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兩章之內讓阿淺洞房~~ (14)
以及出行必需物品。一行人不顯山不露水,就像是出遠門探親戚尋常人家。
墨書許是知道不喜坐馬車,并不勉強趕路,走一會歇一會,而且都是該吃飯時辰恰巧趕到城鎮,時間控制得剛剛好。
喜鵲與鹦哥雖然年紀不大,才十五六歲樣子,可都很機靈,做事也周到。這一路倒真算是舒适。
越往西走,人煙越稀少,土地越荒涼,而城鎮間距離也越遠。剛出盛京時興奮與好奇很快被無聊與沉悶所代替。在單調馬蹄聲中,除了睡覺就是想念,想劉成煜,很想很想。
常常回憶起臨行前那晚,他說要為踐行。們兩人喝了許多梨花釀,喝得歪在他身上,幾乎站不住。
記得他将抱到床上,将衣衫一件件褪下。粗粝大手拂過身子,手拂到哪裏,唇便吻到哪裏。覺得自己就像是過年時剛出鍋白面包子,從頭到腳都濕濕地冒着熱氣,又像是春天裏柳絮,在半空裏飛來蕩去,整個身子飄乎乎。
記得他用力咬在肩頭,他說,咬得痛才能記得牢。很痛,痛得想哭,可是雙手卻把他抓得那麽緊。咬過之後便是輕柔細致吻,像羽毛輕拂心房,酥麻酸軟,他說那是因他情動感覺。
記得他汗一滴滴落在身上,又極快地流失;記得他發跟發糾纏在一起,解都解不開;記得他一遍遍喊名字,說等回來時,他會到城門口接……
那一夜像是個夢,夢裏夢外全都是他。醒來那刻,看到他滿眼血絲,目不轉睛地盯着,他聲音低啞溫柔,“阿淺,要記得回來,別忘了在等。”
輕聲問:“一夜都沒睡嗎?”
他忽然俯在發上,悶聲道:“怕再也看不到。阿淺,答應,別留一個人在宮裏。”
那一刻他,脆弱得像個孩子,無賴得像個孩子。
抱着他,在他耳邊清清楚楚地說:“會回來陪,一輩子。”
玉指環為證,們約定是一輩子。
這天,們一早就自客棧出發,走着走着,路旁樹木開始稀少,視線所及均是茫茫黃沙,風吹來時候,帶着黃沙幾乎叫人喘不過氣來。沒多大工夫,車裏小桌上便積了一層細沙。墨書等人都戴上了鬥笠,才勉強在風裏睜開眼睛。
接近黃昏時,才隐約瞧見了延綿不絕城牆。車夫好像驟然來了精神,馬鞭一甩,馬車飛快地往前奔去,不大一會來到了城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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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牆上寫了三個遒勁有力大字“雁門關”。
過了雁門關就是西梁了。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晚上更新不上,只好拜托存稿箱了~~
☆、77二公主
又走了十餘日,黃昏的時候到了一個叫寧河的縣城。
喜鵲将窗簾掀開一條縫,往外看。
已是五月初,夕陽斜照行身上,不像正午那般熾熱,而是帶了一種從容。道路兩旁有很多攤販,賣馕餅的、賣羊雜碎的、賣甜瓜的……吆喝叫賣聲此起彼伏,喧阗又閑适。
讓驚訝的是,這麽大熱的天,很多女子卻包着嚴實的頭巾,只露出巴掌大的五官。
喜鵲的眼裏也滿是驚訝與好奇。
馬車穿過熙熙攘攘的群,停一座僻靜的小院前。
宅院不大,三間正房,東西各帶兩間廂房。四周院牆均是用青石砌成,高大結實又很氣派。
屋裏擺設簡單,卻很幹淨整潔。
住了正房的東間,墨書住了西間,中間隔着客房。東廂房一間給喜鵲與鹦哥住,另一間放着雜物;西廂房住着四個小厮,車夫兼當門房,住倒座。
“這宅子的主原是西梁的校官,去年打仗時戰死了,老婆帶着孩子收拾東西要回老家,秦宇就将宅子買了下來,一直空着沒住。上次來,找收拾了一下。”墨書一邊指揮着小厮們搬行李,一邊介紹宅子的來歷,“去年北邊下大雪,羊馬死傷無數,回鹘沒吃的,就來搶漢的糧食,年年如此……皇上想老打仗不是辦法,不如……”
他身子突然繃直,左手虛握成拳,右手下意識地探向腰間——那裏藏着短劍。
小厮們的動作也慢了半分,神情肅穆凝重。
氣氛頓時變得緊張。
過了一會,才聽到零亂的馬蹄聲紛雜而至,就停門口。
車夫老張頭進來禀告,“公子,秦大來訪。”
墨書放松下來,忙道:“快請。”
接着,黑色戎裝的秦宇器宇軒昂地走進來,行禮,“屬下見過……公主。”
公主?!
