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婚禮“我都還沒睡,你不準睡

幾許晶瑩挂在樹梢上,枯枝随着風而晃蕩着。

晨起喧嚣個不停的北風,這會兒倒是突兀的靜了下來。

步出寝殿時略有些忐忑的心緒,因他這一句普普通通的話,驟然平靜了下來。

蕭神愛仰起頭看他,張了張口,到底顧忌着日子,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垂了頭,去看倆人衣襟相接觸的地方。

王夫子在一旁低聲提醒道:“郡主,天色不早了,別耽擱了吉時。”

她又有些不滿的瞪了眼齊邯,虧她還以為這平涼侯是個穩重的,這麽多人看着,他湊這麽近作甚?

王夫子心裏暗自罵了幾句,面上卻是不動聲色,一路護送着蕭神愛到了送嫁的厭翟車前,正要扶着蕭神愛登車時,她卻突的停了下來。

“郡主?”王夫子低聲喚了句,面露疑惑,念及她家郡主這一年來遭受巨變,忙低聲勸道,“先上車吧,一會兒我陪郡主過去可好?”

蕭神愛卻搖了搖頭,輕輕将她的手拂開,後退了幾步,低頭整理了一番裙裾。

殿中靜谧,衆人驚疑不定的看着她,卻見她先是轉向了東面,俯下身子拜過三次,而後又轉向西南方向,同樣拜過三次。

一切完畢,她方才對王夫子道:“阿姆,我好了,走吧。”

王夫子知道她拜的人是誰,壓下心頭的那絲惶惶感,溫聲應道:“好。”

落日餘晖打在宮牆上,呈現出些許斑駁的痕跡。

蕭神愛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靜聽着外面吹奏的樂聲,一時間竟有些恍然失神。

她握緊了手心,直到被裏頭的堅硬之物咯了一下,方才緩緩攤開手。

手心裏躺着個紙包,拆開後,裏面裝着兩枚饴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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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剛才齊邯觸碰她手心時,趁機塞給她的。

她并不嗜甜,凝着看了會後,卻是拈起其中一顆,緩緩放入口中。

一點點甜味蔓延開,她用舌頭将那顆饴糖頂到側面,臉頰霎時變得鼓鼓囊囊的,很像最近長胖了的兩只小奶貓。

平涼侯府離得并不遠,此時天色将暗,然外面燃着的無數火燭透過車窗菱格照入,倒顯得燈火通明起來。

蕭神愛含着那顆饴糖,将剩下的一顆用紙重新包好,頭一回覺得,似乎味道還不錯。

儀式進行得很快,直至她被人扶着在榻上坐下時,都尚未緩過神來。外面傳來一道道磕碰聲,是宮侍們在搬動嫁妝。

平涼侯府的親眷們都在外面看着。

“竟是這昏禮都完了,嫁妝才全部進府。”丘氏感慨了一句,“便是當年南陽公主出降,我跟着觀過禮,竟是也比不上這個。”

南陽公主是帝後長女,五歲時便已冊封公主,賜下六百食邑,後來成婚,更是添至食邑千餘。

尋常親王也不過如此了。

林氏撇撇嘴,拉過她低聲道:“我聽說,太子的私庫,泰半都給她了。”

丘氏看她一眼:“你如何知道的?”

“聽我母親說的。”她舅舅是黃門侍郎,往天子跟前的機會更多些。想到這兒,林氏帶了點得意,“據說前段日子,太子給聖人上疏,将自個這麽多年攢下的財物分成了五份。給了合浦郡王一份,給這位兩份,剩下兩份則是孝敬父母。聖人和皇後哪缺這份錢,正好這位馬上出降,便都給了這位。”

丘氏大驚:“那豈不是,太子財物的五分之四,都……”她又覺着不對勁,“聖人對那位瞧着也像是有情的,怎的還……”

林氏撇撇嘴:“此事壓根沒送到聖人跟前去,是皇後做的決斷。”

丘氏也不知她說的是真是假,囫囵着應了幾聲。

說話間,嫁妝已全部搬了進來,一擡擡箱籠疊在院落中,極為壯觀。

衆人也沒繼續在外面待着,轉過身子進了屋中。

看着頭戴九樹花釵、端坐于喜床之上的美人,林氏忍不住掩唇笑道:“早就知道郡主生得好,今日做了新婦子,更是美得讓人移不開眼呢。”

