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話本子(二合一)“揍人不能解決問題……
夕陽餘晖緩緩傾瀉在殿門上,朱色的殿門仿佛鍍了層金漆。
傍晚的風微涼,宮道旁的垂柳也随着這陣風而瑟瑟。
越王驚呆了,杜女官驚呆了,城陽郡王驚呆了,霍家衆人們也齊齊驚呆了。
越王不知所措的看着她,左右張望了一番,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好半晌,才憋出一句:“神愛……”
杜女官更是震驚到說不出話來,郡主不是過去跟越王他們一塊兒跪的嗎?那她現在彎着腰,執着越王的手,淚眼朦胧哭訴着命苦,這又算怎麽回事?
事情的發展超出了預料,心中滿腹的疑惑,杜女官快走幾步上前:“郡主,這……這……”
衆人之中,唯有蕭玉露僅是怔了一瞬,随後又很快的回過了神來,甚至對此沒有半點意外。
她有多讨厭蕭神愛,就有多了解蕭神愛。
那人最好面子,怎麽可能當着仇人的面乖乖跪下?能幹出這種事兒,再正常不過了。
蕭神愛沒有在意衆人的反應,她只是有些不爽,而後随着時間演變成了十分的不爽。她都這麽賣力了,這倆人怎麽半點反應都沒啊?
那豈不是全得靠她一人?
想到這兒,蕭神愛眸色微暗,很幹脆果斷的掐了越王一把,接着長裙的遮掩,再踹了蕭玉露一腳。
越王吃痛,一下子飚出了幾點淚花:“神、神愛,你怎麽了?”
他這句磕磕絆絆的話還沒說完,一旁的蕭玉露已經哭了起來,哭聲凄哀,引人痛心:“對、對啊,我們叔侄三人,怎的這般、這般命苦啊?!”
一面哭着,她一面去捂剛才被蕭神愛給踹了腳的地方,天知道她剛才踹得有多用力,她有十足的理由懷疑,蕭神愛絕對是在借機報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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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心中恨恨,蕭玉露卻沒敢表現出來,罷了,她暫且不跟她計較。
耳畔萦繞着蕭玉露哀婉的哭聲,再對上蕭神愛深沉的眼眸,越王忽的福至心靈,垂眸應和:“是啊,我們叔侄、叔侄三人,可真是命苦啊!”
霍皇後今日去了宮中的大角觀,聽道士們講了一日的經文,又讓人添了供奉。本是心滿意足的出來,正要回承香殿洗漱睡下時,便聽宮人來報了今日學堂發生的事。
按理說,弘文館的事兒,應該是由皇帝來管的,但皇帝今日事多,就讓人報來了她這。
聽到娘家子侄和自家孫輩也參與其中,還是引發鬥毆的幾個,霍皇後怒氣一下子就湧上來,想也不想的就将那群人都罰跪在了殿外。
更換了件輕便常服出來後,聽見外面隐約傳來的哭聲,她皺了下眉頭:“是何人在外面哭?”
一旁侍坐的是今日陪她聽經的幾位命婦,齊王妃也在,便起身尴尬笑道:“是神愛、玉露和十二郎他們三個。”
“在哭什麽呢?跪了這麽會子就受不住了?”霍皇後行至鸾座上坐定,端起茶盞輕啜了口。
女官上前回道:“在哭……在哭自個命苦。”
霍皇後一口茶水差點沒噴出來,他們三個?命苦?
睜眼說瞎話的功力,這是更上一層樓了啊。
“行了,将他們幾個叫進來。”霍皇後揮了揮手,神情有些恹恹。
蕭神愛正哭到興頭上,好不容易憋出來這麽多眼淚,眼見着身旁那倆人也表演得很盡興,被女官給叫進去的時候,還挺不情願的。
但祖母傳喚,她又不敢不去,只磨磨蹭蹭的跟在後頭進了承香殿。
甫一進殿,便聽上首傳來淡淡的詢問聲:“在哭什麽?”
偌大的皇宮中,很是忌諱在大庭廣衆之下哭泣,難免會讓主子們覺得心裏不痛快。
蕭神愛行了個禮,低垂着眼眸,恭敬回道:“方才覺着有些命苦,一時想不開,就哭了起來,擾了祖母的清淨,是神愛的不是。”
見她還算知禮,霍皇後的怒氣略散去些許,複又問道:“你們三個,有何苦?”
