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南瓷撥順自己淩亂的頭發, 生得極好的眼眸裏漸漸沒了悲痛,依舊勾人,“印爺, 那我值多少?”
許嘉年把煙撚滅,“我讓他一批貨。”
什麽貨,無需明說。
南瓷聞言笑意染上妖冶的眼尾, 将自己下擺一條搖搖欲墜的碎布扯下來,扔進垃圾桶。
她輕嗤一聲:“我這麽值錢啊。”
只是在低頭的那一瞬笑容全無, 只剩下崩裂的恨意。
這段戲一遍過,南瓷演得雖然稱不上無可挑剔,但瑕不掩瑜。
南瓷自認對演戲沒天賦,所以在開拍前袁暢提議要給她找個表演老師的時候,她不假思索地同意了。
她跌跌撞撞地進圈, 沒太大的功名野心,但屬于她的工作, 她還是要盡心盡力完成好。
這是最起碼的職業操守。
李钰喊完咔,南瓷緩了緩情緒, 跟着許嘉年走到監視器前,回看了一遍剛剛拍的片段。
許嘉年的演技自然不用多說,央戲畢業,狂攬視帝後轉戰大熒幕。
李钰倒是對南瓷不吝贊賞:“演得比我想的要好很多啊。”
許嘉年也在旁邊笑, “我還做好了NG幾次的準備。”
南瓷聽到許嘉年的調侃, 淡淡地笑了笑,“我原本也做好了挨罵的準備。”
下了戲南瓷先去換回自己的私服。
五月底的太陽已經毒辣起來,她怕熱, 就挑了件灰色吊帶和黑色短裙換上。
許樂眼睛都看直了, 別扭地側過頭。
南瓷套上薄襯衫, 看着鏡子裏映出許樂的小動作,抿唇笑道:“別饞姐姐哦,沒結果。”
許樂顧不得害羞,一臉驚恐地轉向南瓷。
她總感覺南瓷變了。
變壞了。
許樂臉蛋漲得有點紅,執拗地不和南瓷對視,“南瓷……”
那個姐字,好像怎麽都開不了口了。
南瓷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好半天後許樂選擇放棄,她低着頭硬生生轉了個話題,“袁哥又給你接新活動了。”
南瓷收起那副輕佻模樣,正經了點,“什麽活動?”
“番茄臺的六一八晚會。”
“跳什麽?”
“還待定。”
“李導這邊怎麽說?”
“袁哥打過招呼了,彩排和演出那幾天沒安排戲份。”
“行。”
到了吃飯時間。
南瓷看着生人勿近,卻一點也沒明星架子,屈着兩條細白的腿和工作人員坐在一起吃盒飯。
她支着耳朵在聽他們插科打诨,也樂的自在。
不過話題一轉。
“上午救護車來的那事怎麽回事啊?”
“聽說是隔壁劇組有個演員拍到一半暈過去了。”
“暈了?”
“嗯,他們冬天戲多,這麽熱的天穿個大棉襖能不中暑暈倒嗎?”
南瓷嚼菜的動作一頓,緩緩插了句嘴:“隔壁哪個組啊?”
正交談的兩個統籌聽到南瓷的話,連忙回道:“謊言情人,王導那個組。”
“知道是誰嗎?”
“好像是魏姐。”其中一人想了想回道,又笑問:“南老師怎麽關心起這個?”
南瓷咬了口菜,然後搖頭道:“沒事,我就随口問問。”
“不過這天确實熱……”
統籌還在和南瓷搭着話,不遠處傳來一道尖細的女聲,直接蓋過了他的聲音,他只能讪讪地閉了嘴。
很快有三五個人走過來。
為首的女人舉着個小電風扇,一副大小姐做派。
南瓷漫不經心地擡起頭,剛好和徐嘉柔對上眼。
論輩分,南瓷出道晚,不及徐嘉柔。
可論咖位,南瓷偏偏比徐嘉柔高了點。
徐嘉柔這些年一直不溫不火,雖然圈內人都知道她被捧。
但娛樂圈小紅靠捧,大紅靠命。
南瓷朝徐嘉柔笑了笑,先開口打了個招呼:“嘉柔姐好。”
不過是一句稱呼,她向來無所謂。
徐嘉柔摘了墨鏡,居高臨下地打量着南瓷。
南瓷坐在那兒,露出一小截細腰,皮膚緊致雪白,交疊的兩條腿筆直纖長,小腿肚也沒贅肉,線條漂亮。
老天賞飯吃的那種身材。
同為女藝人,徐嘉柔沒忽略自己心底的那點嫉妒,她擠出一抹得體的笑容,“你就是南瓷?”
