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珍珠“爾準備以何物,聘娶吾女?”……
春光融融,雀鳥鳴啾。
偌大的東宮遍植梧桐,正值綴滿了花苞的時節,遠遠瞧去,仿佛是雪花盤踞在樹梢。
宜秋殿占據了整個西北角,是個很寬廣的殿宇,前後有數進,甚至還有個專門的庖廚。
正殿西側植了幾株杏樹,微風拂過時,倘若在書房中推開軒窗,便正巧能見着一陣杏花雨。偶爾還會有幾片花瓣飄進書房裏,堆疊在窗臺和桌案上。
蕭神愛正坐在窗前,微微垂首,仔細翻看着手中的一冊書,翻來覆去的看了數遍,興奮道:“呀!李四娘去做俠客啦?我都沒想到會是這樣呢!”
恰巧一陣輕緩的東風過去,幾瓣杏花落在她肩頭和發梢,齊邯伸手一片片摘下,颔首回她:“是呢,我也沒想到她的結局會是如此,看了數遍才敢确信。”
蕭神愛将那話本子正對着窗牖舉起來,淺金色的陽光透過紙頁,在雪白的卷軸上打出黃昏的色彩,而後又映照到了少女面龐上。
她仰着頭看了好一會,喜滋滋地說:“這可真是太好啦!我前段時日也想做俠客呢。”她捧着臉幽幽嘆氣,“可惜她不是這裏頭的主要人物,着墨不多。”
齊邯看着她喜不自勝的模樣,突的有些後悔。早知道讓那書生修撰的時候,将李四娘改成主角的。
想到這,他安慰道:“喜歡她的人這麽多,寫書人知曉了,可能下回就專給她寫一本了。”
蕭神愛聽到這兒,顯然是被他給安慰到了,那雙桃花眸亮了起來,折射着細碎的光,連連贊同他說得對。
“說不準,下本就轉寫個她做俠客的呢。”蕭神愛嘟囔了幾句,又重重哼道,“我昨日跟我表姐提起,她說自個看過,竟說李四娘死了!害得我難受好久呢。真是的,這麽重要的事兒也能記錯。”
說着,她又翻了翻手中的卷軸,細長的連娟眉微蹙,疑惑道:“這紙怎的這般新啊?同我的那本不一樣呢。”
紙張放久了都會微微發黃,譬如她手中那上半本,已呈現了淡淡的黃色,然手中這卷軸,卻白得過分了。
齊邯怔愣一瞬,暗自懊惱起來。
千算萬算,竟是漏了這一茬。
Advertisement
他心跳猛地加快,擔心蕭神愛發現了端倪,掩在袖中的指尖都微微發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卷軸,拼命想着托詞和解釋。
幸好,蕭神愛沒有很糾結這個問題,甚至還很貼心的給想好了緣由:“應該不是同一批紙吧。”
下午仍要去往官署,近來他身上政務愈發繁重,案幾上還堆着一沓公文。只能趁着她午憩前的這一小段時間,抽空過來陪她片刻。
但少女對此一無所知,得了想要的東西後,便開始趕他離去,道自己很是困倦,将要午睡了。
齊邯知道少女最是嬌氣無比,尤其是中午,過了時辰便難以入睡,當即起身理了理那身深緋色圓領公服,其上織就的麒麟暗紋在光下若隐若現。
将要離去,蕭神愛卻拉住了他的手臂。
仲春時節,他是習武之人,本就不懼寒冷,此時的衣衫便十分單薄。輕柔的觸感隔着布料蜿蜒而上,他依稀感覺到少女未曾用力,僅是将手搭在了他的臂膀上。
饒是如此,仍舊令他半點都動彈不得。
齊邯深吸了口氣,竭力使自己驟然激烈的心跳平複,輕聲問她:“怎麽了,桐桐?”
蕭神愛似是有些猶豫,眼眸低垂,如羽扇的睫毛輕顫。良久,她方才掀了眼簾看向他,小聲道:“齊邯,你真好。”
少女的眸子裏含着層霧,就這麽怔然看着他,懵懂而乖巧。
一股子奇特的心緒竄了上來,頃刻間将胸腔給填滿,齊邯勾起唇角,輕撫她的面龐:“嗯?好在哪兒?”