蕭神愛飛快的擡頭看了眼霍皇後,在觸及到殿中恢弘壯闊的布置後,又立馬低下了頭。
她那張清豔的臉上猶帶着淚痕,眼神像一只受驚的小鹿一般游移不定,待掐了掐自個的指尖後,她方才回道:“兒自覺是祖父祖母的孫女,不同于他人,是合該受衆人尊敬的。可卻沒能想到,竟有人敢在大庭廣衆之下诋毀和侮辱自個,心裏本就難受,再見着小叔和玉露跪在那兒,一時觸景傷情,就哭了出來。”
蕭神愛看了看左右,茫然道:“至于小叔和玉露為何哭……兒便不知曉了。許是見兒哭得那般傷心,他們也被勾起了傷心事吧。”
诋毀和侮辱?
剛才匆忙,倒是沒人跟她詳細說過這一節。
霍皇後眸子沉了沉,将茶盞重重擱置在案幾上,沉聲問:“何人侮辱你了?如何侮辱的?”
蕭神愛往左邊瞥了眼,看清了人後又飛速收回目光,似是有些害怕的捏緊了帕子。
“是……是……”蕭神愛吞吞吐吐許久,終是閉了眼一橫心,咬牙道,“是霍六表哥!”
既已經開了頭,後面的就好辦了,她沒給人反應的機會,沉聲道:“今日在學堂裏頭,六表哥同衆人說,說我傾慕他,且非他不嫁。他嗤嗤譏笑了許久,又說誰會喜歡我這樣的,讓我別癡心妄想了。”
霍餘倏地睜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前面那螓首低垂、身姿絕美的人,不太敢相信自個的耳朵。
這麽個美人,虧他還曾真心喜歡過,怎的生了副蛇蠍心腸啊?
他今日嫌棄的,分明是蕭玉露,她為何要颠倒黑白?
今日出去玩了一遭,心情舒暢,蕭神愛早就不記得霍餘今個說了什麽,然總得說些什麽出來,于是她剛才只能瞎編了一通,亂說一氣。
但這不重要,她記得霍餘今天讓她不開心了啊!
尤其是霍餘那張嘴,她記得早上她似乎想給他撕了來着。
長了張這樣讨人厭的嘴,能說出那番話來,也不奇怪啊。想着想着,蕭神愛逐漸把自己給說服了。
一旦把自己給說服,剩下的就好辦了。她的聲音便的铿锵起來,一句句聲讨着霍餘等人的過錯,擲地有聲。
批判到了末尾,她終是将話題轉至今日的事:“小叔問發生了什麽,我膽子小不敢給自己出頭,只能跟小叔告狀,告訴他六表哥欺負了我。小叔怒急攻心,去找六表哥質問,六表哥拒不承認,小叔就想着給他個教訓。”
底下衆人聽着她的話,差點能将自個給氣暈厥過去,奈何皇後只問了蕭神愛,沒叫他們答話,他們不敢放肆,只能自己在那氣得肝疼。
這當中尤以霍餘的肝最疼,他倒是很想斥責蕭神愛一派胡言,卻又沒那個膽量說出來,他明目張膽嫌棄的人,是齊王女。
“後來,六叔家的哥哥去幫六表哥了,很多人許是看不過眼小叔出正義之師,卻被以二對一的毆打,就去幫小叔。再後來人越來越多,場面就混亂起來了,連步障都推倒了。”蕭神愛攥着帕子捂住心口,似是心有餘悸,“孫女當時好怕呢……幸好阿真姐帶着我往後退,才沒被傷到。”
蕭玉露又在旁邊扯她的裙擺,顯然是對她給旁人都脫罪,唯獨漏了自己而不滿。
蕭神愛哪知道她為什麽要跑去打架,還以為她發瘋呢,她甚至對霍餘說的話都沒怎麽聽清,就只聽清了他侮辱自己那幾句。
但見她那麽迫切,蕭神愛只得不情不願看了她眼,猶豫道:“嗯,玉露許是也為我和小叔鳴不平,這才跑去跟他打了起來吧。”
殿中靜谧下來,衆人吓得大氣都不敢喘,唯有蕭神愛幾人偶然發出的啜泣聲。
不知過了多久,霍皇後撫了撫憑幾扶手上的木質紋理,淡聲問:“就是這般麽?”
