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番外

不知走了多久,藍起月放下了他。他能清楚的感覺到從背後受傷地方湧過來的熱流,不是來自陽光的照耀,而是來自某人溫熱的掌心。

不一會兒,陸祈生覺得自己不那麽虛弱了。藍起月一定使用了某種超能力救了他。他從來就知道,藍起月不是一般人。

“起月,謝謝你。”

藍起月沒有回答他,緊緊擁抱了他。

“抱歉,這些天我不在,讓你受委屈了。”

但是溫存的場景并沒有持續多久。突然,他們四周圍滿了全副武裝的人,全都手持造型奇特的武器槍具,對準他們的頭部。領頭的人手上沒有武器,只有類似于書的東西:“跟我們回去。”

“起月,他們是誰?”

“異能生物管理局的人。”藍起月看着陸祈生的眼睛,一字一頓道,“你怕我嗎?”

“怕,怕你丢下我。”陸祈生親吻他的額頭,“讓我陪着你。”

殷紅的嘴唇綻出一抹溫暖的笑容,幽冷的藍色眼睛裏頭一次有了溫度。

等陸祈生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被扔到了百米之外,墜下的時候,他感覺不到一點疼痛。

“藍起月!”陸祈生痛苦地大喊,可是沒有人回答他。

幾十發沖擊炮彈瞄準藍起月,夾雜着尖銳的破空之聲,劃出神秘莫測的光芒。藍起月張開長臂,收攏,結了個手印,按住眉心,一道金光沖向天際。沖擊炮彈頓時被反彈得七零八落。

突然一本書籠罩在他頭頂,書中的文字仿佛長了腳一般,紛紛跑出來圍住他。在強大的壓迫力之下,他不得不露出魚類的尾巴。

原來這個異能生物管理局局長就是海國法典化成的,真是可笑啊。海國子民居然信奉這樣一個矛盾的存在。

魚,離不開水。即使是人魚也不例外。

藍起月感到自己裸露在外面的皮膚迅速脫水,皴裂,像遭逢幹旱的大地。

海水就在眼前,藍起月沒移動一步,海水就倒退一尺,他追趕着海水,如同遠古時代誇父追逐着烈日。盡管他的內心非常清楚,跟随倒退的海水會帶他回到曾經哪個詛咒和囚禁他的地方,但他真的很渴望遼闊大海的海水。

操控着書籍的異能管理局局長哈哈大笑:“藍起月,你永遠是我的奴隸,我的詛咒沒有能逃得掉!”

歡迎剛落,就有人撲到他身上,要搶他手中的書籍。

“滾開!愚蠢的人類!”異能管理局局長一揮手,陸祈生便栽了個跟頭。

“我求你,放了起月。”陸祈生苦苦哀求。

“放了他?”對方發出獰笑,“可不是我說了算。你要想救他,就挖出自己的心,他就得救了。”

說完,異能管理局局長丢下一把泛着幽幽冷光的刀。

“真的嗎?我的心可以救他?”

“當然是真的。”異能管理局局長哈哈暗笑,他不讓我陸祈生能對自己下得了手。畢竟藍起月追随了他幾千年,都沒能感化他。如果陸祈生真的愛藍起月,藍起月早就叫陸祈生剖開自己的心為他解除詛咒了。

異能管理局局長是由海國法典所化,只相信公平正義的法則,不相信世間有真正的感情。他想要做的就是繼續詛咒和囚禁藍起月,一次證明自己的權威,證明自己在海國人民心中的權威。

然而當藍起月用他給的那把刀刺向自己心髒的時候,所有人都驚呆了。

追逐海水的藍起月發現自己身上的詛咒被解除了,渾身恢複了正常,但是他并沒有欣喜若狂。一股極大的悲傷彌漫在他心裏,讓他久久不能平靜。

“阿生!”他不顧一切奔向陸祈生。他的阿生,居然願意舍命救他?他追随了他幾千年,這個結局讓他驚喜也讓他癫狂。這一世,好不容易讓阿生喜歡他一點了,然而,他們之間也只能走到這裏了。

随着詛咒被解開,他體內的力量變得更強大,體內的靈力甚至要沖破他的周身,向外溢出來。他一只手抱着陸祈生,鮮血浸染了他大半邊衣衫。

另一只手對異能管理局局長的方向一抓,金光一閃,異能管理局局長的胳膊被卸掉了一只,露出白森森的石頭一樣的東西。他帶來的人全都變成大大小小的石塊,四下滾落。

“我要你死!”那殷紅的嘴唇輕輕開合,發出冷冰冰的聲音。

“不!不可能!沒有人可以殺我!”哪個由海國法典異化而來的生物看着自己的身體一點一點石化,露出驚恐怪異的表情。原來人,真的能因為自己的所愛之人付出生命?他不相信這是真的!

