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壽宴我真是不知道怎麽說你好了
齊邯的聲音不疾不徐,卻令人頓覺森冷,驀地渾身寒毛直豎,戰戰兢兢不敢言。
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太夫人沒想到齊邯竟還會下她的面子,頓時氣得渾身發抖,指着他道:“你……你……”
“我知道我孝順,太夫人聽了心喜。”齊邯唇角輕勾,聲音平靜,“太夫人不必多言,我明白的。”
連喘口氣的時間都不給她。
太夫人只覺被一股陰冷之氣覆蓋住,這屋子她是一刻都不想待了,偏屋裏的都是晚輩和娘家人,她自然不能在齊邯面前敗下陣來。
笑話,這天底下,豈有祖母怕孫子的?
想到倆人名分上的差距,太夫人瞬間就覺得底氣足了許多,腰杆也瞬間挺直了。正待說話時,一旁的齊二爺似是看不得母親受委屈,蹙眉道:“五郎,你怎可這般同你祖母說話?”
“哪般?”齊邯耐心問他。
齊二爺面色冷了下來,沉聲道:“你自個說出口的話,還需我再給你複述一遍麽?你祖母都氣成這樣了,你還這般沒心沒肺的,可真是……!”
“自是不用的。”齊邯點了點頭。齊二爺見他受教,臉色稍好了些,卻聽他又道,“畢竟我攏共也沒說幾句話,又句句都是肺腑之言,想來是剛才被二叔給氣的。”
見他又将髒水潑到了自個頭上,齊二爺怒火中燒,猛地站起了身:“五郎!”
他氣得胸膛一陣起伏,短髭也随着呼吸而輕輕顫動着,齊邯瞥過一眼,淡聲回道:“二叔喚我何事?”
在這車轱辘話繞了半日,他就是不接話茬,齊二爺本就是個讀書人,不善言辭,此刻更是沒了招。
他暗恨自個最笨,沒法子替母親出口氣,不由得去給一旁的齊三爺使眼色,讓他出來幫腔。
而齊三爺則慣是個能說會道的,若是他能出來說上兩句,定能将事兒給辦妥貼了。
齊邯失了耐心,在屋中掃過一圈後,淡聲問道:“太夫人喚我過來,是有何要事?我倒是羨慕二叔三叔清閑,可随意陪伴太夫人,可惜我政務繁多,亟需處理。倘若沒什麽事,我便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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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三爺剛才一直沒說話,就是怕自個被他搶白一頓,在外人面前不好看。卻沒想到自個躺着也能被明朝暗諷,頓時眉心一跳,臉色難看至極。
天色暗沉下來,齊三爺飲了口茶水,輕聲說:“五郎,你祖母和二叔也是關心你。你祖母總歸也是怕你出事兒,才想着你那婚事……”
餘下的話,在齊邯陰冷眸光的注視下,他又吞回了肚子裏去。
他其實也覺着難以理解母親,同皇家退親,她是怎麽想得出來的?哪怕那郡主再落魄,卻也只有她不要齊邯的份。
被齊邯那淬了毒的目光盯着看了會,太夫人心頭惶惶,剛才已經跟娘家嫂子商量好了,本想這會子直接跟他說換個妻室,話到嘴邊卻拐了個彎:“五郎,那郡主跋扈又驕縱,婚後必然是獨得很。不若現在祖母做主,你納了阿枝為妾室,将來有我護着她,也不怕被人害了去。”
她出身尋常,娘家這些年比起她未嫁時,還要顯得落魄幾分。她也想清楚了,自個娘家侄孫女,确實不配給齊邯做妻室。
那就納個妾吧,納個妾而已,他總歸沒理由拒絕吧?
太夫人的幾個娘家人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望着她。
剛才不是說好了做侯夫人的,怎的這會子變成了妾?她娘家嫂子差點就要跳起來罵,想問她是不是故意诓騙的。
與其餘人不同,此刻太夫人懷中所攬那少女,卻是怯生生擡首,含羞帶怯的看了齊邯一眼。按着姑祖母說的,那郡主那般跋扈,她只需溫柔體貼些,何愁不能将侯爺捏在手心裏?
齊邯心下厭惡,嗤笑了一聲:“晦氣。”
少女驀地睜大了眼,卻見齊邯又轉向了太夫人娘家那邊,沉聲道:“太夫人本是好好的在家頤養天年,就是你們這些人過來慫恿,才會做這些事兒。說,你們是不是故意,挑得侯府家宅不寧的。”
太夫人看了他眼,喃喃道:“哪有這般嚴重……”
齊邯沒搭理她,只對着她娘家人道:“太夫人本就年紀大了,需得靜養的時候,你們偏還要鬧她,究竟是何居心?這侯府,你們往後不必來了。”
說着,他便叫了自個心腹進來,着人送客。
“天色已晚,待會就宵禁了,讓他們在府中歇息一夜吧。”太夫人輕聲說,她捏了捏阿枝的手,想着不若今日就将人送過去。
阿枝容貌秀麗,是她幾個侄孫女中長得最好看的,兼之性子又柔和。男人麽,不都是喜歡她這般的,待會溫柔小意一番,何愁留不下來?
