然心情大好,拉着他的手大步前邁:“快走啦,回家吃飯。”
搞得舒立只有跟着他的腳步在後面為他那些暧昧的言辭和動作一陣面紅耳赤。
顧思言把舒立帶到自己房間,找出睡衣給他:“不想被你媽媽看到臉就安靜地待在房間,學校那邊我讓韓冬幫你請假,臉估計三天才能消,這段時間你就好好待在房間看看數學化學,你媽媽和李叔叔問起,我就跟他們說我在幫你補課,所以晚上你就在這兒睡。還有,飯菜我也會給你送上來,沒事盡量別下樓,知道嗎?熬過三天就好了。”
舒立坐在床上乖乖點頭:“你……不問我原因了?”
顧思言走到他面前,從上而下看他:“有時候我覺得自己真是失敗,因為無論我怎樣做,好像都無法讓你對我敞開心扉。你的身上,好像總是隐藏着許多我不知道的秘密。可是後來我又想,算了,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守護的秘密,何必去逼迫別人,也許你現在還不願意對我坦白,是我還做得不夠,總有一天,你會願意對我分享,那些你心裏的故事。”
他微微一笑,有些落寞:“可是你要知道,我并不是因為好奇心才想去了解你,我想了解你的過去,只是希望能更接近你。”
舒立咬着嘴唇,欲言又止:“不是,其實是我的問題,跟你……”
卻在顧思言注視的眼神下頓住了口,不能說,不能說跟你沒關系。
對不起,我不想告訴你那些,只是因為我很珍視現在的一切。
那些難堪的過去,令我總想起母親的反複無常,害怕某一刻,這平和的一切就将破碎成遍地的碎玻璃。
舒立垂下頭,對不起,我只是太不安了。
顧思言拍了一下他的頭頂,輕松地笑了笑:“好啦好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兒,不用那麽在意。吃飯吧,我早上讓阿姨做了幹煸土豆絲、紅燒茄子還有你喜歡的撈汁海筍,一會兒給你盛上來,親愛的,乖乖等着哈。”
舒立叫住他。
“你怎麽知道我喜歡撈汁海筍?”
頓在門口的顧思言回頭對他一笑,卻什麽也沒說就出門了。
舒立低頭一笑,側身躺在床上,抓過床頭的抱枕抱在懷裏,把頭埋在抱枕裏,還能聞到淡淡的顧思言身上的香味,真好。
等顧思言擡着飯菜上樓的時候,就見舒立抱着自己的抱枕安靜地睡着了。
傻瓜,明明臉都腫了,居然還把臉貼在抱枕上,也不怕疼。
傻瓜,傻瓜,真是能讓人的心為他化作繞指柔的小傻瓜。
輕輕關上門來到走廊,撥通韓冬的電話,居然關機。顧思言随即又撥了李睿的電話,電話通了,那邊傳來李睿氣喘喘的聲音:“思言?”
顧思言嘴角一抽:“把電話給冬瓜。”
李睿推開因為自己接電話而趁機壓到自己的身上的韓冬,對他每次耍賴的行為實在無語,伸手在半空攔截他要往自己臉上招呼的爪子。
“思言找你。”
韓冬不樂意了,從小到大,每次他和李睿“打架”都是以他慘敗告終,他贏的次數真是寥寥可數,今天好不容易有了點轉機,哎呀,該死的電話!
不情不願地接過電話,語氣也不那麽和善:“幹嘛呀!”
“舒立的臉怎麽回事兒?”
“被上次我們看到的那個女的打的,就是那個青梅竹馬那個,挂了!”
說完就把手機扔到床另一角,全然不知電話那邊顧思言瞬間沉下來的臉,抱着李睿不依不饒:“我不管我不管我贏了我贏了就是我贏了,周末你一定要陪我去爬山。”
李睿被他纏得沒辦法,只好答應。
只是一想到爬山,他就忍不住滿臉黑線。他不明白,為什麽韓冬這個身處科技高速發達的現代人,為什麽放着方便快捷省力的纜車不坐,而是非要辛辛苦苦地去爬一座一爬就整整三個小時的大山,最後還得拖着灌了鉛似得兩條腿下山,更重要的是,每次自己累得要休養兩天才能複原,而他卻依舊沒事兒似的像個猴子整天四處亂竄。
明明看起來就比自己小,而且力氣也沒自己大,可為什麽永遠像是自行車的打氣筒似的充滿了能量。
這個從小只知道跟在自己身後叫自己小睿哥哥的小屁孩兒,什麽時候已經成長到自己無法去掌控了呢?
李睿側躺在床上看着精力永遠過剩的韓冬正努力搗騰自己書桌上的賽車模型,看着那個孩子時而皺眉時而撅嘴的小動作,忍不住笑了。
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也還未想過去窺探自己的內心,所以他還遠遠不知道,自己的笑容究竟有多溫柔。
寵溺而欣賞的神色,在別人看來,又有多沉迷。
那時年少,一往情深卻往往當局者迷。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