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六弟?六弟,想什麽呢?”
“啊?”胤祚恍惚回神,“……四哥你叫我?”
四阿哥皺眉:“你近日怎麽回事,總是精神恍惚,莫非身體不舒坦?”
“沒有……”胤祚尴尬一笑,揉了揉臉打起精神道,“我這個順口溜編得差不多了,五哥種植方法寫得如何?”
他和五阿哥如今是被四阿哥抓了壯丁,四阿哥不甘心在金薯推廣的差事中只做個吉祥物,一日日上心的很,今日就是和胤祚與五阿哥商量怎麽更好地宣傳金薯。
三人商量過後,決定發揮各人所長。五阿哥擅長種植,就由他寫一本種植小冊子;胤祚則編一個順口溜,到時候找人傳唱出去,不愁洗不了腦。
五阿哥原正在奮筆疾書,聞言擡頭笑道:“我寫得也差不多了,你們看看。”
胤祚和四阿哥過去細瞧,四阿哥看着這冊子不由點頭,詳略得當,步驟清晰,五弟果然對紅薯種植知之頗深。
“呃……”胤祚見這二人都是一副滿意樣子,不由扶額道,“你們不覺得有問題嗎?”
兩人同時看胤祚:“有什麽問題?”
“我看着極好,”四阿哥皺眉道,他實在沒想到還有什麽問題。
“我看得費勁就是大問題啊!”胤祚無奈道,“咱們這種植冊子是要講給百姓聽的,我看着都費勁,他們能聽懂嗎?”
他雖然逃課,但好歹是接受了基礎教育的,平常看的醫書也都用書面語言——也就是文言文書寫,這冊子他都要一邊看一邊想,識字不多的百姓可能根本看不懂!
到時候怎麽辦,指望負責宣講的小吏為他們翻譯嗎?
小吏可能也不懂呢。
四阿哥和五阿哥面面相觑,他們還真沒注意到這個問題,誰讓他們基礎紮實,一個寫得十分順手,一個讀得十分簡單,沒有胤祚的困擾,很難往那邊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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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大概就是學渣和學霸之間的鴻溝吧!
胤祚憑借低于皇子平均線的文化水平幫四阿哥和五阿哥發現了一個大BUG,看五阿哥撓頭用白話重新寫冊子去了,不由感慨一聲:“汗阿瑪義務教育做得太到位了啊!”
瞧瞧這些皇子,一個比一個能幹!要是不搞什麽九龍奪嫡,合理利用起來,康熙這皇帝得當得多省心呢!
胤祚的事已經完成,這會兒沒什麽事幹,悠閑地品了口茶,舒服地攤在椅子上看兩人忙活。
四阿哥突然道:“白話比文言好,那畫出來是否更形象?”
五阿哥聞言一愣,和四阿哥一起齊齊看向胤祚。
胤祚:“……”
四阿哥:“勞煩六弟了,咱們姑且什麽法子都試一試,只盼着能有效果罷了。”
胤祚還能說什麽呢,只能忍痛答應了。
沒辦法,他們三個裏面最有藝術修養的肯定是四阿哥,但若單論畫畫之形象寫實,沒人比胤祚更合适了。
“行吧,”誰讓胤祚拒絕不了四阿哥,更拒絕不了為金薯推廣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呢,他道,“需要一些時日,回頭我畫好了給你。”
四阿哥點頭。
一時衆人散了,胤祚回到自己宮裏書房,鋪開紙筆開始思索怎麽畫,想着想着就不由想起黛玉。
黛玉的畫技比他精妙地多,這畫若是由她來畫必然是更好的。
距離黛玉進宮那日已經過去近十日,不知她如何了?
身體好些沒有?近日可有受什麽委屈?他交待的那些話可還記得?還……為了離別難過嗎?
胤祚筆下不由更快了些,“嗤啦”一聲,筆尖在紙上畫出長長一條線後斷裂,胤祚回過神,這才發現原本打算畫畫的紙上寫滿了字,原是他下意識又給黛玉寫起了信。
胤祚出神地盯着紙上的字看了一會兒。
他從前常常寫信和黛玉分享生活中有趣的大事小事,竟養成了這般厲害的習慣麽?