她算盤打得好,怎料齊邯卻道:“這有何難,我待會将通行令給趙碩,保管将幾位平平安安送回去。”
突的,一股寒意自腳底竄了上來,太夫人忽覺心頭陣陣發涼。
他這是,生生要讓自個衆叛親離啊!
這小子從小就心思歹毒,在宮裏養了幾年,更是愈發的目中無人。她這做祖母的,這會子都拉下臉來跟他示好的,卻是半點都不領情!可見其心有多狠。
太夫人說了他幾句,齊邯置若罔聞。他也不罵太夫人,也不下太夫人面子,只将罪責都推到了她娘家人頭上。
就像從前,太夫人折騰他,他去折騰她的寶貝兒子一般。
太夫人被氣得發抖,卻又不敢在這時候激怒他,誰知道他還能做出什麽更惡毒的事兒來?
着侍從将人送走後,齊邯吩咐道:“着人将這地沖刷一遍,別染了糟污。”随後徑直出了金萱堂。
齊二爺三步并作兩步跟在後頭,冷聲道:“五郎,你如此忤逆不孝,就不怕我去告你一告?”
齊邯瞥他一眼,突的笑開了:“去吧,二叔,明日就可去。”
他将二叔這兩個字咬得極重,齊二爺驀地想起,不孝乃是十惡重罪,齊邯如今風頭正勁,有無人受理不說,單就自個是齊邯的親二叔,倘若真去告了齊邯一頓,恐怕沒法子獨善其身。
這般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想通後,剛才激憤的心緒瞬間平靜了了下來。
***
衛國公夫人要辦壽宴,因今年是整生,提前了一個多月時,她便開始廣邀賓客。
蕭神愛也拿了份請柬,不過是霍皇後給的。
衛國夫人的宴席,她覺得沒什麽好去的,奈何皇後親給了她請柬,道她許久沒出宮了,可出宮去瞧瞧,便只得應下。
衛國夫人年紀大了,故而此次雖是做壽的,卻沒在廳堂迎客,只坐在了院子裏,同幾個年紀相仿的姊妹說話。
蕭神愛入內後,笑眯眯地奉上禮物,上前同她說話。
“夫人今日的氣色,真是不錯。”蕭神愛同她笑道。
少女今日着了身薊粉的衫子,下罩小團花天青绫長裙,盈盈立在那兒,仿佛一株雨後初綻的新桃。
任是誰瞧了,都要忍不住被她給吸引過去。
然衛國夫人卻惴惴不安起來,她實在想不明白,皇後明知她和這清河郡主不睦,為何還要派她前來,莫不是專程來打她臉的吧?
她心中愁腸百結,蕭神愛卻懶得理會她的種種心思,将禮物放下後就轉出了院子。
然衛國夫人的心緒,卻久久不能平靜,甚至還招了幾個侍女道:“你們去郡主身邊伺候着,看她有無什麽需要的。”
蕭神愛到了筵席處後,随意選了個僻靜的位置坐了,她清晰的瞧見自她進來後,有不少人開始湊在一塊竊竊私語。
“許久沒見郡主,我心中甚是挂念,竟是沒想到能在這般筵席上見着。”霍從織掩着唇,笑着輕聲說了句。
蕭神愛掀了下眼皮,嗤笑道:“我也許久沒見霍姑姑了,姑姑前幾日怎的沒進宮去啊?”
霍從織臉色不大好看,她是媵妾所出,安遠伯雖寵愛她,但安遠伯夫人卻看她不怎麽順眼,很少會帶她進宮去。
但輸人卻不能輸陣,她笑道:“母親問了我,我不大想去,就沒去呢。倒是郡主,近來身子如何呢?我還以為郡主如今,都沒心思出門呢。”
蕭神愛慢吞吞應了一句,沒管她後半句話,一點梨渦出現在面頰上,她道:“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可惜什麽?”霍從織蹙眉問。
蕭玉露在不遠處,将倆人的對話聽了個全程,想起自個那日的戰績,她很是驕傲,便立馬回道:“可惜你沒瞧見你侄子被趕出來呗。”
“要是我,都得在家羞憤欲死了,哪還好意思出門啊。”
蕭神愛默默住了口,擡頭望了眼天色,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你!”霍從織氣急,可想起自家侄兒被從宮裏趕回來的事兒,又覺得丢人至極。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眼底隐隐冒火。
然蕭玉露最愛吵架的,好不容易将人壓制得沒有反擊餘地,怎會輕易放過她。
逮着霍從織要反駁的時候,她繼續道:“霍姑姑,你侄兒都這般了,竟還有心思出來玩,我真是不知道怎麽說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