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懷表（六）

男人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陪着笑，“把老阿姨吵醒了吧，真是不好意思。就怨這小兔崽子，誰都招惹……”

奶奶擺了擺手，看向李遠山，“遠山，你去拿這面多做點兒面，一會兒讓你叔拿回去一些。”

男人連忙拒絕：“老阿姨，這面是拿給你和小兄弟吃的，你們做了吃就行。”

奶奶對着李遠山做了快去的手勢，對着男人雙手合十的抖了抖，連忙拎着面就跑去屋子了。男人恨恨的看着跑得飛快的李遠山，“這小兔崽子！”

奶奶看着李遠山，笑了笑，又對男人說：“孩子長大了，就不該管那麽多了。”

男人把剛才燒光的煙灰磕出去，又往煙鬥裏灌上煙，拿火柴一劃，往煙鬥裏一扔，狠狠的抽了一口，“這小兔崽子父母早早就去參軍去了，爺爺前兩年兒也走了。這年紀正是立規矩的時候，村裏人都上着心呢。”

奶奶笑眯眯點了點頭，“這邊孩子結婚早啊？”

“二十左右就得立家了。”男人點了點頭，又狠狠的抽了口煙，顯然是想起來昨天聽村子裏人說看見李遠山的自家姑娘在一塊兒了。

奶奶逐漸的把話題往那邊考，“我聽你剛才生氣說的話，遠山是和你家姑娘……”

不提還好，一提男人又來火了，大聲嚷嚷道：“這他娘的小兔崽子，我說他家在村尾，怎麽老能在村口看着他，昨天要不是那誰說了，我還不知道呢！他絕對不是一回兩回往我家跑了！”

奶奶被父親的話逗笑，不由的想起來自己以前背着父母出來偷偷找李遠山的日子。“我見遠山這孩子也挺好的，兩家要是合适，不挺好的嗎？”

男人聽了奶奶的話，不由得看向屋子。李遠山确實是個好孩子，心善，肯吃苦，也懂事兒，但……男人嘆了口氣，“我也覺得遠山這孩子挺好的，但他父母這麽多年，也沒個消息，死活也不知道。你說這要是讓我閨女嫁過去，人家一說姑娘沒個婆家，俺們老兩口沒啥，我怕我閨女臉上不好看。”

奶奶一滴老淚啪嗒掉在衣服上，奶奶連忙扭頭抹臉。她以前不理解父親為什麽不讓她和李遠山在一起，現在聽到父親親口說出來，心裏實在不是滋味。

可憐天下父母心，老人做的都是為了孩子。

男人見奶奶又流眼淚了，連忙過來扶奶奶：“老阿姨，要不咱們進屋吧，我看你淌眼淚，心裏不得勁兒。”

奶奶擺了擺手，“我沒事兒，在外面坐着風涼風涼吧，透透氣。”

男人也不再多話。李遠山突然從屋裏跑出來，見男人不好意思的嘿嘿笑，轉頭看向奶奶，“奶奶，我不知道怎麽弄的，面和不一起去了。”

玉米面比白面糙，用水多，李遠山沒怎麽吃過白面，也不會弄，把面和的像是湯一樣。

奶奶要起身進屋，蘇時扶住奶奶，“奶奶，我去弄吧，你在這和叔叔聊會兒天兒。”奶奶見到老父親肯定有偶很多話說，蘇時想讓奶奶和父親多待一會兒。

奶奶大概是看出了蘇時的意思，眼帶感激的笑了笑，沒有拒絕。

蘇時去和李遠山做飯了，奶奶和老父親在外面閑聊，盡管是些沒有營養的話，但兩人還是聊得很高興，奶奶和男人臉上的笑容都不斷。

沒一會兒，蘇時端着攤好的煎餅出來，“叔叔，我攤了點兒煎餅，你拿回去吃點兒吧。”

奶奶看着蘇時端過來的煎餅，恍然大悟。

攤煎餅是山東人吃的，村子裏沒人會做，奶奶小時候在村子裏也只吃過一次，就是有一天父親拿着白面出去，回來時候帶的。一家人都吃的很高興。原來這煎餅是蘇時做得。

男人本來還推脫，不過眼看着沒吃過的東西，聞着又香，再加上蘇時和奶奶極力的勸，男人才應下，帶着一點兒回去。

男人走了，奶奶一直看着老父親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見了，奶奶才收回目光。

三人簡單的吃了早餐，餐後，蘇時收拾桌子，李遠山本來也要去幫忙，但被奶奶叫住了。李遠山不明所以的坐到奶奶對面，“奶奶，咋了？”

奶奶從口袋裏拿出懷表，遞給李遠山。

這懷表蘇時已經物歸原主了，本就是給奶奶的東西，這是理所當然的。

李遠山沒有接，這懷表雖然看起來有些年月了，但看着也不像是廉價的東西，他不敢接。

“拿着。”奶奶探過身子把懷表放在李遠山面前，繼續道：“我來時候沒帶什麽，這懷表給你……”

李遠山連忙把懷表推回來，“不行不行不行，奶奶，我不能要這個，不行。”

奶奶擺了擺手，李遠山不再出聲，奶奶拿起懷表，緩緩道：“這懷表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就是個玩物。我給你啊，不是讓你留着，是讓你遇到了心儀的閨女，就送給她，當作定情信物。聽說你家人走的早，沒什麽東西留給你，既然奶奶遇着你了，就應該給你留點兒什麽。”

說着，奶奶把懷表又遞到李遠山面前，李遠山拿起懷表，打開看了看，一種異樣的感覺油然而生。不過他不能要奶奶的東西，這懷表到底貴賤他不敢亂猜，但他不能白要人的東西。

見李遠山要把懷表遞回來，奶奶适時的說：“你要是沒什麽信物啊，人家閨女可不一定嫁給你。”

李遠山動作一滞。奶奶這可說到他的死穴上了，李素不嫁給他……李遠山不敢多想，把懷表珍而重之的收好，“奶奶，我以後和石頭就是親兄弟，我以後和石頭一起養你老。”

奶奶哈哈大笑，連忙閉上眼睛，把眼裏的濕潤逼回去。別說是養老了，能再見一面，已經是時光機的逆天改命了。

蘇時剛好洗好了碗，奶奶從屋裏吆喝：“石頭，我累了，咱們回去歇歇吧。”

蘇時連忙應聲，扶着奶奶回去隔壁。

一連兩天，生活都恢複如常了，李遠山每頓飯都和奶奶、蘇時一起吃，三人也算是其樂融融。李遠山飯間和奶奶顯擺，他已經把奶奶這門面條的手藝教給別人了。看着李遠山得意的笑容，奶奶不禁也跟着笑起來。

算算時間，她确實是在這個時間聽李遠山教她的這個面的做法。算算時間，李遠山好像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