德清進來奉茶:“主子……”
“嗯”,胤祚垂下眼睑,把這張紙仔細疊好交給德清,“裝到匣子裏去吧。”
“……是,”德清從書架上取下一只匣子把紙裝進去,這樣不會送出去的信已經在匣子裏鋪了淺淺一層,紙張顏色質地不同,大多紙張同今日的一般,這是在書房寫的,另還有看診時寫的、尚書房寫的、或者教弟弟妹妹讀書時寫的,有的長篇累牍,有的只是廖廖幾句,也有時候胤祚只寫了“師妹”兩字就回了神,于是這封信便只有兩個字,同樣好好收了起來。
德清暗暗嘆了口氣,把匣子鎖好重新放回原位,再看那位主子,果然已經捧着本書發起了呆。
德清瞧了這麽幾日,實在看不下去了,咬牙上前勸道:“主子,何必如此自苦!”
“啊?”胤祚撓頭,“我沒事啊?”
“主子,您既如此思念林姑娘,不如繼續與她聯系便罷了,雖說男女授受……”
說到這裏德清頓了一下,因為他被胤祚瞪了一眼,自從黛玉說出‘男女授受不親’幾個字後,胤祚就一直聽不得這個,胤祚只當自己是因為曾經被德清打趣過才不樂意聽,德清卻不這麽覺得。
胤祚素日可不是開不起玩笑的人。
德清頓了一下,還是繼續道:“……雖說那什麽,您就請皇上給您和林姑娘賜婚便是,到時候光明正大往來,諒誰也說不出什麽!”
“你渾說什麽呢,我說了我把林姑娘當妹妹,什麽賜婚不賜婚的,以後別叫我聽到這種渾話!”胤祚斥了德清一句,又解釋道,“你也不用擔心,我沒事,就是有些不适應罷了,過些日子就好了。”
德清不覺得胤祚這樣子正常,只是他拿自家主子也沒有法子,只能由着他罷了。
胤祚說着适應适應就好了,但又适應了好幾日也沒好,他依舊每天精神煥散,時不時就要走神,只是幾幅素描畫罷了,平日三兩日就能畫好的,這次他在四阿哥的連番催促下還愣是用了七八天才完成。
胤祚揉揉額頭,也察覺了自己的不對勁。從前他一路升學,數次與相處幾年的同學朋友分別,卻從沒有過這樣的反應,甚至他總是十分淡定,很快就能全心投入到下一段學習工作之中,從沒有這樣魂不守舍的時候。
胤祚猜測可能是他在黛玉身上放了太多精力,加上一直把黛玉當女神當妹妹,感情比從前的朋友更深的緣故。
胤祚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不知該怎麽解決。好在此時康熙交待給太醫院一項大任務,胤祚很快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倒是沒空再亂想了。
朝堂上的消息,明年康熙将率軍親征準噶爾。
兩軍交戰,後方支持十分要緊,除了糧草兵器,醫藥同樣是重中之重。
藥材自有禦藥房和內務府調配,太醫院則要準備随行太醫和成藥等。如今已經是冬天,留給他們的時間并不算多。
胤祚如今每日看診之餘就與衆太醫一起準備金瘡藥等各種成藥,本來已經足夠繁忙,偏他還想着把穿越必備的消炎神藥青黴素蘇出來,因為想在這次戰争用上,必須要在出發前儲備一定數量,他就要提前更多時間試驗成功,時間緊張,胤祚每天更是忙得不可開交。
他沒有時間想黛玉,瞧着也沒那麽恍惚了,除了匣子裏的信還是一日多過一日,胤祚看着和從前并無不同。
忙忙碌碌裏時間過得飛快,紅薯推廣試點取得初步成功,太醫院成藥工作進展喜人,翻過一個年,又是一個春天到了。
二月初五是胤祚的生辰,他不打算大辦,只在乾東五所擺了桌席面,請了幾位相熟的兄弟姐妹。
原也是請了大阿哥、太子和三阿哥的,只是大阿哥和太子忙着皇上親征之事脫不開身,只送了禮,人卻沒來。三阿哥瞧兩個哥哥不來,自己也不來了,同樣送了禮便罷。
胤祚也樂得清淨,三阿哥總絮絮叨叨像個老學究也就罷了,太子和大阿哥在一起氣氛也總是極微妙,胤祚總是要被夾在他們兩個中間,仿佛肉夾馍裏可憐兮兮的肉。
他們不來才好呢。
如今到場的便是四阿哥、五阿哥、五公主、七公主、十三、十四,以及一個不請自來的四公主,都是自家兄弟姐妹,沒什麽窮講究的,衆人吃喝玩樂好不熱鬧。
胤祚作為主人公被慣了幾盅酒,頭腦有些不清醒了,恍惚間想起來,林妹妹的生辰也快到了啊!