“是。”蕭神愛怯怯擡眸,忐忑道,“孫女所知的,只有這些,至于旁的,就不是很清楚了,祖母還是讓小叔他們來說吧。”
她該說的都說完了,更多的也編不下去,再編就要露餡了。
就如同那些話本子,最出色最吸引人的,往往都是真假摻半的那些。
全都是她編的,就沒意思啦。
霍皇後随意點了幾人,讓他們說。
幾人戰戰兢兢的,所說的話甚至還前後不搭調,跟蕭神愛井井有條的陳述比起來,差了不止十萬裏。
霍皇後聽得有些煩,但卻能從幾人的話中推出,蕭神愛所言大半是真。倒是那霍餘期期艾艾,不成體統,明顯是有所隐瞞。
想着宮人所報來的消息,霍皇後掃了眼底下衆人,淡聲問:“據說你拿角球砸了霍餘,可是真的?”
蕭神愛瞪大了眼眸,訝異道:“怎會有這種事!”她驚惶的搖了搖頭,“是我想将角球還給表哥,又不敢去步障那邊,就想着扔給他,誰知道他沒接穩呢。”
她這胡編亂造的功力令安定伯夫婦嘆服,怪道連自家弟媳都怕了她。
安定伯怒從心頭起,猛地站了起來,痛心疾首地看着她:“郡、郡主,你怎可這般不認賬?六郎腿彎處的傷,那可是有目共睹的呀!”
“是嗎?”蕭神愛連連搖頭,喃喃道,“我又能有多少力氣呢。”
反正她拒不認賬,他又能拿她怎麽樣?
“這、這!”安定伯呼吸急促起來,随後猛地沖上前,卷起霍餘的褲腳,将他的腿彎露了出來,“郡主你瞧這傷,怎能……”
然蕭神愛根本沒理會他,而是飛撲到了一旁的齊王妃懷中,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叔母,我怕!”
蕭真真的眼珠子都快從眼眶裏掉出來了,她?怕?
自己都還沒怎麽着呢,蕭神愛倒是先跑她娘懷裏躲着了。
齊王妃拍了拍蕭神愛的背,低聲安撫了幾句,又讓蕭真真退到她身後,随後急聲道:“阿舅怎可這般!我們倒沒什麽,可這兒還有幾個小女郎呢,難道阿舅還真以為,她們幾個都看上了六郎不成?”
那條腿上布滿了青紫之色,剛才又在殿外跪了許久,淤腫更是駭人。
蕭玉露幾人捂着眼不肯瞧,就是霍皇後都蹙起了眉,反倒是越王大喇喇打量了幾眼,疑惑道:“我說阿舅,你确定角球能砸成這樣?”
得有十幾個角球,才能砸成這副模樣吧?
安定伯自知方才的失态,然此刻想補救也來不及了,又見自家孫子腿上傷痕累累,如何還辨得出來,哪個是角球砸的?
偏又被越王給點了出來,他當即捂着心口,就癱軟了下來。
霍皇後讓人将他扶住,蹙眉道:“阿兄此舉,太過失禮。”
安定伯冷汗如雨,面色慘白。
霍皇後揉了揉眉心,正要降下懲處時,宮人卻通傳皇帝和太子過來了。
衆人急忙整理儀容,俯身拜見。
霍皇後掃了眼太子,哂笑道:“你倒是來得快。”
是怕她這個做祖母的,吃了親孫女不成?
蕭晗只是笑笑,溫聲回道:“幾個孩子頑皮鬧出了事,兒怕母親被他們氣到,特過來寬慰母親。”
聽皇帝詢問起,霍皇後便将剛才的事兒說了一遍。
天色漸晚,殿中點上了燭火,明明暗暗的光照在皇帝面上,使人瞧不清他的神情。
上首幾人的氣勢太過駭人,底下膽子小的,已是兩股戰戰。
蕭神愛掐了掐指尖,令自個稍清醒些,她今日話已至此,剩下的,便聽天命了。
就算她要受罰,這幾人所受的懲罰只會比她更重。
她大可往後再找機會收拾他們。
皇帝握着杯盞沉吟良久,沉聲道:“你說的不錯,衆人合該尊敬你的。”
他的孫女、太子之女,在這皇宮裏頭,卻被人出言侮辱,實在太過可笑。這是否代表着,這些人也沒将他放在眼裏?