南瓷點頭,四兩撥千斤地笑道:“原來嘉柔姐認識我啊。”
“你這話什麽意思?”徐嘉柔是個聰明人,聽出南瓷話中有話。
南瓷想到早上徐嘉柔那副撞了人還視而不見的模樣,笑容在午後陽光下襯得懶洋洋的。
她紅唇掀了掀,“沒什麽,只是覺得能被嘉柔姐認識……”
“是我的榮幸。”南瓷尾音拖着,語調偏偏有點陰陽怪氣。
許樂在旁邊聽着,起了點雞皮疙瘩。
南瓷每次這副調調的時候,模樣看上去都蔫壞的。
徐嘉柔蹙着眉,卻只能幹巴巴地以笑回應。
吃過飯,南瓷揣着手機找了個無人的角落,猶豫幾秒點進微信置頂的對話框。
聊天記錄還停在好久之前。
她指尖懸在那個黑色頭像上,心裏有兩個小人在打架。
一個叫嚣着想念,一個卻在說不要打擾他。
可争鬥還沒出結果,她的手指已經堪堪落下。
南瓷垂眸看着界面上跳出一行灰色小字。
【我拍了拍楚傾】
她又怕太突兀,就趕緊發了張表情包。
是圓滾滾的奧特曼端着一個飯碗,兩眼放着光問:吃飯了嗎。
發出去沒過很久,楚傾直接回給她一條語音。
背景隐約有嘈雜人聲,但不大。
他低笑的聲音有股慵懶的沙啞感,“剛剛吃好,怎麽了?”
南瓷嘴角不自覺地勾了勾,她飛快地打着字。
【聽說你們劇組有人中暑了,我擔心你……】
可看了看她又覺得矯情,一股腦把話全删了,又組織了半天措辭。
那頭的楚傾垂眸盯着“對方正在輸入…”,卻遲遲沒等來南瓷的消息。
他無奈地勾唇,直接打了個語音通話過去。
這回倒是接得挺快。
南瓷平時的聲線偏冷,可這會飄過來的聲音卻軟,帶着點初夏的清澈感。
“我沒打擾到你吧?”
“當然沒有。”
“那你吃飽了嗎?”
楚傾聽到她的話,笑意更深,耐心又認真地回答道:“嗯,吃了三個菜和一碗飯,很飽。”
“天熱了你也要多喝水啊。”
“好。”
“你要是有不舒服的地方,千萬別硬扛啊。”
前幾年他大冷天拍雨中MV,為了效果,一遍遍地拍,差點發燒進醫院。
最後還是營銷號扒花絮扒出來的。
在別的藝人受點小傷就要賣慘虐粉的時候,楚傾卻什麽苦什麽累都自己咽,報喜不報憂。
楚傾很快明白過來,南瓷怎麽突然找他。
他避開人群,走到樹蔭下,低聲安撫着:“我沒事,沒有不舒服,也沒有中暑,你放心。”
“嗯。”南瓷聲音裏最後的那點悶也消散,她擡頭觑着湛藍的天空,笑着說:“楚傾你看,天上那朵雲。”
楚傾聞言揚起下颌。
天空一碧如洗,只有一朵不算厚的雲團挂在中間,白得純粹。
楚傾也笑,“嗯,看到了。”
“你看,連雲朵都是愛你的形狀啊。”
南瓷放輕的聲音落入楚傾耳中,他的喉嚨微微滾動。
他聽話地仰頭,仔細辨認着,可看來看去那朵雲只是很普通的團狀,風一吹就能散開的感覺。
連心形都沒個輪廓。
可他依舊配合着南瓷的話,笑容都缱绻,“是啊,怎麽這麽巧呢?”
