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私相授受

第十三章

周瑞看到掀起的簾子放了下去，王妃的那聲嘆息随着窗縫飄進了他的耳朵裏。他站得筆直的守衛在馬車的身邊，和其他侍衛一起讓頭破血流的難民們無法靠近馬車。

女人和孩子們的凄厲的喊聲讓馬車上的三個人心裏都不大好受，花榮更是連聲說了好幾句阿彌陀佛。阿瑩看了表情如常的錦年，才想起這個丫頭應該經歷和她差不多都是在災荒中失去父母，插标賣首。

倒是花榮，雖然也會拳腳功夫，不過始終是個涉世未深的丫頭。她是極少見過這種場景的，就算是在農莊裏生活過但始終是個養在深宅內的家生子。

“如今天災不斷，莊子裏的收成也不太好。若是再不下雨，還不知道要死多少的人。”阿瑩說着合眼休息起來，不在理會那些聲音了。

等馬車行到官道上的時候，難民的聲音也漸漸少了。花榮忍不住掀起簾子看向外面，發現大多數在城門口被打傷的難民都在和她們往一個方向走。

“靈雲寺經常會在這種災荒的時候行善施粥，救濟流民。平日裏香客們捐獻的香油錢都會被靈雲寺的大師們拿出來赈災救人的，靈雲寺常年在山腳下支起的粥棚拯救了許多的垂死饑民。”錦年給并不熟悉這些的花榮介紹道。

錦年的手搭在了花榮的手上，輕聲寬慰道：“若是覺得難受，一會兒多捐一吊錢兒就是了。大家夥兒都說靈雲寺的神佛是最神的，放心吧。”平日裏總是隐隐想和她一争高下的錦年如今态度倒是溫和極了，這讓花榮的态度也不自覺的軟化了下來。

錦年聽着小丫頭們的交談，心裏倒是平靜了下來。她心裏開始想念征戰在外的趙颉了，也不知現在她的夫君怎麽樣了。

這次來阿瑩也準備了很多東西，不單是作為香火費的真金白銀，還有些舊置的衣服。不過阿瑩現在覺得，自己拿的東西還不夠多。

或許等到上香祈福後她可以去和左大老爺說說施粥救濟的事情，不過一想到城門口血流滿地的慘狀，就忍不住連聲嘆息。

而且從未來歸來的她心知肚明，這場時間漫長的災難連續好幾年才會結束。

而那時四處暴亂不斷，人民揭竿而起紛紛試圖推翻這個腐朽的王朝。若不是當時的趙颉平定叛亂，恐怕這天下早已易主了。

阿瑩胡亂的想着以前的事情，馬車已經停了下來。

兩個丫鬟先下了馬車，準備好矮凳放在搭腳的地方。錦年和花榮在兩邊攙扶着自家主子下了馬車。

門口早就有小沙彌在守候了，見到阿瑩的時候他雙手合十喊了句阿彌陀佛。小沙彌生的極好，模樣周正而眉眼間有一股出家人特有的氣質：“施主遠道而來辛苦了，齋飯都已經備好了，就由小僧帶着施主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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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瑩帶來的幾個侍衛把她準備好的東西都拿了出來，阿瑩對着小沙彌說道：“這些東西是我準備的，還請大師遣人來帶着他們把東西送去吧。都是些舊衣舊物，還望這些東西能夠幫到災民們。”

小沙彌雙手合十又喊了聲阿彌陀佛：“施主的心意小僧代災民們心領了，一路舟車勞頓幾位官爺想必也口渴了。一會兒會有知客帶着各位官爺去後面吃茶。”

“那就勞煩大師為我們帶路了。”周瑞說着讓帶來的手下拿着東西，而他自己則是筆直的站在阿瑩的身後。

靈雲寺的素齋向來是很有名氣的，不過面對着滿滿一大桌子的菜阿瑩也沒有太大的胃口。她只是吃了兩個素包子，便放下了筷子。

這桌子的食物她也不過只動了幾下公筷，于是就讓錦年把所有這些菜都賞給王府的侍衛們吃了。

兩個小丫鬟都在休息，阿瑩沒有叫他們只說自己要在這裏逛一逛。

聞言，原本正在吃飯的周瑞站了起來。

阿瑩意外的看了眼這個青年，然後點了點頭：“你們兩個小丫頭就在這裏好好歇息一下吧，有周侍衛陪在我的身邊就行。”

