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芫軍師你阿耶知道,你無父無母麽?……
連綿不斷的幾場雨,令京師夏日的熱氣一下子消弭殆盡。
好容易等到長安終于放了晴,卻還是殘存了些許冷意。
崇政殿庭前青石磚上積了幾灘水,被西斜的日頭一照,混着徐徐南風,呈現出一片粼粼波光。
蕭晗坐于廊下自弈,時而擡眸看一眼庭中桐樹,葳蕤的枝葉遮天蔽日,從碩大的樹葉縫隙間,隐約可窺見顫巍巍挂在枝頭的梧桐子。
尚未到成熟的時候,需得盯着仔細些,方能看清楚一二。蕭晗凝着看了許久,不知不覺眼睛有些疲乏了:“大概還要些時日,方能成熟。”
林易跟着點頭,臉上帶着幾分笑:“殿下說的是,這桐子可得到了秋日,方能成熟落下呢。”
陣陣薰風輕柔如許,蕭晗斜眼看了看他,輕哼一聲:“還用你說?”
林易賠笑應了聲是,同他說起了這段時日京中的趣事:“奴婢聽到宮中傳聞,說聖人這幾日身子骨好些了,昨日還下床走了兩步呢。”
蕭晗拿起一枚黑子朝他扔去,哪怕庭院中此刻只有他們二人,仍是不易察覺的蹙了眉頭:“莫要妄議聖體。”
“瞧奴婢這……一時跟着聖人高興,竟是忘了這茬。”林易打了自個兩下,連連賠罪。
暗中打聽聖人的身體狀況,往大往小了說,可都能安上罪名。
林易想了想,又道:“哦還有吳王世子。聽聞他新得了位愛妾,那愛妾是江南人,想吃莼菜羹,他趕急趕忙的讓人送了過來,被吳王好一頓罵,差點連那愛妾一道殺了。”
他說的眉飛色舞,那繪聲繪色的描述模樣,幾乎自個就在當場看着一般。
蕭晗卻頗覺無趣,扔下下了一半的棋,轉身進了內殿。
“洪成手下人手不夠,真只靠他一個,恐怕剛到北庭地界便要被斬殺。”蕭晗取過懸在架子上的寶劍,抽出幾寸細細觀賞。哪怕在昏暗的內室亦是寒光閃爍,可見是柄利刃。
林易緊随其後進去,阖上重重殿門,方才低聲道:“殿下竟是叫郎君潛入那般危險之地,怎就這麽狠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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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是昨日才知,西突厥可汗病危是被人下了毒的緣故,下的毒分量不多,能叫人吊着半條命,卻又使不上力氣。
這下毒之人,正巧是殿下派去的細作。
中毒後,可汗第一時間封鎖消息,這才急急上書給大鄭說思念兒子,願獻牛羊換三王子歸國,實則是要召三王子回去繼位。哪成想三王子才走到半路上,可汗病危的消息便被人傳了出去,傳得莫說西突厥幾個部落知曉,便是連一直想和它互相吞并的東突厥也得到了消息。
自去年那一戰大敗,可汗威望大減,連最喜歡的兒子,都被迫被送進了大鄭為質。底下好幾個部落都不滿他擅自開戰,以至于損失了那麽多財産和馬匹。
奈何他南征北戰多年,手下兵強馬壯,若是他身子好好的,衆人只能将不滿藏在心裏,不敢去挑戰他的權威。