海國法典是海族人的立國之本,昔年盤古開天辟地,制定了天地間萬事萬物之秩序,諸神與萬物由此時誕生。傳說盤古氏西經昆侖山過修羅海時,遺落了一部法經在浩蕩汪洋之中。後機緣巧合,被海族人拾到,依靠這部法經建立海底王國的秩序,因此這部法經成為了修羅海人的信仰,修羅海人更其名為“海國法典”。海國龍神守護着海國法典。而這部法典吸收了海族人信仰的願力,自身具有靈性。對于違反法典者,會受到來自法典的詛咒。

原來這本法典是盤古氏的失敗之作,本意攜帶回去修改,卻不料遺失。法典早就察覺到,然而,萬年前,海國的先海皇雲澹愛上了人族女帝,并與之私相授受,二人神誕下了藍起月。在海國民衆心中,海皇的所作所為違背了海國法典,按律應當處死。先海皇雲澹為了和女帝在一起,找到了這個漏洞試圖說服海國人,更改法典。被法典詛咒。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個敗作的事實。他一直以為修羅海帝國的繁榮。全靠一部法典。所以他自己是沒有任何錯誤的。

最後藍起月摧毀了這部荼毒海國人民已久的法典,将之擊得粉碎。

潮汐慢慢漲上來,月亮也高高挂起,他抱着陸祈生,坐在海灘上,俊美的下颌沾染了靓麗的鮮血。

“阿生......阿生......”他一遍又一遍地呼喚他,他胸口的血早就流盡了。這樣的情形是術法救不了的。

很多世都是這樣,他默默忍受着陸祈生喜歡別的女人,和她們結婚生子,最後至暮年。盡管他嫉妒的發狂,但他仍舊不忍心傷害他的生活。他只能抱着風燭殘年的陸祈生,靜靜看着他在自己的懷裏,生命一點一點的流逝。人類的壽命短暫,這是人世間的規律,無人能改變。只是啊,這一世,陸祈生離開的太早了。

陸祈生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遙遠的夢,夢裏的世界一片光明,母親再也不是卧病在床的樣子,不再誦念聖經裏的事情。父親也有了體面的工作,自己也學業有成,找了一份很棒的工作,還有,藍起月也和自己開心地生活在一起......

海國人早已習慣遵循法典維持秩序,不想更改生活方式。法典被毀,修羅海的海族失去了信仰。現任海皇隕天最後帶領族人遷徙,從此居于雲端之上的弱水。修羅海成了一個隐藏在深海之下的古老遺跡,從此世界上再也找不到關于人魚的傳說。

****

前緣

——藍起月

秋來肅殺,長夜清寒。

一輪圓月挂在離國最高的建築物——長生寶塔上,冰冷的光輝斜斜地傾瀉,映照着寝殿外一束束慘白的桂花。突然一只野貓從桂花叢中跳了出來,鑽進了另一叢樹叢中。

“蕭後要生了!你們幾個還愣着幹什麽?快快快!快去請禦醫!”

一個身穿湖綠色緞子的年長女子哈着白氣,有條不紊的指揮着手下宮女,從穿着打扮來看,她的品階遠高于其她宮女。

“可是,謝女官,陛下曾說……說過……”一名年幼的宮女唯唯諾諾開口道,話說到一半兒便被謝女官打斷。

“說過什麽?現在是女帝的天下!你個吃裏扒外的東西,若是再敢碎嘴,我就将你扔到寶塔裏陪着廢帝!”

“遵命,謝女官!”

