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蘇暖·針鋒相對
右思摸了摸疼痛萬分的脖頸,本來以為是宿醉的後果,沒想到是未遂給人揍的。想到這裏,右思瞧瞧瞥了一眼身旁的左骞,默默的嘆了一口氣。
人家的屬下就呆萌忠誠易推倒,而自己的這個屬下卻怎麽都使喚不動。右思自認性格溫柔馭下有方,奈何一個個都個性強烈,不堪大用。
想想就傷心,滿臉辛酸淚。
左骞是在右思五歲的時候被父親撿回來的,父親向來當他兒子一樣養。奈何父親一去世,這死孩子就開始改口喚她谷主。右思從八歲勸到十四歲,青春年華都奉獻給左骞了,可是左骞死死咬住承諾不肯走。
右思知道,左骞不應該困在小小的希音谷。而離心客棧的人早在右思八歲那年就頻繁勸說少主回家。
右思着實花了大力氣,總算将他趕回了家。
大好的少年偏偏奴性堅強,搞的右思十分糾結。
可惜,這厮又回來了。
當年的小小少年已經長成了如今英俊挺拔的樣子。
右思痛苦之餘也甚感欣慰。
左骞皺着英挺的眉,眯着雙好看的眼,終于緩緩道:“谷主,您痛苦中揉雜着愉悅,愉悅中又略
帶心酸,心酸中又稍漏惋惜的表情,到底是個什麽意思?您這是走還是不走?”
右思被突然湊過來的俊顏驚的心跳都漏了一拍,急忙拍拍泛紅的臉頰,尴尬的道:“走,當然是走。”忽然一愣,指着左骞身後的小包袱,奇道,“帶了什麽?”
左骞擺擺手,将包袱往遠方撤了撤,道:“沒什麽。”
“到底是什麽?”右思好奇心大爆發。
“你不需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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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思愣了。
要知道,左小骞除了生氣會黑化以外,平素雖然也陽奉陰違、完全不把自己當老大。但是面子上做的都很周到,态度偶爾恭順,抗命也是婉拒,哪像今天這般單刀直入。
右思更加好奇,趁他不備一把搶過,手腳麻利的打開,石化。
一摞整齊的小冊子,當先那本是幾個鮮明的大字。
江南第一殘花。
“咳咳。”左骞遠目,正色道,“路途遙遠,解悶。”
……
洛城西 斷崖
右思慢悠悠晃到斷崖邊時,才發現崖邊已經彙集了無數青年才俊。此種盛景,不用猜也知道今年的入院任務多半是搜集各種稀世名草。
因為在斷崖下方,由于奇特的地理位置,形成了一處天然的靈草彙聚地,名喚聚靈谷。不過,收益越大,危險便也越大。過去殒身于谷中的才俊不計其數,如此高危的任務仍然有這麽多人做,只能說宣陽武院着實魅力非凡。
“右思小師妹。”雲昔仙子人比花嬌,被仰慕者簇擁着,态度很好的跟右思打了個招呼。
一聽到右思的名字,周圍的人不約而同的露出鄙夷的神色。
“就憑她一個人也想完成任務,別開玩笑了。”某位俠女很是幸災樂禍。
“她也可以找個人陪她一起做啊。”另一人貌似好心的提點道,末了又無奈的搖搖頭,“不過她麽,怕是打着燈籠也找不到了。”
又是一陣哄笑。
右思苦笑的搖搖頭,自從出了江湖,不但妖女的名號坐實了,連殘花的名聲也坐實了,想來自己也頗為能耐。
幸好右思早知自己名聲在外,不想拖累左骞,便先走一步,命左骞在崖底與自己彙合。
周圍哄笑聲不絕于耳,右思倒是不以為意。她時常想,自己受點侮辱沒關系,千萬不能連累左骞。左骞一心為自己,風裏來雨裏去,勞苦功高,萬萬是受不得委屈的。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左小骞這家夥正常的時候春風化雨,溫文儒雅,但黑化起來五谷不分,六親不認,倒黴的一定是自己。
然而左小骞素來虛懷若谷,能戳中他激點的只有兩樁事。
一是說他不會算賬,二是侮辱他的算盤。
“倒是準時。”慕雲昔分花拂柳,款款而來,“師妹還是三思而後行,凡事都要量力而為。”
“那是自然,有勞師姐挂心。”右思皮笑肉不笑。
“師妹打算一個人入谷?”