想到這兒,皇帝的面色便驟然一沉,衆人頓時被壓得說不出話來,心髒劇烈狂跳着。
“郡主,豈是你一小兒可随意肖想的?”他看向霍餘,輕描淡寫說了句,“既謠傳郡主傾慕你,又覺郡主配不上你的名號,這弘文館,往後你不必再去了。”
霍餘悚然一驚,想要跪下求情,卻見皇帝近身內侍給幾個小黃門使了眼色,将霍餘堵了嘴,給拖去了外面打板子。
皇帝又分別說了幾人的處罰,到了城陽郡王時,蕭神愛站出來求情道:“祖父,城陽哥哥只是以前跟六表哥玩得好,是個很講義氣的人,所以才會沒弄清楚狀況就幫六表哥的。但他到底是我的哥哥,我也不忍心看他受罰的。”她推了推越王,“對不對,小叔?”
話說到了這兒,蕭神愛毫不留情的踩了城陽郡王一把。叫他幫霍餘,就跟着霍餘一起爛去吧!!
越王被她一推,回過了點神,急忙點頭:“對,對!他也沒怎麽打到我。”
城陽郡王是吳王的嫡次子,吳王亦是霍皇後所出。
按制,親王之子應當冊封為郡公,城陽郡王因是吳王嫡次子,得了皇帝喜愛,方才冊封為郡王。
皇帝不免對他有些失望,冷聲道:“神愛和你小叔到了現在,都還想着替你求情,你卻半點都不顧念手足之情,又以下犯上毆打叔叔,也很不辯是非。”
到底是親孫子,便沒對外人那麽狠心,皇帝讓人将他拖下去打三十板子,再關一個月禁閉,每日只準食餅、素菜和清水。
皇帝只讓人打了越王十板子,甚至還誇了句愛護侄女。
打板子可是要褪了衣衫打的,蕭玉露忐忑的對上皇帝的目光,聽到皇帝只讓女官打她十下手心時,不免松了口氣。
反正她踹了霍餘那麽多下,值了!
至于霍從織,既不是自家人,又是個女郎,皇帝懶得管她,只對霍皇後道:“你看着辦吧。”
蕭神愛倒是問起她是否有處罰,皇帝卻道她本就是被人侮辱、無辜卷入其中,況且也沒沖動到親自動手,還安慰了她幾句,讓人去給她熬了碗安神湯。
事情似乎就此告一段落,皇帝讓人将政務搬來了承香殿,轉去後殿繼續批閱奏疏,霍皇後起身去洗漱,衆人也一一散了。
殿外夜色正濃,明月流光。
路過蕭玉露時,蕭神愛重重哼了一聲。
蕭玉露看了她眼,別扭道:“神愛姐姐,今日……今日還真是多謝了呢。”
“你準備怎麽謝我啊?”蕭神愛随口道。
蕭玉露還真仔細思考起來,最後別別扭扭地說:“我新得了一對瓷碗,尚未用過,拿來給你可好?”
“我缺?”蕭神愛嗤笑。
蕭玉露一時噎住。她有的東西,蕭神愛還真不缺。
正冥思苦想着,卻聽她道:“你明日給我研墨,旁的事,等我明日想到了再說吧。”
走到了一處岔路口,轉身進去前,她叮囑道:“你記得啊,我明日去的時候,要看到有墨汁了哦。”
回東宮後,蕭神愛正要回宜秋殿洗漱,卻被蕭晗給叫住了。
“怎麽啦阿耶,你是不是在擔心我?我沒事啊,我又沒受罰,手上的傷是早上刮到的。”蕭神愛噼裏啪啦說完一通,就準備開溜。
蕭晗怎會看不出她的把戲,一把薅住她的衣領,見她動彈不得後,方才垂首淡聲道:“梧子,便是再氣惱,打架也非解決問題的方法。”
蕭神愛眨眨眼,一臉無辜看他。
蕭晗又道:“你也便罷了,你十二叔,太沖動了些,你該勸阻他的。你瞧今日,分明你們占理,因他動了手,便也受了罰。”
蕭神愛颔首,理所當然道:“我知道啊,揍人當然不能解決問題啊。”對上蕭晗滿意和鼓勵的眸光,她繼續說,“可是很解氣啊!”
蕭晗:“……”
雖然,但是,好像,有點道理?
***
第二日一早,蕭神愛梳洗打扮過後,又帶着自個的小書簍,高高興興的往女學去了,似乎一點都沒受到昨日影響呢!
對于自家郡主的沒心沒肺,清檀幾人深感無奈,卻又覺得毫不意外。
她本來就是個天真爛漫的人,任誰也不能輕易影響到她。
到學堂後,她看着案幾上擺着的硯臺和墨汁,先是驗收了一遍成果,方才滿意的點了點頭,随口誇道:“玉露,你可真有天賦!”
