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伺候沐浴齊邯伺候得太舒服了

曙光融融,西風拂過庭中枯黃的桑葉。

齊邯滿身血污,猝不及防的被她緊緊箍住,整個身子一下子僵在原處,幾乎動彈不得。

不是身子太過疲乏沒了力道,而是想不出該怎麽辦。

見他只是愣在那兒,任憑自個哭了半天也沒什麽回應,蕭神愛更難過了,嗚咽聲愈發的迅疾,說話也是斷斷續續的:“你……你怎麽、你怎麽不理我啊?”

待到好容易說出一段完整的話,她早已哭成了個淚人。

“嗚嗚,你都不理我,你是不是不要我了?”蕭神愛抽噎了幾下,原先用力圈着他腰身的手漸漸松懈了力道,似有脫離的跡象。

她抽空擡頭,看向那面容僵滞的男人,更是委屈極了,不由氣惱道:“我……我不要……”

話還沒說完,忽而就被人禁锢住了那道細細纖腰,用力之大,幾乎要将她融入骨血一般。

“桐桐。”齊邯将她攔腰抱了起來,低聲道,“別說這些我不愛聽的。”

蕭神愛身子驟然騰空,失了支撐後,她下意識掙了幾下。

然腿彎和上身都被人牢牢扣着,稍微動一下也沒法子,她別過頭紅了眼:“誰叫你剛才……”

明明是他先不搭理她的,怎麽還怪上她了?

太不講道理了!

蜷了蜷手指後,蕭神愛試着伸手去推他。

然粉嫩的指尖甫一觸上那銀亮的甲胄,冰涼的溫度傳遞過來,下意識的又向後縮。

秋日本就是霜色盡染、露氣深重的時候,陣陣寒意裹挾而來,再這麽凍上一下,渾身霎時一個激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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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她微努着嘴,很不高興。

齊邯本意是叫她離自個遠些,怕她沾染了自個甲胄上的血跡和污泥,這會兒她蹭都蹭上了,只得嘆了口氣,抱着人闊步朝浴房走去。

院中侍從對視一眼,這才從方才的呆滞中回過神來,急急忙忙的跑燒水,也有去拿沐浴的用具和更換衣物的。

清檀剛支使了女蘿去拿澡豆和香膏,在院子裏轉了幾圈後,心境才略略平複下來,領着兩個小丫鬟去庖廚,叫人置辦一桌吃食出來。

齊邯将蕭神愛放在浴房的一張檀木小榻上,笑着點了點她的鼻尖:“方才我身上髒,才不欲抱你的,哪想到有只小髒貓将我纏着不放。你自個瞧瞧,這回可真成個小髒貓了。”

蕭神愛低頭看了一眼,發現自個缃色裙擺上滿是污漬,手上有了些血點子。

她這才抽空去注意空氣中濃郁的血腥味,擡眸看去,見着齊邯右側颌骨與頸項交彙處,有兩道交錯的傷口,便顫着聲問:“你受傷了?”

齊邯這會子才覺着那傷處有些隐隐作痛,他擡手摸了摸,輕聲道:“一點皮外傷,不妨事。”

“哪裏會不妨事,流了這麽多血……”蕭神愛又開始哭了起來,先前眼圈的一圈紅腫還沒消下去,此時愈發的醒目,哭得身子都在打顫。

齊邯半蹲下來,将她攬在懷裏拍了拍,想起她當是頭一回見到從戰場上下來的人,沒被自己給吓着、還能在這兒好好說話就已經很好了。

沒法子再要求更多。

無聲的哄了片刻,他無奈笑道:“別怕,不是我的血,是旁人的。”

蕭神愛于啼哭中緩緩擡起頭,将信将疑道:“真的?”

“自然是真的。”齊邯輕聲哄着,柔聲道,“桐桐幫我把甲胄解了可好?解了甲胄,你就知道我說的真假了。”

蕭神愛看了一眼,抿抿唇道:“可是我不會……”

齊邯笑着捏了捏她的耳珠:“沒事,我教你。”

順着齊邯的指引,蕭神愛顫顫巍巍的伸出手,先解開了那身明光铠上的護肩。

便是一個護肩的重量,叫她提着也很有些吃力,得用手捧着才行,遑論齊邯要長時間穿在身上行動。

一路解着身甲和護膝的系帶,蕭神愛累得氣喘籲籲的,離他這般的近,那股子血腥混雜着黃塵的氣息,也是一刻不停的往鼻子裏鑽。

她顫巍巍的擡頭,見着齊邯身前的護心鏡似乎有些裂損,愣了片刻,替他解下後戳了戳心口處:“這兒可有受傷?”