蕭神愛方才說出那句話,是憑借着一陣沖動的。然說完以後她便後悔了,甚至有些驚訝自己方才竟那麽大膽。
她微微別過臉,以側顏對着他。
齊邯早就料到如此,她平日裏看着嚣張,實則最是個膽小的。她只要是高興了,好話能一籮筐一籮筐的往外蹦。
單像現在這樣被他步步迫近,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的,齊邯笑了笑,放低了聲音誘哄:“桐桐告訴我可好?”
蕭神愛心髒砰砰跳着,她現在很想找個地方把自己給藏起來,臉頰和耳根子都有些燙,不用看都知道是紅透了。
她平緩了片刻呼吸,攀扯着他的衣袖,卻沒回答他的問題,反而轉了話頭:“你等我一會。”
齊邯颔首以示同意。
蕭神愛跑去了書房裏間,拿手去摸臉頰,果然是一片滾燙。她一邊翻找着東西,一邊不住地拿手心手背去貼臉頰,想要使那片酡色散去些。
片刻後,蕭神愛抱着個小錦盒跑了出來,塞到齊邯懷裏:“喏,你上次要的東西。”
齊邯怔住:“什麽東西?”
然蕭神愛已經背過了身子不理他,催促道:“好啦,你快走吧,自己回去看吧。”
出了宜秋殿,齊邯将那錦盒打開。
裏頭裝的是一對結絡。
他恍惚憶起,冬末時确實有向她要一個結絡,他以為她早都忘了,也不敢提起,卻沒想到,她竟是記得,還準備了兩條一樣的給他備換。
她似乎,什麽都記得。
齊邯想,他或許一直想錯了。
蕭神愛從小就是個誰對她好,她就對誰好的性子。
但齊邯卻知道,她不會主動的去喜歡誰。
唯有誰喜歡她,她才會喜歡回去。
為了讓小姑娘喜歡他多一些,他一直以來都在加倍對她好,以期讓蕭神愛能多看他幾眼。也一直以為倆人之間,是他喜歡的更多一些,甚至早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可現在,他卻覺得蕭神愛對他的喜歡,半點不比他少。他的每一樣事情,她全都記挂在心上,他索要的東西,她也會記着。
她只是因為從小不缺寵愛,不知自己內心的情愫罷了。
幾片嫩綠的梧桐葉打着旋落下,齊邯的腳步漸緩,卻覺心口處,被一種名為喜悅的情緒填滿了。
***
在女學上課這段時日,蕭神愛每日都起得很早,她用過朝食後,往往不是先急着出門,而是将昨日所學的東西溫習一遍。
将最後一口馎饦咽下後,蕭神愛飲了口牛乳,正要翻開手中一本文心雕龍,女蘿卻滿臉喜色的從外進來,将一封信件呈給她。
“是太子殿下那邊送來的,說是大郎君的信呢!”女蘿興奮地同她報喜。
蕭神愛瞪圓了眼,三倆下就将信件給拆開,果不其然又看到蕭衡喊她梧子。算了,看在他背井離鄉的份上,她先忍忍!
如此想着,蕭神愛又接着往下看去。
信中說他在合浦一切安好,還拾掇了一個王府出來,不大不小,勉強能住人。末尾道他給她送了些合浦珠,讓她分一半給白茗秋。
蕭神愛摸了摸信封,果然能摸到一些圓滾滾的物什,她将信封撐開倒出裏頭的東西,兩粒珍珠滾落在她手心裏。
就兩顆?
她還得分一半出去?
也就是說一人一顆?
長這麽大,蕭神愛從未見過如此摳門的人。被氣得從自個位置上跳了起來,驚訝道:“這、這信沒拆開過吧?”
