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俠客這世間千萬事,她想做什麽都可以……
周遭明明嘈雜一片,可他卻仿佛只能聽見懷中那人的聲音。
“齊邯——”這回的哭腔更清晰了,已然帶了點子抽噎。
齊邯一下子皺起眉頭,平常所向披靡、無所畏懼的一個人,此刻卻染上了慌張:“桐桐,怎麽了?”
蕭神愛道:“我胳膊疼。”
當是剛才被人給撞到的。
她将腦袋埋在他懷裏,雖看不清她的神情,齊邯卻能感受到她微微發顫的身子。雙肩一抽一抽的,極為可憐。
想也知道,她此刻定然是紅了眼圈,眸子裏浸滿了驚懼。
齊邯低聲哄了幾句,繼續護着她往後退去,一陣細細密密的疼湧上來,不由有些後悔沒能護好她。
她從小被嬌慣着長大,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
倆人退到了人略少些的僻靜處,那邊堵在一塊的人群也被武侯驅散,重新恢複了秩序。
齊邯替蕭神愛理了下衣袖,溫聲說:“桐桐,我們去醫館瞧瞧可好?”
蕭神愛怔怔看着他,眼眶紅了一圈,遲緩的點了下頭:“好。”
她此刻的模樣既嬌氣又惹人憐愛,微亂的鬓發輕輕晃動着,齊邯愣怔了好一會,才堪堪回過神來。
武侯之首識得齊邯,老遠瞧見他在這兒,小跑過來拜見:“平涼侯安。”
齊邯擡首看他,冷冷道:“不大安。”他揚了揚下巴:“剛才鬧事的幾個人呢?”
大冬日的,首領額上卻冒出了細密一層冷汗,将經過大致說過一遍,支吾道:“這……那幾人強行買完松黃餅後,已縱馬離去,不見了蹤影,下官正着人去追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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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邯把玩着腰間佩劍,提點道:“最好是能抓着,這可是上元。”
首領自然明白這一點。
上元夜人多,大半個長安城的百姓皆彙于此,一旦鬧出事來,那定然是驚天大事。
到時若是鬧到聖人跟前去,天王老子也保不了他。
武侯匆忙走後,齊邯對趙碩道:“你領着人上去跟着,抓到人後探明身份,直接扭送去武侯那。”頓了頓,他又道,“鬧大些。”
正要牽着蕭神愛往醫館走,她卻突然指了指不遠處坐在地上的婦人。那婦人頭戴帷帽,小腹微隆,坐在露華齋門口,幾個小婢女圍在一旁,一臉的慌張焦急,顯然不知如何是好。
“要不咱們将她也送去醫館吧。”蕭神愛咬了咬唇瓣,“那位夫人似乎有了身孕。”
齊邯看了過去,想起剛才武侯的說法,剛才應當是輪到這婦人買松黃餅了,卻被鬧事那幾人強行擠進去插了隊。旁人也就算了,偏她有了身孕,一時站不住摔了,人群這才騷亂起來。
他只覺得那婦人有些眼熟,卻并未多想,蕭神愛的要求他向來不會拒絕,便輕輕點頭應下:“好。”說着,他招手喚了幾個侍從過去。
倆人選了家最近的醫館。
童子引着幾人去別間坐了,绮雲替蕭神愛挽起衣袖,一塊青紫痕跡赫然出現,同雪白的肌膚交相映襯,令人暗暗心驚。
齊邯被吓得連呼吸都停了一瞬,下意識擡頭去看那醫士,卻又不敢說話,生怕打擾了診治。
被他這樣盯着,醫士并未有什麽反應,探查一番過後,輕聲道:“只是磕碰得有些厲害,并未傷及筋骨,然小娘子嬌貴,恐怕要有一段時日才能好。”
