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校場“憑你,也配肖想她?”(已修)……

心中打定主意後,齊邯調轉馬頭,往旁邊挪了幾分,這樣從小姑娘的方向就看不到他了。

随意寒暄了幾句,蕭神愛毫無留戀轉身,登上車架離去。

“還說要帶我去西市玩呢,連個人影都沒。”蕭神愛揪了揪蓋在腿上的毛毯,嘟着嘴抱怨。

寬敞的車廂內,女蘿撥弄着小手爐裏的灰燼,柔聲安慰:“齊将軍可能是有事被絆住了,才沒能及時趕來。”

蕭神愛才不信這種糊弄的話呢,輕聲哼道:“是他先提要來接我的,我以後都不搭理他了。”

“打算不搭理誰了?”清越的男聲透過帷幔徐徐傳入,緊随而來的是車廂被扣響的聲音。

蕭神愛先是怔了片刻,随後猛地掀開帷帽望出去:“齊邯!”看清來人後,她抿了抿唇,聲音低了幾分:“你怎麽來了?”

冷風猛地朝她灌去,原本嬌豔瑰麗的一張臉,瞬間就失了血色,齊邯靠近了些,試圖将那冷風阻擋在外。

“那天不是說好了,我過來接你?”醇厚的聲音裏帶了點笑意,在她略帶惱怒的目光瞪過來時,又立馬收斂住,輕聲問,“今日開心嗎?”

“還行吧。”蕭神愛随意敷衍了一句,目光有些飄忽。今日的事太小了,小到她都懶得說那種。

不過一個眼神就能解決掉。

“那就好。”她臉上明顯寫着有心事,但她不願意說,齊邯也不勉強,只是——

他眸色沉了沉,掩在衣袖下的手暗暗握緊,修剪整齊的指甲甚至嵌進了肉裏。

他想叫她離元正軒遠一些,那人明顯就不安好心,若是有可能,甚至想讓元正軒永遠別出現在她面前。但他卻沒有這樣做的資格和立場。

相識多年,齊邯很清楚小姑娘的脾氣有多大,若是逼急了她,只會适得其反。

不過轉瞬,臉上重新挂上了溫和的笑,齊邯柔聲說:“走吧,我送你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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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不是說要帶我去西市嗎!”蕭神愛瞪大了眼,有些不敢置信,“這還沒到宵禁的時候呢,宮門也還有好久才下鑰。”

她可是特意做足了功課的!

齊邯頓了一下,語氣更輕柔了:“可是西市已經閉市了……”

閉市?

蕭神愛一下子呆愣在那,兩只手緊緊的扣着窗沿,指節幾近發白。

她想到了宮門會落鑰,長安城會宵禁,可她沒想到西市會閉市啊!!

更沒想到閉市的時辰會這麽早!!

“那怎麽辦?”蕭神愛立刻就變了臉,氣鼓鼓的瞪了面前那人一眼,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那你為什麽不早些過來接我?”

她氣得腮幫子都鼓了起來,看着她越來越難看的臉色,齊邯将自己在外面等了一個多時辰的話給咽了回去,轉而低頭認錯:“是我錯了,我該早些告訴你會閉市的,別生氣了好嗎?”

蕭神愛悶悶不樂的垂首,好半晌才擡起頭看了他一眼,小聲哼道:“都怪你。”

“好,都怪我。”齊邯那雙寒涼的眸子裏浸染了笑,仿佛凝着一團星光,“咱們等下次再去好不好?去看祆主吞火把。”

蕭神愛氣壞了,但再氣西市也已經閉市,車架停在拐角處,她糾結了好一會兒,只得點頭同意。

見她實在是不高興,齊邯想了想,試探着詢問:“我那兒還有一些多的玉料,你想要什麽樣的?下次出來時我帶給你。”

“我想要一只玉蟬。”想了一會,蕭神愛趴在窗沿上,眼巴巴地看着他,“很小很小的就可以了。我的玉蟬掉到太液池去了,宮人撈了好久都沒撈到。”

車架重新開始平穩行駛,齊邯滿口應了下來:“好,今日回去我就送去工匠那兒,是要跟之前一樣的那種嗎?”

“嗯。”蕭神愛輕輕點頭,随後又想起他在車外,看不到自己的動作。

小姑娘慌慌張張的掀開簾子,伸出手比劃了一下:“就這麽大的。”

她的手指白嫩而纖長,指尖塗抹成淺粉色,僅是輕輕一瞥,齊邯便感覺心髒怦怦直跳,他笑着颔首,緩聲問她:“那日給你的一株玉梧桐,喜不喜歡?”