“倒要叫師姐失望了,不久前剛找着一個缺心眼的。”右思笑眯眯的道。
光線穿透錯綜複雜的枝桠,斑駁的落在男人身上。男人一身墨袍,懶洋洋的躺在大樹的枝桠上,臉上罩着一本薄薄的小冊子,遮着刺目的光。聞言動了動耳朵,便繼續閉目養神。
慕雲昔尚未開口,她身後的一位姑娘倒是嗤笑了出來,“如今找誰都沒用了,誰不知道蘇暖疼我家宗主疼的緊,也不曉得你怎麽想的,還找個二愣子來送死。”
右思撓撓腦袋,傻傻笑了笑,“總要盡力而為麽,你家宗主想進宣陽,我也想啊。”
“切。”姑娘刻薄的上下掃視她,道,“事到如今,除非你找來七失島七個老家夥,或者離心客棧大掌櫃,否則都是無用。不過,就憑你?”說罷,放肆的笑了起來。
“離心客棧大掌櫃?”淡淡的聲音溫和平靜,偏偏含着股無法阻擋的魔力。人群霎時安靜了下來,自動的分成兩列。
右思扭頭看去,能做到如此不動聲色卻聲勢浩大的,只有蘇暖了。他緩緩的走了過來,仿佛臨世的君王。
難為蘇暖今日竟然沒做轎子,親自站着,着實令人欽佩。
不過欽佩歸欽佩,人群還是默默的與他保持了距離。
“大掌櫃?”蘇暖若有所思的望向大樹的方向,視線掠上茂密的樹冠,道,“那個拎着破算盤就以為自己會算賬的,大掌櫃麽?”
右思的下巴掉到了地上。
蘇暖不愧是蘇暖,一句話就連中二元,穩妥的犯了左骞所有的忌諱。右思心驚肉跳,半天回不過神來,幸好左骞被自己支開了,不然不知道暴躁成什麽樣了。
“吧嗒”一本小冊子從枝繁葉茂的樹下跌落了下來,封面是醒目的幾個大字。
江南第一殘花。
衆人還來不及驚訝,壓抑的沉音就飄了出來,蘊含着極不穩定的情緒,仿佛随時會爆裂。
“你說什麽?”
右思的下巴脫臼了。
蘇暖滿含戲谑,“你就是那個以為自己會算賬的大掌櫃?”
一道快的看不清的殘影掠過,頃刻間,巨大的轟鳴在空中炸響。
衆人揉揉眼睛,這才看清來人。
一身墨袍的男人與蘇暖硬拼了一記,從兩人後退的距離來看,竟然鬥了個旗鼓相當。
衆人驚訝的合不攏嘴,下巴掉了一地。
蘇暖笑意盎然,側過臉湊近慕雲昔的耳畔,奚落道:“你看,她也有好幫手了,你這下放心了?”
雲昔面紅耳赤,完全無法思考。待她察覺他意有所指,他已經拂袖而去了,雲昔咬住下唇,狠狠的望了一眼右思,追了上去。
左骞瀕臨爆發邊緣,哪舍得蘇暖就這般跑了,正要追上去,衣袖被人扯住了。
右思低着頭,語氣堅定,道:“左小骞,你若是追上去,便回去吧。你仍做你的大掌櫃,我們互不相幹。”
左骞一頓,止了腳步。
崖上的風凜冽肆虐,左骞的墨袍與右思的長裙在風中不斷翻飛。
過了片刻,左骞輕聲道:“你是擔心他,還是擔心我?”
