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趕走我的婚事,何時能勞煩太夫人來管……

秋日氣候涼爽,銀杏葉随西風嘩嘩作響。

承香殿中的銀杏樹,已有了些年頭,枝幹高大而遒勁,茂密的枝葉将一小方天地遮得密不透風。

蕭神愛在門口靜立片刻後,拾級而上,由宮人引着進了內殿。

殿中已有數人,都是些親眷,霍皇後轉眸瞥見她時,便是展顏一笑,沖她招了招手:“呀,神愛過來了,正巧這屋裏人多,我還打算喚你過來熱鬧熱鬧呢。”

蕭神愛亦是勾唇一笑,提着裙擺小跑上前,側坐于金階,伏趴在霍皇後的膝上,甜笑着喚:“祖母。”

霍皇後撫了撫她的肩背,輕聲說:“還有這麽多人呢,你這孩子,莫要讓人瞧見了笑話。”

雖如此說,卻沒真的趕她走。

蕭神愛便也心安理得的沒動彈。

皇後不喜歡孩子,但卻不會在外人面前下她面子,尤其是她如今的境地,還很樂意給她做個臉。

瞧着祖孫倆人其樂融融的情景,安遠伯夫人愣了一瞬。

想着孫兒這幾日的懇求,先前覺得是十拿九穩的事兒,現在卻有些不确定起來。

“好了。”霍皇後捏了捏少女的面頰,輕聲說,“去跟底下姐姐妹妹玩會吧。”

話說到這份上,蕭神愛才慢吞吞的側身朝下看去。

很輕易的,她見着了坐在東側的蕭玉露。

眼眶通紅,似乎剛才哭過。

蕭神愛心中思緒一個來回,便媞媞朝她行去,揮了揮手:“玉露!”

Advertisement

然蕭玉露現在似乎對她很是害怕,連連擺手,小聲念叨:“你別過來,你別過來!”

蕭神愛有些無語,不會這麽不經吓吧?

就連蕭真真都忍不住側目看:“你幹什麽呢,又吃錯藥了不成?”

幾人立在窗邊,秋海棠枝桠從外伸入,帶來幾分曠遠秋色。順着西風,其上的花瓣還一顫一顫的。

蕭神愛又走進幾分,附在蕭玉露耳畔,以只有倆人能聽到的聲音喚道:“這不是王妃嗎?”

即将要被和親去突厥的恐懼感,戰勝了她對蕭神愛的恐懼,不知從哪借來了幾分勇氣,蕭玉露突的喊道:“離我遠點!”

這聲音驚動了上首的皇後,她蹙眉看了過來:“怎麽回事,吵嚷什麽呢?”

蕭神愛瞪了一旁的人兩眼,沖霍皇後笑道:“沒,剛才玉露被桌子撞到了,她跟桌子說的。”

霍皇後雖覺得有些不可置信,不過也不想過多糾結這些事兒,這個孫女本來就不怎麽聰明,能幹出這種事也不奇怪。又盯着幾人看了幾眼後,便收回了目光,繼續同身旁命婦說話。

蕭玉露呆呆的看着她,這人怎可、怎可這般敗壞她名聲?

跟桌子說話,她又那麽蠢嗎?

正要發作,蕭神愛突的在她耳畔低聲問:“你想去突厥做王妃嗎?”

蕭玉露瞪過去,恨恨道:“你想去?”赫拉

“我當然沒想去啦。”蕭神愛理直氣壯說,随後朝着遠處的霍餘一指,“你若是不想去的話,現在把他趕走,我想法子讓你不必去突厥。”

“什麽法子?”蕭玉露傻傻的問,随後又接着追問,“趕走?怎麽趕走啊,趕到哪兒去?”

面對她一連串的問題,蕭神愛臉上沒有顯露絲毫不滿,反倒是極有耐心地說:“什麽法子自然不能告訴你了。”她打量了身旁少女一會,“你話這麽多,給透露出去了怎麽辦?”

面對她毫不掩飾的嫌棄,蕭玉露氣得要命,偏又不敢表現出來,只能自個在那生悶氣。

“現在就把他趕走,從宮裏趕回去。”蕭神愛看着那方同人談笑的霍餘,冷冷道,“至于怎麽趕走,你想個法子呗,你那麽聰明,還能想不到?”

被她這麽一誇,蕭玉露瞬間自信心爆棚。

是啊,像她這麽聰明的人,什麽法子想不到?又有什麽是她不懂的?

倏地,她對自個剛才還要傻傻去問蕭神愛的舉動,感到了萬分唾棄。

若是連她都想不出來,蕭神愛還能有什麽法子呢。

唉,一定是剛才太過慌亂,才失了分寸的。

只是她還是不能掉以輕心,于是謹慎問道:“你為何要幫我?”

蕭神愛看了她一眼,詫異道:“當然是因為你是我堂妹啊!咱倆都姓蕭,我不幫你能幫誰?那霍餘又算個什麽東西?不過是祖母娘家的跗骨之蛆罷了,他上次還敢出言侮辱你,我自然是看他不順眼的。”

這話一下子說到了蕭玉露的心坎裏。

也一下子就令她想起了上次霍餘的胡言亂語。

哦,還有那打了她十下手心的戒尺。

這份回憶太過痛苦,令她甚至都不敢輕易去想。不過仔細回想,也确實如此,她同蕭神愛同為天家貴胄,霍餘那厮竟然一次侮辱兩個人,實在是可惡!