蕭神愛穿戴着這麽重的衣衫和發飾,頭有些暈乎乎的,不想搭理她。

清檀小心翼翼瞥了她一眼,心道她家郡主肯定在想這人說了句廢話。

屋中靜谧一瞬,沒有人接話,林氏一時間有些尴尬起來。

也不知是怕她太過尴尬,還是旁的什麽緣故,齊丹影在一旁笑道:“确實如此,是阿兄福氣好。”

早在天色暗下來後,外面便又飄起了雪,比昨日還要大些,連帶着呼嘯的風一塊兒,隐隐有成大雪的趨勢。

齊邯便是踏着這陣雪回屋的,甫一進來,便聽着了齊丹影這句話,忍不住勾唇笑了下。

見着那高大挺拔的男子緩步邁入,每一步都帶給人極強烈的壓迫感。齊丹影本就怵他,在看到他唇邊的那抹笑時,更是慌了起來。

她曾經見過,兄長這般笑完後,便是吩咐将人拖出去。

剛提了他一句,且還是踩他去捧別人,結果立馬就被正主給撞見,這感覺可糟透了。

齊丹影低着頭不敢作聲,還是齊丹玉扯了扯她,方才反應過來該出去了。

從齊邯身旁走過時,她更是恨不得離個八丈遠,生怕被他給注意到。

風聲瑟瑟,衆人皆離去後,蕭神愛這才直起被花釵壓彎的脖頸,擡眸看向他。

比起黃昏時見過的那身肅穆莊嚴的禮服,他已換了身較為輕便的公服。深紫的公服愈發襯得他面容俊朗,腰間系着玉革帶,踏着祥雲紋碧绮地衣,一步步朝她走進。

她聽那些在屋中作陪的女眷們說過,今日平涼侯府賓客如雲,他的那些同僚和兄弟們,只怕都是要灌他酒的。

他離得越近,蕭神愛越能看出他眸子裏的幾分迷離之色,竟是隐有玉山将傾之勢。

“桐桐。”齊邯走近幾步,燭火搖曳,見着蕭神愛端坐在喜床上,仰望着自個時,一時間竟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許是知道他今日不會發作,便是連齊郁的膽子都大了幾分,領着人強拉着他敬了不少酒水。

想要攬着她說幾句話,卻又驀地想起自個身上帶着酒氣,伸出的手卻又讪讪放下了。

正當他的手要垂落至身側時,卻被蕭神愛給猛地抓住,她仰着臉問:“怎麽了?”

“我身上有酒味。”齊邯輕聲同他解釋。

“嗯,我知道。”蕭神愛将攬抱着他的腰身,将腦袋埋在他懷裏,低聲道,“有一點點,是玉湖春嗎?”

齊邯點點頭。

今日準備的酒水,确實大多是玉湖春。

蕭神愛勾了勾他的手指,聲音嬌嬌的說:“我脖子好累哦。”

已是冬日,屋中角落裏點了炭火,齊邯垂首望向她,也不知是被炭火熱氣熏的,還是旁的緣故,她面頰上暈了一層淺粉色。

他輕聲說:“我幫你拆了吧。”

外面的朔風不斷撞擊窗牖,新修好的窗牖十分嚴絲合縫,并未因這狂獵的風而有絲毫動容。

仍是穩穩當當地立在那,為這間屋子擋去所有的風雪。

窗戶無甚變化,然蕭神愛卻是難掩心悸。

她從未見過這般的齊邯。

以至于在男人替她卸花釵和博鬓的時候,一直低垂着頭,不敢看他一眼。他那雙鷹隼一般的眸子,給人帶來的是莫大的壓抑感。

讓人瞧了,便忍不住尖叫着想要逃開。

緊繃的發猛地一松,又是幾绺發絲緩緩垂落,蕭神愛能察覺得出來,是最後一支花釵被取下了。

但她仍然不敢擡頭看他。

直至齊邯輕輕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揚起臉。其實他也沒使多大力氣,但她偏就順着他的動作,緩緩擡起頭,繼而掀起眼簾看他。

一雙朦胧的桃花眸裏泛着水霧,纖長的羽睫濃密而卷翹。

往日裏那般無法無天的一個人,這會子竟是慌張起來。齊邯輕笑了聲,摩挲着她的下巴,輕聲問:“在怕什麽?”