小宮女悄悄斜了一眼西北方向高聳入雲的長生寶塔,心裏不由得打了個哆嗦。聽說那座塔裏裝得全是死屍,經常有烏鴉從裏面飛進飛出,半夜裏還能聽到鬼魅的哭泣聲。

寝宮裏傳來陣陣女人痛苦的呻.吟聲,宮女們進進出出忙亂地端盆倒水。即使是離國權傾朝野的女帝,也免不了因為女性分娩時産生的痛苦而聲嘶力竭的叫喊。

“陛下,再忍一忍,禦醫馬上就來了。”

“謝女官……萬一我有什麽不測,你就把……哪個人放了……”

謝女官知道,女帝所說的哪個人就是鎖在塔裏的廢帝。

“陛下放心,宮牆外有重兵把守,齊皇叔哪個老賊不敢輕舉妄動的!”

幾個宮女圍繞着床榻,手不停歇的為女帝擦拭着身體。龍榻上用力分娩的女子絕望地看着脹鼓鼓的肚皮,額頭上滲出大顆大顆晶瑩的汗珠,謝女官甚至能看清女帝額頭上輕微爆出的細細青筋。

女帝心中掠過一絲疑惑,這個孩子生下來會是怎麽樣的呢?像她,還是像修羅海裏的哪個鲛人?

“謝……女官,禦醫……禦醫他……”

此時,一位宮女慌慌張張地跑進來,臉上神色驚懼。

“慌慌張張的!反了你了!到底發生了什麽?”謝女官站起來走到宮女的面前。

“齊皇叔他們殺進了宮裏,禦醫的頭……沒了……”說到此處,宮女再也忍不住,吓得暈到了地上。

“不中用的東西!”

謝女官踢了那宮女一腳,欲要走出去看個究竟,但女帝叫住了她。

“謝女官,麻煩……麻煩你派人去請海皇殿下來……”

修羅海的海皇殿下對她最是傾心,當初多得他的幫助,她才有機會一統大荒,如今她在朝中有難,海皇必不會袖手旁觀。

“陛下,海皇如今自身也難保了……”

海國人有禁令,鲛人族世代不得與大陸人來往。海皇殿下擅自違背族規,在海國龍神的默許下,已被廢除了王位,由海國長老們秘密處死。

難道,今日是她的劫難?

還好,她早就留了一手,援軍就在來的路上了。

然而腹中絞痛更甚,她憋着最後一口氣生下了這個孩子。

聽到孩子響亮的啼哭聲,孩子母親才漸漸合上疲憊的雙眼。

這個孩子居然長着人身魚尾!宮女伸手欲要去抱孩子,卻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差點将孩子摔落在地上。

“呀,是個怪物!”一個年幼的宮女失聲道。

“掌嘴!快滾!”謝女官一把奪過孩子,抱在懷裏。

果然是哪個鲛人的孩子啊。若是讓他繼續留在宮裏,免不了要被心懷不軌之人說成是天生不祥的怪物。

“扔掉!快!扔的越遠越好。”奄奄一息的女帝忽然開口道。

“可是陛下,這是您的親生骨肉啊。”謝女官神色憂郁地看着懷裏睡顏安靜的孩子,如果不看尾巴的話,這無疑是一個漂亮的孩子,眉眼間像極了他的鲛人父親。無論如何,孩子是無辜的。

“這是命令!謝女官,你知道的,即使将他留下,他活着也是一種罪惡!他注定不能和正常人一樣……”說到最後,女帝的聲音低沉了下去。她是大荒上唯一一位女帝,那些道貌岸然的男人,哪一個不是對她的王位虎視眈眈?留下這個異族的孩子,那些人指不定又要生出什麽事端來。

“屬下遵命。”

謝女官安排了幾個心腹照顧女帝,自己抄了一條宮裏的小路,帶着鲛人孩子來到了後山的一條河裏。要溺死他嗎?傳說鲛人在水中如履平地,若是她沒溺死,到時候被過路人撿去那就麻煩了。難道要親手……謝女官腦海中忽然轉過一個邪惡的念頭。

