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拜帖“我難受

心中思緒百轉千回,醫士在齊邯的催促下緩步行至蕭神愛身畔坐下,懸起手開始號脈。

片刻後,醫士忽而擰起眉頭,輕聲問道:“郡主近來,可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

蕭神愛一雙美目輕眨,不明所以的回道:“我挺好的呀,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齊邯背着手立在她身側,不清楚醫士怎的突然問這個,兩條濃黑的眉毛微微擰了起來。

醫士頓了頓,想着這倆人都年輕,或許不知道他在問什麽,幹脆說得更直接些,問起蕭神愛上一回月事是什麽日子。

蕭神愛遲疑一瞬,回他是兩個多月前走的。

“郡主或許是有了身孕。”醫士抽回手,斂眉恭敬道了一句,“若真是如此,先前開給郡主的方子裏有幾味藥用不得,稍後我再開一劑吧。”

蕭神愛猛地回首去看他,不可置信道:“你果然叫醫士開藥了?”

齊邯輕咳一聲,偏頭避開她的視線,望着醫士沉聲問:“或許有?那到底是有還是沒有,便不能給個确切的話?”

醫士輕聲回道:“如今月份尚淺,确實不敢做這個保證,只是照着月事推遲來看,概率是很大的。”

醫士走後,齊邯撚了撚蕭神愛的耳垂,面色微有些沉:“越發的不乖了,既是遲了這麽久,怎麽不早些叫醫士過來瞧瞧?”

男人的嗓音醇厚,落在耳畔時,宛若陳釀的佳釀。

蕭神愛躲開他的手,捂住耳垂後悶聲道:“上回去隴西的時候也遲了半月,專程問了擅長此道的醫士,說是換了個地兒水土不服,沒什麽大礙。所以這次遲了些日子,我以為是一樣的啊。”

“雖說上回有過一次,也該叫醫士過來的。”瞧着她低頭悶悶的模樣,齊邯将語氣放柔了些,低聲道:“好了,不說這個了,我們先用朝食好不好?”

他想着略過這一茬,蕭神愛卻不樂意了。

她瞪着眼問:“不是你先說的?”

“嗯,我先提起來的,是我不好。”齊邯舀了一勺雞絲粥送至她唇邊,輕聲哄着,“昨晚上不是說想用雞絲粥麽,嘗嘗好不好吃。”

蕭神愛啓唇吃了口,仍是抱臂坐在那兒,瞧起來神色恹恹的。

齊邯不得不放低了姿态,低聲道歉:“是我錯了,方才不該那樣說你的,別跟我生氣了。”

蕭神愛又吃了一口她喂來的粥,又很委屈的含糊回道:“你別跟我說話,我不想理你。”

“那我不說了。”齊邯柔聲應下,又勤勤懇懇舀了一勺子遞過去,“再吃一口,再有一口就吃完了,再吃個炖雞蛋可好?”

雞絲粥是天不亮就熬起的,一粒粒米全部炸開,撕成一條一條的雞肉也十分軟爛,兩種滋味混在一塊兒,即便只撒了幾顆鹽,也讓人覺得十分香甜。

蕭神愛一邊奮力吃着,一邊埋怨着給她喂粥的人,幾乎是從頭到腳的數落了一遍。

“反正就是怪你。”她最後下了定論,哼道,“我本來就是依着上回的情況來判斷的,誰叫你不早些給我請醫士呢。”

齊邯無奈而笑:“好好好,都怪我,不氣了不氣了。”

小口小口咬着通神餅時,蕭神愛問起了林氏。

“一會兒用完朝食,就将她送去衙門。按照她偷的數額算下來,至少也是個流放三千裏或絞刑,但她名分上是叔母,恐怕會減個二三等。許是徒刑或者六十杖。”

聽到這兒,蕭神愛有點不高興,努着嘴氣呼呼的樣子,令齊邯很想将她好好欺負一頓。

然而一想到醫士說她可能有了身孕,只得按捺下這份心思,小心翼翼執起身側美人的纖手,吻了吻指尖。

蕭神愛正想着林氏的事兒,猝不及防被他親了這麽一下,十指連心,連着心尖都震顫一瞬。

“你幹嘛呢?”她抽回手,以那道清甜的嗓音嬌聲問了句,一雙盈盈桃花眼不經意間流轉過數重光芒。

齊邯笑了一聲,伸手揉了揉她的發絲,起身道:“我先出門了,今日無事,一會兒回來陪你用午食。”

林氏和那幫她偷盜的侍女,被一同送到了衙門。

眼見着自個發妻被府裏下人押走,齊三爺有心想要阻攔,卻被齊邯陰沉的面色給鎮住了。

他腦子向來轉得快,知道齊邯這次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且此事是母親和妻子一道想出來的,為了維護母親的體面,他也不敢惹急了齊邯,叫他鬧出來。