恰逢可汗病危,一衆兄弟和兒子們,便開始蠢蠢欲動。再被人挑撥幾次後,戰事一觸即發。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蕭晗淡聲反問,“突厥只是荒夷了些,也不都是蠢貨。我叫他攪渾西突厥這池水,居然上來就幹了件大的,不過他命不好,竟然被齊邯截住了那三王子。”
林易不是很懂這些,聽到是被齊邯截走了人,忙道:“是被平涼侯截走還好些,總歸不是旁人,殿下放寬心就是。”
蕭晗“铮”的一聲将寶劍完全拔出,緩緩靠坐在那張檀木圈椅上,嘆息了一聲:“直至今日,我也不知叫阿衡……到底是對是錯。若是沒有西突厥這場禍事,北庭一行,必定兇多吉少。”
廢棄皇孫容易受人宰割,将來也容易被清算,連這層身份都失去了後,有時恐怕更好任人拿捏。
他在北庭經營多年,暗中安插的人手衆多,并不确定在他被幽禁後,北庭還有多少人會向着他。
要蕭衡假意失蹤往北庭,是個無比艱難的決定。
為了叫他更保險些,只能讓西突厥亂起來,叫北庭将注意力都放到突厥身上去。
盧烨曾向他提議,可引東突厥南下,再聯合吐谷渾和西突厥一道抵禦,趁亂殺回長安直接助他登極。
這是個最穩妥最便捷的法子,他卻想也不想,直接否決了這個提議,并告訴盧烨,此舉無異于引狼入室。
請神容易送神難,就怕突厥不滿一時掠奪,想要把窩都給挪過來。
他确實不想死,也想要這萬裏河山,但卻不願叫外族入侵,最終拿到手的只是一個空殼子,內裏的錦繡都被外族給掠奪光了。
“阿耶這病症,也只能這樣好一陣壞一陣了,不過他人沒事就行。”蕭晗揉了揉眉心,想起聖人近來訓斥了齊王好幾次的傳聞,無奈道,“二郎那性子,他也不是不知,何必呢。”
自他活到進學的年紀,朝中上下就沒大關注齊王這個二皇子了,也沒人再将他看做儲君的預備。所學所聽,都是告訴他作為未來藩王,要盡心盡力輔佐哥哥。
齊王性子懦弱,在朝中領的一向都是閑職,沒人教過他該如何處理這些棘手的政事。
皇帝清醒後,知道他又以政事過問皇後,被氣得連罵了數聲沒出息。
“給阿衡傳個消息,讓他待這場戰事畢,沒什麽意外就先在北庭待着,不必着急回來。”
*****
隴西冬日格外冷些,風吹在臉上跟刀子似的,夏日的炎熱卻和別處沒什麽分別。
夏日豔陽過于熾熱,兼之齊邯也不在,蕭神愛便理所當然的開始躲懶,一點兒也不想出去騎馬。
騎馬多累啊,又曬又熱,出去一遭她都覺得身子骨快要散架。
清檀起初還勸勸,後來實在勸不動,只能讷口不言。
“等侯爺回來問起,我看郡主怎麽答。”傍晚用過飯後,看着窩在躺椅裏看書的蕭神愛,清檀忍不住說了句。
蕭神愛将書倒扣在躺椅邊上,擡眸輕哼道:“我能怎麽答呀?這有什麽答不上來的,我就說我不想去。”
清檀似笑非笑:“郡主當真?”
“自然是……自然是當真啊!”蕭神愛的聲音本來漸弱,不知想到了什麽,又突的提高了音調。
怕她一會兒惱羞成怒,清檀也不忍心拆穿,輕聲道:“郡主先看書,我去吩咐人燒水,一會兒洗漱了早些睡下吧,明日還要去婚宴呢。”
蕭神愛正看到興頭上,自然想要一口氣讀完,一點兒都不願意丢開手,因此只是小聲道:“急什麽,又不是你出嫁,晚些去也沒什麽啊,趕上用飯就行了。”
清檀被她給說得面紅耳赤:“郡主真是越來越……”
“越來越什麽?”蕭神愛放了書,眨眨眼,一臉疑惑的看過去。又低頭看了看自個,她這不是挺好的嗎?
