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算賬這賬今日肯定是要算清的

素雪滿道,幾乎要瞧不清原本的模樣。

枝頭屋檐,具是壓了一層霜色,枝桠彎折,讓人擔心随時都要斷掉。

看了眼腳下的雪,齊邯拉過蕭神愛的身子,讓她離那枝桠遠了些,輕聲說:“記着看路,別摔了。”

身畔沒人回話,過了好半晌,她方才仰着臉問:“甜不甜?”

問的沒頭沒尾的,但齊邯卻聽出她在問什麽。

她在問那顆饴糖。

還有些許沒化完的饴糖殘存在口中,感受着那股滋味兒,齊邯點了點頭:“甜。”因又問她,“怎的只吃了一顆,還留了一顆?”

兩顆饴糖,一人一顆。

想起來便覺得甜到了心尖上。

蕭神愛見着路邊的石子又想去踢,腳伸出去些許才想起來,自個今日穿的這身揄翟有多厚重。

伸到一半,又縮了回來。

“昨晚吃了一顆,另一顆本想留着待會再吃,結果給忘了。”蕭神愛望着他,甜甜的說,“剛才摩挲衣袖的時候才發現,想着不能浪費,就給你吃啦!”

齊邯忽的僵住,饴糖已全部化完,他突然覺得剩下的不是甜味,分明就是苦的。

對于他悲傷的情緒,蕭神愛一無所覺,還拉着他的胳膊晃了晃:“我們快回去吧,好累哦。”

嬌嬌的聲音萦繞在耳畔,齊邯不自覺的柔和了眸色,回握住她的手,柔聲道:“好。”

回房後,齊邯替她拆下這一身裝束,外頭換了件酡顏衫子,又選了條绛色紗裙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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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新婚,準備的衣衫也都是些豔麗的顏色,便是連首飾也是金玉為主。

正要将那條绛色紗裙系上時,蕭神愛心口猛地一跳,擡眸看去,發現是有人正在盯着自個……自個的胸襟處。

蕭神愛面色一紅,垂首正要斥責他,卻發現是那處的系帶散了,能清晰瞧見裏頭秋香色的抹胸。

她不禁有些羞赧,要去系衣帶,然手上又拿着那條绛紗外裙。手忙腳亂間,什麽也做不成。

“我來。”正窘迫時,齊邯起了身行至她跟前,輕聲說了一句。

分明只是随意的兩個字,卻頗有些能安撫人心的味道。

蕭神愛本就不大會弄,而婢子們又都在外頭候着,此刻見他主動提出相助,簡直是求之不得。

她很信任的挪開了手,臂彎裏挽着那條罩在最外層的紗裙,任由他去幫自個系好衣帶。

直至癱倒在榻上,身上布了更多的紅痕,心髒急遽的跳動時,她方才明白,齊邯根本就不是真心要幫她的。

昨日的痕跡還有些許殘留在身上,齊邯伸手撫觸幾下,蹙眉道:“怎的這般嬌氣?”

蕭神愛緊抿着唇,輕輕掙紮了幾下,可那人卻像是沒半點眼力見似的。非但按住了她的動作,俯下身子在原處落下一吻。

卻恍若飲鸩止渴。

如此,齊邯的動作又纏綿輾轉了些,動作雖一輕再輕,然她這副瓊漿玉液澆灌出來的身子嬌貴,那片緋色剛消下來些許,頃刻間又轉深了些。

所幸他也僅是如此,未有下一步的動作,反倒是開始替她攏上衣襟,柔聲說:“我尚有些事要去書房處置,一會兒回來陪你用午食。”

蕭神愛搖了搖頭,終于忍不住開始指責他:“你剛才說的,你是要替我穿衣裳的,怎的還……”

到這兒已是雙頰染緋,後面半句話,無論如何也說不下去了。

齊邯卻是替她系好衣帶,又輕拍了拍,擰着眉頭問:“我這不是在幫你穿衣?”

他所拍的位置,令蕭神愛更是身子都染上了一層粉,而後又伴随着一句“偏你還不領情”傳來,她更是有些氣惱。

“哪有你這般的。”蕭神愛抱怨了幾句,又道,“既是還有事,那你趕快去書房吧,若是事情太忙了,一時半會回不來,也沒關系的。”

孰料齊邯并未生氣,只傾身擰了擰她的面頰,指了指手臂上被她抓撓出的痕跡,在她耳畔低聲道:“嗯,待會回來了,再找你算賬。”

算賬二字,被他說得極為纏綿悱恻,幾乎是在口中繞了數圈,方才說出來的。

可那張清隽的面龐上,竟還是一本正經的樣。

***

平涼侯府的書房,出了內院月洞門不遠便是。

只是這處書房是齊邯一人的,府中旁的郎君雖也住外院,卻同他的位置相去甚遠。

“當初修葺時,竟忘了在月華院也修築個書房。”坐于書房主位上,齊邯淡聲說了句。

趙碩回道:“月華院屋舍多,将軍也可再布置個出來。”

他想着将軍從前便極看重郡主,如今倆人新婚燕爾,不願分開也是常理。

齊邯沒搭理他,只問道:“元正軒的傷勢,如何了?”