冷冷瞥過齊三爺一眼,齊邯冷笑了聲,若是他真敢攔着,他說不定還佩服這三叔一番。

沒想到是個孬的。

“此事我已上報萬年縣令,三叔當真要攔麽?”齊邯淡聲說過一句後,振振衣袖,踏着革靴闊步離去。

三房從前跟着太夫人撈了不少錢,大手大腳慣了,入不敷出後受人蠱惑去借了高利貸,才會打起桐桐那邊的主意。

齊邯不信這偷來的錢,就沒有用在三房其他人身上,尤其是齊三爺好呼朋喚友,恐怕被他花掉的才是大頭。

出三房院落時,齊邯面色陡的一沉,眸中劃過一抹厲色,淡聲道:“三叔日後若是再和人出門宴飲玩樂,記得及時告知我。”

齊六應道:“屬下知曉了,這就着人去跟在三爺身側。”

平涼侯府在長安城東,隸屬萬年縣管轄。

因是平涼侯親自提來的人,且涉案金額不小,萬年縣令不敢怠慢,親自審理着手此案。

那侍女犯了監守自盜之罪,被判了斬首;而林氏所盜竊的財帛本該判絞刑,減三等後改判流放兩千裏。

據說是水土不服的緣故,最終叫她死在了流放途中。

蕭神愛很壞心眼的叫人将這個消息傳去了金萱堂,太夫人聽到這個消息,一下子就被吓暈了過去,醒來後拍着腿喊道:“這都叫個什麽事啊?娶了個攪家精進門,活生生鬧得咱們一家子雞犬不寧,現在老三家的都被她……被她給活生生逼死了呀!”

“哎喲!太夫人,這話可不能再說了,咱們院子裏多少人呢。”一旁的婆子慌得想要去捂太夫人的嘴,她是太夫人心腹,跟了她幾十年的,也是現今少有沒被調走,仍舊留在金萱堂的人。

“三夫人如今都沒了,您可千萬別為了這事再去跟那位別苗頭。”婆子壓低了聲音道,“倒是咱們三爺可憐,被活活折騰成了喪妻之人。”

齊三爺嘴甜,能說會道,在兩個親生的兒子之間,太夫人也一直很偏心這個小兒子。她不全然是哭林氏,也是想着幼子硬生生成了鳏夫而不忿,更氣月華院那倆人将他們騎到了頭上。

她不喜歡林氏,心裏卻門兒清,不管換了哪個兒媳婦,自個這個做母親的都不會喜歡。

正好林氏還算乖覺,沒什麽不好的地方。

“罷了罷了,我是管不了了。”太夫人閉了閉眼,她現在連下床都難得很,就算想管也是有心無力,“就這樣去吧,我倒看看她能嚣張到幾時。”

婆子心道她确實管不成,瞥了眼懸在門邊的水晶珠簾,輕聲道:“這會兒應該沒人,我扶着太夫人下床走走吧?”

太夫人翻了個身,悄悄朝外面看了眼,遲疑道:“沒人麽?好吧。”

婆子扶着太夫人正要起身,一個梳雙環髻的小丫鬟沖了進來,厲聲呵斥道:“曾嬷嬷你做什麽呀?這幾日正好下着雪呢,你明知道太夫人腿腳到了這時候容易疼,怎的還敢叫她下床走動?”

那婆子被她這麽一吓,手上頓時松了力道,太夫人本是半靠着她起身的,少了泰半的力道後猛地向後一栽,幸而被褥柔軟,才沒出什麽事兒。

“曾嬷嬷你瞧瞧你,太夫人都被你折騰成什麽樣了?”小丫鬟一面埋怨着,一面上前給太夫人整理衣襟和床榻,讓她重新躺了回去。

小丫鬟輕聲道:“太夫人,醫士是交代過的,你若是覺得躺着不舒服了,那就起來坐會,千萬別往腿上使力。”

待小丫鬟碎碎叨叨的走後,婆子跺腳道:“這可真是……這可真是……”

剛才那小丫鬟不知是打哪兒冒出來的,婆子被這麽一出整得有些後怕,擔心還藏着人,不敢真的罵出聲,在原地急得團團轉。

太夫人躺在榻上,頗有些心灰意懶的模樣,半晌方道:“叫老三得了空,過來陪我說說話吧。”

*****

齊邯得知齊三爺又同友人去了酒樓時,連眉毛都沒擡一下,待處理完手頭的公文後,方才淡聲道:“他還不知道林氏的事吧?不妨派人去支會一聲呢。”

待所有的公務都處理完了,他起身問道:“郡主今日食欲如何?”