驚愕地說不出話。
這一路喜鵲等都喚墨書為“公子”,稱“姑娘”,幾時成了公主?
墨書冷峻的臉露出一絲笑,“将軍吓着公主了。走,進屋說。”
秦宇很快了然,亦笑,“皇上沒告訴娘娘?”
氣道:“他那什麽事情都瞞着!”
話出口,頓覺不妥,這種語氣太過親密熟稔……
秦宇看一眼,道:“娘娘還是來了。”是說皇上即使什麽都不說,也會選擇相信他,聽從他。
墨書顯然也明白了秦宇的意思,“皇上從不做沒把握之事,他自去年秋天就開始琢磨此事,否則仗還指不定什麽時候能打完。”
又是一驚,去年姚謙年因打了勝仗還獲得獎賞,姚星也因此晉位。難道其中另有隐情?
秦宇跟解釋,“皇上讓姚将軍領兵作戰,同時放出話與回鹘和解。打勝仗是告訴他們,們有這個勢力跟能力,而和解是想說們不願與回鹘為敵。”
回鹘吃了虧,明智之舉就是和解。
墨書道:“六月初回鹘王到盛京朝貢,屆時會帶着他的二女兒去和親。”
那麽,就是那個要和親的公主?
可回鹘眼窩凹陷,鼻梁挺直,的長相與他們并不肖似。
墨書又道:“回鹘王有漢血統,相貌沒有問題……這一個月娘娘要學會回鹘話跟回鹘禮節。不單是娘娘,這些跟随娘娘的,都要學。還有,以後都要稱娘娘為公主。”
想了想,問道:“頂替二公主之名,那真正的二公主呢?”
墨書思量片刻才答:“數月前跟侍衛私奔了……回鹘王放風說二公主暫住別莊學習漢禮節……”
回鹘王有四個女兒,卻偏偏選擇二女兒和親,也是因此吧。
二公主與身旁的侍女要學習漢話不住宮裏,下個月就和親中原,從此再也不能回到回鹘,正好掩蓋了私奔的真相。
同時,也無需去回鹘王宮,免得被看出破綻,傳出閑話。
一舉數得!
秦宇見想明白,笑道:“教公主回鹘語的已經到了寧河縣,她原先是伺候二公主的……屬下明日就将她帶來。”又看向墨書,“左右以及前後的宅子已安排好了,早晚都有值守……采取外松內緊之策。”
墨書點點頭。
秦宇卻突然看着,猶豫地道:“屬下以前曾答應過娘娘……娘娘還想騎馬嗎?”
呵,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劉成煜才登基沒幾天,乍搬到緒寧宮去,秦宇向告別,說有朝一日若去西梁,他會帶騎馬。
沒想到,他仍然記着。
問:“這裏真的有草原?們一路過來看到的全是黃沙。”
秦宇笑道:“們走得是小路,煙荒涼,但是安全。有草原的地方,很多游牧民族及往來客商,多口雜……”
墨書冷冷地插嘴,“倒是有閑心,從這裏到衛所要走六七天,姚将軍能容沒事出來亂逛?”