齊邯眉眼含笑的望着她,聲音柔和:“有一支暗箭,恰好被護心鏡給擋住了。”

光是聽他這般說,蕭神愛心尖便是一顫。

她眼淚汪汪的看着面前的男人,抽了抽鼻子:“怎麽這麽兇險呢?”

浴房被人從外扣響,是侍從送了水過來,齊邯看着她那雙朦胧淚眼,忽而有些後悔帶着她一塊兒進來了。

現在就哭成這樣,一會兒若是瞧見他身上的疤,他都不敢想象會是如何景象。

嘆了口氣,他吩咐侍從将水放在屏風外,而後自個挽着袖子提了進來,親自往浴桶中加水。

蕭神愛眼尖,在他挽袖子的時候就瞧見了胳膊上的一道傷口,直至他将浴桶中放滿了水,方才輕聲說:“子彰,你身上還有傷嗎?”

“沒、沒了。”齊邯心下一緊,連忙回了一句,又輕聲說,“乖,你先洗着,我在旁邊給你看着水。”

往常急不可耐的人,今日突的成了佛,必定是有貓膩在的。

蕭神愛沒理會,徑直朝他走了過去,扯住他的衣袖:“你叫我瞧瞧。”

齊邯伸手将那處衣袖拽着,溫聲說:“沒什麽好瞧的,你哪兒沒瞧過不成?如今天冷了,水容易涼,快些洗吧。”

說着,他捏了下蕭神愛的面頰,唇角勾起一抹笑:“桐桐今日,可真是熱情啊……”

瞧着那那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饒是蕭神愛此刻,也忍不住紅了紅臉。

但她還是牢記着方才的決定,遂寸步不讓的同他對視,如蝶翼的長睫扇動幾下,掩蓋住了那雙桃花眸中的潋滟水波。

周遭靜得出奇,唯餘庭院中的寒螀低鳴聲。

最終還是齊邯敗下陣來,擔心她因此着了涼,只得退了一步,輕嘆道:“好好好,讓你瞧,只瞧一眼好不好?”

他這般說,蕭神愛便是認定了自己的判斷。

她輕哼了聲,聲音嬌嬌的,仿若一只小獸:“那你得先叫我看看再說。”

齊邯沒了法子,只得解了衣衫,叫她去看傷處。

新舊傷疤交錯,舊疤顏色深些,新脫落的地方還泛着點淡粉。除此之外,還有許多未愈合的地方,在他背部和胸腹處縱橫着,讓人心尖都揪成了一團。

“你不是說沒事嗎?”蕭神愛捏着他的胳膊,仰頭去問。

齊邯垂首,同她抵着額頭哄道:“我不是好端端的在這兒麽?”每一場戰事,都有着不可避免的傷亡。每一次見着身邊原本鮮活的人只剩一具冰冷的屍體,他都萬分慶幸,慶幸自個還活着,還能活着回來見她。

幸好都已經結了痂,不至于不能沾水,蕭神愛抽抽搭搭一陣,才勉強止住了這陣難捱的心緒。

齊邯伸手試了試水溫,方才替蕭神愛褪了衣衫,将她抱進了浴桶中。

方才折騰了好一陣,蕭神愛早就沒了力氣,懶懶散散的靠在浴桶之中。

然齊邯也緊随其後跨入,浴桶中的水位霎時高了一大截,蕭神愛起來不及,差點被嗆着。

她輕咳了幾聲,轉身怒視齊邯,小聲哼道:“你怎麽這樣啊?”