蕭神愛笑靥如蜜,沒有絲毫猶豫地說:“喜歡呀。”她忘性很大,一提起喜歡的東西,先前的那點不愉快通通被抛諸腦後。

外面風大,又是在坊間窄道上,齊邯擔心她受涼,忙催促她縮回車廂裏頭去。

在外面待了一整日,回宮後蕭神愛便迫不及待的要去洗漱。等到洗漱完回房的時候,卻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裏面迎了上來。

“我瞧被衾裏的香用了一段時日了,今日換一種可好?”來人笑吟吟地望着蕭神愛,上去替她擦拭濕發。

蕭神愛望着她眨了眨眼:“清檀,你回來了?”

绮雲也有些驚喜的喊道:“清檀姐姐!可是弘農郡夫人的病好了?”

清檀微微颔首:“已經大好了,今早還出去騎了小半會的馬。”她扶着蕭神愛在妝臺前坐下,緩緩擦拭那鴉黑的柔軟發絲,“母親準備了許多東西,讓我帶回來給郡主。”

弘農郡夫人是蕭神愛的傅母。她早年因夫家犯事而沒入掖庭,太子妃念及未出閣時的交情,在蕭神愛出生後将她從掖庭召往東宮,做了蕭神愛的傅母。

清檀便是她的女兒,曾随她一塊進了掖庭,後又跟着她來東宮,那時清檀也不過才兩三歲大。

前幾年陸家被聖人平反,重新追封安撫,弘農郡夫人也得以歸家,并因撫育郡主有功,受封郡夫人。

清檀卻沒跟她一塊回去,仍舊留在東宮照料蕭神愛。

“什麽東西啊?拿來給我瞧瞧?”蕭神愛揚起臉,有些興致勃勃的問。

西市沒去成,現在有了別的東西,也能稍稍彌補遺憾了。

清檀道:“有糕點、蜜餞,還有一些衣衫,都是母親自個做的。現在天色已晚,郡主若是不急,等明日再看也是一樣的。”

燈火重重,暖橘色的光填滿了整座殿宇,在朦胧夜色之下,溫柔而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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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關将近,随着政事被一件件的處理完,宮裏的宴會也多了起來。

昨日是演練騎射,明日又是觀樂舞。

再換一日,則改成了打馬球。

宮城東北角上有個馬球場,因這場筵席由皇帝親自舉辦,往來賓客如雲,堪稱盛會。人人都想得了聖人賞識,從此平步青雲。

但更多的是怕自己丢人,還是丢到聖人和一衆高官面前去。故而這場球賽雖不限資質,最後參加的卻大多都是各軍将領和勳貴子弟。

球場上衆人身形矯健、揮汗如雨,惹得看臺上連連驚呼。

離馬球場不遠是個演武場,許多沒曾上場的人便在這邊玩着,其中數比試箭法處圍聚的人最多。

都是自小習騎射的人,箭法大多都還過得去,因此不斷有叫好聲傳來。又是一支箭矢命中後,有人嘆道:“今日宋兄怕是要奪魁了!”

其餘的人也紛紛應和,都在贊嘆剛才說話那人的箭法超然。而後上場的青年似乎并未受到影響,神色如常的從從箭筒中抽出箭矢。

沒有絲毫的猶豫和停滞,箭矢劃破長空,正中靶心。

周遭傳來嘆服聲,宋鳴輕笑道:“數日不見,正軒的箭法精進了許多,我自嘆不如。”

元正軒緩緩放下弓,溫聲道:“宋兄過譽了,不過是這幾日正巧在練箭法。”

衆人環顧一圈,都在問還有沒有人要上場的,本來還有許多人躍躍欲試,可都被元正軒剛才那一箭給鎮住了,一時間面面相觑,都沒吭聲。

演武場外面有不少過來圍觀的小娘子,元正軒隐晦的張望了幾次。

可那麽多道身影,卻沒有一道是他所想的那個。

片刻後,元正軒竭力将這個念頭給壓了下去。

正要收回目光時,人群突然躁動起來,似乎是自覺的從中間分開了一條路。一人從那條路中走來,着一身獬豸紋玄色圓領袍,袖口收束,手中持着一張長弓,步伐穩健。

革靴踩在演武場的青石磚上,似乎每一下都踏在人心上。不過是随意瞥來的一眼,便足以令人心驚肉跳。

“這人是誰?我瞧着眼熟,卻有些記不起來了。”

“是平涼侯。他離京大半年了,這身氣勢倒是更甚往昔!”