侍從搖了搖頭:“月華院那邊伺候的人說不是太好,郡主早上突然想食橙玉生,待吃了一個沒過多會,卻又全吐了。”

自診出蕭神愛可能懷孕以後,那醫士每隔兩三日便要登門一次。随着時間推移,蕭神愛的月事仍然不見蹤影,月份也大了些,醫士方才敢确定她有了身孕。

蕭神愛這段日子食欲不怎麽好,還時常犯惡心,齊邯只得讓廚房變着法的給她做吃的,又輪番請了不少京中名廚過來,才哄着她多少吃上幾口。

“怎的又吐了?”齊邯擰眉取過挂在一旁的大氅,疾步往門口走去,“蜜餞可都備下了?”

侍從回道:“備下了,各式各樣的都有,都是很開胃的東西。”

齊邯趕回月華院時,蕭神愛正恹恹的靠在榻邊,烏發半挽着垂在身側,一張芙蓉面未施粉黛,唇瓣亦失了往日的紅潤,看上去很有幾分憔悴。

“齊邯。”見着他回來了,原本靜靠在那兒的蕭神愛開始哼哼唧唧抱怨,“我難受。”

齊邯最見不得她這副委屈樣,急忙繞過那扇烏木繪桃枝畫屏行至床榻邊,顧不得身上沾染的些許風雪,将人小心翼翼的抱了起來,放置在腿上。

“哪兒難受?”他低聲問。

蕭神愛揪着他的衣襟,小聲說:“哪裏都很難受呢。”

齊邯給她順了順背,嘆了口氣道:“中午就沒吃幾口,怎麽剛才又吐了?”

“就是難受呀。”她趴在齊邯身上,整個人委屈壞了,撫着心口道,“剛才我吃了幾口橙玉生,本來好好的,待吃完過了一會又不舒服,所以才……”

齊邯吻了吻她委屈到皺起來的眉心,低聲安撫道:“好了好了,還有沒有什麽想吃的東西,再讓人做好不好?”

一說到這個,蕭神愛更難受了,她搖了搖頭,一只手緊緊的抓着他的衣襟,好好的紫色公服幾乎要被她拽皺了:“現在不想吃東西。”

美人輕蹙着眉頭,連着數日沒用什麽東西的緣故,本就纖細的腰愈發不盈一握,一張臉亦是僅有巴掌大小,叫人心生憐愛。

齊邯抱着她哄了一會兒,好不容易将懷中這小嬌嬌哄好些了,才道:“先睡一會吧,等用晚膳的時候,我再叫你起來。等過幾日除夕,咱們再去親仁坊那間別院過。”

見他要将自個放在榻上,蕭神愛卻突的想起來一件事,急急忙忙推了幾下,在齊邯趁勢松手時從他腿上下來。

齊邯看着她跌跌撞撞的一路跑去桌案,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到底是忍住了,沒将她拘得太緊。

蕭神愛拿了一張拜帖過來,遞給他看:“是吳世子的妾室送來的,說是跟我有過一面之緣,受過我的恩惠,想要過來拜見一番。”

“我跟他都不怎麽熟呢。”蕭神愛挨着他嘀嘀咕咕,皺眉問,“你說我要不要見呢?”

齊邯飛快掃了眼拜帖,回身輕吻她的發絲:“你若是想見,那就見一面,不想就算了,不必在這種小事上頭糾結。”

“這哪裏是小事……”蕭神愛想要跟他争辯一番,卻被齊邯給塞進了被衾裏頭,裹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一個腦袋。

齊邯俯身看着她,溫聲說:“确實是小事,這段時日你身子骨不好,養好身子才是大事。旁的東西,無論是孩子或是這些外人的叨擾,都算小事。你有空閑了就去見一面,不舒服就回絕,不需要在這上頭花費時間百般糾結的。”

那雙深邃的眸子堅定萬分,牢牢盯着她的面龐不放,所吐出的聲音亦是低沉而有力,字字铿锵無比。

往日冷厲的眉眼斂去幾分凜冽,化作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溫柔。

一擡首撞進他那雙深若幽潭的眸子後,蕭神愛便忍不住一怔。

似是被他給說服了,擰着眉頭想了好一會,才應了一聲:“正好我明日有空閑,就見一見她吧。”

齊邯微微颔首以示同意,一直坐在她身側哄着,等将這小祖宗哄睡着後,才輕手輕腳的起身離去。

*****

從月華院出來後,齊邯将蕭衡叫去了書房。

倆人商議了不少事,齊邯飲了口茶水,才提起了吳王世子:“前些日子我碰着吳世子,他還主動跟我閑聊了幾句,今日又叫妾室送了拜帖過來。”

“他既然主動示好,你應下就是了。”蕭衡沉思片刻,回道,“到現在也未給你授新職,我看是要留在京中了,四叔現在風頭正勁,連帶着他這個世子的地位也水漲船高。你暫時跟他來往,沒什麽壞處。”

他想着自個現在身份不明,父親也被幽禁,齊邯明面上總得和人有些交集才好。

“只是吳王待他只是尋常,向來更偏疼次子。”齊邯擰着眉頭道了句。

蕭衡微微一笑:“這不是正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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