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過年想如何就如何的

偏暖的日光照下,着一襲水色長裙的女子面容冷肅,心中不悅溢于言表。

幾個管事此刻震驚更大于懼怕,全都恍惚了一瞬,懷疑自己聽錯了話。

然而當那郡主最後一道微乎其微的聲音傳入耳中,一陣冷意順着脊骨爬上來,而後緩緩浸入骨髓。

直叫人從頭涼到了腳。

蕭神愛将賬簿扔在案幾上,掀起眼簾同白管家說:“太夫人腿腳不便不能出門,這事兒你們都不曉得麽?往後她再有什麽想要的去支取,只管将人請到咱們府上來,由着她挑選便是。”

不知這是哪年哪月有的事兒,太夫人那身子骨,瞧着比誰都硬朗。奈何面前之人非但是侯府女主人,亦是郡主之尊,白管家不得不垂首,硬着頭皮唯唯應是。

郡主身份尊貴,侯爺亦是明目張膽的偏心,自然她說什麽就是什麽。

便是指鹿為馬,他們也只能順着。

“每至臘月,太夫人是喜歡出去采買東西的。”另一個孫管事見白管家在郡主面前說得上話,不願獨叫他一人得了這份體面。

蕭神愛面上含笑,飲了口茶水,方悠悠道:“這樣麽。”

茶香怡人心脾,她端着茶盞暖手,時不時的飲上幾口,良久方才含笑道:“我問過太醫,太夫人這樣腿腳不便的病症,最适合卧床靜養。尤其是進來雨雪多,稍有不慎便會腿腳不便。若是太夫人再這麽不愛惜自個身子,胡亂跑出去玩,我可唯你們是問了。”

她說話時,唇邊含着三分笑意,每一個字都吐得很清晰,甚至聽來有些溫聲細語。

郡主跋扈的威名,她在閨中時衆人便已聽說過。大了雖沒見過她,卻也依稀記着她幼時來侯府的驕縱模樣。

單為這個,便讓人不敢不謹慎小心。

“往年過年,侯府都是怎麽安排的?”蕭神愛望向幾人,含笑道,“這些習俗我不甚明白,還要勞煩幾位管事同我說說。”

她還從未有過在宮外過年的經歷,唯獨幼時聽母親和傅母說起過一二。

Advertisement

再詳細些的,她一概不知。

見幾人站得累了,她便叫人上了葦席和茶水,好讓他們坐着說。

幾位管事同她講了許久,蕭神愛在心裏和侍從打聽來的對比了番,大致沒差什麽,似乎和宮裏過年的流程也差不多,遂含笑道:“諸位辛苦。我今朝是頭一回,還需得各位襄助才好。”

幾人連連道不敢當。

話說的差不多了,蕭神愛正想叫人退下時,身側水晶珠簾忽的發出撞擊聲,随後是男子闊步從中出來,俯下身子同她低聲道:“我去會前院書房,晚些回來用晚膳。”

管事們豁然瞪大了眼眸,沒想到這會子侯爺竟在裏面,心髒怦怦亂跳了起來。

身上滲出了些冷汗,一時竟又有些慶幸,幸好方才未曾想着糊弄了事,也沒敢有任何欺壓的念頭。

就算這位新入門的郡主不懂,叫侯爺聽着了,斷然不會叫他們好過。

幾個管事走後,蕭神愛轉去書房翻看賬簿。

剛才幾人已經跟她說過,從前府裏過年,多半都是丘氏或林氏操持。這府裏正經的主子是齊邯,倆人想要支取銀錢,也非易事。

最後還是得太夫人出面,明面上說是她操辦的,才能領得多些。

“郡主不是不想在府裏過年嗎?”清檀在她身側坐着,一道翻看賬簿,疑惑道,“那幹嘛還替他們管,那邊別院都還沒布置呢。”

蕭神愛眉心微蹙:“別院那邊不急,明日叫绮雲領着人過去灑掃收拾下。”

見清檀仍是有些不高興,她有些好笑:“怎麽變這麽小氣了?”

