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小奶貓得收拾那只小奶貓

日光熠熠,先是被長長的屋檐遮擋住泰半光輝,而後又被立于門口的男子完全籠蓋。

見他立在那兒,屋中幾人都愣了一瞬。

“你不是去書房了嗎?”蕭神愛率先反應過來,怔怔的問了聲。

看着她臉上寫滿了“你回來做什麽”,齊邯一貫平靜無瀾的面龐都快繃不住,差點被氣得笑出聲來。

只是在她面前,他一向舍不得高聲說話,忍了又忍,才道:“我只是去一會兒罷了,怎會連午食都不回來用了。”

仍舊沒有人有要招呼他坐下的意思,齊邯擡眼望去,忽而有種自己很多餘的錯覺。

不過離開了一個時辰不到,連飯都沒自個的份了。

李初柔回過神後,環顧了一圈廳堂,頗有些尴尬地說:“五郎,以為你不回來用,沒準備你的份。”她斟酌半晌,提議道,“要不你還是回書房去用?”

齊邯扯扯唇角,看了眼蕭神愛的桌案,其上擺着數道精致膳食,山煮羊、爐焙雞、胭脂鴨脯。

單是瞧上一眼,便勾得人食欲大振。

他深吸口氣,緩緩行至那秾麗美人身側,輕聲說:“無妨,我瞧着膳食準備的略有些多,我同她共用一案便可。”

蕭神愛呆呆的仰頭看他,一旁平涼侯府的侍從見機,連忙在旁邊加了個位次。

“不必再勞費旁的心神了。”他道。

說着,他舉起食箸,挾了些冬筍絲,放在蕭神愛的碗碟中,柔聲說:“剛着了人去山林間采摘的,很鮮嫩,你多用些。”

他斂袖舉箸時,恰到好處的露出了一段痕跡。

一道緋色的痕跡,從手腕一直蔓延至衣襟內,再深些的紋路和走勢,則全部被衣襟給遮掩,瞧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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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察覺到她投來的目光,齊邯趁着給她挾醋芹的空檔,側首道:“先專心用膳,一會兒去了內室,讓你看個夠。”

蕭神愛先是愣住了一會,待反應過來他什麽意思後,猛地瞪了他一眼,面頰也驟然漲紅起來。

一半是聽到內室後的羞,一半是偷看被人發現後的惱。

幾種情緒交雜在一塊兒,她光憑着溫度,無需銅鏡的協助,也知曉現在自個的面頰和耳根子是何種顏色。

齊邯勾了勾唇角,方才的郁郁之色一掃而空,反倒還替她解圍:“撤一個炭盆下去吧,太熱了些。”

蕭神愛低着頭用飯,沒敢擡起頭來。

齊邯以餘光看着她光潔白皙的側顏,以往就如同一塊羊脂白玉一般,這會兒染了粉,倒成了塊桃花玉。

他心情正好,待要再給她挾一塊魚餅,左側的王夫子忽而問道:“侯爺胳膊上這傷,是怎麽回事?”

那劃傷在手臂內側,并不怎麽惹眼,坐在另一側的李初柔甚至根本就看不着。

然王夫子的方向,倒是看了個清楚。

齊邯垂眸望了眼,扯着衣袖往下遮了遮,輕聲說:“多謝夫人挂懷,院子裏闖入了一只小奶貓,我正要提着她脖頸攆出去,卻被她給掙紮着抓撓到了。”

王夫子又瞥過一眼,似是有些擔憂,溫聲道:“那侯爺可得當心些,別說只是只小奶貓,被這野貓抓了可不是鬧着玩的。”又頓了片刻方道,“這野貓的脾氣大得很,可別叫它傷着了郡主。”

殿中衆人都聽得出來,這後半句,方才是重點。

齊邯忍不住緩緩笑開,常年冷厲的眉眼浸染上了些許溫潤,萦繞周身的凜冽之氣一寸寸消散,他勾了唇角,微微颔首:“夫人說的極是。但請夫人放心,邯定不會叫這小奶貓,傷着郡主。”

明明是極平緩溫和的一句話,可蕭神愛偏就從這句話裏頭,聽出了些許纏綿悱恻和意味深長。

一個字仿佛要繞上幾個音,還透着些許艱澀的黏滞感。

她忽而就想了起來。

想起來那痕跡是如何得來的。

依稀記着,是昨晚在浴房中,她幾乎要站立不住時,在他身上抓撓出來的。

蕭神愛握食箸的手都有些顫抖起來,悄悄地瞥過眼,想要确認一番。

“不是說過了。”身側人低聲道,“此處不方便仔細查看,一會回了內室,我再讓你看個真切。”