“沒有啊。”女蘿很确信的點了點頭,“奴婢瞧過,還有封印呢。”
她再次低頭去看手心裏的兩顆珍珠,個頭碩大、瑩瑩流光,足以單獨做耳珰。
看着她跳腳的模樣,清檀有些哭笑不得,勸慰道:“郡主,合浦珠千金難求,這兩顆品相這麽好,是有價無市的好東西呢。”
“我兩顆都拿去給白姐姐吧。”蕭神愛原地踱了幾步,輕哼幾聲,“就給一顆,我看白姐姐怕是要當場跟他退婚。”
她今日去女學去得早,裏頭還沒來幾個人。
白茗秋跟她不在一個學堂,她還特意去隔壁将人喚了出來。
“我阿兄寄了信來,随信附了兩顆珍珠,讓我拿給白姐姐呢。”蕭神愛将那兩顆珍珠裝在個茜草紋橘色荷包裏,鄭重其事的遞給白茗秋。
待白茗秋接過後,她神情又有些忐忑,磕磕巴巴地說:“是、是有那麽點少,但……但這是阿兄特從合浦寄回來的,禮輕情意重嘛!”
白茗秋将那兩顆合浦珠取出,瞧着那碩大的個頭、細膩瑩潤的外表,一下子沉默下來。
這樣的珍珠,她只在母親的耳珰上見過,是母親很寶貝的一件嫁妝。
“很貴重了。”白茗秋擡眸望向面前的少女,聲音輕柔,“勞煩你替我多謝他了。”
見她如此善解人意,蕭神愛差點都要痛哭流涕了,猛地點了點頭:“對啊,心意确實很貴重呢。”她小心翼翼提議,“不若白姐姐你給他寫點什麽呢?他肯定更高興的呀。”
送完了禮,解決掉一樁心事後,蕭神愛折返回了自個的學堂。
然此刻硯臺裏卻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
蕭神愛氣急敗壞,蹬蹬蹬進去後就戳了下前面的人:“你來了怎麽就坐這了呀?活都還沒幹呢。”
宋澄頓了一下,默默地往旁邊挪了挪,生怕被她遷怒。
蕭玉露簡直是欲哭無淚,她才來不到一炷香好嗎!一天天的,都不讓人歇會的嗎?
心中憤憤,她卻不敢表現出來,只轉過了身子說:“神愛姐姐,我都磨了許多時日了。”
蕭神愛全然不理她,瞪大了眼:“反正你答應我的,你想反悔嗎?”
蕭玉露氣死了,卻不得不屈服于她的淫威,悻悻拿起墨塊,滴了些清水後開始研墨。
卻見蕭神愛已然鋪開了一張紙,以漢白玉兔鎮紙壓住,揮毫專注寫了起來。
蕭玉露好奇道:“你寫什麽呢?”
蕭神愛嗯了一聲:“在起草一份書券。”
等蕭玉露磨好墨後,蕭神愛已經寫了好幾行了,她有些驚訝蕭神愛竟會寫這麽正式的東西,遂抻長了脖子去看。
只見第一行,赫然寫着:蕭玉露需為蕭神愛研墨。
“只是起草,還沒想好呢。”蕭神愛揮了揮手趕她,“等我修訂好了,再拿給你看。”
蕭玉露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合着她剛才磨的每一滴墨,全是落到脖子上的刀?
她想不幹了,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正要罵蕭神愛一頓而後出去時,卻見夫子款款入內,疑惑的眼神瞥向了她。
猶豫良久,蕭玉露又縮了回去好端端坐着。
***
今日宮中有馬球賽,學堂較以往散學要早些。
蕭神愛慢騰騰的出了學堂,齊邯前一日已告知過不能來接他,然而等到了那片榆樹下,沒能見着那人時,心裏還是不可避免有些失落。
勉強按捺下心頭的那陣情緒,蕭神愛低着頭,就要快步離開。
“表妹!”
身後傳來一道略帶些驚喜的輕喚,她不由回過頭,見是元正軒。
蕭神愛唇角挂上一抹笑,輕聲問:“表哥怎的在這兒?”身為太子妃的侄子,元正軒本也有入弘文館的資格,但他卻是去了國子監。
元正軒走進幾步,或是走得急了些,額角被煦日照出點汗珠,他咧着嘴笑:“我遠遠地瞧着像,沒想到還真是表妹!”
他解釋道:“今日宮裏有馬球賽,我是跟着我阿兄進來看的。”
蕭神愛點了點頭,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是如此!”