蕭神愛卻是罕見的沒有答話。

面前的美人玉腮暈粉,膚色如窗外正飄着的細雪,烏發垂落在身側,睜着雙桃花眸,一錯不錯的盯着自個看。

饒是齊邯,眸色也忍不住暗了幾分。

腿彎突的被禁锢住,蕭神愛怔怔然垂手去看,尚未反應過來時,身子便已騰空,而後又穩穩地……穩穩地坐在他腿上。

且身子還靠在他懷中。

以往他也抱過她。淘氣爬牆時,将她抱到地面上;想看池中錦鯉時,将她舉起來看個清楚;睡着時,将她抱至榻上。

卻是頭一回,是這般的姿勢。

蕭神愛霎時便羞紅了臉,呼吸滞了一瞬,纖細的手無意識抓住了他的衣襟,讷讷道:“哥哥……”

齊邯沒做回應,只是以一雙灼灼星目,直視着她的眼眸。

他聽得出來,懷中的美人在同他撒嬌。

還有些不安。

他只将人攬得更緊了些,蕭神愛被迫整個人貼到了他懷中,肌膚相觸碰的感覺,令她渾身熱了起來。

齊邯低頭,啄吻了下她的唇角,方才輕聲說:“桐桐,閉上眼。”

蕭神愛求之不得,立馬阖上了雙目,睫毛卻仍在不斷顫抖着。

齊邯的落在她的腰肢處,将那不盈一握的纖腰牢牢禁锢着,倏爾,一陣溫熱的感覺落在了眼皮上。

蕭神愛一怔,睜開眸子看他。

不出意料的,在他眼中看到了幾許笑意,他撚了撚她的耳珠,又是一吻落下。只是這一次的位置卻不是唇角,也不是眼皮,而是實實在在的,落在了她的唇瓣上。

燭火發出荜撥聲響,屋中的光線暗淡幾分。

蕭神愛被迫去迎合這個吻,攥着他衣襟的手,也不自覺的移了位置,勾住了他的脖頸。

良久,齊邯才肯放過她,在她耳畔溫聲說:“別怕。”

蕭神愛睫毛微顫,被他這兩個字給安撫了下來,略有些委屈的撇了撇嘴,哼唧道:“齊邯,我渴了。”

轉瞬又變得頤指氣使起來。

從穿好這身揄翟伊始,她便沒再喝過一口水。

床榻邊的案幾上便放着茶盞,齊邯伸手斟了小半盞,送至她唇邊。

許是渴狠了,這小半盞茶水根本就不夠她喝的,一下子喝了個幹淨不說,還又勾着他脖子撒嬌:“還想喝。”

齊邯這回倒了滿滿一盞,卻不敢讓她直接捧着喝,而是一點一點的喂了進去。只是這次,倒是多了些,齊邯順勢将剩下的飲了,方才将茶盞擱置回案幾。

蕭神愛這會得了空,才發現那套茶盞,竟是一套上好的梅青色瓷盞。

齊邯不是沒吻過她。

可從前的那幾次,無一不是輕觸即離,仿佛蜻蜓點水一般的,什麽都還沒反應過來。

回想着剛才的那個吻,蕭神愛一下子就紅了臉,攥着他的袖子說:“齊邯。”

“嗯?”

“歇下吧。”她低聲說,“我有點困了。”

齊邯忍着笑,撫了撫她細膩的面龐:“時辰尚早。”

蕭神愛被他這般盯着瞧,早就羞到了極點,連腳趾都蜷縮了起來,她急道:“可是我真的困了呀。”

“唔。”齊邯攬着他,沉吟了半晌,“那桐桐先親我一下。”

見她扭過了臉不同意,他緊接着誘哄道:“乖,一下就好。”

燭火打在男人的面龐上,他清隽的容貌盡顯無疑。

蕭神愛尚記得幼時,她總找齊邯玩的原因之一,便是他長得好看。

蕭家人都生得好看,而蕭晗和蕭衡又是其中格外出衆的兩個。蕭神愛年紀雖小,基本的審美能力還是有的,看他們看久了,再看旁的男子,總覺得眼睛疼。

在齊邯缱绻聲音的蠱惑下,蕭神愛緩緩垂首,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她仍是有些害羞的,只輕輕觸碰過一下之後,便飛速的逃開了。開始盯着不遠處搖曳的燭火瞧。

身畔卻半晌都沒有動靜。

蕭神愛不得不轉回了身子,在心中思量着,他不是說只親一下就好的嗎?