黛玉生辰是二月十二花朝節,與他只隔了七日而已。去年這個時候他在禦船上飄着,黛玉則在揚州家裏,二人還因為不能一起慶賀生辰而感到遺憾。
傳信時黛玉說她的繡工大有長進,承諾明年親手繡個荷包給胤祚做生辰禮,還說給荷包也繡上葫蘆和“懸壺濟世”四字,和那黃玉玉佩一樣的,讓人一瞧就知他是個大夫。
當時胤祚想着黛玉明年在京城過生辰,他一定要好好為她慶祝才是,禮物他也想好了,就做一個蛋糕!
其實胤祚更想給黛玉做碗長壽面,但考慮面到送到賈家必定坨得不成樣子,到底不如蛋糕方便。
這是胤祚心裏最美好的生辰祝福,為此他在船上絞盡腦汁回想蛋糕做法。當時的他不會想到,如今他和黛玉終于身處同一個地方,卻再沒了共賀生辰的可能。
可惜了他好不容易想起一半的蛋糕方子。
胤祚莫名覺得眼眶一熱,脫口而出道:“過幾天我請你們吃一樣特別的點心!”
幾個小孩子頓時來了精神:“好吃嗎?”
甜食愛好者四阿哥和美食家五阿哥也眼睛一亮。
“好吃啊,又軟又綿,又香又甜,特別好吃,”胤祚原還有些後悔,但見大家這麽期待又覺得高興,“我讓小廚房試做,過幾天請你們去吃!”
孩子們齊齊歡呼起來。
幾天後胤祚果然請衆人去永和宮,感謝萬能的永和宮小廚房,這次蛋糕也是小廚房的師傅們根據胤祚的半截方子和口頭描述試驗了好幾天做出來的。胤祚還親手做了一個,但小孩子們嫌棄他做的不好看,都趕着去吃禦廚做的漂亮大蛋糕了。
四公主指着胤祚手裏的小蛋糕問:“六弟這個不若就送我吧?”
“四姐姐倒是不嫌醜”,胤祚自然沒什麽不樂意的,爽快地給了四公主。
卻不知四公主分了一半給黛玉。
不知是不是巧合,今日正好是花朝節,黛玉的生辰。
……
黛玉看着桌上略顯扭曲的蛋糕征征出神。
“這蛋糕好生稀奇,奴婢從沒見過呢,聞着就這般香,味道想必差不了!奴婢猜定是六阿哥折騰出來的!”雪雁叽叽喳喳道,“這上面還寫了字呢……生辰快樂,這是六阿哥給姑娘的生辰禮嗎,怪不得……”
雪雁話沒說完就被朱莺扯住袖子狂使眼色,不明所以地閉上了嘴。
黛玉的心卻已經亂了,她自是記得和胤祚的約定,只是如今也不敢想這塊出現在賈府的蛋糕是巧合還是如何。
她始終記得,他們是不可能的。
只是心控制不了地劇烈跳動,眼眶也不由酸澀起來,麻木無趣的日子因一塊小小的蛋糕煥發出了光彩。
直到現在黛玉才發現,過去了這麽長時間,她對師兄的想念卻越發強烈。
黛玉移開眼不再看這蛋糕,寧嬷嬷沉默片刻道:“四公主一片心意,姑娘不若嘗嘗吧。”
黛玉猶豫了一會兒點頭。丫鬟給她切了一小塊兒到碟子裏,叮囑道:“四公主說了,姑娘嘗嘗味兒就成了,不能多吃。”
這熟悉的話叫黛玉眼淚一下子落了下來,蛋糕軟糯香甜,黛玉卻只覺得苦中帶澀。
她和着淚吃完這塊蛋糕,便倚在窗邊愣愣出神。好一會兒才叫人拿來針線筐子,從裏面拿出一只繡工十分精細的半成荷包,繼續細細繡起葫蘆來。
……
這年七月,噶爾丹大軍深入烏珠穆沁。康熙命裕親王福全為撫遠大将軍,大阿哥為副,出古北口;恭親王常寧為安北大将軍,以簡親王雅布、信郡王鄂劄為副,出喜峰口①。
同時康熙皇帝下令親征,親自統領中路。
胤祚請求與康熙同去,他認為西醫在戰場上頗有用途。可惜康熙沒有同意,最終胤祚只能留在京城繼續制藥。
康熙走了,紫禁城頓時安靜多了,胤祚不如從前那般忙碌,又開始時不時出神。
就在胤祚自己都開始為自己的不正常擔心的時候,八月初的一天,太子急匆匆找到胤祚:“六弟快收拾一下與我走,汗阿瑪病了!”
胤祚“蹭”地站起身:“怎的病了?病得重嗎?太醫怎麽說?”