顯然他不贊成去騎馬。
卻有點躍躍欲試,“明天就去?”
秦宇痛快地答應,“好,屬下辰正來接娘娘,然後到摘星樓喝羊湯……連夜回衛所。”後半句是對墨書說的。
秦宇走後,墨書道:“想騎馬,皇上自會教。”
訝然,他是因為這個才不想讓去?
可是要自己騎,并非與秦宇同騎,而且們早纖雲宮就認識,若真的有情意,也會學那二公主的樣子跟他私奔。
打趣道:“是皇上讓看着?”
他臉色竟然一紅,淡淡道:“皇上……皇上對放心得緊。老早就認識秦宇,當虎衛那麽些年,可沒見他對哪個娘娘如此意過。”
莞爾。
那是因為除了賢妃,沒有他住過纖雲宮,也沒有會整夜睡不着覺,無助地四處亂逛。
秦宇的浩然正氣,就像一盞燈燭,給過光明與溫暖。
辰正,秦宇準時等門口。墨書不放心,帶着兩個小厮也跟着。
一行數匹駿馬,穿過鬧市時便有些打眼。
透過窗簾,看到墨書幾不可見地蹙起眉頭。
好秦宇一身戎裝,并無敢多看。
出了縣城往南走不遠,就是一小片草地。有士兵牽着馬匹守那裏。
墨書瞧了眼,罵道:“這家夥早打算好了。”
秦宇哈哈大笑,“大丈夫不可言而無信,況且過了今日,還不定什麽時候能再見到公主。”
學着回鹘的樣子,頭上包了頭巾,才自馬車裏出來,問道:“以後不回盛京了麽?”
秦宇道:“西梁設了五處城鎮準許回鹘進出買賣,屬下擔任盤查警戒之責,不可懈怠……日後沒大事,恐怕就不回去了,就這裏安家落戶。”
“辛苦了。”衷心地道。相比盛京,西梁真的太過清苦而荒涼。
他卻渾不意,“屬下不敢愧對皇上信任,而且屬下喜歡西梁……公主十年之後再來看看,西梁定然與現今截然不同。”話語裏,豪氣幹雲。
望着他緩緩笑了。
騎過馬,又去摘星樓喝羊湯。
粗陶大海碗端上來,熱氣散去後,就看到炖到乳白的濃湯,幾片切得極薄的羊肉、碧油油的香菜末還有紅豔豔的碎辣椒。
嘗一口,喉嚨裏就如有股火燒了起來,辣得幾乎要流淚。
秦宇笑道:“辣椒還是這兩年才從西邊傳來的,乍吃不習慣,越吃越有味……尤其寒冬臘月,喝一碗羊湯,從裏到外都暖和。”
墨書附和,“再泡上掰碎了的馕餅,那滋味,神仙也不換。”
突然想起,劉成煜也這裏度過冬天,他也愛喝羊湯麽?
吃罷飯,秦宇帶着士兵回衛所。
看着他們策馬遠去的身影,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心酸、感動、敬佩,種種情緒混雜一起。
不由地問墨書,“西梁的冬天很冷吧?”
墨書淡然點頭,“嗯。”又想起什麽似的,“那年們還要更往北一些……皇上時常擔心宮裏不能應付……有次極為兇險,幾乎走投無路,皇上說若有下輩子,一定要托生到惜福鎮,就住家隔壁,守着長大……”
劉成煜這個大傻瓜,以為住家旁邊,就一定會看上,就一定會嫁麽?
想笑,可眼淚卻先一步流下來。
真想他啊!