右思一怔,心中五味陳雜,竟然不知如何回答。
左骞見她猶豫,眼睛一黯,嘴角卻扯開一抹笑。
他猛然将右思攔腰抱起,大步流星竄到崖邊,道:“主上,時辰不早了,走吧。”話音剛落,便縱身一躍。
“啊啊啊~~~”右思凄厲的慘叫聲響徹雲端。
娘類,右思淚流滿面,就知道最後倒黴的一定是她。
飛速下降中,右思三魂去了二,她臉色煞白,緊閉雙眼,拼命摟住左骞脖子,大聲吼道:“擔心你啦擔心你啦擔心你啦。”
下降的力道驟然減緩了許多,最終穩穩的落在了地面上。
左骞心情大好的将她放下,正想說話,忽然眉頭一皺,“你意思是我打不過他?”
右思剛吐罷,還沒緩過來,聞言一凜,搜腸刮肚的道:“我擔心你……傷着他。對、對,是這樣。”
左骞一琢磨,怒道:“那還是擔心他啊。”
右思想了想,立刻跑到一旁,彎下腰,認真的的吐了起來。
……
有左小骞保駕護航,一路還算順暢。只是越深入,迷霧越是濃重,幾米開外,就已經是白茫茫一片了。
右思一邊嘟囔一邊前行,帶路的是左小骞高大的背影,她勉強環顧四周,道:“前方濃霧似乎更加濃厚,不過幻木藤本就生長在濃霧深處,這是否說明我們就要找到幻木藤了?”
左骞凝重的嗅嗅空氣,道:“小心些,這個谷有古怪。”
剛說完,身後的人就發出一聲歡呼,“左小骞,找到了,我找到了。”
左骞急忙回頭看她,卻見一道巨大的黑影朝右思迅雷不及掩耳的撲去。吓了一頭冷汗,來不及通知她,便飛身上前。
右思的脊背沒來由的滲出冷汗,她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發現身後好久沒有動靜,一回頭,空蕩蕩的只餘濃霧。
“左骞?”右思心下一慌,四下搜尋,身後哪裏還有左骞的影子。
再回頭,一株小小的幻木藤悄然立在濃霧中,左右搖擺。右思想來想去,還是摘了幻木藤再去尋左骞。
她伸出手,将将碰到幻木藤。
“嘶”長長的芯子噴吐而出,血淋淋的大口猛然向她咬來。右思大驚失色,急忙向後退去。
方才的幻木藤已經變成一條通體翠綠的小蛇,猙獰的尖牙向下滲漏着毒液。
沒想到這種蛇居然如此精通僞裝,右思抽出洞簫,迅速的向小蛇削去。
“吧嗒”,小蛇毫不意外的被一切為二,跌落在地。
右思松了一口氣,要趕緊找左骞和幻木藤了,她稍稍歇了歇,便向更深處走去。
驀然腳踝一痛,腿也跟着麻木起來,右思趕忙低頭去看,才發現剛才已經死亡的小蛇不知何時身體又連在了一起,毒牙狠狠的咬住了她的腳踝。
手中洞簫一劃,小蛇又被切開了身體,這次右思沒有轉頭。果然,不過片刻,小蛇的身體蠕動起來,眨眼間就恢複如初,又雄赳赳的撲了上來。
右思頭痛了,想也不想,便拖着失去知覺的腿往一處逃去。
小蛇在身後窮追不舍。
右思不辨方向,胡亂跑着,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驀然發現周圍的濃霧變的稀薄起來,小蛇也沒有再跟上來。
她忍着痛,四處看了看,立刻又是一愣。
又是一株幻木藤,在空氣中搖曳生姿。
誰都知道,幻木藤一次只能生長一株,經歷過方才的事件,右思也不敢貿然上前,
腳踝疼痛莫名,也不知道究竟中了什麽毒。濃霧中隐約傳來腳步聲,右思當下也顧不了那麽許久,艱難的挪到幻木藤邊,将心一橫,觸上了它翠綠的枝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