“倒不是很嚴重,只是還是要你把過脈我才能放心,”太子道。
胤祚點點頭不再多問,簡單收拾了東西,主要帶了些藥物和自己的工具,便與太子一起去戰場。
兩人一路快馬加鞭、日夜兼程,熬了兩天兩夜終于到了康熙暫時駐守的博洛和屯。
胤祚沒怎麽騎過馬,大腿根早就被磨破了,這兩天全靠意志力硬熬,終于到了地方時他差點“嗷”一聲哭出來,最後是被太子帶人半扶半攙弄下馬的。
太子也沒好多少,他雖然精于騎射,但也沒這麽趕過路啊!
兩人一個比一個狼狽,太子看看胤祚,再看看自己,皺眉道:“先去洗漱吧,這副模樣如何見汗阿瑪?”
他身為太子,向來儀态風度無可挑剔,難以忍受這般失态。
然而胤祚的理解卻全然不同,他聽了太子的話連連點頭:“還是二哥想的周到,汗阿瑪如今病着,正是身子虛弱的時候,我們是要注意些,免得害汗阿瑪再染病。”
二人雞同鴨講地達成一致意見,梳洗收拾妥當了才去求見康熙。
康熙如今只是躺在床上養病罷了,他臉色有些蒼白,精神倒還是不錯,還拿着本折子在看。聽說胤祚和太子來了,他臉上不由帶了些笑意,然而見進來的二人一身清爽,這笑意便淡了。
或許病中人總是格外敏感些,此時的康熙只覺得兒子們來了還沒見過他,倒是有心思去洗漱,可見對他并不如何真心。
向來天家無父子,是不是平時對他的親近也是裝的呢?
胤祚完全沒察覺康熙的變化,太子卻發現了,腳步不由一頓。胤祚本是腿疼地走不了,全靠太子扶着,他一停胤祚就被扯了一下,立時疼得“嘶”了一聲:“二哥你怎麽不好好走路?”
康熙神色和緩了些,是了,若是不在意他,也不可能日夜兼程,兩日時間就跑了這麽遠來見他。
太子回過神,扶着胤祚到床邊坐了:“汗阿瑪感覺如何?”
“尚可,”康熙點頭應了一句。
胤祚伸手握住康熙手腕:“我給汗阿瑪把把脈。”
他一邊把脈一邊告狀:“二哥可狠心了,他不放心您,就大老遠把我拉過來,路上一點都不讓我休息!這一路我過得可苦了,腿都破了好大一片!汗阿瑪你不知道我們剛剛到的時候什麽樣子,灰不啦唧的,我嘴裏都是土。二哥說這麽髒對汗阿瑪養病不好,又拉着我去洗漱,汗阿瑪你知道熱水澆在傷口上的感覺吧?疼死我了!”
康熙愣了愣,難得有一點愧疚,卻不是為了胤祚這些‘委屈’,而是為了他剛才對兒子的懷疑。
康熙道:“你們都是好的。”
太子眼裏閃過一絲委屈,他再如何穩重,如今也不過才十七歲罷了,被素來敬愛的汗阿瑪懷疑哪能不傷心呢?
康熙見太子這般哪裏不心疼,到底是最疼愛的兒子!他揉着額頭嘆氣道:“朕這一病,總覺得有些糊塗。”
這就是在向太子賠禮了,身為帝王能做到這一步委實不易,太子頓時釋懷:“汗阿瑪是不是累了?兒子既來了,您便好生歇一歇吧。”
“是啊是啊,汗阿瑪如今确實不能勞累,就讓二哥忙去吧,”胤祚幽怨道,“我瞧着他精力充沛地很,跑了兩天兩夜一聲都沒吭!”
康熙輕哼一聲:“你自己不中用倒是怪你二哥?朕看你騎射該好好練練了,免得日後馬都上不了!”
太子笑道:“騎射也就罷了,兒臣瞧着六弟合該學些拳腳功夫強身健體才是。”
“那就兩樣都學!”康熙拍板道,“等你大哥回來了讓他教你!”
胤祚頓時苦了臉。
太子頓了頓道:“大哥軍中事忙,倒不好耽誤,不如請谙達正經教六弟為好。”
康熙若有所思。
眼看着他們開始讨論請哪個谙達的胤祚:“……”
住腦,請你們住腦!