李初柔眉宇微蹙,新婚的檔口被野貓抓傷,聽着都覺得不吉利。她想将兒子說上幾句,又想着他向來和自己不親近,又是個有主意的人。

自己拿起母親的架子訓他,反倒不好。

因此也僅是緩和了神色,勸慰道:“這府裏的貓貓狗狗,很該整頓一番了。我記着金萱堂那位就愛養,偏也不拘到自個院子裏好好喂,弄得到處都是,又叫它們生了一窩又一窩,送都送不出去。”

齊邯夠了唇角,緩聲應是:“母親說的是,這府裏的貓兒,也是該好好收拾了。待過幾日,我便着人好生整治,定不叫它們再胡亂傷人。”

見他聽得進去,也沒半點不悅之色,面容很是誠懇,李初柔也松了口氣。

說實在話,她有時候是拿捏不準同長子說話的分寸的。

他自進學起便随齊嘉良住在外院,後來又被聖人接到宮中撫養,自個給齊嘉良服喪過後便由母兄做主改嫁。

倆人相處的時間,着實不算多。

如今這樣處着,在她看來就已經很好了。

飲了幾口沆瀣漿後,李初柔溫聲說:“說起來,待年後我将阿宛的婚事定下後,便要赴荊州了。”

“怎的沒瞧見阿寧?”齊邯想起早上還見過,到了正午用膳的光景,警示不見蹤影了。

有她在,也能将母親多鬧會子。

“她被影娘和玉娘帶去玩了。”李初柔回了一句,又道,“影娘和玉娘的婚事就在明年,我恐怕已去了荊州。”

她望向蕭神愛,聲音溫和:“此事便得勞煩神愛,替她們操持一二了。”

操持嫁女的事,比娶婦還是略簡單些,且這二人又是齊邯親妹,上無父母,嫡母也不在身側,只能仰賴兄長。蕭神愛甜甜笑了聲,便要應下。

“這是什麽難事,哪需要什麽操持。就讓府裏人,照着以往嫁女兒的舊例辦就行了。”齊邯很不願她為了旁人的事耗費心神,直接打斷了她沒來得及出口的話,眉頭不易察覺的皺了起來。

李初柔怔了會子,自個親子,她還是有幾分了解的。

可也愣是沒想到,他這獨占欲,竟是這般的強,連替自個親妹操持婚事都不甚樂意。

如此一來,她倒不好強求了,只點了點頭:“你說的也是。”

她養齊丹玉二人,一來是看她們可憐,幼年留在府中恐要受太夫人欺壓,二來是為了兒子。

一頓飯畢,王夫子同李初柔告辭離去,蕭神愛二人則起身相送。

行至院門前,李處柔道:“好了,不必送了,我去玉娘那兒看阿寧。”

齊邯點了點頭,正要折返回去時,她又道:“你們新婚,我也沒送什麽,西市有幾間鋪面收成不錯,便給你和神愛做新婚賀禮吧。”

“母親不是已替我給過聘財了。”齊邯溫聲道,“那鋪面,母親還是留給阿寧吧。”

納征前,謝和尋了些古玩和田契給他,他推辭了一番,謝和卻道既給他做了這麽久半父,那總得對得起這名頭,也是他和齊邯母親的一片心意。

齊邯知道謝家是何意,他們既有意示好,又能讓他的桐桐更風光些,他也不介意收下。

李初柔瞪了他一眼,嗔怪道:“這怎麽能一樣。那是單獨的聘財,何況那大多是你謝阿叔給的,這是給你們二人的新婚賀禮。”

講究還挺多。

齊邯心裏暗自想了會。

“阿寧你不用管她的,她年歲還小。”李初柔聲音很溫和,叮囑道,“如今已經成家了,便好好的過,可千萬別争争吵吵的。神愛身份矜貴,金萱堂那邊不去也沒什麽關系,她脾氣又好,性子軟和,可別叫那邊将她欺負了去。”