清檀憋了一會,最終洩了氣:“沒什麽。”她想着蕭神愛方才的話也不無道理,如今整個隴西身份最貴重的,非她家郡主莫屬,她能去參宴就已經很給面子了,哪裏還在乎早晚。
話雖如此說,蕭神愛晚上将那本書看完,心滿意足後,便甜甜的睡了過去。
第二日比往常醒得還要早些。
用過一頓朝食後,便乘車出了門。
郡守長女出閣,哪怕男方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孤兒,亦是賓客雲集。
因那十五郎是被李家長房收養的,理所當然的由長房來給他操持婚事,蕭神愛也是去赴了男方家的宴席。
筵席正酣時,十五郎将新婦迎了回來,衆人都跟着去看,蕭神愛也是頭一回在這邊參加婚宴,見着許多婚俗都和京城不同,新奇之餘,也跟着去湊了回熱鬧。
婚房裏頭擠滿了來瞧新婦的女眷,蕭神愛眼看着擠不進去,就罷了手,還默默地後退了兩步。
“郡主不進去瞧瞧麽?”清檀笑着問她。她家郡主本來就是愛熱鬧的性子,今日碰上這種喜事,難免不想跟着玩一遭。
裏頭雖然堆滿了人,只要郡主肯過去,衆人自然會給她讓開一條道,根本不算什麽難事。
蕭神愛卻搖了搖頭:“算了,我們在外面走走吧,也清淨些呢,我剛才瞧見池邊栀子花開了,我摘一朵給你簪上。”
清檀連連擺手說不要,嫌棄栀子花太大了,一朵石榴花還差不多。倆人說笑着在廊下走了兩步,融融燈燭在地上拉了長影。
“今日這麽熱鬧,郡主怎麽不一道進去瞧瞧?”
身後突的傳來一道聲音,蕭神愛回首看去,見着了一身着赭色衫子的老婦人。這老婦人姓章,是李家二房的一位老夫人,真要論起來,還是齊邯的叔外祖母。
蕭神愛跟她不怎麽熟絡,因此只是笑笑:“嗯,人太多了,我就不進去瞧了。”
“不去也好。”那李老夫人應了句,小聲嘀咕道,“自個嫁了這麽久都沒動靜,還是莫要去人家婚房招忌諱了。”
她年紀大了耳背,自以為聲音很小的嘀咕,卻足夠廊下的人聽個一清二楚。
莫說廊下衆人變了臉色,便是連她的兒媳小章氏,也被吓得慘白了一張面容,在心裏祈禱着那郡主沒聽清。
姜氏張羅了一日,驟然聽到她這話,一口氣霎時被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來的。
她小心翼翼瞥了眼蕭神愛,斟酌着該如何開口時,卻見她只是撩了撩鬓發,唉聲嘆氣:“是呀,論這種事兒麽,誰能比得上您呢?”
“多會生吶,一生生個吃牢飯的,二生生個被罷官的,這世上還有誰比得過您?”蕭神愛輕嗤了一聲,絕美的面容半隐在燈盞下,擡手讓侍從去制止了李老夫人進門的舉動,“你這麽晦氣的人,還是別進去玷污人家婚房了吧?”
清泠泠的聲音沒有放低半點,不疾不徐的傳入了屋外衆人耳中。
這李老夫人共有五子二女,是世人最喜歡的個數。她長子年輕時在外喝酒鬧事,被收監關着去了,次子任上玩忽職守,差點将糧草給燒個精光,被罷了官。
這兩件事都被花錢、托關系擺平了,如今她膝下兒孫滿堂,誰見了都說一句有福氣,還沒人敢當着她的面提過。
遑論這麽□□裸的嘲諷。
李老夫人雙目噴火的回視,蕭神愛仿佛連看她一眼都嫌髒,擺手道:“好了好了,你快離我遠些。你都說了我還沒孩子呢,別把你的晦氣過給我了,我可不想跟你似的倒黴。”
幸得那日跟姜氏閑談,聽說了這件事。
如若不然,可不是罵兩句戳她痛處這麽簡單。
姜氏見她沒吃虧,懸着的心漸漸放下,轉而聽着李老夫人嚎啕大哭聲後,又立馬提了起來。
說兩句就行了啊,她怎的這麽能說……這可真是……
“別哭了,醜死了。”蕭神愛這會兒心氣不順,看人便格外的不舒坦。這人講話忒沒道理了些,齊邯離開隴西幾個月了,她有感而孕?
再想着齊邯騙她去臨洮,結果是去和吐谷渾聯手攻打西突厥,這樣與虎謀皮的事,他就瞞着自個去做了,便更加的委屈,說話也沒什麽好腔調。
她對小章氏道:“快将你婆母請下去,人家新婚呢,她擱這兒哭,是不是成心的?”
