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宛娘之托
第十二章
男人刺耳的聲音讓阿瑩一愣,而此刻左管家已經最先反應過來了。他讓雜役把章春拉開了:“還愣着幹什麽,把他拉到柴房裏清醒清醒。”
“花榮,送大小姐回去休息。”左大老爺揮了揮手,疲憊的說道。
在雜役禁锢下的章春還在掙紮,還在凄慘的喊着花芒的名字。
阿瑩覺得很累,眼前的一切就像是一場鬧劇。
而這場鬧劇,還不知何時會謝幕。
失魂落魄的不止只有喪失愛妻的章春,還有現在還沒太晃過神來的花榮。阿瑩躺在軟塌上準備休息,這個神情有些呆木木的姑娘像是終于緩過神來“噗通”一聲跪在了阿瑩的面前。
“大小姐,您一定要幫我阿姐洗脫冤屈。芒姐兒是個連雞都不幹殺的婦人,又怎麽會用毒藥謀害宛姨娘和小少爺。”花榮這個小姑娘非常的實在,阿瑩這段時間的觀察後也在逐漸的把她培養成自己的心腹。
阿瑩是絕對相信花榮的,她大概已經知道左家發生的這些事情都是和前世她所在的那個組織有關系了。
“我自是相信你的,起來吧。”阿瑩親手把花榮扶了起來:“府上出了這樣的大事,難免人多口雜會有人說些什麽。不必在意,也無須理會。爹一定會查明事情真相,如今當務之急是安撫好兩位老人。”阿瑩輕聲說道:“其他事皆無需煩惱,還有你家小姐我在呢。”
花榮的眼眶紅紅的,最後還是忍不住啜泣起來。但除哀傷外已經沒有擔憂和驚亂的模樣了,阿瑩的話讓花榮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整個人都心神安寧下來了。
花榮的父母也都是左府的老人了,此刻就在郊外的山莊裏。左管家備上快馬安排馬車,準備去把二老接回來。無論如何,這消息是她們兩個應該知道的。
等到花榮去莊外接父母的時候,阿瑩端着各種糕點到了宛姨娘的房間裏。左家府邸裏此刻已經炸了鍋般,可是絲毫都沒有驚擾到房間裏的女人。
阿瑩進屋的時候宛娘正躺在床上閉目養神,她本就身體不适再加上發生了這種事情此刻已經臉色蒼白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
阿瑩的動作很輕,她剛走到桌前準備放下手裏東西的時候就聽到宛娘的聲音響起:“是大小姐來了嗎?”
宛娘身邊侍候的穿着桃粉色衣裳的小丫鬟忙走到床邊,把試圖起身的宛娘扶起來,她一邊往宛娘的身後塞軟墊讓她能坐的舒服些一邊答道:“是大小姐來看您了,還帶了些您喜歡的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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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去把庫房裏我繡好的幾個小屏風拿來。本就是繡來要送給大小姐的東西,只是繡面上的圖案不同我也不知道大小姐喜歡什麽樣式的。”宛娘柔聲吩咐道。
小丫鬟點了點頭,然後離開了屋子裏。
小丫鬟被支走了,如今屋子裏只剩下宛娘和阿瑩兩個人了。阿瑩沒有動,仍是站在原地。而坐在陰影裏的宛娘像是雕塑一般一動不動。
這讓阿瑩忍不住心裏一沉,她剛向前一步,就聽到宛娘幽幽的聲音傳了出來:“大小姐離我那麽遠做什麽?”
宛娘的聲音有些沙啞,這聲音讓阿瑩忍不住渾身一機靈。
阿瑩定下心來,向前幾步坐到了宛娘床前的小圓凳上。
“特意支開了您身邊的小丫鬟,不知姨娘您想和我說些什麽?”阿瑩盯着宛娘的眼睛說道。近距離觀察,阿瑩才在這個女人的臉上看到了衰敗的模樣。死氣沉沉的樣子讓阿瑩吓了一跳。
或許是阿瑩眼中驚吓的神情太過明顯,宛娘擡起頭對着她努力的擠出了一個笑容:“大小姐不必為我擔心,我不會讓這孩子有事的。”她神情堅決,眼睛裏突然迸發出的強烈感情讓阿瑩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這個纖細的女人撫摸着自己的肚子,就好像在撫摸自己珍貴的寶物。她猛的抓住了阿瑩的手:“大小姐,我自知福薄不能陪這孩子多久了。若我不在了,還望大小姐能多多照顧幼弟。”
托孤一般的話聽起來未免太不吉利了,阿瑩回握住宛娘的手認真的說道:“大夫醫術了得,姨娘不必思慮過多。無論是這孩子還是姨娘,都會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宛娘笑着搖了搖頭,不再言語。