興許是微風正好,南瓷感覺自己的心都有點飄,她小聲地笑道:“不巧啊,那是我用魔法棒給你變的。”
楚傾聞言一愣,嘴角的弧度勾的更大。
南瓷見楚傾半晌沒回應,才反應過來剛剛自己有多幼稚,她連忙找補:“我……開玩笑的。”
聲音慌張又懊悔。
幾秒後楚傾含笑的聲音透過聽筒傳過來,“可我信了。”
南瓷的臉泛起紅,她低着頭,也緩緩笑了。
兩人又聊了幾句,有人找楚傾,南瓷才催着挂了電話。
下午南瓷又補了幾場重要戲份的鏡頭,收工時已經夕陽染紅半邊天。
許樂支吾了半天,和南瓷說有朋友來H市找她玩。
南瓷聽後沒多說什麽,接過車鑰匙,只是叮囑她注意安全。
片場搭建得離停車場有點遠,南瓷剛拐過路口,一輛黑色卡宴在她面前停下。
南瓷認得車牌,她心跳快了點。
車窗搖下,是那張讓她心動了六年的臉。
楚傾淡笑,“走吧,我送你回去。”
南瓷一怔,下意識地搖頭,卻在觸碰到楚傾深邃的目光時,婉拒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像被蠱惑了般,南瓷拉開車門。
“你怎麽過來了?”
南瓷還穿着那件吊帶,薄襯衫遮不住她的小腹。
楚傾伸手把冷空調調高了點,才偏頭看向南瓷,“過來讓你親自确認一下,我好不好。”
南瓷想到下午兩人的通話,臉又不自覺地紅了。
楚傾輕言兩語就能勾得她方寸大亂。
可誰讓她栽了呢?
徹徹底底。
影視城到酒店的距離說近不近,加上堵了一小會車,到的時候天有點黑了。
酒店前的景觀水池折射着彩色霓虹燈,水光幻化成影。
楚傾把車徑直開到了地下停車場。
停車場裏倒是不怎麽亮堂。
南瓷剛解開安全帶,就看見楚傾熄了火,從車屜裏抽出一張房卡,也要下車。
她呼吸一急,輕拉住楚傾的手。
楚傾不緊不慢地轉頭,看向她,“怎麽了?”
“那個……我們分開進去吧。”
楚傾在一片昏暗裏凝視着南瓷,低聲問:“你怕什麽?”
南瓷咬着紅唇,嗫聲回答:“你明明知道。”
她怕被拍,怕那些會将楚傾推向風口浪尖的緋聞。
“可我都不怕。”楚傾的語調平淡卻不容置疑,“所以你也不用怕,走吧。”
南瓷和他對視一眼,慢慢松開拉着他的手,點了點頭。
停車場設有直達電梯,兩人一前一後地走進去。
轎廂燈光明亮,映出兩人交纏的影子。
南瓷恍惚回到他們第一次相遇。
在層峰娛樂的電梯裏。
可那時候的楚傾只會疏離地對她說謝謝。
南瓷忍不住地叫了他一聲,“楚傾。”
楚傾雙手插着兜,回過頭,眼底有淡淡的笑意,“嗯?”
南瓷心頭軟了一塊,她笑吟吟地接話:“沒事,就想問問你拍得還順利嗎?”
“嗯。”楚傾點頭,“很順利。”
“我就知道,因為你最棒啊。”
有燈光灑在南瓷的發絲,她像鍍了層金,令人着迷。
楚傾喉結微滾,他朝南瓷走了一步,“南瓷。”
南瓷擡頭看他。
“下次別再說愛你這種話了。”
南瓷心一緊,笑容倏地僵住,“你是不是不喜歡啊?”
空氣有幾秒滞凝。
靜到只能聽見兩人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不是不喜歡。”楚傾頓了頓,“而是我會誤會的。”
他的聲音像被細砂石磨過般低啞,令人心尖酥癢。
誤會你愛我。
那種意義上的愛。
作者有話說:
許樂:我無中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