知道她這會子心裏不舒坦,齊邯也不敢觸她黴頭,只得小心翼翼的哄着,半句重話也不敢說,聲音柔得仿佛能擰出水來。

好容易将人哄好了些,乖乖順順的靠在他懷中,身子微微蜷縮着,全身心的依賴着他。

和從前一樣,黏人得緊。

蕭神愛沒力氣的靠着,微努着嘴,一瞧就是很不高興的樣子。可是又沒有力氣說話,兼之齊邯伺候得太舒服了。

她想着,要不暫且緩緩,先享受好了,待會再來折騰他。

享受着享受着,她逐漸忘了先前的不虞,眼皮向下耷拉着,是昏昏欲睡的模樣。

齊邯取過一旁的沐浴用具,澡豆、香膏、面脂……一個不落的用着,極為熟稔。

好容易盥洗好了,齊邯抱着蕭神愛從浴桶中起來,拿幹淨的絺布替她擦過身子,才取了屏風上挂着的寝衣給懷中美人換上。

蕭神愛怔怔看他。

他今日很古怪。往常若是倆人一同沐浴,齊邯少不得得在浴房中要幾次的。

可今日卻一次也沒有,只是替她按揉了一下身子,除去偶爾帶些暧昧的手法,并無旁的舉動。

待給她穿好了衣衫,齊邯方才俯身吻了下眼尾,輕笑道:“好了,我一會兒還要去府衙,你現在家裏休息一會好不好?”

原來是因着這個。

“你不用些吃食再去嗎?”蕭神愛攀着他的脖頸,哼哼唧唧的問。

美人兒柔軟的藕臂纏繞着自個,姣美的面龐近在咫尺,呵氣如蘭。這樣的情景,沒有幾個人按捺得住。

齊邯亦是忍得難受,卻還是伸手在她後背上拍了拍:“今日剛剿滅了天水王,還有許多投降的殘部需要我出面處理,我帶着大軍班師回來,也一直未曾休整過。”見着她面上露出些許失望,他道,“乖,我晚上回來陪你用晚膳,再過幾日咱們就回京了。”

倆人換了身衣衫出來,庖廚剛整治了一桌子的菜。被關了這些日子,府裏餘糧又都捐了出去,庖廚幾乎是将剩下的好東西都燒了。

蕭神愛推推他:“你用兩口吧?什麽都不吃就往府衙去,周郡守那麽摳,他才不會給你管飯呢。”

齊邯忍不住笑了下,依言坐下,就着菜用了一整碗牢丸。

*****

周郡守一回城,就聽人說起妻子将家中米糧都捐了的事,一時間覺得沈氏這回少了往日裏的兇悍樣,很給自己長臉。

他不禁笑着吩咐道:“着人去跟夫人說一聲,城中安好即可,捐的這些東西,全當是給自個積福。”

底下府衙僚屬們也笑着稱是,順着他的話,誇贊起了郡守夫人深明大義、舍己為人。

沈氏接着周郡守傳來的話時,卻只是哼了一聲:“咋的?他一個只顧外頭的,家中這些年攢下來的銀錢,還不是靠我打理,捐些米糧還要他同意不成?”

婢女在旁抽了抽嘴角,賠笑道:“夫人,郎君只是在表彰夫人,并無什麽惡意的,也不是夫人想的這個意思。”

沈氏聞言更是不耐:“真是反了天了,他還敢來表彰我,這可真是……”

婢女想了想,還是選擇了閉嘴。

夫人這性子,是最不許旁人來評判她的,郎君尤甚。

衆人在府衙相見時,具已換了身齊整公服,相互拜見後,方才在廳中坐了。

周郡守先派人整了些吃食,去犒慰會寧和平涼前來支援的将士,方才撣了撣公服上不存在的灰,同齊邯道:“戰事既已平定,天水王的事兒便交給都督了,我且先處理咱們郡內的庶務。”

齊邯輕輕颔首,道了聲知曉,卻并未先行離去,而是擡眸望着不遠處的粉牆黛瓦,并兩株相對而種的銀杏樹。

不多時,林縣令被押了上來。

見着他後,齊邯面色轉冷,握着扶手的手緩緩收緊,幾欲暴起将他踹翻在地。

便是此人,欺負了他的桐桐。

“郡守救我!”林縣令上來後,先行喊冤,“下官本欲堅守禦敵,奈何郡主和李長史狼狽為奸,将我關押了起來,甚至還意圖獻城而降。”

齊邯冷冷看着他,手指輕扣了幾下桌案,不鹹不淡問道:“是麽?”