懷裏的孩子不知何時已經醒了,睜大水靈靈的眼睛看着她,忽然,對她露出一個可愛的微笑。

哪樣純淨可愛的微笑,直擊她的心底。像是被蠱惑一般,她的心底湧出一絲慈愛之情。

謝女官十五歲入宮,如今已年過半百。多年來她一直盡心盡力的服侍女帝,未曾動過任何心思。然而,懷中柔軟的孩子,觸動了她心底裏母性般的慈愛之情。

她做出了一個瘋狂的決定,她要帶着這個孩子逃走,将她撫養成人。

然而,謝女官卻不知道,鲛人剛生下來是沒有性別的,她認為這個嬰兒長的極美,故認為是女孩兒。鲛人一生下來就能記事,心智也比陸上剛出生的孩童健全。但不管怎樣,他們在出生時同樣脆弱,同樣需要呵護。

謝女官抱着孩子一直跑,逃出了城外,逃到了很遠的地方,哪是大荒的最南邊,也是大荒最貧窮的地方,這裏有一望無際的海域,海灘上只有三三兩兩的漁村部落。

遠離帝都,女帝也犯不着千裏迢迢派人追殺他們。

有了大人庇護,懷中的孩子也成長的很快。随着孩子漸漸長大,謝女官找了一處臨水的住處。孩子每天就住在水裏,清晨時分會在家門口放許多的新鮮的海魚。

孩子出生在月圓之夜,父親曾是藍色大海裏的海皇殿下,她給他取名藍起月。謝女官有時會教孩子說話,孩子學話學的很快,唯獨不肯學“母親”二字。謝女官心裏多少有些悵惘。

一晃便是十年光陰匆匆過去。謝女官已是垂暮的老人。而哪個鲛人孩子卻比陸地上的孩子生長的慢許多。

奇怪的是,每每月圓之夜,孩子便會變得虛弱異常,若沒有人守着他陪他說話,他就會睡的昏死過去。

孩子每次醒來,總會平靜地告訴她:“姑姑,我又做了同樣的夢。夢裏我聽到來自遙遠大海最深處的詛咒,有人詛咒我永遠不能回家,詛咒我會死在月圓之夜。”

“那你怕嗎?”

“不怕,我只是,不想就那樣死去。”

不知是不是年齡增大的緣故,謝女官近來總是嘆氣:“起月,快些長大吧,姑姑活不了多久了,唉,我走了,還有誰能陪着你……”

藍起月不願稱她為母親,謝女官索性讓她喊自己“姑姑”。

在一個月圓之夜,一個年輕的女強盜闖進入了這座海邊小屋,手上還持了一把比月光還要白亮的匕首。小屋很簡陋,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為了搶謝女官挂在脖頸上的珍珠項鏈,女強盜用匕首捅進了她的心髒。謝女官到死也不願放手那串項鏈。

而藍起月躲在水裏,一直等着今晚的詛咒開始。卻突然看到岸上發生的這一切。

可他太弱小了,他什麽都不能做。

最後他決定沖上岸與女強盜同歸于盡,慌亂之中女強盜的刀劃傷了他的手,女強盜縱使兇悍,卻從未見過人生魚尾滿嘴獠牙的生物,最後她尖叫着逃跑了。

藍起月第一次知道,自己憤怒時的樣子是如此的猙獰可怕。

“阿月,好好活下去。”謝女官渾身是血,擡手輕輕的撫摸面前的孩子。

“母……母親?”藍起月木納的喚了一聲母親。

起初她要殺他,可是後來她待他很好。現在,她死了。

她在臨死前,眼睛一直看向遙遠的大海,嘴裏不停念着“雲澹”的名字。哪個鲛人族海皇的名字。

當他能化掉尾巴的時候,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哪個女強盜,活剝她的心,然後撕碎她的屍體扔到海裏喂魚。

可是,今後,誰還會一直陪着他呢?