秦宇找來教回鹘語的嬷嬷姓蘇,約莫三十五六歲,是中原,她尚未出生時,其父母便被回鹘掠去成為奴仆。待她長到八~九歲,邊境發生戰争,她父母死漢士兵刀下,她孤苦伶仃,幾經周折進了回鹘王宮,成了二公主身邊的奴婢。
回鹘王之所以派蘇嬷嬷來,固然因她既會回鹘話又會漢話,更重要的是,她對漢跟回鹘一樣,無偏無倚,不會另生事端。
兩國乍然交好,最忌諱的就是胡亂猜疑。回鹘王不想破壞這來之不易的和平。
蘇嬷嬷的到來着實讓大吃一驚,她身段苗條,腰身盈盈不堪一握,一身青色素衣映得肌膚很白淨。烏油油的頭發绾了一個髻,插一支素銀絞絲發簪,看着如月般婉約,如花般嬌豔。
全然不像三十多歲的婦!
見到,她眼眸一亮,行得卻是回鹘禮節,“奴婢見過公主。”聲音清脆婉轉,極為悅耳。
微笑着請她起身。
那一刻,隐隐猜到了回鹘二公主私奔的原因。
憑心而論,蘇嬷嬷很會教,不徐不疾,不急不躁,音量語調拿捏得恰到好處,即使是指正錯誤,也不會讓感覺不舒服。
過了幾日,熟悉下來後,她笑道:“以公主的姿容,根本無需學什麽禮節……”聲音漸低,“還不如學學怎樣抓住男的心。”
赧然,強作鎮定,“哦”了聲。
她又道:“公主要嫁的是中原的皇帝,那麽多女争一個男,公主不用點手段,禮節再規範,皇帝也不見得多看兩眼……”聲音驟然暗啞下來,媚眼斜睨如絲,身段搖擺若柳,雖是挑逗撩撥的姿态,可看着只覺得舒服,并不讓惡心反感。
不由好奇,“嬷嬷進宮以前……”
是不是青樓待過?
她吃吃地笑,“公主想到哪裏去了,奴婢怎會幹那種肮髒的事……奴婢以前有過男,都是他教的……那對是真好,把身上的肉一點點剜下來給吃,自己活生生餓死了。他死後,想一定要找個能吃飽飯的地方,這才進了宮。”
先是笑,後來卻哭起來,嗚嗚咽咽地,連妝容都哭花了。
梳洗罷,她自嘲地笑笑,“好久沒提起家死鬼了,提到他就想哭……公主是王買來獻給中原皇帝的吧?奴婢看不會差,公主日後定然受寵。”
怕她再說出什麽不堪的話來,忙問道:“下面該學什麽?”
她知心意,也正了臉色,繼續往下教。
蘇嬷嬷走後,躺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腦子裏老是想着她問是不是回鹘王買來的話。
二公主私奔了,回鹘王對她說,買了一個女子假冒二公主之名獻給中原皇帝,請她教習禮節。她自然滿口答應。
聽說原本二公主身邊的,都跟到別莊伺候了。她們的下場顯而易見。
蘇嬷嬷作為知情,不可能例外。
或許啓程回盛京那天,就是她的忌日。
猶豫着,該救她還是不救。
救,是覺得她身世可憐,而不救,是因沒有必要幹涉回鹘王的決定。況且,她死了,也少一個知道內情的。
正輾轉反側,忽聽院內有刀劍碰擊的“叮铛”聲,還夾雜着女子的清叱,“大敢,傷當家的,姑奶奶跟拼了。”
有刺客?
本能地穿好衣衫,正要下地,聽到墨書清冷威嚴的聲音,“都住手!”
院裏霎時安靜下來,只有那女子仍低聲叫嚣,“有種的就單挑,以多勝少算什麽男?”
有勸阻她,“青岚,少說兩句。”
這聲音如此熟悉——
作者有話要說:來人是誰?
☆、78回盛京
按捺不住就要奔出去,卻聽墨書已将那讓到了客廳。
客廳裏點了蠟燭。
正對着燭光,是個男子—— 瘦削的身材,黢黑的面孔、泛青的胡渣、破亂的青灰色裋褐,沾滿塵土的黑色布鞋,哪裏還有半分當初白衣勝雪清俊無俦的樣子?
心酸不已。
他大步上前,漂亮的眼眸光芒四射,“阿淺……果真是!”
