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宴會廳裏, 琴聲持續了很久,一直到顧慎如完全平靜下來,所有哭泣的小孩也都不哭了。

聚會結束後, 陸別塵開車把顧慎如的幾個小隊友一個個送回家。顧慎如坐在副駕上,在這些弟弟妹妹面前,她又變回了一個大姐姐。

等後座沒人了, 她才放倒椅背蜷起腿, 悄悄勾住陸別塵的手, “林小土, 我以前怎麽不知道你會彈琴?你家也沒有鋼琴。”

“嗯。很小的時候淇淇教我的。後來也是因為我,淇淇把琴賣掉了。”陸別塵搓搓她的手心, 語氣溫淡。

顧慎如怔了一怔, 偏過頭把臉貼在他手上。“林小土, 我也想淇淇了, 特別想。”那個喜歡叫她小寶貝兒的漂亮女人, 今晚如果她也在, 會是什麽樣。

“沒關系。”陸別塵揉揉她的頭發, 很輕地笑了笑,“淇淇說過,不用想她。她已經自由了。”

“是麽?”顧慎如擡頭看他的臉,看不出情緒。他說的她也聽不懂,但她希望那是真的。

“林小土, ”她拉緊了他的手,低頭數他的掌紋,“這些年你一個人的時候, 有沒有恨過我?如果沒有遇見我, 一定會有別的女孩陪着你, 照顧你。你會接受她們,不用那麽辛苦。”

前方是一個十字路口。初秋的風卷過零星的落葉,街上已經沒有什麽行人。

陸別塵踩下剎車,遠遠看着亮起的紅燈。

他手掌中顧慎如的手是汗津津的,濕軟得像一個正在融化的靈魂。

是否恨過,這個問題他也曾問自己。

他想起在林韶淇去世的那個凜冬,他站在山中被雪覆蓋的陸家墓園裏,有一個瞬間想到顧慎如,就像想到了前世的一場夢。

那一刻,他想的是就這樣牽住她的手,抱住她,從高高的雪坡上滾下去,一直到雪山崩塌,把他們掩埋在一起,把他們永遠留在那裏。

之後的每一個冬天,這個想法都會在某一個想她的時刻閃回他的腦海。

如果這能夠算作是恨。

Advertisement

“沒有。”他捏捏顧慎如的手,轉頭看着她笑,“不管怎樣都不會有別人。即便是恨你,也只會有你。”

“嗯。”顧慎如抱住他的胳膊,把頭歪在他肩上。

這正好也是她想要的答案。

“好了,小朋友不要想這麽多有的沒的,多想點開心的。”陸別塵笑着捏捏她的鼻尖。

十字路口綠燈亮了,車子重新在無人的街道上跑起來。顧慎如聳聳鼻子依依不舍地放開了陸別塵,畢竟他需要專心開車。

多想想開心的,她咬咬嘴唇。

下一件開心的事,就是他要送她回家。像以前一樣,送她回家。

到家已經淩晨了,孟廷還沒睡,開着燈在客廳等。

顧慎如一見到孟廷還是不想說話,像小孩一樣嘟起嘴悶不吭聲。但是當陸別塵一邊幫她脫鞋子,一邊帶着笑擡眼看她的時候,她還是突然有點心虛的感覺,小小地叫了一聲“媽媽”。

“回來啦。”孟廷還是這句話,別的什麽也沒說,默默給他們倒了兩杯水然後就回自己房間了。

顧慎如看着孟廷的背影,感覺怪不習慣的,畢竟以往只要有陸別塵出現的場合,孟廷都恨不得二十四小時盯着她。不過……這樣就算和好了吧。這麽一想,她心情又輕飄飄起來。

她仗着腳疼吊住陸別塵的脖子不放手,讓他把自己抱回房間,然後就直接往床上窩。這一大晚上,好累的。

但陸別塵拽住她胳膊,不讓她沾了蛋糕奶油還有灰塵的衣服碰到床。

“去洗澡。”他說。

“唔,不想動。”顧慎如犯懶,拖着他的手臂,屁股往床上縮。

“乖啊,洗洗再睡,不然睡不好的。”陸別塵一把給她拎起來,邊說邊拉開她外套的拉鏈。她外套裏面就只剩一個運動內衣。

“啊,你幹嘛!”顧慎如突然一個激靈捂緊衣領,下意識往孟廷房間的方向看了一眼。她媽還在家啊,這樣不好吧!雖然她也……

“洗澡。”然而某人面色平靜地看着她,眼裏沒有一絲雜念,“你要是懶得洗,我就幫你。”

“呃?”顧慎如一下臉都快發燒了。

不是,大哥,咱倆才确定關系多久啊,說這種話已經這麽自然了嗎?

“你這是什麽小表情?”陸別塵嗤地笑了,擡手一勾她的下颌,“別害羞,又不是第一次。”

“呃!”顧慎如一愣,本來還穩住沒紅的臉徹底紅了,“你、你說啥?”