趙碩道:“似乎好了大半了,前幾日見着他上街,同友人去了趟鳳鳴局。”

“盯着些。”齊邯瞥了他一眼,壓下眸子裏淺淡的幾分戾氣,“這麽點小事都辦不好,老七是膽大包天,我看你是快廢了。”

那次他所交代的,僅是讓鄭氏受驚,給個教訓即可。

卻沒料到元正軒會反應那麽迅疾,還飛撲過去救人。鄭氏沒事,他卻是受了重傷。

尤其是臉上的傷。

雖說本朝臉上有瑕不可為官,然這些日子經過新蔡伯府運作,元正軒是救母所傷已為許多人知曉。

孝子和旁的人,自然是有所不同。

平白叫他得了個好名聲。

想起那段時日的心梗,齊邯語氣也生硬了些:“再有下回,決不輕饒。”

他很平靜的說完這句話,書房裏沒有點炭盆,趙碩卻硬是聽得冷汗涔涔。

趙碩拱手應道:“是,屬下知曉了。”那日郎君動怒,念及大婚在即不想見血,才只讓人将他杖責二十,又罰抄了諸多書冊。

身上的傷才剛剛好全乎,他可不想又添多的。

院中寂寂,連掃雪的聲響也不見了。

齊邯接過趙碩遞來的蠟丸,照例捏開,取出裏頭的紙條看過後,又扔進了茶盞裏頭。

“這蠟丸,還是殿下由往東宮送菜的車遞出來的。”趙碩嘆了一聲,“為不引得人懷疑,只得隔上許久才遞出來一次。”

齊邯應了一聲,阖目揉了揉眉心,又道:“老七年歲大了,如今既已謀了差事,該當勤勉些。無事就不必總歸府了,當跟着同僚上官多學學,在官署宿下即可。”

趙碩眉心一跳,這話說的冠冕,但他跟随齊邯多年,自然能聽出裏頭夾雜的幾絲薄怒。

以往将軍拿七郎,一貫是當把好刀使的。

既是好刀,待遇自然也不錯。

也不知七郎是哪兒觸怒了他。

他想了想,回道:“将軍新婚,不若等到年後吧?”

兄長剛新婚,弟弟便在官署長住,難免有嘴碎的,要說兄長和嫂子容不下幼弟。

齊邯不置可否。

批閱過幾份公文,又處理了些私事後,從椅背上拿起外氅,推門出去。

趙碩跟在後面,幾度想要說話,卻又憋忍了回去。

将軍已回京幾個月了。按理說憑借将軍對西突厥的戰功,接連擢升數級都不稀奇,武将本就升得要快些。

可嘉獎是有過了,卻沒有旁的旨意示下,連叫将軍回北庭的話也無。

他擱這幹着急,偏将軍似乎一點反應也沒,還自得其樂得很。

心中糾結許久,他突然想着,若是将軍心中早已有決斷呢?那他貿然提起,豈非是在瞎操心。

***

齊邯出去後不久,李初柔便同王夫子相攜來了月華院。

倆人是聽說齊邯去了書房才過來的,李初柔抱怨道:“這孩子,有哪般公務這麽着急,真是不知道怎麽說他好。”

齊邯對她雖敬重,但卻親近不足。想了想,李初柔到底沒再兒媳面前說兒子太多壞話。

王夫子在一旁解圍道:“這年紀,正該是有上進心的時候,夫人很不必這樣說他。”

倆人說了會話,臨近午時便要告辭離去,蕭神愛挽留道:“他中午應該不回來用午膳的,我一個人用也形單影只的,倒不如母親和阿姆留下來,一塊兒用。”

聽到兒子連午膳都不回來用,李初柔心頭略有些惱,卻沒表現出來,笑着應了一聲後,又重新坐了回去,靜等着蕭神愛傳膳。

手頭幾項繁瑣的事剛處理完,齊邯一路從書房回來的腳步很輕快,唇角甚至隐隐還帶着點笑。

行至院內,将外氅取下交給侍從,便推門而入,打算同她好好算算剛才未完的賬。

這賬今日肯定是要算清的。

然而剛将門推開,便見着那三人相對而坐,各自桌案上擺着滿目的吃食,甚至還備了些酒液,準備倒入盞中。

瞧着,絲毫沒有他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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