尚未答話,他身邊叫青岚的女子已抓住他的雙肩,質問道:“李三,急匆匆趕到這裏就是為了這個狐貍精?”
劉成烨微皺了眉頭,低聲道:“別瞎說。”
青岚悲憤不已,“怎麽瞎說了?那天大牛回去就問東問西,打聽得那麽詳細,連包袱都不帶,就忙着下山。若不是帶了幹糧追過來,這六七天早成餓死鬼了……,要是敢負,信不信一刀殺了,然後自殺……”右手一掄,雪亮的大刀指向劉成烨面門。
來寧河後,只騎馬那天出過門,想必就是那次露了痕跡。難怪當時墨書不想讓騎馬。
不由看向墨書,墨書神情淺淡,事不關己般看着面前兩。
劉成烨嘆道:“她是嫂嫂。嫂嫂對有大恩,怎能不來看看她?”
青岚只是不信,“說家裏都死絕了,怎麽又平白出來個嫂嫂,而且……”掃一眼,“她根本就是個閨女打扮……騙。”嘴唇抖動着,眼中分明蘊着盈盈淚珠,手下卻不放松,劈頭砍向劉成烨,“看招!”
劉成烨并不躲,專注地凝望她。
大刀堪堪停劉成煜鼻前,青岚咬着銀牙,砍不下去,索性扔下刀,賭氣往外跑,劉成烨上前捉住她的臂,“見了婆家,不行禮就走?”
青岚回頭望着,半恨半怨地問:“真是李三的嫂嫂?”腮旁赫然挂着兩行淚。
李三,這是個什麽名字?
當初劉成煜信手寫了反賊胡三,沒想到劉成烨只改回本性,卻仍用了這個名字。
忍不住感嘆,卻極認真地點點頭,“下個月,就跟他哥哥成親。”掏了帕子出來遞給她,“擦把臉。”
青岚不接,擡臂用衣袖抹了兩把,眼淚未幹就笑,嗔怨地盯着劉成烨,“為何不早說?害丢現眼。”
劉成烨無奈地笑,又轉向,“阿……嫂嫂,有吃的沒,青岚兩天沒吃東西了。”
青岚不好意思地說:“出來趕得急,幹糧帶少了。”說話時,好看的大眼睛偷偷瞥了劉成烨一眼,劉成烨輕輕握住她的手。
看到這番情形,明白,幹糧不夠,她定是緊着劉成烨先吃,而劉成烨亦不會吃獨食,沒準其中另有一番旖旎情懷。
急忙吩咐喜鵲生火做飯。
不大工夫,鹦哥與喜鵲一前一後地端了飯菜上來。
青岚餓得狠了,三口兩口吃完一個餅,劉成烨卻仍斯文地細嚼慢咽。
不知為何,又想起劉成煜惜福鎮的情形。
有些習慣是根深蒂固的,無論身處怎樣的環境都不會改變。
礙于青岚,不好說別的,只笑着道:“來一趟不容易,就多住幾天。”
劉成烨尚猶豫,青岚道:“能住幾天當然好,就怕山上的弟兄們惦記着。”看向,“嫂嫂有所不知,上次他說去京城,們等了足足兩個月……要不是弟兄們攔住,就殺到京城去尋了。”
劉成烨輕咳一聲,開口道:“那就只住一天,陪買些衣物,後天清早就回去。”
青岚嗔道,“不用給買,身上那點銀錢,給買雙鞋,再帶些吃食給寨子裏的孩子就差不多了。”
劉成烨拍拍她的手,“嫂嫂這裏,不必客氣。”
聽了此話,墨書冷着臉掏出荷包,扔桌上。
劉成烨果真不客氣,将荷包倒了個底朝天,取了兩個銀錠子和一些散碎銀兩。
青岚忙攔阻:“用不了這麽多。”
劉成烨笑道:“小豆子跟小米粒的夏衫早小了,也給他們添置幾件,還有王大嬸。”
也笑:“有需要的盡管買,家裏有馬車,可以送們回去。”
青岚推辭,“們住榆林,來回……”劉成烨扯扯她的袖子,青岚卻道:“自己嫂嫂有什麽不能說,反正咱們只劫官府的糧車,從沒碰過百姓的東西。”
忍俊不禁。
只劫官府的糧車……這話若是被劉成煜聽到了,不知是何表情?