她相信這是蕭玉露自己磨的,畢竟學堂裏頭又不給帶婢女進來。
只要她高興了,贊揚的話都是不要錢的往外蹦,能将人誇得找不着北。
但蕭玉露早就已經麻木了,對她的誇獎絲毫不感興趣,還在糾結她竟拖着被戒尺打了的手給蕭神愛研墨!
這世上,怎麽有她這麽會壓榨人的惡魔啊?!
她不搭理自己,蕭神愛也不在意,反正她今天心情很好,也是可以忽視這些小節的。
因昨日她又發了威的緣故,被蕭神愛支配的恐懼重新湧上衆人心頭,今日很順當的,沒人敢招惹她。一個個都謹慎的避遠了些,生怕将她觸怒。
蕭神愛有點郁悶,她這樣好說話的人,怎麽今日竟沒有人跟她玩呢?
懷揣着這樣的心思,終于挨到了散學時。
本要抓個人詢問一遭的,然衆人早就作鳥獸散了,她只得又拎着小書簍,失魂落魄的出了女學。
毫不意外的,見着了在樹蔭下等她的齊邯。
齊邯接過她的書簍,柔聲問:“桐桐,手還疼不疼?昨日可有受罰?”
蕭神愛搖了搖頭:“沒受罰,手不是很疼了,只要不碰到就還好些。”
“嗯。”齊邯站到東側替她遮陽,輕聲說,“是回東宮嗎?”
蕭神愛點了點頭,扯着他的衣袖問,“你今日不當值吧?去跟我一塊用午膳好不好?”
她主動相邀,齊邯自是欣然應允。
蕭神愛滿意了。
看來只是她想不想找的問題,只要她想找,很容易就能找到跟她玩的人嘛。
倆人用飯時,蕭神愛又提起了那話本子,不無幽怨道:“我昨晚睡前,又看了一遍,連什麽情節在哪一頁都記着了。待你空閑了,可一定要記着看完給我啊。”
她這樣忘性大的人,到了現在都還念叨着,可見是有多喜歡那話本子了。
齊邯頗有些無奈,回府後便徑直去了書房,将那後半本話本子翻出來,通讀了一遍。
自然也瞧見了她所提過的李四娘。
原來這李四娘的丈夫是一郡守,明面上清廉公正、為國為民,私底下卻是用赈災錢中飽私囊,滿肚子男盜女娼之事。
最可氣的是,這郡守在外夫妻恩愛,傳為佳話,在家中卻是時不時的毆打李四娘,致其流産後又反過來怪她沒護好孩子、延續香火,将她攆到柴房睡。
李四娘心中憤恨,在郡守和妾室睡下後,最終深夜提刀摸至郡守卧房,将其頭顱砍了下來,懸挂至卧房門口,随後揚長離去。
朝廷最終調查清楚,給郡守定了罪,但李四娘動用私刑,有違律法,再則又謀殺親夫。朝廷将其捉拿歸案後,争論了數日,最終判了斬首。
行刑那日,李四娘當衆陳述這些年的遭遇,聽者無不動容。朝堂上的争論出現轉機,給她免去死刑改判流放一派占了上風,然而還是晚了一步。
齊邯驀地想起,少女昨日一臉期待地說:“就是不知道她結局如何呢,真希望她後來好好的啊。”
就這結局,怎能算好好的?
他找了人過來問:“這話本子是何時的?”
“似乎是去年。”一仆從回道。
齊邯又問:“著書的還活着嗎?”
仆從想了想:“應當,還活着吧。”
齊邯讓人去找那著書之人,恰巧那人也在京畿,竟沒費多少時日。驟然見到這樣的人物,那書生心中驚駭,竟是不知這平涼侯叫他過來做什麽的。
“坐吧。”齊邯坐在主位上,淡聲問:“你寫這話本子,賺了多少錢?”
書生拱手回道:“回侯爺話,沒、沒賺多少。”
“哦。”齊邯擱下茶盞,聲音低沉,“我出三倍,将這李四娘的結局改了,可行?”
書生眼睛一亮,卻不敢太過明顯,掩飾了一番後,忙道:“自是可以的,這種小事,侯爺吩咐一聲就是,只是侯爺想如何改呢?”
齊邯摩挲着手中的結絡,垂着眼簾思量許久,似是想起了什麽,輕笑一聲道:“讓她殺夫後就此遠走他鄉,做一個俠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