——陸祈生

很久很久以前,中洲一處偏遠小漁村發生過一次毫無征兆的海嘯,漁民認為是長着人身魚尾的海妖在作怪,地方志詳細記載了這次海嘯,後幾經修訂,流傳到後世只餘寥寥數筆。

事情大概是這樣子的:

在一個月圓之夜,漁民們尚在睡夢之中。突如其來的狂浪伴随着風暴沖毀了系在岸邊大大小小的船只,此刻正在海上捕魚的人甚至來不及劃槳逃離,就被巨浪吞沒,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附近房屋有一半被海嘯卷走,連帶着吞噬了屋子裏正在酣睡的人們。

海嘯過後,昔日富饒的漁村變得一片狼藉。即使海面上已經恢複平靜,也再看不見一艘漁船。世代捕魚為生的人們失去了食物來源和經濟來源,幸存下來的人大都成了難民。

沙灘上擠滿了來撿小魚小貝的人,七歲的阿生也背着小背簍在附近海灘上東刨一刨,西挖一挖,想撿些小螃蟹回家。

沙灘上但凡是能吃的東西,不惜掘地三尺,都被瘋狂的難民們挖完了撿完了。阿生只撿到一個小海螺的空殼子。嘴巴輕輕一吹,海螺就會吹出悅耳的聲音。阿生玩的樂此不疲。

父親在家打磨木板做新的船只,母親在家用繩子結網。家裏晾的魚幹已經吃的差不多了。為了抵禦饑荒必須節約糧食,兩條小魚幹就是一家三口一天的糧食。還沒到中午,阿生就已經餓得肚子咕咕叫。這塊地方的沙子已經被人翻了很多次了,他吹着小海螺往海灘更遠的方向走,說不定能碰上好運氣。

這一小片水域在沒有發生海嘯前,就是不生魚蝦之地,漁民從來不來這一帶捕魚。在淺水灘居然漂浮着一團海帶!阿生喜出望外,他生長在漁村,早就練就了一身好水性。他脫掉衣服,一個縱身躍進了水裏,紮一個猛子,手碰到時才發現是一團亂糟糟的頭發!

神奇的是那團頭發居然會動!年幼的阿生好奇心勝過恐懼,看着那團頭發從水裏慢慢升起,最後探出一個跟自己年齡相仿的小女孩的腦袋來。阿生驚的嘴巴半天沒合攏:“你是誰?”

阿生從未見過這樣漂亮的女孩子。

眼前的黑藍色的眼睛滴溜溜的轉動,白皙的臉上沒有一點血色,長頭發女孩不回答他,一個轉身便重新鑽回了水裏。

阿生追了過去,跟他比水下憋氣,同齡的小孩子裏還沒有人能贏得了他。阿生很快就超過了長頭發女孩,一把抓住他的一只手,舉在水面上半空中,得意的笑道:“認輸了吧。”

阿生的笑容突然僵住,女孩的手臂有一條可怖的長長傷口,皮肉外翻,被海水泡的發白的傷口還在滲出滴滴鮮血。

小女孩疼的咧了咧嘴。

“你受傷了。”阿生像個小大人一樣皺起秀氣的眉頭。

長頭發女孩想掙開阿生的手,但手上傳來的陣陣刺痛感讓她變得有氣無力。

“喂,我給你包紮一下吧。不然很疼的。”

阿生拉着他的手,游到了岸上,長頭發小女孩兒卻待在水裏,不願意上岸。岸邊的水很淺,阿生無意間看到這個女孩竟然長的不是人腿,而是魚的尾巴!

“你是……是人還是魚?”

長頭發女孩垂下眼睛,眼睛裏的深藍色暗淡了下去,一副失落的樣子,随即游回了水裏。

“诶!別走。我們做朋友吧!”母親說只有多行善事,神明才會保佑。何況她受傷了需要幫助。

哪個小腦袋已經不見了,水面上只蕩起一圈又一圈漣漪。

“喂~我說真的,不管你是人還是魚,我都會幫助你的。我叫阿生。”阿生再次重申了一遍。

咚~水面上蕩出一圈一圈的波紋。

黑色的小腦袋突然從水面鑽出來,疑惑地望着他。

阿生露出一個可愛的笑容:“聽話,把手給我,受傷的哪只。”

小女孩慢慢從水裏伸出右手,阿生拿出出門前母親給他準備擦汗的手絹,将受傷的地方包了起來。學着母親打蝴蝶結的樣子也系了個蝴蝶結。

“阿生,吃飯啦!你在哪裏。”

是母親的聲音。聽到“吃”這個字,阿生的肚子又咕咕叫了起來。

“下午再來找你玩。我現在要回家了。母親找不到我該着急了。”

小女孩似乎也聽到阿生肚子裏發出的聲音,不知從哪裏抓來一條魚扔到阿生身旁的簍子裏。

阿生作為回報,送給了他一只小海螺。然後歡快的朝母親的方向跑去。

“小東西去哪裏野了,喊你也沒聽見!”母親一路揪着阿生的耳朵。阿生故意咧着嘴喊疼。

“母親,你說有沒有人長着魚的身子啊”阿生停下腳步突然問道。

小孩子想象力總是不着邊際的。母親随口一答:“怪物才長這樣。”

難道自己剛才碰到的是怪物?可是怪物不是都長的很可怕,還會吃小孩麽?

