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舒立絮語。
微生物間的互生關系是這樣定義的:兩種可單獨生活的生物,當它們在一起時,通過各自的代謝活動而有利于對方,或偏利于一方的相互的關系,這是一種“可分可合,合比分好”的松散的相互關系。
而它們之間共生關系是說兩種生物共同在一起,相互分工合作、相依為命,甚至形成獨特結構、達到難分難解、合二為一的極其緊密的一種互生關系。
人其實跟微生物沒什麽差別,大多數的時候,所謂的伴侶也是微生物間的互生關系,不過是因為利益而牽連在一起;而只有極少的那一部分,才能成為共生關系這樣的幸運者。
第二天一早,舒立找到顧思言,思量了半天,擡頭鼓起勇氣說:“我不喜歡你,但是我們可以在一起。”
顧思言愣了、怔了,醞釀了一晚上的期待和欣喜都化成了一場空,換之為滿腔的憤懑和怒火。
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盡量平靜的問:“哦,你不喜歡我,不喜歡我會默認那些小暧昧、不喜歡你會回應我親你?如果是我理解出了問題,産生了錯覺,那我可不可以認為那些……全程你都只是你在耍我呢?”
舒立冷淡地看着他:“覺得我喜歡你是你的錯覺,覺得我在耍你更是你的錯覺,難道在你心裏,覺得我是會浪費時間去做這種無聊事的人嗎?”
顧思言咬着唇點頭,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你不是,你的确不是。在我心裏,你不僅獨立、聰明又好學,而且我以為你讨厭喬落的作套,是因為你本身很坦誠,凡事問心無愧。可是現在我覺得我錯了,你也不過是個膽小鬼,哪怕你現在跟我說其實你只是怕世俗的眼光、或是害怕這樣的感情無法長久我也覺得很正常,能坦然接受,因為這樣的思慮不過人之常情。可是,你明明喜歡我的,為什麽要撒謊?你以為只有你會思考,而我只是個頭腦發熱的大傻瓜嗎?說到底,你一點都不信任我。”
舒立默默地看着他,他說得很對,幾乎是一針見血,可是那些經年累月沉澱在自己心裏的塵埃是不會一夕消散的。
他看着顧思言,平靜而認真道:“我喜歡你,但我不能跟你在一起;我不喜歡你,但是我們可以在一起。我給的選項只有這些,你要麽陪我做這個選擇題,要麽……就不要再向我要答案。”
我喜歡你,但是我不能跟你在一起;我不喜歡你,但是我們可以在一起。
一種是對感情的認真以至于不敢去愛,另一種卻是因為對感情的輕視以至于把它當做了戲耍。
我不喜歡你,但是我可以跟你在一起。這樣的舒立,變得和舒芷柔、喬落沒有了任何分別。
但是假如我始終無法去相信,勉強在一起也只能終日如履薄冰,那就把它當做玩笑吧,只有玩笑從不講究态度和後果,只要享受樂趣就夠了。
即便有一天走到了盡頭,也可以很平靜地告訴自己不過是場游戲,游戲裏從來沒有流淚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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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思言靜靜地看了他一會,眼底失望、糾結輪番出現又消失後,他朝舒立揚起尖尖的下巴,神情憐憫又倨傲:“我選,我選擇不在一起!”
舒立看着他走遠,心底酸澀得想哭卻又還是開心地笑了出來。
至少,顧思言沒把他們之間的感情當做一場玩笑來看待;至少,自己沒有堅守住的東西,顧思言堅守住了。
不把感情當成玩笑,即便我們會因此而錯失愛情,也不放縱自己态度輕浮。
如果有一天,我有足夠能力和勇氣,我會排除萬難去愛你。
即便那一天,我們再也無法在一起,但我至少因為自己堅守住了內心而無悔于你。
我想把你放在心間,永遠神聖不可亵渎的位置,哪怕一世封存,哪怕永遠不見天日。
至少,它對于我而言,永遠那麽幹淨。
第二天清晨一出門就遇見了顧思言,氣氛還來不及尴尬,顧思言便笑着開口:“一起走吧。”
舒立仔細地研究了一下他的神色,發現他神情坦蕩毫不忸怩,心裏不知為何反而有些失落。
到了分岔路口,顧思言簡單地說了句再見就毫不遲疑地走了,倒是舒立看着他的背影怔忪了半晌。
他隐約覺得哪裏不對?這樣的相處模式真是太奇怪了,要是平時,顧思言會扯扯自己的臉然後跑掉的,可是……不對,他使勁搖搖頭讓自己甩掉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說好了不在一起了,那就該像普通朋友一樣相處才行。
“酥酥。”
舒立眉毛一挑,轉身看,果然看到朝着自己一步三跳而來的韓冬,李睿在後面不遠處朝自己揮了揮手就往另一條岔路走了。
舒立問韓冬:“你們又和好了?”