小章氏略有些驚惶。
這些日子以來,郡主一貫是溫溫柔柔好說話的性子,驟然發作,着實讓人吓了一跳。
清檀神色怔怔。
郡主這麽久未曾發威,連帶着她都出現幻覺,以為郡主是個溫柔的人,剛才還替她捏了把汗。
這會兒才恍惚想起來,怎麽可能呢!
以她家郡主在長安城的戰績,隴西這些人,更不可能是她的對手啊。
真是沒衛國夫人半分能耐,還敢出來作妖。
姜氏着人将李老夫人送下去了,轉頭對蕭神愛道:“往後咱們這邊不請她過來了,你可別往心裏去啊。”
她沒敢說齊邯從前随李初柔賀壽那次,這李老夫人看上了齊邯,想叫他做孫女婿,還托了齊邯外祖母說和。
然李初柔沒看上,很嫌棄這二房的一大家子,連帶着将自個阿娘都說了一通。
好說歹說着,将這小祖宗哄好了,又讓人上了茶水來叫她歇歇。稍稍得了空後,姜氏突的想起李初柔曾在信中交代過,郡主脾氣不是大好,叫她莫要輕易将人惹惱。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還以為是小姑子誇大,隴西地處西北,潑辣的女子一向很多,便沒當回事。
竟然還是句實話。
“她嚣張了這麽久,總算;有個治她的了。”姜氏轉頭同婢女道,“她今日又哭,還以為是咱們,礙于長輩名分只能退讓兩步麽?”
*****
婚宴後的第二日,蕭神愛便接到了李家二房的賠禮。
看了眼那柄碧綠的玉如意,蕭神愛嗤嗤笑了兩聲:“給他們送回去吧。”
“好,我這就去給他們送回去!”清檀爽快應了,她昨日本來準備罵的,郡主自個已經找回了場子,她就适時住了口。
蕭神愛垂眸将那玉如意随手扔回錦盒,不以為然的想着,假若她今日收了這所謂賠禮,就意味着她選擇退一步,不計較這事兒了。
但她不願意讓,也沒人能叫她讓。
哪怕父兄和丈夫都不在這兒,也沒人能叫她退讓半步。
隴西的秋日來得格外早些,幾乎是一夜之間,滿園皆染了層枯黃色,幾片落葉鋪在地上,走過時的吱呀聲格外生出幾分寂寥。
蕭神愛每隔一兩日便要問一回西突厥的戰事,聽說不斷傳來捷報後,她才稍稍露了笑顏。
齊邯回來之前,沈氏卻來找了她一次,連連嘆道:“我是真跟他過不下去了,他煩死人了,這幾十年,真是受夠了。”
見蕭神愛靜靜聽着,還給自己遞了杯茶水,沈氏面色不由一紅,輕咳了聲:“說來也不怕郡主笑話,前些日子我隐約給幾個玩得好的透了點意思,她們都叫我忍忍,道這麽多年都過了,也不差剩下的日子。我是想着郡主是從京中來的,見多識廣些,才想來問問郡主的。”
“夫人順從本心即可,我也給不了什麽好的建議。”京中夫婦過不下去時,和離者甚多,蕭神愛微微一笑,戲谑道,“要不要我給夫人介紹位?”