周瑞看到王妃眉眼彎彎看向他的模樣，下意識的摸向了腰間的武器。摸了個空之後周瑞在阿瑩的注視中身體變得僵直：他才想起來自己的武器早就在寺廟門口就被小沙彌收走了。

阿瑩她的雙手舉香到眉間，雙手的拇指按住香尾端，看着面前的佛像一陣恍惚。她年幼時便因生計誤入歧途，渾渾噩噩不是沒做過什麽壞事。

她以前真的是不信神佛，可偏偏的這樣離奇的事情就發生在了她自己的身上。死而複生、重活一次，這聽起來是多麽荒誕如同戲本裏的內容，可是偏偏讓她這個孤女遇上了。

阿瑩第一次産生了敬畏之心，她把香插到了香爐裏回到佛前虔誠的跪在了蒲團上，心中默念：佛祖在上，願您保佑信女阿瑩和夫君趙颉能夠身心康健，白頭到老。信女願此生廣做善事、行善積德。

合掌三拜，阿瑩再起身時因為最近繁多的時候眉眼間出現的郁氣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再擡頭看向站在一旁的周瑞時，阿瑩已經眉眼彎彎眼裏都是笑意。

“我聽聞寺廟中有一處花林，風景秀美。花林就在寺廟後山上，不如周侍衛陪我去逛逛吧。”阿瑩說道，她還是兩輩子第一次到這靈雲寺裏。早就對這裏有所耳聞，今天才有機會好好地逛逛這裏。

靈雲寺歷史悠久， 如今已經經歷六朝，香火旺盛。本朝的皇帝篤信佛教，登基之時更是賜田擴建寺廟。如今的靈雲寺的規模非常宏偉，已經是天下禪宗的聖地。

靈雲寺一次翻新、兩次擴建，全寺中一共有三處大殿，六堂三閣都是氣派非凡。阿瑩說的花林就在靈雲銅殿的後面，那裏種着很多棵鳳凰木，花期未過如今正是賞花的好時候。

葉如飛凰之羽，花若丹鳳之冠。阿瑩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美的花朵。花紅葉綠，滿樹如火，富麗堂皇，阿瑩看到紅花的第一眼就情不自禁的歡喜起來。

她想在王府裏也種上這種樹木，阿瑩滿心歡喜的在花林中散步。她提着裙子走得很快，一時間周瑞都跟不上阿瑩的腳步。

周瑞看着阿瑩的背影，不禁感慨王妃年歲小，果然還是孩子心性。不過阿瑩絲毫不在意這些，年幼活潑不是足夠的穩重，這就是她想要給衆人面前營造出的形象。

如今正是午間用膳的時間，花林裏的人不多。阿瑩才走了幾步就停下了腳步，她看到了兩個意料之外的人出現在了眼前。

那個站在鳳凰木花下的妙齡女子顏色嬌妍，容貌出衆。最重要的是阿瑩見過她，知道這個年輕的女子就是當朝皇帝的愛女，太子殿下的親生姐姐。

阿瑩的視力很好，她一眼就認出了站在公主對面的白衣青年是京城中有名的纨绔子弟，鎮西大将軍的獨子——沈摯。她記得這個皮囊極好的登徒子雖然年少荒唐，但是後來雖父參軍還成了名震邊疆的小将軍，不辜父名。

她記得當今陛下在病危之時，這位公主為了胞弟能夠順利登基選擇嫁給了丞相的短命鬼兒子。下半輩子凄凄慘慘，終是為弟弟做出了巨大的犧牲。

而沈摯繼承父業，一直駐守邊疆。阿瑩死的時候，這位在朝中有很大聲望的小将軍還尚未娶親。

沒想到，這兩個人竟是有私情嗎？

如今兩人身邊都沒帶着仆人在這裏密會，阿瑩也無意去撞破兩人的私情。她聽到了周瑞的腳步聲，恐周侍衛暴露了兩個人。

阿瑩悄無聲息的回頭，把食指貼在了唇心。周瑞雖不知發生了什麽，還是停下了腳步。兩人都未再往深處走去，直接輕手輕腳的往回走了。

回去的路上阿瑩對一頭霧水的周侍衛解釋道：“我見那花林深處有對小情人正在私會，不好打擾便原路返回了。”

她說着忍不住笑了起來，而周瑞看到王妃臉上若隐若現的梨渦的時候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稍作休息之後，阿瑩又去佛殿裏求了平安福符。這靈符是為左大老爺和宛娘求的，她也希望宛娘和她肚子裏的孩子能夠平安降生、母子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