難道她沒親對位置?

這般想了想,蕭神愛又在他另一邊臉上親了下。

還是不行。

她又換了個位置,這次是學着他先前的模樣,親了親他的眼睛。沒敢太過用力,也沒敢耽擱太久。

可都已經這樣了,那人卻半點都沒有放開她的意思。

蕭神愛不高興了,抿了抿唇,問他:“要怎樣才行?”

白享受了一會兒,齊邯方才心滿意足的緩緩笑開:“看來我上回告訴你的,還沒有記住呢。”

蕭神愛懵了一下,他告訴她了什麽?

齊邯忽的伸手,點了點她的唇瓣,眸光灼然,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他什麽也沒說,卻又像是什麽都說了。

蕭神愛的面色愈發的紅,明白過來他什麽意思後,只得顫顫巍巍地俯下了身子,嘗試去觸碰他的唇。

只是甫一觸碰到那溫軟的唇瓣,她卻被男人的大掌給扣住。

他不但加深了這個吻,蕭神愛還能清晰的感受到,他似乎在描摹自個唇瓣的形狀,一點一點的描摹過去,她的耳根子也跟着一點一點的燥熱。

而後的事情,卻超出了她的掌控。

根本沒有她所想的,親他一下就能被放開,而是逐漸失去了控制,朝着另一個方向發展過去。

蕭神愛微微蹙着眉,被青年放在那柔軟的榻上時,才恍然想起來,他根本就沒有做什麽承諾,只是說讓她親一下而已。

而她就這樣,傻乎乎的落進了他的圈套。

一時間,她有些懊惱。

灼熱的吻一路向下,在脖頸處稍稍停留了片刻,就在蕭神愛以為能夠喘口氣的時候,卻又繼續往下蔓延着。

“子彰……”她低低的喚了句,聲音裏帶着點顫抖。

齊邯安撫般的吻了吻她的耳珠,柔聲說:“我在。”

男子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耳畔,卻絲毫沒能将她給安撫下來,反倒激起身子一陣陣的顫栗。

蕭神愛最開始的低低啜泣聲,是羞的。

等到了最後,卻是真的受不住了。

只能一邊哭着一邊小聲哀求。

她最知道該怎麽拿捏齊邯。也知道自個只需稍微哭上一會,他便會服軟。

果不其然,齊邯攬着她輕聲哄了一會後,便拿一件披風将她裹着,抱着人往浴房而去。

浴房同卧房有一隐秘的夾道相連,這般就無需從外面繞上一圈,也無需擔心身子被風雪給侵蝕。

美人凝脂般的肌膚上,有着細密的紅痕,在浴房時已經沒了半點力氣,整個身子都歪在他身上。

齊邯撥弄了下她被薄汗洇濕的鬓發,哄了半晌,而後又哄着人在浴房行過一次。

蕭神愛早就累的不像話,懵懵懂懂的被他哄騙一次後,身子整個都泛了一層粉,捶了他好幾下。

卻沒有半分力氣可以使上來。

最後是齊邯将她給抱回房的。

外面風雪交加,屋內卻溫暖如春日。榻上的被衾極為柔軟舒适,甫一沾上去,蕭神愛便覺得身子都陷了進去。

“睡吧。”齊邯輕輕拍了下她的背。

見他要阖上眼,蕭神愛卻不許:“你不準睡。”

“為何?”

她也說不清為何,只是想有人這會子陪着她,到了個新地方,總覺得一睡着便極沒有安全感似的。

可她又不想這般說,想了許久,只得說:“我都還沒睡,你不準睡。”

齊邯眉眼含笑,應了下來:“好,我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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