沈氏連連擺手:“不用不用,我都想好了,我女婿無父無母的,也不擔心親家跟我不對付,我也擔心他們小兩口過不好日子。他們下個月就搬出來自住了,我就去跟着我女兒女婿,還能替他們操持家中,将來帶帶孩子。”
合着自個都已經計較好了,蕭神愛垂首飲了口茶水,輕聲道:“既然這樣,夫人不如去跟蕊娘商量商量?她現在也是能當家做主的人了,倘若她也喜歡,這可真是再好不過了。”
沈氏一拍手,忙道:“郡主說的在理!我還當她是個孩子呢,總覺得她拿不出個主意來。”
晚間天光黯淡,她洗漱過後躺在床上,總覺得心頭惴惴不安,瞧着漆黑的帳幔,都似要吃人的獠獸。
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她便叫了清檀進來,讓她先陪自己說會兒話。
倆人說着說着,憶起了幼時在東宮的日子,齊齊笑了起來。
雖笑着,蕭神愛心底的那股子不安卻還是萦繞在那兒,許久都沒有消散的意思。
“郡主怎麽了?可是哪兒不舒服?”清檀自小跟着她,不消片刻就能瞧出她今晚的異樣,不由得問了句。
蕭神愛搖了搖頭,皺着眉頭說:“我總覺得有些難受,卻不是身上難受,是心慌。”
清檀安慰道:“沒什麽的,可能是最近天氣冷了,我去給郡主取一床厚實些的被衾來,這樣應該好些。”
她剛一起身,門扉卻被驟然扣響,绮雲踉跄着跑進來,滿臉的惶恐之意:“郡、郡主,有人正在攻打城門。”
蕭神愛掙紮着坐了起來,反而有種不安的消息終于得到證實的感覺,她擰着眉問:“是何人?郡守可組織人去了?”
話一說完,卻又想起來沈氏今日跟她說過,郡守三日前就去了各縣巡視,每個十幾日的功夫,恐怕是回不來的。
“來人打着天水的旗幟,齊五說,可能是天水王。”
蕭神愛靠坐在床頭,流民還好解決,若是藩王蓄意為之,那可就難辦了。隴西的兵馬十之八|九都被齊邯調走,天水亦是如此,但天水王自個恐怕另有一支衛隊。
臨近幾個郡縣空虛,他正好能趁機作亂。
齊邯臨走前,留下了一批親衛保護她,這會子也顧不上糾結太多,她忙道:“讓齊五帶着人,一同前去防守。我聽郎君說過,襄武城城池險要,當初鑄造亦是十分堅固,只要能守上一段時日,等援軍過來就好了。”
話雖這麽說,她心裏卻很沒底,只能想着附近郡縣能快些得知消息,趕來支援。
***
齊邯率親信入吐谷渾,同那吐谷渾王談起聯合攻打西突厥的事。
他原本沒打算吐谷渾王會同意,只是想着先将要求提高些,到時再提借道也更容易。
孰料吐谷渾王也舍不下西突厥這塊肥羊,爽快同意了他的提議。
一路靠那三王子引路北上,修改了輿圖上不少錯漏之處,而後假借助大王子登位,鏟除了正和大王子作對的四王子及可汗的幼弟。
北庭和安西亦是分了幾路進西突厥,一路深入,最終在圍攻突厥王庭時,幾路人馬由此彙合,生擒了西突厥可汗。
可汗此時早已病入膏肓,哪怕是生擒,也沒法子将他送回去呈給皇帝。只是這一仗卻令衆将士大受鼓舞,立誓掃清剩餘殘軍。
晚間慶功酒宴,北庭副都護洪成拍着齊邯的肩,舉盞笑道:“今日得以生擒可汗、攻克王庭,子彰當居首功啊!”
酣戰之際,齊邯率百餘親衛奇襲王帳,徑直帶走了纏綿病榻的可汗。當可汗被綁着出現在大鄭軍中時,他手下将士頓時失了主心骨,軍心大亂。
齊邯笑着同他飲了一杯,只是那雙淩厲的眸子,卻一直觑着他身後的人。
“這是我帳下新來的芫軍師。”發現他的眸光後,洪成不由笑了笑,同他介紹。
那芫軍師蓄着短髭,面容瞧不出什麽,身量倒是很高挑。
齊邯眯了眯眼:“顏?倒是個不錯的姓。”
“可不是麽。”洪成樂呵呵道,“他無父無母,不知自個究竟姓甚名誰,喜食芫荽,就自個姓了芫。”
齊邯差點笑出聲來。
他那雙如鷹隼的眸子不動聲色在洪成面上掃過一圈,複又若無其事收了回來。
酒過三巡,齊邯至帳外醒酒,正好瞧見那芫軍師獨自立在遠處胡楊下,擡首望着清冷明月和無垠大漠。
他緩步走了過去,嗤笑道:“芫軍師?你阿耶知道,你無父無母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