一直默不作聲的墨書冷冷地開口,“只要本分,就沒動們。”
劉成烨淺淺一笑,“不把逼急了,誰願意跟官府鬥?況且……嫂嫂,自然會認那個兄長,若嫂嫂……”
話嘎然而止,可後面的意思,大家心裏都明白。
劉成烨是跟劉成煜叫板呢。
忙道:“別咒,他對極好。”
劉成烨瞥一眼身上的回鹘衣衫,淡淡道:“也是,就憑他用的這份心思……”未說完,伸手将桌上的銀子全抓了去,“嫂嫂,後天一早把們送到榆林。”
笑着答應。
稍坐了片刻,墨書帶劉成烨下去歇息,則拉着青岚與同住,趁機細細地問了劉成烨的情形。
原來,去年夏天劉成烨離開盛京就直奔西梁,因半路走岔了,竟拐到榆林去,恰遇到青岚等與官兵打鬥,劉成烨出手相助,趁機留山上。
他識文斷字,身手又好,很快站穩了腳跟,而且贏得不少女子的芳心。山寨頭目的女兒青岚就是其一。
三月初,青岚的爹因病去世,臨終前将青岚與山寨一并交托給了劉成烨。兩商定好,守完三年孝就成親。
至于劉成烨的來歷家世,青岚一概不知,只知他父親受冤入獄後死大牢裏,家裏再沒別了。
聽了她的話,不勝唏噓。
想象過無數次劉成烨出宮後的情形,要麽是他身穿戎裝奮勇殺敵,要麽是他荷鋤背簍漫步鄉間,要麽是他青衣緩帶閑庭信步,不成想他竟然當了山賊,還要娶山賊頭目的女兒。
對于他的決定,不便置喙,只對青岚解釋說:“李三與他兄長是同母異父的兄弟,因誤會起了争執……他兄長其實很惦念他。”
青岚道:“猜也是這麽回事,會多勸着他。”
笑着道:“這兄弟都是犟脾氣,不見得聽勸……李三自小孤單,沒什麽朋友,拜托好好照顧他,有事常商量着他。”
青岚坦率地說:“嫂嫂放心,他是當家的,自然對他好。”
暗笑自己多事,家是兩口子,青岚必定對她夫婿好,還用得着提醒嗎?
皎潔的月光透過薄紗窗柔柔地灑床前,青岚因一路奔波勞碌很快就睡了,卻越躺越清醒,全無睡意。
很想跟劉成烨單獨聊聊,可總是找不到機會。
才見面又要分別,劉成烨鄭重地對說:“現的生活簡單又平凡,很适合……青岚對極好。”
青岚依他身邊,笑意盈盈,“嫂嫂放心吧,們回去了……對了,代問大哥好。”
劉成烨神情一僵,随即笑了笑,鑽進馬車裏。
望着馬車遠去的方向發呆,墨書走過來,嘲弄道:“都看不見影了,進去吧。”
嘆口氣,進了院子,道:“回去讓錢多告訴徐少辛,下次運糧時給他們捎點東西來。”
墨書淡淡地“嗯”了聲。
又問道:“會告訴皇上嗎?”
墨書探究般看着,反問:“說呢?”
被他銳利的眼神盯着,有些心虛,卻強硬道:“告訴又如何,他也不能把怎麽樣,怕他作?”
墨書冷面上露出一絲笑,“普天下的女子,也就敢這麽說。”從懷中掏出張紙來,“不告訴皇上,這就着落身上。”
定睛一看,竟是張清單,上面寫着稻米谷物若幹、棉花布匹若幹,還有什麽筆墨紙硯之類的,足有二十多樣,寫滿了整整一張紙。
字體歪歪扭扭,像出自乍學寫字的孩童。
“是六殿下寫的?”問。
墨書笑道:“嗯!他說跟嫂嫂不必客氣……九月之前要送到,山上老老少少二百多口,沒糧過冬。”
指着最後一行的《幼學》、《百家詩》問:“要這些幹什麽?”