韓冬點着頭:“因為他答應等他走了他就把他收藏的所有漫畫和光碟都送給我!
舒立臉抽了抽,頓時為李睿不值,幾本動漫就抵當了自己。
韓冬看着他,瞪大眼睛:“你真信!怎麽可能?”
他的語氣突然轉得低落:“那天我跟我爺爺說了李睿他們家以後要出國定居的事,我爺爺跟我說人都有自己的選擇,都有自己的夢想和目标,我不能那麽自私用兄弟義氣把他束縛在身邊。雖然我不知道李睿有什麽想做的事或是什麽大的夢想,但是我知道,他以後肯定會有很了不起的成績。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一起玩耍了十多年,他從小就很優秀,什麽都是第一,會鋼琴會吉他會跳舞會武術會籃球還會打算盤,什麽都會,而且都做得很好。我小時候很調皮,喜歡捉弄他,捉蟲子吓他、告他狀啊、扔他的本子試卷橡皮,可是他知道也從來不讨厭我,也不跟大人說,這樣的竹馬有一個我一生都很知足啦。”
他看着舒立,目光很真誠地說:“你有那種感覺嗎?一個人,陪伴了你十多年,你們一起經歷,共同的記憶那麽多,更難得的是,雙方即便不志趣相投卻很看好對方,好像都習慣了,成了你生活的習慣,就像你的左右手一樣。可是現在那只手居然要叛變,要離你而去奔赴美利堅,你能接受嗎?我就是這樣,他要是走了,我晚上睡覺肯定都會哭的,一想到第二天醒來可是隔壁就剩下了一座空蕩蕩的房子,心好酸吶。”
舒立被他說得心裏也酸酸的,安慰他:“我沒有那樣的感覺,但是我真的很羨慕你們。”
韓冬垂頭喪氣:“是啊,我也很羨慕那樣的自己,可是以後就再也不能過那樣的日子呢。”
舒立拍拍他的肩膀:“所以啊,如果你真的那麽重視李睿,那就在剩下的時間好好和他相處,別再任性了。李睿要離開這裏,心情的起伏肯定比你還大,還要承受以後換環境的壓力,應該讓他開心點。雖然現代的交通很便利,但是以後工作了大家都很忙,能聚的時間估計也屈指可數,現在能珍惜的時候應該好好珍惜。”
上午放學後回家,顧思言已經到了,正坐在餐桌前用餐,看到他後放下碗筷招呼他過去吃飯。舒立心猛地跳了跳,假裝鎮定地走了過去。
等他坐下了,顧思言這才重新擡起碗筷,朝他笑了笑:“自己盛飯,我先開動喽。”
舒立呆呆地眨了眨眼睛,這才想起給自己盛飯。
一頓飯吃得很安靜,顧思言一向是吃飯不說話,說話不吃飯的。他先吃完,放下碗筷打了個招呼就起身回房間了。
舒立看着他上樓的背影,再看看面前的碗,放下筷子,面對滿桌子的菜,卻覺得一點胃口都沒有。
呆呆地,又陷入沉思,以前……顧思言總會給自己夾菜的。
而現在的顧思言,雖然不冷淡,卻嚴格地将他們的距離固定在了朋友的界限裏,客氣、禮貌卻疏離。
舒立發現,從此顧思言好像真的把自己當成了朋友看待,那些原本潛伏在生活縫隙裏的暧昧和體貼瞬間消失了,像是春天開放後又調零的花,幹淨得讓你幾乎懷疑它們原本就從未來過。
然而舒立卻覺得自己對顧思言的那些喜歡卻像充氣的氣球又膨大了幾分,那種一看不見人就會思念的情感,他從不知道感情會讓人心如此煎熬。
希望他眼裏時刻有你的影子,但是一旦發現他注視着你,就會下意識逃避、退縮甚至反感。當他對你冷冰冰忽視的時候,心就會糾結得很
難受,會有一種想抓住什麽卻什麽也抓不住的徒勞和空虛。
那種明明就期待看到對方卻又在看到的時候假裝忽視的感覺,讓人整日整夜都被一種叫思念的蟲子噬咬着心髒。
舒立用手使勁拽着自己胸前的衣服,壓抑得想哭,他期待的明明不是這樣的結果。
冷漠就冷漠、疏離就疏離,可是心神為什麽要這麽亂?思緒為什麽要這樣雜?只是想幹幹淨淨保存那一份美好而已,過程為什麽這樣艱難?簡直像是一場釀酒的過程,卻不知發酵的過程會這樣困難。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