王夫子正好同蕭神愛說完了話,由女兒攙扶着走了過來。

聽了她這話,饒是她認為從小帶大的孩子千好萬好,也覺着假。

太假了。

假到她忍不住要落淚。

郡主這輩子,從生下來伊始,脾氣就沒好過。

那張臉和甜甜的笑,誰第一次見了都覺得玉雪可愛,肯定是個乖巧孩子。待到相處稍久些,就能發現她有多惡劣。

唯一令她欣慰的,便是長大後學會了掩藏自個情緒。

但她也沒有去點破。她們非要這麽想郡主,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啊,她又沒法子左右人心。

真是的。

“嗯,她性子是太好了些,總容易被旁人給欺負去。”齊邯颔首附和,“沒什麽可去的,就算倆人要相見,也該是那邊過來給她請安。”

又聽着齊邯一本正經說她性子軟,王夫子頭一回動搖了,對自己産生了不信任感。

難道是她錯了?還是郡主這兩年改了?

很快,她又否認了自個。

江山易改,禀性難移。郡主可不是一朝一夕養成這般的,改不了的。

但今日這倆母子,也真是讓她大開眼界。

王夫子忍不住轉頭低聲問女兒:“這平涼侯……”她指了指腦子。

清檀扯扯唇角:“怎麽可能,要真是……殿下怎會看得上他?”

王夫子一想也是,齊邯幼時她也經常見,是個聰明孩子。可他剛才說的那些話,真是令她不得不懷疑啊。

“郡主在他面前,脾氣比往常還壞些。”清檀壓低聲音回了句。

王夫子唇瓣嗫嚅:“是麽……”

用過午膳,蕭神愛很有些困倦了,但她還是惦記着前幾日沒看完的話本子,想着再看幾頁再去睡。

齊邯一進來,見着她半躺在榻上,手中握着一卷書。

室內如春日般溫暖,然眼前景致,卻更勝春色。

榻上美人只着了身輕薄的紗衫,暖融融的日光一照上去,細膩而光滑的肌膚便顯露無疑,甚至還隐隐透着光。

日光毫無保留的傾瀉,沒有半分偏頗。欺霜賽雪的肌膚覆了層淺金色,連同那略起伏之處,也灑了層輝光。

再往下的地方看不真切,一概由被衾籠罩住了。

齊邯眸色微暗,上前取過她手中的書卷。蕭神愛只是輕握着的,很輕易的就被他給拿走,便瞪圓了眼問:“你搶我書幹嘛?”

想着他也喜歡看話本子,以為他也要看,沒好氣道:“這是下半本,上半本還在箱籠裏頭,我改日讓人找給你。單看下半本,你看不懂的。”

孰料齊邯只是将那話本子扔在不遠處的案幾上,輕聲問:“怎的看起這個來了?剛才不是要看旁的嗎?”

“那看什麽?”蕭神愛傻乎乎的問,又老老實實說,“這本我還挺喜歡看的,寫的很有意思。”

“是麽?”齊邯漫不經心道,他一邊挽起衣袖,一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方才不是說了,想看小奶貓抓撓我的痕跡?”

騰的一下,蕭神愛整張臉通紅起來,羞得連指尖都染了粉,身子恨不能蜷縮成一團,而後再堵住自己的耳朵或是他的嘴。

“沒什麽好看的。”蕭神愛背過身去,心頭不斷發顫,勉強說道,“既然是小奶貓抓撓的,你去找那小奶貓就行了,怪難看的,我可不想看。”

橫豎人都已經到榻上等他了,齊邯也不着急,只抓了她一绺柔順的發絲把玩,看着那簇烏色在他掌心和五指間游走。

身後一直沒動靜,蕭神愛以為他走了,轉過頭想瞟上一眼,卻又和一雙慵懶深邃的眼眸對了個正着。

“你做什麽啦。”蕭神愛想拿被子将自己捂起來,奈何被子已經被他給抓住了,根本就扯不動,只得好聲好氣問,“我困啦,你不睡午覺嗎?”

齊邯撚了下她的耳珠,柔聲道:“不着急,先讓你看了再說。”

他一定要讓自己看,蕭神愛被他逼得沒有辦法,便煩躁的轉過頭,想要看上一眼後趕緊午睡。

但他又将衣袖放了下去。

“我看不到了呀。”蕭神愛看着他的右手,有些不知所措。

齊邯放下了她那一绺發絲,眸子裏含了點笑意,輕聲哄道:“你将衣袖卷起來些,就能見着了。”

聲音裏含了點誘哄之意,很輕很柔的聲音,仿佛面前是珍寶,聲調稍高一些就能吓壞,語氣稍重一點就能化了。

蕭神愛不疑有他,小心翼翼伸出手,嫩白的指尖搭上了他的衣袖邊緣。

見她停頓住,似有遲疑,齊邯遂含笑喚道:“桐桐?”