墨書嗤笑道:“孩童啓蒙,又不是沒讀過?”
被他噎得說不出話。
他随即解釋,“山上有十幾個孩童,他要教他們讀書……還說要教出個狀元郎……瞧這些,都是江南的種子,他想試試這邊能不能種。”他指着幾種谷物的名字。
釋然,劉成烨是有打算的,他不會一輩子當山賊。
轉天再見到蘇嬷嬷,委婉地問她:“這裏也沒什麽親,伺候二公主的也都不見了,不如跟去中原?”“不見”兩個字特地加重了語氣。
她無謂地答:“那個死鬼還留這……這些年他一個那邊定是孤單得很,奴婢早該去陪陪他了。”
原來,她并非不知回鹘王的打算。
她選擇陪她夫君,不好再勸,只沉默着,卻聽她柔媚地道:“公主如此心善,便是不想學,奴婢也得教教公主。”
稍愣,就明白她的意思,想了想,問:“二公主私奔是不是跟有關?”
“嗯……有那麽點關系。王想把二公主許配給阿紮姆部落的首領,二公主嫌那年紀大,不情願,正好她對身邊的侍衛有情有意,奴婢就撺掇他們趁出宮游玩的時候跑了。”她得意地笑笑,“少年夫妻才有情趣,二公主年方十六,那首領年紀比王還大……中原的皇帝會不會也是個老頭子?”
急忙搖頭,“不,不知道,沒見過。”
她笑道:“若是個老頭子,公主也趁早開溜,反正也不是真公主,中原皇帝即便要也找不到頭上。”
“撲哧”一笑。
倘或真的跑了,劉成煜會怎樣?
不敢想。可知道,舍不得他,尤其回頭想想,他煞費苦心籌劃們的未來,如今成敗此一舉,怎麽能撇下他不管?
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眼間寧河待了近一個月。已初步學會了回鹘的日常用語,請安行禮打招呼都沒問題,可再多聊就不免露馬腳。
墨書說,回鹘王已啓程準備往盛京去,過兩日會經過寧河縣,屆時們悄悄加入他的儀仗即可。
已經六月初了,照着來時行路的速度,到盛京還得一個月,也不知劉成煜是否還記得他說過的話——會城門口等。
兩天後,們按期啓程。
夜裏驿站歇息時,見到了聞名遐迩的回鹘王。他約莫五十歲,臉型瘦削,眉毛粗黑,深陷的雙眼銳利精幹,蓬張的胡虬遮蓋了大半張臉。
恭謹地向他問安。
他的目光身上打了個轉,“就是中原皇帝看上的女?”
答應着:“是。”
他驟然“哈哈”大笑,“中原有句古話,英雄難過美關,們的少年皇帝竟因為女色放棄霸業。可悲,可嘆,可笑!”
低聲道:“皇帝并非因而停戰,是因邊陲的百姓。連年征戰,死者上萬,無數家妻離子散,何況,就算皇帝占領回鹘土地,難道王就聽之任之?”
回鹘王厲聲道:“本王豈能任他占有國土,自當奮力奪回。”
“如此,戰争永不會終止,兩國相争,苦得是民。皇帝愛民如子,所以誠心與王交好,以便保得邊境平安。”
回鹘王沉默片刻,聲音稍微和緩了些,“一介女子倒有些見識,沒白擔了本王閨女的名頭。”話音一轉,又道:“聽着,既然頂着回鹘公主的名義和親,那就得為本王做件事。”
擡頭問道:“何事?”