那廂,安遠伯夫人同霍皇後說起了孫子的親事。

“阿餘年歲漸長,我總想着要給他定下來,他卻一直說不肯。今日我才知曉,他是有了心上人了。”安遠伯夫人絮絮說着,拿一雙略顯渾濁的眸子,瞥了眼立在窗邊賞花的蕭神愛。

少女身姿柔美,俯首嗅花時,那一段微彎的脖頸,仿佛一杆花徑。

她其實是不大喜歡蕭神愛的,覺得這清河郡主小小年紀就這般跋扈,連她那妯娌都能在她手中敗下陣,可見是有多難纏。

再加上她現在身份不同往昔,就更不大喜歡了。奈何孫子喜歡啊,太子被關了禁閉後,他就一直求着自個去提親,今早聽說了突厥三王子的事兒,更是焦急,催她進宮的時候提上一句。

她向來溺愛這個孫子,被他纏磨得沒辦法,只得點頭應允。

“霍六表哥有心上人了?真的嗎?”蕭玉露硬是擠了進去,在一衆婦人之中捂住了嘴,“難怪呢。”

安遠伯夫人頓覺不妙,側首問道:“難怪什麽?”

蕭玉露朝霍餘的方向看了眼,小聲說:“難怪我今日總覺着表哥脖頸一段紅痕,那是胭脂吧!”

好好一男子,将胭脂留在脖頸處,太不像話了些。

霍皇後便着人傳霍餘過來說話。

霍餘聽罷,整個人都懵了。

什麽胭脂?那是被齊邯給勒出來的!

卻不知怎的,他突然腦子一轉,竟是将這事兒給應下了:“回殿下話,是的。”

“是誰?”蕭玉露興沖沖問。

霍皇後睇她一眼,斥責道:“你一個小娘子,怎的管這麽寬,這麽多夫人在這呢。”

蕭玉露先是請了個罪,又低聲回道:“舅祖母比我年長這麽多,又這麽疼愛我,一定不會跟我計較的吧?”

安遠伯夫人面上帶着笑,心頭的火卻是冒了起來,這是得了蕭神愛真傳啊!

在衆人的注視下,霍餘艱難啓口:“是郡主留的,郡主今日妝點了一番,而後……”

今日不若就将此事給坐實了,反正脖子上的紅痕也确實跟她有關。等到人娶回家了,慢慢的折騰着,還怕她不聽話麽?

女人麽,等到時候嫁了人,自然也就會乖乖聽話,不敢再下他面子了。

就在霍皇後蹙着眉要讓人将蕭神愛喚來時,蕭玉露卻突的回過了神,擰着眉問:“你說什麽胡話呢?”她指指蕭神愛,“她那張臉,需要什麽胭脂?她今日根本就什麽都沒塗!”

本以為将他趕出宮去,定然要費好一番功夫。

沒想到此人上趕着找死,真是給她省事兒。

将霍餘怒斥一頓後,她又轉向霍皇後,眼淚唰的就流了下來,泣訴道:“祖母,表哥他、他也太過分了些吧!”

蕭神愛倚在窗邊,只聽清了蕭玉露最後一句話。

她不由得伸手撫了撫自個的面龐,沖一旁的蕭真真嘆道:“真是沒想到,在她眼中,我竟是這般的好看。”

蕭真真看了眼她,正要說話時,卻又見她對着面銅鏡,喃喃道:“确實還挺好看的啊。”

蕭真真:“……”算了,她還是別說了。

霍皇後最終降下旨意,讓霍餘即刻滾出宮去,日後無诏不得出入宮禁。

蕭玉露差點喜極而泣,這是不是意味着,她不需要去突厥了?

懷揣着這個心思,她腳步虛浮的去找蕭神愛:“你說好了的啊,可不準反悔。”

“我自然不會反悔,你且等着吧,我肯定不會讓你去那等蠻夷之地的!”蕭神愛握着她的手,真誠的說了幾句,又道,“玉露,你今日真是太勇敢、太聰明了!”

蕭神愛一旦想誇人時,三言兩語就能将人給誇得飄飄欲仙。

蕭玉露哪裏承受得住,一時間整張臉都紅彤彤的,走路也暈暈乎乎,幾乎要栽倒下去。

“放心好了,沒事的!”蕭神愛沉聲安慰她,“那樣的地方,怎配讓你去呢?”

***

齊邯從官署出來後,本想去珠鏡殿尋蕭神愛,然着人打聽後,卻得知她去往了承香殿,一時間便歇了心思,轉而回了府。

才剛至府中未有半刻鐘,仆從便來書房請道:“侯爺,太夫人那邊,請您過去。”

桌案上還堆着官署中沒處理完的政務,齊邯眉心微蹙,淡聲道:“天色已晚,有什麽話明日再說。”

仆從猶豫片刻,回道:“太夫人說是要事請侯爺相商。”

說得如此鄭重,齊邯猶豫片刻,還是起了身向金萱堂而去。

堂中點着燈火,時不時有笑聲傳來。

齊邯蹙了眉頭,緩步入內後,有幾人坐在旁側,而太夫人則坐在上首,懷中還半摟着個少女。

見他進來了,太夫人也不兜圈子,直截了當道:“你既回來了,如今這光景,你和那郡主的婚事,還得再商榷商榷吧?”

眼見着娘家嫂子不住地使眼色,她回了個眼神以示安慰,讓她稍安勿躁。

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她就不信齊邯還能不給她這個祖母面子!

想到這兒,太夫人的腰杆更直了些。

她沒料到的是,齊邯卻真沒打算給她面子,在衆人屏息斂神間勾唇一笑,溫聲道:“太夫人年事已高,需頤養天年,我的婚事,何時能勞煩太夫人來管了?”

他笑容陰寒。說着不敢勞煩的話,可聽在衆人耳中,分明像是在說,你怎配來管?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