清檀嘀咕道:“我本來就很小氣。”跟在她身邊待久了,豈能不小氣。

“明年初玉娘就要出閣,只能是我們這長兄長嫂來辦,過年這事,我就當是練手了,權當看看府裏有哪些能用之人。”蕭神愛溫聲同她解釋着,“家中小宴罷了,辦砸了也沒關系。”

反正她也不去。

清檀翻過一頁,小聲念叨:“要是郡主的郡主府建好了就好,不必跟這些人住到一處。”

蕭神愛瞥她一眼,沉聲道:“好了,此事莫要再提。”

她的郡主府選址在安興坊中,毗鄰宮城,原是一位宰相府邸,已經荒蕪許久,從前兩年開始便在重新修葺布置。

本已經快竣工了,然而自父親被幽禁後,便開始停工,一停便是這大半年的時日。

還不知要停到何時去。

清檀這句倒是說的很對,若是郡主府建好了,她就能光明正大的到別處待着去,她上頭又沒有舅姑,也不會被人逮着不事舅姑說閑話。

“知道啦。”清檀還是有些不情願,然而見她都肅了神色,不得不鄭重應下。

蕭神愛靠在憑幾上點了點眉心,輕笑道:“找個醫士給太夫人調養身子,她腿腳不好,最好是多貼些膏藥,再紮紮針,對身體好。”

清檀扯了扯唇角,知道她這是還記着上回在衛國公府,林氏說太夫人腿腳不好的事。

這是想讓太夫人坐實了病症。

“好,明日就去請位醫士。”清檀含笑應下。

*****

車架行駛在長安城中,車轍同地面之間的接觸發出聲響,又被馬蹄聲掩蓋了過去。

任憑外面煦日高懸,車廂內仍是一片昏暗。

在西市逛了許久,采買了許多東西,饒是出來時興致再高,蕭神愛也有些累了。

她半靠在齊邯懷裏,阖着目卻又睡不着,一時因此有些不悅,扯着齊邯的衣帶問:“你困不困?”

見她又轉而去拽蹀躞帶,齊邯覆住她綿軟的手,防止她沒個輕重,而後輕回道:“不困。”

這回答顯然不能令蕭神愛滿意,轉瞬就變了面色,哼唧道:“我都這麽困了,你怎麽會不困?”

她有時候覺得齊邯很強。

明明睡得比她還少些,可每日的精力卻比她旺盛百倍,阿耶似乎也是如此,身體雖不怎麽樣,還挺能熬。

不管熬到多晚,第二日起來又是神采奕奕。

這難道就是他們的異于常人之處?

蕭神愛酸溜溜的想了會,有些不高興的将手放在他衣襟中取暖,不死心的問:“你真的不困?”

齊邯頓了一瞬,回道:“嗯,是有些困了。”說着,竟是要阖上眼眸。

蕭神愛氣得要命,這不明擺着糊弄她嗎?

她使力推了推,賭氣道:“不準睡!”

齊邯只得又睜開了眼:“好,我不睡。”

拿懷裏這個人沒奈何的,他将人虛攬着換了個姿勢叫她依靠,同她調笑:“這還是你第一回 去那別院,去看自個的屋舍,居然要睡着了。”

“我就是很困啊。”蕭神愛揉了揉眼睛,身子騰挪幾下,感覺舒服些了才說,“我還沒問你呢,咱們去別院過年是不是不太好啊,會有禦史參你嗎?”

“不會。”齊邯吻了吻她的發絲,撫着她的脊背安撫,“他們聰明些,也該知道不将此事說出去。何況說出去了也沒什麽,你是郡主,自是想如何就如何的。”

蕭神愛擡頭看了他一眼,郁悶道:“那我名聲豈不是要變壞?”

齊邯失笑:“怎麽會?你別擔心了。”那些公主們都是擠破了頭的想要進宮過年,去不了的也是在自個府宅中逍遙自在。

她們不違律,臣子不會管,不謀反,聖人不會注意到。

被他安撫了一會,蕭神愛才漸漸放下了心,過了片刻,她騰的直起了身,問道:“是不是快到茗遠齋了?”

“是。”齊邯應道。

蕭神愛咬了咬唇瓣,朝外看去,然被紗簾阻隔,什麽都瞧不清,遂輕聲說:“一會兒停下來,讓我買一匣子糕點吧。”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