他肅穆道:“保證們皇帝位期間不侵犯國土。”
凜然回答:“只要王不入侵中原,皇帝自然不會主動挑事,否則皇帝也不會邀請王到盛京做客了……所以是戰是和,盡乎王的意念。”
回鹘王一愣,看幾眼,擡手讓退下了。
因着天氣炎熱,又加辎重繁多,足足用了一個半月的時間才到達盛京。
遠遠地看着巍峨高聳的城牆,竟有些手足無措。
漸行漸近,看見城門口迎風招展的繡着金龍的白旗,看到明黃色傘頂四周飄拂的紅緞檐帏……卻惟獨看不到那張熟悉的面容。
劉成煜就是個大騙子,明明來城門口是迎接回鹘王,卻偏偏信誓旦旦地說來接。
這個讨厭的家夥!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本章主要是交代劉成烨的行蹤~~
下章阿淺與皇上就見面了,至于見面會發生些什麽,不純潔的妹子們,你們都明白~~
☆、79兩情悅
直到晚宴時,才見到劉成煜。
他端坐大廳上首,穿着明黃色團龍常服,神采飛揚,不過相比三個月前卻瘦了一大圈,有些形銷骨立。
心裏驟然堵得難受,只顧盯着他看,幾乎忘了行禮。
喜鵲悄悄捅一下,才恍然醒悟,匆忙跪地上請安,先用回鹘話,又用漢話重複了一遍。
劉成煜眸中含笑,聲音悠揚,“朕聽說回鹘王的女兒個個美若天仙,果然名不虛傳……朕一見傾心,不如封為貴妃。”
後宮四妃分別為貴、淑、德、賢。
貴妃猶淑妃之前。
終于明白,劉成煜為何替選擇回鹘公主這個身份。回鹘離盛京萬裏之遙,又是異族,別縱有懷疑,也想不到終日不出深宮的太後與異族公主聯系起來;更重要的是,因為有如此顯赫的身世,他才能封貴妃。
他不要讓向別行禮。
回鹘王适時大笑,“承蒙國君錯愛,小女受之有愧。”說是有愧,卻并未謙讓。
再次行禮拜謝,恭謹地坐回鹘王身側。行動間,身上的銀飾叮咚作響,清脆悅耳。
劉成煜想了想,道:“二公主既然嫁到中原,就入鄉随俗改穿漢服飾,這漢話也得多加練習……朕以後找個教。”
低低用回鹘語應着,“是,多謝皇上。”又急忙用漢話再說一遍。
劉成煜笑笑,“也不急一時,以後多加注意便是。”說罷,舉杯邀回鹘王及作陪的臣子共飲。
狀似無意般掃過對面坐着的官員,有幾三年前冊封皇後時見過,大多數卻是生面孔。
即便見過,當年他們也沒有膽量直視皇後容顏,再加上三年前裝扮老相,如今換成回鹘服飾,一時認不出來也是有的。
可劉成煜身後的幾個宮女卻是瞧出來了,因為她們雖站姿規整,可眼睛卻時不時瞟向,不知是驚訝還是疑惑。
晚宴結束後,回鹘王回驿站,留宮裏。
一個叫倚紅的宮女帶去了湘竹院,“公主先此安歇,過幾日等纖雲宮收拾好了再搬過去。”
一愣,劉成煜怎會讓住纖雲宮,他明知道不喜歡那裏。
倚紅解釋道:“纖雲宮是以前賢妃娘娘住過的,太後也曾住過。皇上前陣子令重新修整了,因不知公主喜好,所以請示公主之後才能定奪。”
淡淡地笑,以示并不意。
喜鵲與鹦哥也是頭一次進宮,并不知曾貴為太後,見沉默不語,問道:“有什麽不妥?”
搖頭,“沒事。”
們的對話都是回鹘語,并不怕有聽見。
第二天,風揚來宣讀聖旨,正式确定了的貴妃身份。
湘竹院上下便齊齊改口稱“貴妃娘娘。”
令喜鵲重重打賞了她們,打賞之物自然也是回鹘飾品。
各宮很快得了消息,紛紛親來或者派宮女來道賀。
喜鵲與鹦哥守門口,無論是送東西的,還是傳話的,一概攔着,“公主水土不服,不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