看他這模樣,元正軒便知道他是剛從馬球場上下來,便笑問道:“齊侯剛才那場戰局如何?”

齊邯偏頭看他,微微一笑:“僥幸贏了一球。”

看着齊邯在箭筒旁站定,元正軒眉心便是一跳,沒來由的緊張起來。還沒等他來得及反應,齊邯便已取出箭矢。

挽弓、搭箭、開弓。

一氣呵成。

那箭矢朝着箭靶飛掠,衆人循着殘影望去,卻見其破開靶心上的一支羽箭,而後穩穩地落在了那支羽箭的位置。

周遭靜了一瞬,而後便是震耳欲聾的呼聲。

有人問道:“被破開的那支羽箭是誰的?”

“是元二的。”去查探過的人回來說,“箭尾有元二的标記。”

元正軒深吸了一口氣,望向齊邯笑道:“齊侯的箭法,當真是名不虛傳。”

在場許多人都聽聞過平涼侯的名聲,詩書騎射無一不精通,從幼時起,他就是将同齡世家子弟壓得擡不起頭的存在。

今日見了他的箭法,都再次想到了從前的陰影,但心裏卻恍惚升起了一種果然如此的想法。

齊邯偏頭看了眼元正軒,輕扯唇角:“湊巧罷了。”

說完這句話,他便提着長弓闊步離開,轉往別的地方。

因平涼侯剛才那一箭的威力在,沒人再上來比試箭法,都是有一搭沒一搭的玩着。衆人如潮水般褪去,原本喧鬧的一角逐漸靜了下來。

在無人處,元正軒緊緊握着自己的角弓,關節因太過用力而泛白。他望着齊邯的方向,臉色并不好看。

一股強烈的情緒翻湧了上來,迅速席卷全身。他清楚地知道,這種情緒,或許叫做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什麽都輸給了他,連跟他一争的勇氣都沒有。不甘心齊邯能時常出入東宮,與太子談笑風生,而自己雖能喚太子一聲姑父,太子恐怕也僅是知道他的名字。

更是不甘心在那人面前,齊邯能堂而皇之的逼走自己,俨然是勝者姿态。

身旁有人推了推他:“走了,元二。今日晉國公世子來了,聽說他的劍術跟你大兄不相上下。”

元正軒輕聲應了句,轉頭時對上了一雙深邃的眼眸,那裏頭盛着的深意,令他忍不住挺直了脊背。

來不及多想,元正軒徑直朝着場下休憩處行去,溫聲道:“早就聽聞齊侯劍術超群,今日得了機會,特想讨教一二。”

兩旁之人忍不住側目。

元正軒的曾祖元尚書令,當年曾手握乘霄劍大破突厥,收複失地三百餘裏,險些斬下突厥大可汗首級。

因他的緣故,元家人皆善劍術。

晖光照耀下,齊邯盯着他看了良久,最後緩緩颔首:“可。”

元正軒松了口氣,旋即又提起了心。他知道齊邯在戰場上慣用的是一杆長|槍,還從未見過他用劍的模樣,今日他會應下,實是意料之外。

看着元正軒先行上場準備,齊邯招手喚來自個侍從,淡聲問道:“郡主來了嗎?”

“屬下剛才去問過了,郡主還在那邊陪聖人看馬球。”侍從低聲回道。

“那就好。”齊邯略略蹙着的眉頭舒展開,輕笑了一聲,瞧着心情不錯的模樣

——如果忽略掉他眼中一閃而過的譏諷。

演武場東側,元正軒已經手持長劍立在那,眉眼間寫滿肅殺。

齊邯并未看他,徑直上前挑了一柄劍,回身迎敵。

在對上他眼神的一剎那,元正軒心中便閃過一抹懊惱。眼前這人是真正上過戰場、與突厥拼殺過的人,他不該如此草率挑釁。

光是那一身氣勢,便不是他可以比拟的。

未戰先怯,乃對敵之大忌。

不過數招,元正軒便已支撐不住,落了下風。從虎口乃至于整條手臂被震得生疼,幾乎要握不住劍。

随着“哐當”一聲響起,一柄長劍被挑飛,齊邯緊跟着回肘側擊。這一次的攻擊比前面的更為兇猛,元正軒擡手勉力格擋,最終支撐不住摔在地上。

衆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直至元正軒倒在地上時,方才恍然回過了神。

齊邯收劍歸鞘,輕聲道:“與元二公子比試一局,受益良多。”他伸出手,打算将元正軒從地上拽起來。

在握住他手臂的那一剎那,齊邯微微俯身,輕聲道:“憑你,也配肖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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