他讓童子取了跌打的藥膏過來,交代過敷抹的事項後,便轉身離了別間。
那一小罐黑乎乎的藥膏,瞧着黏糊糊的,味道還不太好聞。
蕭神愛頗為嫌棄的瞥過去一眼,又立馬轉回視線。
仿佛連多看一眼,都是恩賜。
齊邯眸中浮現了笑意,拿起那罐子藥膏溫聲說:“先把藥塗了。”
蕭神愛連連擺手:“我不要!”那麽難聞,她才不要,“醫士說沒有傷及筋骨,就這麽就挺好的。”
她連連往後退去。
直到身子靠着牆,退無可退之時,方才一臉驚恐的看着那藥膏。
燭火照在齊邯的面龐上,呈現出一片暖色,他拿銀匙攪了幾下藥膏,聲音更輕了些:“剛才不是說還想買核桃酥和糖炒栗子,塗完藥膏咱們就去買好不好?嗯,還有碧玉簪子、寶石面具、小羊花燈……”
他一一說着,幾乎要将西市所販的珍貴物件給說個遍,只為哄她将藥膏塗了。
知道今日肯定是逃不過的,磨蹭了一會後,蕭神愛咬了咬唇,細聲說:“想吃乘月樓的蜜煎金橘。”
齊邯攪拌藥膏的動作微頓,挨着她坐了下來:“現在就去買。”他給一旁侍從使了個眼色,绮雲急忙披上鬥篷跑了出去。
又在那糾結了半晌,蕭神愛才別扭的同意了上藥。
折騰了這麽久,齊邯怕她耽擱了病情,心急如焚,卻又半點不敢表現出來。
這會見她終于應下,才恍覺松了口氣,随後挖了一小勺藥膏,往那片青紫上面抹去。
甫一觸碰到,蕭神愛便瑟縮了下,随之淚花溢出眼眶,低聲道:“齊邯,好疼……”
先前的淚意還未褪去,此刻又重新翻湧上來,聲音還發着顫。
齊邯的心尖亦是顫的,給她抹藥膏的手都在發着抖,幾乎要握不穩那銀匙。動作輕了又輕,生怕她再次呼痛。
藥膏塗抹在肌膚上,觸感是冰冰涼涼的,不知是藥效起了作用還是旁的,似乎痛楚跟着減輕了不少。
上好藥,拿帕子将多餘的藥膏抹去,靜待了片刻後,蕭神愛将衣袖緩緩放了下來。
恰在此時,房門被輕輕叩響,一名着月白長裙的婢女入內,手中捧着個小木盒子。
“郎君娘子萬福。”婢女近前行了個禮,将那小木盒奉上,“這是我家夫人給小娘子的謝禮。”似是怕蕭神愛不肯收,她忙道,“是一匣玉延索餅,夫人剛遣了奴婢去買來的。”
蕭神愛笑着謝過了,關切問道:“你家夫人現在如何?可方便行走呢?”
婢女回道:“好些了,我家郎主正往這邊趕來,今日真是多謝小娘子了。”頓了一下,她又有些羞赧地說,“夫人今日身子不大好,不便當面給小娘子道謝。不知……不知是否有幸得知尊府名號,我們郎主和夫人改日也好登門拜謝。”
蕭神愛正要說話,突的想到了什麽,大手一揮,豪氣幹雲:“不用啦!舉手之勞罷了,我幫她豈能是為了這個。你去告訴你家夫人,她安心養好身子,我就高興了!”
婢女被她給說得一愣一愣的,眼神逐漸肅穆起來,看向她的目光頓時帶了幾分崇敬。
将那玉延索餅放下後,她一臉呆滞的從別間離開。
齊邯垂眸看着身旁那人,眸光如月般柔軟,正要說話時,蕭神愛突然拉着他的胳膊問:“齊邯,你看我剛才說的話,可有幾分氣勢?”
“有的。”齊邯點了點頭,仔細回想了一下,輕聲問,“今日是怎麽了?”
蕭神愛身子後仰,手撐着軟墊,靠在憑幾上仰頭看天:“我前兩日看了個話本子,那裏頭的人行俠仗義,好不快活。”她掰着手指,美滋滋地說,“今日總算讓我逮着機會了!”
她問:“你瞧,我像不像個俠客?”
齊邯微怔,随後在她晶亮眸子的注視下,颔首道:“像呢。”
她想做俠客,那便做吧。
這世間千萬事,她想做什麽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