這兩個字令林縣令一個哆嗦,這才發現廳中上首還有一人,頓時吓得跌坐在地。

“方才沒聽清楚,縣令可否将剛才的話,再給本官複述一遍?”齊邯面帶笑意,輕聲問他。

見着他臉上的那幾分笑,林縣令稍稍安定了些。

說起來,以面前這青年的家世和手段,天底下恐怕誰都能娶得。

偏就早早定了親,被迫娶了個了無依靠的郡主。

換做誰不想擺脫?

自個若是借此助他脫身,想來也能借此抵了許多罪過,到時候問責起來,說不定還能叫他撈一把。

思及此,林縣令定了定神,拱手道:“回都督話,下官方才說的是,郡主和李長史狼狽為奸,意圖獻城而降。”

“彼時下官正是堅守不出,想要開糧倉赈濟城中貧戶和下戶的時候,郡主卻不知怎的和李長史聯系上,将下官給關了起來。下官隐約聽他們商量着,說城中餘糧不多,不如開城門獻降算了,下官反對,還被他們給打了一頓呢。”

他指着臉上的傷,叫衆人去看。

那日被齊五給打的淤青已經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一點點印跡。

廳堂中衆人面面相觑起來,弄不清楚是個什麽狀況。這幾日跟着李長史理事的諸多僚屬卻是義憤填膺,礙于長官在上首端坐着,不好發聲。

周郡守側眸去看齊邯,想知道他留在這兒,是否想要插手此案。

被一雙雙眼睛盯着,齊邯僅是摩挲着右手大拇指上的碧玉韘,輕笑了笑。

就在衆人摸不着頭腦時,他卻忽的變了臉色,起身一腳踹向了林縣令的心窩:“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張開你的那張嘴。否則,我瞧着是可以不用要了。”

林縣令被他踹得一個趔趄,徑直仰栽到地上,忍着身上的疼去看那青年,卻見他理了理衣袍,轉身對周郡守道:“茲事體大,不僅涉及郡主,還有郡中被貪墨的那麽多米糧。還望郡守秉公審理,過幾日此人還需押往朝廷受審。”

說罷,他闊步出了廳堂,淺紫色公服袍角擦過林縣令的身子,使他下意識捂着心窩,向旁邊躲了躲。

趙碩跟在他身後,他是離齊邯最近的人,這會兒尚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磅礴怒意。知曉林縣令今日是觸了侯爺的逆鱗,遂大氣也不敢喘的跟着,一直低着個頭,勸也不敢勸上一句。

旁的時候還好說,若攤上那人的事,便是他這個自小跟在身邊的親衛,也擔心被遷怒。

出了廳堂後,齊邯深吸一口氣,也有些詫異今日的失态。

換做往常,他即便心中怒急,也一向是勉強壓抑着,求個師出有名。

譬如那被他砍了頭的天水王,便是戰場瞬息萬變,誰也預料不得,他亦沒有絲毫錯處。

但剛才去踹那林縣令,則完全是出于本心。不僅是踹他一腳這麽簡單,甚至想将他下到昭獄,狠狠折磨一番,方能撫平心頭怒火。

行至廊檐外,他回首看了眼,裏頭周郡守尚在審理,從意圖綁架郡主問到了貪墨米糧的事兒。

自個轄地出了這樣一樁大案子,周郡守也不敢怠慢,審理得十分賣力,力圖将自個從貪墨嫌疑裏頭摘出來。

雖知道連帶責任必不可少,卻也力求将過錯降到最小。

齊邯出了郡守府衙後,翻身上馬,前往都督官署。

那蓄着短髭的芫軍師正在核對此次戰利,手中拿着賬冊,着人清點着。見他執着馬鞭闊步入內,上前兩步道:“傷亡士卒已清點好了,劃分好了等級,依都督看,是何時發放撫恤?”

齊邯略有些訝異,震驚于他的速度之快,往常這些事兒,少說也得是三兩日的工夫,他竟是這麽快就好了。

“宜早不宜遲,既然都已經清點好了,一會下午就着人開始處理吧。”齊邯接過他手中的賬冊,緩聲回了句。

五郡的将士,若要将傷亡撫恤全都發放完畢,少說也要個把月才行。越早開始,便能越快處理完。

看了眼官署中忙碌的衆人,齊邯将賬冊遞了回去,囑咐道:“咱們下月初便回京,你且着手開始收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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