問完了,腦子裏突然一閃,回到幾個月之前——世錦賽結束那天,斯德哥爾摩下着雨。

那天晚上她輸了比賽心情低落,和Jen聊天的時候飲料又被兩個猥瑣男動了手腳,慌亂中胡亂敲了一扇門,門後的人救了她,照顧了她一整夜。她迷迷糊糊覺得那人太像他,撲上去想親人家。

這麽久以來,她一直都不好意思向陸別塵問起那件事,因為怕那個人不是他,畢竟他也從沒提起過。

“林小土,那天真的是你!”顧慎如連呼吸都急促了。

“是我。”陸別塵點頭,很輕微地蹙眉,“也幸好是我。”

“你怎麽會在那兒!”顧慎如揪住他的衣服,“別告訴我是湊巧啊!再騙我揍你。”

陸別塵垂眼看着她,稍微停頓一下才淺淺搖頭,“不是湊巧。知道你那段時間舊傷一直不好,就去那邊找了葉教授。想看一看你,所以報名做了比賽志願者。”

“葉教授也是你聯系回來的?還有多少事兒沒告訴我你!”顧慎如聽完,一拳捶在他肩膀上,下一秒又突然委屈起來,一把給他推開,“你都到比賽現場了,怎麽不來找我?那倆傻子要不給我投毒我是不是就遇不見你!”

她現在都記得很清楚,第二天醒來她一直在糾結救她的那個人到底是不是他,都快魔怔了,以至于後來表演滑的時候餘光好幾次瞥見一個像他的身影,她都覺得是自己精神出問題導致的幻覺!

現在她知道了,真的是他,全都是他。

“林小土!”顧慎如咬牙盯着陸別塵,眼睛閃閃地向他讨要說法。

陸別塵擡手摸她的臉,手滑到頸後,用拇指揉她咬緊的腮幫子。

“是我不好,如果早一點去找你,就不會發生那種危險的事。你怪我麽?”他的嗓音變得很沉。

“倒也沒有。”見他認真了,顧慎如的眼神軟下來。她這個人比較心大,其實并沒特別在意下藥那件事,畢竟最後她也沒怎麽樣,尤其現在得知那晚陪着她的人真的是他之後。有他在,她還怕個屁。

“不過,那天晚上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麽?”她比較在意的是這個。

紅着臉,她扯住陸別塵衣領,“為啥第二天醒來我穿的是你的衣服,內衣褲都被洗得香香的,你說實話!”

“當時你吐得渾身都是,髒得像小豬似的,不洗怎麽辦?”陸別塵的聲音還是發沉。

“……那你洗完,又吹幹給人家穿回去?”顧慎如鼓了一下嘴,表情怪怪的,充滿了暗示。

不過可能暗示得不明顯,陸別塵仍然是那副毫無雜念的表情。

“嗯,我怕你醒來發現衣服不見了,會害怕。”他說。

“不是,那然後呢?”顧慎如快沒耐心了,憋了兩秒鐘還是忍不住大聲問出來,“那天晚上咱倆之間就沒發生點別的事情嘛!”

“一個小醉鬼,想跟我發生點什麽,嗯?”陸別塵捏了一下她的鼻頭,終于淡淡地笑了一下。

“我不是喝醉,是被投毒。”顧慎如悶悶地聳聳鼻子。搞了半天清清白白呗,虧她之前還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了這麽久。啧,現在突然知道真相了還有點小失望是怎麽回事。

“所以真就啥都沒發生嘛?”她還不甘心,又問一遍。

“沒有。”陸別塵一手勾着她的下颌,稍微俯身下來認真看着她的眼睛,“那晚唯一發生的事就是你難受的樣子吓到了我。以後乖一點,不要吓我,嗯?”

“……哦。”顧慎如被他那個眼神看得,整個人都有點搖搖晃晃的感覺。“嘁,你一個當醫生的,那種小場面還能吓到你,慫不慫。”她故作輕松地推了他一把。

但陸別塵還是直直看着她,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樣子。“你有任何事我都會害怕。做醫生見得越多,越希望你完好無損。”

顧慎如一怔,也不自覺地收起笑容。

其實作為職業運動員,她對于身體的各種傷病早就習以為常了。孟廷以前常說,不出傷病就證明練得不夠,她自己偶爾也會有身體就是消耗品的感覺,甚至還聽過別人開玩笑,說他們練花滑的很多都是上場運動員,下場殘疾人。對于這些她本來都是很麻木的。

但以後也許不一樣了。她的生命裏多了一個人,她的身體不再只屬于她自己。他比她自己更希望她可以好好的。

心裏有種沉甸甸的感覺,好像生命突然有了重量。

“好啦我知道啦。”顧慎如扯着陸別塵的袖子,用頭輕輕撞他胸口,“我知道了,林小土。”

“嗯,去洗澡。”陸別塵摸摸她的頭,還執着地沒忘了監督她洗完澡再上床睡覺這碼事。

“要我幫你麽?”

作者有話說:

塵仔:成功喚醒【你的爹系男友】模式。

小寶貝們記得乖乖洗澡。

---thankyou---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