……
康熙乃是偶感風寒,按說問題不大。但風寒這種病可大可小,衆臣不敢叫康熙在前線奔波,紛紛請他回京養病。康熙倒是同意,只是他仍在病中,身體虛弱,此時趕路倒是不好,倒不如先将養一些時日。
胤祚因此得以在軍中暫留,每日照顧康熙之餘就溜到醫帳幫忙。
醫帳的病人多是戰場上退下來的傷兵,最适合用外科手段治療。這裏的軍醫大多都是瘍醫,掌腫瘍,潰瘍,金瘍,折瘍之祝藥,殺之齊②,相當于後世的外科醫生。
瘍醫在這個年頭的醫者中地位不高,但到了軍隊的醫帳裏他們就是墜吊的,不僅太醫在他們面前縮着脖子做人,就連胤祚也得不到幾個好臉。
倒也不是無禮,主要是這群人天天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跟老天搶命,一個個都被逼成了暴躁老哥樣兒,沒什麽表情時瞧着也怪吓人的。
還有就是,醫帳實在太忙了!忙得腳不沾地!人命關天,沒人有空陪皇阿哥玩鬧。
胤祚也不在乎他們的忽視,看着一屋子等着救治的傷員,拎着手術刀就沖了上去。等有人發現胤祚的動靜時,他已經縫合了三個傷口了。
胡子花白的老軍醫皺眉:“六阿哥還會縫合?”
“什麽,六阿哥不會縫合?”剛被胤祚縫合過的士兵一臉驚悚,“不是你們叫六阿哥替我看病的嗎?”
胤祚:“……”
“我瞧瞧,”老軍醫上前為士兵檢查。
此舉無疑證實胤祚縫合水平不詳,士兵瞧着胤祚那張過分年輕的臉嘴唇抖了抖,沉默片刻後躺平道:“罷了罷了,能死在六阿哥手裏,我這輩子也值了!”
胤祚:“……”
老軍醫“啪”地在他腦袋上拍了一下:“閉嘴,耽誤老子檢查!”
“哦,”士兵一臉安詳地閉上眼。
胤祚:“……”這人多多少少得帶點毛病吧?
老軍醫細細檢查了胤祚為三個病人處理過的傷口,又把了脈,确認無事後不由驚訝:“六阿哥也學瘍醫?”
他以為胤祚這般出身即便學醫也該學傳統中醫,而不是血呼啦毫不優雅體面的瘍醫。
胤祚嘿嘿笑:“西醫裏的手術和瘍醫有異曲同工之妙呢!”
“原是如此,倒是老臣狹隘了,”老軍醫這麽說了一句,胤祚也不知他指的是哪方面,只笑道,“我才沒學多久,還要多多向您請教才是!”
老軍醫笑道:“這是老臣的榮幸。”
半天沒聽懂胤祚醫術到底如何的士兵:“……那我到底死不死啊?”
老軍醫又是一巴掌拍到他腦門上:“閉嘴好好養傷吧!六阿哥醫術精妙,你死不了!”
士兵嘿嘿笑着躺下了,雖說死在六阿哥手裏也還行,但能活着誰想死呢?
胤祚的外科水平得到瘍醫大佬肯定,接下來幾天就在醫帳幫着治療傷兵,偶爾哪位軍醫得了空、或者趁着吃飯的時候便指點他幾句。
他們醫術未必有胤祚好,但數十年的行醫經驗卻十分珍貴,倒是叫胤祚受益匪淺。投桃報李,胤祚也教他們一些東西,雙方互相交流,氣氛十分良好。
至今得不到軍醫好臉,且聽不懂他們讨論內容的太醫們:“……”
……
“你說師兄去戰場了?!”黛玉聽了林掌櫃的話不由臉色發白,然後劇烈地咳嗽起來,朱莺連忙給她拍背,“姑娘不必擔心,六阿哥和皇上在一起,不會有事的?”
“戰場上哪有說得準的?”黛玉蒼白的臉因為咳嗽泛起一絲紅暈,眼眶也紅了,“且你不懂他的性子,事到臨頭,他總不會放着傷患不顧的,哪還顧得上危險不危險?”說完又是一陣咳嗽。
“話是這麽說,但皇上和太子在呢,總不會叫六阿哥冒險,您就放心吧!”朱莺端了水給黛玉潤嗓子,心疼道,“大夫說您這病就是多思多慮所致,還是想開些吧!有什麽比自己的身子更要緊呢?”
黛玉撇開臉不答。
朱莺小心翼翼道:“要不……咱們還是請黃院判來瞧瞧吧,他最是擅長治這個的。”
“不用了,師兄在戰場呢,別叫他知道了分心,”黛玉垂下眼睑,“且我病得也不重,先叫外面大夫瞧着就是了,我總能想開的。”
朱莺勸她不得,只能嘆氣一聲罷了。
胤祚不知道黛玉那邊的情況,他剛看過康熙出來,就被人急匆匆拉到醫帳,看到床上奄奄一息的病人驚訝不已——
“佟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