“表妹待會也去看麽?可否同往呢?”元正軒問她。
蕭神愛笑吟吟回:“要的呀,只是我需得先回去換身衣衫呢,表哥自個先過去吧。”
又被她拒絕,雖是意料之中,元正軒還是怔了一下。眼見着她要走,忙問道:“上回給表妹的那些香料,表妹可喜歡?我又尋了一些……”
“喜歡呢。”蕭神愛慢悠悠回他,“只是我香料太多啦,不大用得完,表哥就自個用着?”
元正軒愣住,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眸,半晌方回道:“好……還有幾樣稍稀少的,我就先給表妹留着吧。”
倆人從宮道岔口處分道揚镳,元正軒方才本是跟同伴一塊兒進宮的,為了找她說話,已跟同伴們走散,此刻只得踽踽獨行至球場。
然一進球場,便瞧見一人揮杆又進一球。
端的是風姿卓然。
難得見孫子這般悵然若失的模樣,鐘夫人吓了一跳,拉過人問道:“阿軒,你這是怎麽了?你阿兄說你剛才去跟神愛說話了,她呢?她不來瞧嗎?”
午初的日光熠熠,晃得人眼睛發酸發脹。
元正軒微微斂目,低聲道:“表妹說要回去換身衣衫再過來。”
“你不是說有香料想給神愛嗎,可給了?”鄭氏忙問道。
元正軒搖了搖頭:“表妹近來不缺這些。”
鐘夫人二人還想問些什麽,卻有幾個同齡貴公子們過來,将元正軒給喚走,邀他去馬廄選馬,待會上場比試一番。
此時的馬球場上,戰局正酣。
一人穿着身绛色圓領袍,袖口收束,烏黑的發攏在平式幞頭中,腰間蹀躞帶中央扣着虎首金帶鈎,雙足蹬着雙玄色革靴。
一手握缰繩,一手持畫杖。
分明是一樣的裝束,偏只有他穿着,數不盡的風流蘊藉,道不明的挺脫俊美。
那随意握着的畫杖,在他手中也變得不同尋常,深邃眼眸匆忙瞥過時,讓人只覺膽戰心驚。
鐘夫人有些駭到了,她似是在那青年身上,瞧見了已故公公的氣勢。
“我聽人說,他時常去東宮找神愛呢。”看着場上青年,鐘夫人意味不明的說了句。
鄭氏哼道:“也就是太子好性,才容得他這麽放肆。”她兒子品貌俱佳,學識出衆,怎可能比不上這個連父母都沒的黃口小兒?
李初柔雖健在,但鄭氏想着她都改嫁了,便自動将她忽略了過去。
鐘夫人搖搖頭,輕嘆了口氣:“可能是太子憐惜他自幼失怙,又同齊嘉良交情深,才對他這麽縱容吧。罷了罷了,別管這些事了。”
“在說什麽呢?”一道爽朗的聲音從旁傳來,那人笑道,“母親同阿嫂笑這麽開心,也不讓我聽聽。”
鐘夫人住了口,沒再說話,鄭氏卻忍不住抱怨道:“平涼侯那小子,整日的跑出去勾引人,年紀輕輕就這樣招蜂引蝶的,真是!”
元道繁漸漸斂了笑意,肅聲道:“阿嫂慎言!此話,可有何證據?”
鄭氏怔住。這要什麽證據?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齊邯三天兩頭的,不是去勾引她那郡主外甥女,還能是誰?
