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懷表（四）

奶奶年紀大了，擀面的時候力不從心，拒絕了蘇時和李遠山幫忙，歇了好幾氣兒才把面做好了。又親自打了面鹵，才進屋休息。從李遠山那拿了碗筷，三人才圍在小桌邊，一起吃飯。

李遠山早就餓了，趕緊扒拉了一口面，“好吃！奶奶，你這個面做的太好吃了，你教我做吧。”

奶奶也嘗了一口，盡管因為太久沒錯，味道差一點兒，但還過得去。奶奶看着李遠山大口吃得歡，心裏別提多高興了，慈祥的笑着說：“好吃就多吃點兒，晚上我教你做。”

李遠山滿嘴都含着面，點頭答應，含糊不清的說：“好好好，真好吃！”

玉米面的口感比不上白面，好在蘇時也不是粗糧不下肚的人，一頓玉米面條也填報了肚子。

午餐之後，李遠山又幫忙和蘇時一起收拾了碗筷。李遠山下午還有活做，盡管奶奶還想多看看李遠山，但沒有理由久留他，只能目送着李遠山回了隔壁。

午餐之後，蘇時和奶奶午睡了一會兒，醒來時，蘇時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老兵送他的懷表也被他拿過來了，老兵口中的李素他早就托人尋找了，那個年紀叫李素的人很多，蘇時還沒來得及挨個去尋，就來到這兒了。

蘇時把玩懷表的手突然頓住了，他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奶奶來自李家村，肯定姓李，年紀也正好……

想到這兒，蘇時連忙起身。大概真的是年紀大了，覺就少了，奶奶只睡了十來分鐘，這還多虧李桃給她養成的好習慣。蘇時過來時，奶奶正坐在床上看着李遠山的房子，李遠山去幹活兒了，房子是空的，但奶奶卻怎麽看也看不夠。

見蘇時過來了，奶奶像是剛從回憶裏走出來似的，抹了抹臉，轉過身來，“睡醒啦？”

蘇時點了點頭，走到奶奶對面坐下，拿出懷表，緩緩的說：“我和李桃回去2008年的時候，在綿竹遇到了一個老兵。”蘇時剛拿出懷表奶奶就被吸引住了，像是見到了好久不見得老友，心裏有種莫名的熟悉感。蘇時繼續道：“老兵給了我這塊懷表，讓我帶回燕京，尋找一個叫李素的老人，75歲……”

聽到李素，奶奶心頭一動，雙手顫巍巍的伸向蘇時手裏的懷表。蘇時把懷表放在奶奶的手裏，奶奶顫抖着把壞表捧在眼前。

2017年時，奶奶84歲，2008年時，奶奶剛好75歲。

蘇時不再說話，把頭扭開，給奶奶一個安靜的空間。

奶奶把懷表打開，奇異的是，本來早已經不走了的表針在緩緩轉動，一時一刻，認真的走。

奶奶擡起頭，眼睛被淚浸的通紅，“他，他多大？”

蘇時搖了搖頭，“他沒說，但應該不會有錯了，他的口音和李遠山一樣。”

奶奶又緩緩把目光看向懷表，雙手捧着懷表，貼在臉上，眼淚止不住的流出來。眼淚滴到了懷表上，奶奶連忙慌張的擦去，生怕把懷表弄髒了似的。眼淚流過臉上歲月的痕跡，滴在清掃幹淨的地上，激不起灰塵。

大概是情緒起伏的太大了，奶奶像是供氧不足，身體虛晃一下，懷表脫手而出。蘇時連忙去扶奶奶，懷表掉在了地上，後殼摔了下來。

奶奶大驚，連忙要去撿，蘇時扶住奶奶，關心的道：“奶奶，身體重要。”

奶奶一怔，放松了身體，點了點頭。她已經84歲了，身體不是經得起折騰的時候了。

蘇時彎腰把懷表撿起來，只是後殼掉了，表針還在走，蘇時松了口氣，準備把後殼按上的時候突然看見後面有字——素、遠山。

蘇時擡頭見奶奶的情緒已經穩定了，才把懷表重新遞給奶奶。奶奶看着懷表後殼的兩個字，閉上眼睛。良久，奶奶才緩緩道：“他還說什麽了？”

“他讓我告訴您，這懷表他欠了您58年。”

1950年到2008年，剛好是58年。不過奶奶現在84歲了，這懷表整整遲到了67年。

奶奶點了點頭，“你見他時，他還好啊？”

“很好，身體硬朗，擔任綿竹搜救隊的隊長，還幫了我們。”

“那就好……那就好……”

奶奶說着，緩緩挪動身體，躺在炕上，閉眼睡着了。手裏緊緊握着懷表，生怕丢了似的。蘇時給奶奶罩上一層薄被，悄悄的退出了房間。

奶奶這一覺休息了很久，蘇時時不時就來看看奶奶的情況，近天黑的時候奶奶醒來了，蘇時這才算是放心。李遠山幹活兒回來了，顯然這一下午的活計不輕松，老遠就看見李遠山赤着上身，汗不流水的往這邊跑。

奶奶坐在院子裏的凳子上，賞着天上的雲，享着由村頭到村尾的暖風，但更多的，還是望着李遠山的房子。

李遠山直接跑進了這邊的院子，獻寶似的從兜裏拿出兩個野果，在有着針腳細膩補丁的褲子上蹭了蹭，遞給奶奶，“奶奶，你嘗嘗這邊的果子，我回來時候摘得。”

這果子在村頭的一棵果樹上結，李遠山這是回來的時候又去找李素了。

奶奶咬了一口，這果子是從前的味道，只是現在吃覺得有點兒硬了，年紀大了，牙口不如從前了。

李遠山又拿了一個給蘇時，蘇時也嘗了一口。這要比17年特供的水果還甜。這時候的土地不是17年那個滿是工業廢物的土地能比的。

李遠山美滋滋的看這兩人吃水果。奶奶咬了兩口，兩手抓着果子，要掰開。但怎麽用力都掰不動。

李遠山連忙道：“奶奶給我，我來掰。”

奶奶笑着點了點頭，李遠山接過果子，稍微用力就掰開了，又把果子第還給奶奶。奶奶把咬了兩口那半拿走，笑着說：“你也吃，你也吃……”

李遠山應了一聲，笑着和奶奶一起吃。

奶奶看着李遠山，全然忘了吃果子。李遠山也是這麽掰開果子給李素吃的。那時候果子還沒熟的時候李遠山就急着摘了給她吃，李遠山力氣大，把果子一掰兩半，先給李琴吃。

奶奶記得那顆果子酸的要命，但咬了一口，就是覺得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