明明僅是一聲輕喚,她愣是聽出了些催促的意味。

心一橫,蕭神愛便開始攥着袖緣,一點點挽上去。

随着她的動作,那一道長長的撓痕緩緩呈現出來,傷口并不深,只是那走勢和邊緣的顏色,瞧着暧昧不已。

到了手肘的地方,衣袖已經卷不動了,可能看出裏頭還有傷痕,甚至比外面的更深些。

應該是從上一路抓下來,底下只是順帶,所以看着輕些。

既然看不到,蕭神愛只有放棄,反正都已經看過了,就算了吧。

然而齊邯卻反手将她抓住,柔聲道:“桐桐還沒看完呢。”

“被擋住了,我看不了了。”蕭神愛很誠實的告訴她。

一雙潋滟生波的桃花眸,澄澈無暇的望着他。

幾乎要令他溺斃于其中。

“如何會看不了呢?方才這些被衣袖擋住,桐桐不也看着了?”齊邯撫了撫她柔順的烏發,修長的指最後停留在她的頸項與肩相交處,“單看桐桐有沒有誠意,是不是真心想看了。”

蕭神愛心跳如擂鼓,快要從胸腔裏頭蹦出來了,她怕得要往後縮,卻被齊邯給禁锢住了身子。

他附在她耳畔,輕聲道:“乖些。”

蕭神愛被他脅迫,只能擡起雙委屈的眼眸,怯生生的看着她。

齊邯也靜靜地望了回去。

她可能不知道,這般的眼神,又多勾人。

不該這樣的。

“那、那你過來一點點。”蕭神愛抿了抿唇,小聲說了句。

齊邯依言傾身過去了些,眉眼蘊着笑意,望向榻上咬唇含羞的美人:“怎麽了?”

蕭神愛問他:“那傷口是從哪兒下來的?”她确認了位置,只看到那就夠了。

齊邯蹙眉思索良久:“不記着了,我還以為桐桐會記着呢,畢竟是瞧着我被那奶貓給抓傷的。”

他特意咬重了後面半句話,令她的心尖更是顫了又顫。

“我沒有。”蕭神愛矢口否認,“我才沒有看到。”

她擡頭飛快瞥了他一眼,擡手去解他的蹀躞帶。偶爾出去玩時,她也會穿着身圓領袍,對這蹀躞帶算不得陌生。

螭首玉帶鈎被解開,蹀躞帶沒了束縛,随之落在床沿上。

蕭神愛又鼓足勇氣望了一眼,再去動他衣領右側那枚鎏金扣。

半邊衣衫立時向下耷拉着,蕭神愛便要伸手去扯開看,卻被齊邯給攔住了:“不對。”迎上蕭神愛不解的眸光,他解釋道,“外袍內尚有中單,這般是看不着的。”

說着,他又牽引着蕭神愛的手來到右側腰際,柔聲說:“更何況,這兒尚有一顆未解開。”

蕭神愛由他引導着,一步步解開了外側腰間的鎏金扣,和內側的兩枚。

紫色外袍褪下,白紗中單呈現在她面前。

順着他誘哄的話解了衣帶,總算是瞧見了那條傷痕。

從肩處一路往下蜿蜒,至手腕上方些許。實則并非一道,而是數道傷痕組合而成的。

一道是她站立不穩時抓撓的,另幾道……

除卻這幾道,他胸腹處分明的肌理上,還盤踞着許多,紛亂錯雜,同原本的傷痕交錯在一塊,險些叫人認不清楚。

愣神間,她忽而被平穩放至榻上,枕着綿軟的隐囊,眼前是帳頂。愣神間,齊邯已灼然盯着她,眼中仿佛有着兇光。

蕭神愛心頭一跳,很委屈的問:“我都看過了呀,全都看完了,還要做什麽嗎?我都想睡了。”

她很輕易的一句話,又讓齊邯心裏那簇火旺了起來,他撫了撫蕭神愛的面龐,柔聲說:“不急,需得收拾那只小奶貓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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