“最近沒事兒就在家老實待着別亂跑。廟裏的神婆蔔卦顯示咱們漁村出現了海妖,之前的海嘯也是海妖在作怪。你父親吃完飯就和村裏的叔伯們去捉海妖。你老老實實在家待着。”

“好吧。”

母親的脾氣他是知道的,阿生只好癟着嘴答應了母親。只好明天再去看他了。

第二天早上阿生剛從睡夢中醒來,聽見父親對母親說海妖抓到了,被綁在村長家的院子裏,今天晚上要燒死海妖祭奠海神,平息海神的憤怒,保佑漁村的平安。

阿生好奇好妖長什麽樣子,吃完早飯偷偷溜到了村長家,他與村長的孫子富貴是同齡人,兩個人玩的很好。

村長的院子靠近一處風平浪靜的海域。阿生在門外喊了一聲,富貴馬上從院子裏出來帶他進去了。富貴本來剛剛是準備出門找阿生一起看海妖的。沒想到阿生自己來了,富貴高興的跳了起來。

院子裏綁着的是昨天阿生在海邊碰到的小女孩,阿生一眼就認出了她。她被綁在柱子上,頭發散亂,奄奄一息。昨天阿生替他包紮的傷口還在往外滲出血,污血浸透了白色手絹,魚尾上也滿是傷痕。

阿生突然就流出眼淚來,許是看到了阿生,人身魚尾的女孩忽然擡起低垂的頭,頭發散亂,露出一個淺淺微笑,藍色眸子卻完全沒有昨日神采。

富貴一臉疑惑的看着阿生:“你為什麽哭啊,阿生。”

“富貴,可不可以求求你爺爺,放了她,她很可憐的。”阿生祈求道。

富貴諾諾的說:“爺爺說她是海妖,放了她我們都要被他害死的。”

“她不是海妖,昨天她還送了我一條小魚。我們偷偷放了她好不好。富貴你看,她留了好多血,她就要死了。”

阿生從小就是一副菩薩心腸,看到他人深陷痛苦總會皺起俊秀的眉頭。

孩子的友誼是無畏且堅固的。富貴點了點頭,小聲說道:“可是我們怎麽做呢,外面這麽多人。”

阿生靈機一動:“咱們玩個游戲,你去把他們支開,我來解繩子。”

阿生又在富貴耳邊耳語了幾句,讓富貴倒在地上假裝遭到海妖的襲擊,分散大人們的注意力。孩子們沒事的時候,經常扮演話本裏的把戲,所以演起來有模有樣。

在混亂之中阿生松開了綁在受傷女孩身上的繩子,女孩子彈跳了一下魚尾,“咚的一聲”,躍進了旁邊的井裏。

這口井剛好連着大海。混亂之中誰也沒有發現一個七歲的孩子解開了繩子。

很快,海妖逃走的事情被村民發現了。富貴為了一顆糖,出賣了阿生。

海妖逃走,村名們都要遭殃。

老村長把漁民聚集起來,商議該如何處置放走海妖的小阿生。

一些村民認為,阿生是受到了海妖的蠱惑很快阿生自己也要變成怪物了。必須把他沉到大海之中溺死,以此祭祀海神,保佑小漁村風調雨順,平安度過災荒。

這一提議立刻得到了衆人的支持,阿生的父母出言反對,根本就無人聽從。

這一世,阿生還未來得及長大。

二十年後,當藍起月再度來到小漁村時,打聽阿生的下落,只打聽到了噩耗。

就這樣他流落在人世,一邊尋找一邊等待,為了抓住一點溫情,為了再次與他重逢,與他相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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