卻又不能直接說出來。
“他是朝廷命官,鎮守安西,立下那麽多功勞,又是侯爵。阿嫂可知道,傳他的謠言會是什麽罪名?”元道繁又緩聲問了一句,面色冷凝。
鄭氏面色發白,強撐着笑道:“我、我也是聽人說的。”
元道繁沒再追究下去,只是覺着在這兒也沒什麽意思,同鐘夫人又說了幾句話後,折身離去。
“我都讓你別說了。”看着鄭氏那擔憂害怕的樣兒,鐘夫人氣不打一處來,“她比誰都正派,你還敢在她面前說這種話?”對自個大女兒,她自是了解頗深,知道她不願聽人背後非議人,故而在她過來後就住了口。
哪知道兒媳是個蠢的,明知元道繁不喜什麽,非上趕着讨罵。
這一段小插曲過後,仍是有許多人過來打招呼。元家雖在元尚書令薨後敗落了些,但架不住大女婿是北庭都護、小女婿是太子,一個比一個有權勢。
因着這一茬,哪怕元家子孫再尋常,衆人也不敢怠慢半分。
鐘夫人熱切的同人寒暄,不經意間說起了自個外孫女:“前些日子她聽說我舊疾犯了,趕忙去太醫署為我尋了藥,我都說好些了,她卻非得親自送來。哎喲,這真是!”
鄭氏聽得嘴角直抽抽,郡主送藥,這不都是去年的事了嗎?
高坐于看臺之上的皇帝,顯然對今日的這幾場球賽很是滿意,伸手指着場中道:“此子,頗有乃父之風啊!”
蕭晗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齊邯轉身擊球的場景,随即笑了一聲:“去歲父親也是這麽誇他的。”
皇帝愣住,随後瞪了蕭晗一眼,淡聲道:“比齊嘉良當年,還要出色些。”
蕭晗視線逡巡一圈,卻見有幾個臣子眸光亮了亮,顯然是在心底盤算着什麽。更有甚至,還以袖掩面,竊竊私語起來。
對于內宅的事兒,朝臣或許不如婦人們消息靈通。
他卻還是有些不耐煩起來,根本不加掩飾的,臉色也跟着陰沉了幾分。
齊邯下場更換了身衣物後,正要去看臺上坐着觀戰,卻有宮人步履匆忙近前,道是太子喚他去東宮。
他馬不停蹄趕到東宮時,太子卻還沒回來,便去了一趟宜秋殿。
此時的少女将将睡醒,滿頭青絲未梳理,只簡單拿緞帶束了,發間點綴一二寶石。
齊邯不由問道:“今日怎的不去看我打馬球?”
“不想去!”蕭神愛別過臉,氣呼呼說,“我早上散學的時候,你都沒去接我。”
齊邯有些無奈地揉了揉眉心,溫聲道:“昨日同你說過今日要打馬球,不能去接你散學的。”
蕭神愛看了他一眼,理所當然道:“我知道啊!”她低頭絞了一會手指,小聲說,“可我還是很不高興。”
她仰起頭看他:“你贏了嗎?”
“沒贏。”齊邯故意逗她,瞧着她驀然瞪大的眼眸,輕笑了一聲,“因着桐桐沒來看我打馬球,我心神不寧,便輸了。”
蕭神愛愣在那許久,随後去拉他的胳膊,手忙腳亂的道歉,聲音慌亂:“我不知道會這樣呀,我下回一定去看。你不要生氣好不好?”她扯住他的衣袖,急急喚道,“子彰。”
最後那一聲,既甜又嬌,還拖了點長長的尾音。
齊邯從頭酥到了腳,卻在瞧見她驚惶的模樣時,自知不能再繼續逗下去,忙安撫道:“沒輸,贏了,贏了。方才是我逗你的。”
正準備攬着人再哄幾句時,太子卻派了林易過來叫他。
崇政殿內,太子已換了身常服,斜靠在憑幾上,眉眼含戾。見他進來後,身子端正了幾分,伸手輕扣案幾,示意他坐。
殿內彌散着幾許藥味,齊邯緩步近前,在他對面的位置跪坐下。
“剛過來,連孤都還沒見呢,就着急忙慌跑去了宜秋殿?”蕭晗掀起眼皮,打量了他一眼,聲音淡淡的。
連孤都自稱上了。
齊邯斂了斂眉,全無半點被人家抓住後的慌亂,反倒是給蕭晗斟了盞茶,溫聲道:“殿下……”
“行了,孤今日叫來過來,是有事問你。”話還沒出口,卻被蕭晗給打斷了。
齊邯便靜靜等着他發問。
殿內靜的出奇,唯餘窗外鳥雀聲和風聲,還有殿內更漏的動靜。半晌後,蕭晗沉聲問道:“爾準備以何物,聘娶吾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