人死了,自然要報告官府的。
可是衙門裏的捕頭和仵作都來了,也沒看出什麽名堂來。
負責事情的官員特意來王府拜訪了阿瑩,不過也只說沒有查到線索無法立刻結案。阿瑩心知肚明,他們是查不到什麽的。
幾日後。
“主子,這種事情您不必親自走一趟的。這些日子府上的事情您已經足夠煩擾了,這種事情奴婢替您跑一趟就行。”花榮的聲音略微有些沙啞,近些日子來她也心神不寧吃了不少的苦頭。
一旁的錦年體貼的在阿瑩的身後加了個軟枕,就是已經在馬車上放了許多的厚墊子可是一路颠簸還是會讓人不舒服。
阿瑩看了眼還在咬牙逞強花榮,接過錦年遞來的茶水喝了一口。這丫頭也是要強的性格,自從處理完姐姐的後事之後就一直在忙着府上的事情。白日裏在府上一如既往的做着本職的工作,而晚上又要安撫痛失愛女的年邁父母。
阿瑩嘆了口氣,把桌上擺着的食物往花榮的方向推了推:“瞧瞧你眼下的青黑,塗抹了多少胭脂都還是掩飾不去痕跡。”她說着掀起了簾子看向窗外的風景,怏怏不樂的說道:“這種事情,總歸是他人所不能代替的。”
“更何況這是姨娘最近一直惦記着的,如今我能做的也只有滿足姨娘的心願,親自來這靈隐寺裏祈福燒香。若這樣做能讓姨娘寬心養胎,那也不枉我跑這一趟了。”阿瑩拄着臉說道,她的視線不在馬車裏停留只是盯着馬車內壁上的綢面花紋。
與馬車外喧嘩熱鬧的環境不同,馬車裏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無論是花榮還是錦年都小心翼翼的對待阿瑩,這些日子是她們主子勞力勞外的處理着府上的所有事情。阿瑩平日裏是個性格随和的,無論是對仆人和丫鬟都是無比寬容的。
可就是平日裏臉上時常挂着笑容的阿瑩,最近都時長拉下臉來。因而這兩個細心的丫頭,就更不敢觸心力交瘁的主子的黴頭了。
阿瑩的手搭在桌子上,有以下沒一下的敲着。尋找下毒殺人真兇的所有線索都消失了,所有可循蛛絲馬跡的地方都被暗中操作的大手所抹去。
左家老爺在南方的生意也因為天災人禍出現了問題,在京中的幾家店鋪也有市井無賴上門訊滋生事。左大老爺如今已經焦頭爛額,無心在分神去處理府上的事情。阿瑩最近是足不出戶專心的處理府上的事情,照顧安胎的姨娘。
日子近了,宛娘的肚子也越來越大了。阿瑩看着心驚,每日三頓不落的端着安胎的補藥親眼看着宛娘服下。可就是這樣,阿瑩也有些不安。
有些會讓人死亡的病症可不是幾碗湯藥就能夠治愈的,若是這人的心病了,那就是多少靈丹妙藥都藥石無醫的。阿瑩在風月場所待着的那幾年,沒少見因為芳心錯付于紅塵浪子而郁郁寡歡終究生了大病的。
這眉眼間待着些郁情的年輕姑娘就像是被露珠點綴的鮮花,于來這裏尋歡作樂的達官貴人而言是格外吸引人的風情。可阿瑩心知肚明,這樣的姑娘即使面上仍舊美好嬌豔,可內裏已是無法挽回的衰敗。
而阿瑩覺得,在府裏安心養胎的宛娘或許就是這樣的心态。她總是覺得不對,女子本弱為母則剛這樣的一個母親怎麽會表現出這樣的頹廢模樣。
阿瑩實在是想不透,索性也不想。還是和往常一樣的,阿瑩盡可能照顧好宛娘,順着她的心意。最近宛娘一直念叨着想親自上山去祈福燒香,所以才會特意來這走一遭。
好歹也是出來放放風,也能放松一下心情。
馬車快走到城門口的時候,阿瑩忽然聽到了吵嚷嘈雜的聲音。馬車停了下來,阿瑩掀起簾子卻發現這裏距離大門處還有好多距離呢。
這段時間畢竟事情很多,馬車周圍跟着從王府調來保護她的士兵。其中領頭的,也就是王府裏的帶刀護衛走到了馬車邊,沉聲說道:“禀報王妃娘娘,如今守城的侍衛正在處理鬧事的百姓,估計馬車得在這裏擱置一會兒。”
周瑞說着忍不住看向被侍衛用棍棒打倒的百姓,大多都是面黃肌瘦骨瘦如柴。他心知這定是因為災荒背井離鄉的百姓,實在走投無路才會想到來京城裏找活路。
他皺起了眉毛,如今守城的士卒早早的接收到都察院的消息定是不會放這些災民進城。這次沖突,又不知道會有多少的百姓命喪于此。
不過這些,都不會幹擾到馬車裏的這位貴人。周瑞聞到一股奇異又陌生的香味,思緒收回後目不斜視的繼續彙報着:“屬下擔心會在這裏耽擱太長時間,會耽誤了王妃娘娘的時間。這裏人多嘈雜,恐驚擾了貴人,不如讓車夫調轉方向從東門而出。”
阿瑩聽到周瑞的話,眉頭也皺了起來。這難民都能鬧到天子腳下足見此次的天災影響有多廣,還不知這次的旱災會讓多少家庭妻離子散、賣兒賣女。
“就在這等了,去東門也不會有什麽不同。”阿瑩說着嘆息一聲,她已經能夠想到如今城外的光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