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平安·冥冥之中

“什麽人?”慕雲昔不由惱怒異常,眼見右思就要上當,竟硬生生被人打斷。

右思也歪着腦袋朝遠處望去,借着月光,朦朦胧胧只瞧見那人頭上的白玉冠,随着他走上拱橋,越來越近。

“啊!”那人大半夜瞧見兩位白衣女鬼,也是受驚不小。俄傾,拱了拱手,道,“二位姑娘有禮。”

慕雲昔眸光閃爍不定,方才她以笛聲相逼,右思必定吹奏簫曲抵擋,這樣,潛藏在暗處的卓遠出其不意,便可一招将她擒下。誰知,卻被這人關鍵時刻打斷了,說是巧合,她還真不信。

“喂,你叫什麽名字?”右思笑眯眯的道。

“平安。”那人走的近了,仰起腦袋,露出了年輕的臉孔,“我叫平安。”

平安身上帶着儒雅的氣質,清秀的面孔并不令人驚豔,奇怪的是樣貌沒有記憶點,過目即忘。

右思若無其事的走到他身邊,背對着慕雲昔,道:“大半夜的,你這是要去哪裏啊?”說完便用口型比了個無聲的“快走”。

平安不明就理,呆呆的看她。

右思見他發傻,便一把扯了他,往回推去,“前方塌陷,道路不通,公子還是原路返回的好,快走吧快走吧。”

慕雲昔握緊了玉笛,這個叫做平安的路人看樣子只是一個普通的書生,反正此刻月黑風高,更深露重,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想到這裏,慕雲昔不動聲色的瞥向暗處,點了點頭。

暗中隐約亮起劍芒。

一觸即發。

“對了。”平安被右思推了一半,硬是止了步子,誠懇的道,“我剛才路上遇見了一個拿着黑漆漆算盤的人,也要往這裏來。”他頓了頓,道:“既然前方塌陷,還請跟他也說一聲,莫叫他白跑了。”

“左骞?”右思喜道。

“姑娘認得他?我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待他來了姑娘問他好了。”平安認真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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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雲昔臉色驀然一變,狠狠的一跺腳,招呼也不打,走了。

寒夜寂寂,相對無言。

片刻之後。

“喂,平安,左骞怎麽還沒來?”右思忍不住開口。

“姑娘,請恕我情急之下謊言相欺。”平安淡然道,“我壓根就沒碰到人。”

“啊?”右思愣了,“那你怎麽……”

“若不如此,在下與右思姑娘都難逃一劫。”平安誠懇的道,“在下不會武功。”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平安不緊不慢從懷中抽出一本小冊子,眼睛裏閃着睿智的光,手指點上幾個大字。

殘花又敗洛城東

……

翌日清晨,右思叼着包子,潇灑的帶着屬下往宣陽武院踱去。

如果屬下的表情再恭順一點就好了,右思默默的遺憾着。

“想什麽呢?”左骞頂着濕潤的晨光,斜眼看她。

“沒什麽沒什麽。”右思尴尬的四處張望,驀然瞪圓了眼睛,“咦,那個人好眼熟。”

左骞順着她的視線望過去,就見一位公子抱着一個白玉盒子,正慢悠悠的走在前方。

驀然,一把大鐮從天而降,帶着轟鳴聲朝他劈去。

右思臉色一變,行動比腦子快,一瞬間竄了過去,洞簫尋着間隙,險險架住了大鐮。

煙塵盡散,輪轉嚣張的碎發在風中亂舞。

“臭丫……”輪轉看清了來人,皺起眉頭,兇狠的剛要吼,卻不知為何改了口,“你活膩了麽?”

“當然不是。”右思回過頭,“平安,你沒事吧?”

平安從意外之中回過神來,笑了笑道:“在下無礙,蒙姑娘相救,感激不盡。”

右思擺擺手,尴尬的撓撓頭,“公子昨晚也幫了我,算不得什麽。”

“昨晚?”左骞不知何時立在了右思身後,他抱着雙臂,好整以暇的瞅她。

“額……”右思擡頭看天,左思右想。

“昨晚與右思姑娘暢談人生理想,在下開導了她許多。”平安笑眯眯的看了看右思。

“人生理想?”左骞眯起了眼睛。

右思焦慮的想岔開話題,可巧輪轉重重将大鐮往地上一杵,地面便如蛛網般裂開。她想也不想擋在平安身前。

“你救他做什麽?”輪轉不耐煩的吼道,“讓開。”

右思不為所動。

“罷了。”輪轉搖搖頭,将大鐮抗在肩上,深深的看她一眼,“這個麻煩,你要救就救好了。”說罷,轉身走了。

左骞望了望遠去的輪轉,又掠過平安,若有所思。

“平公子,你不會武功,身上怎麽會帶着七情草?”左骞突然開口。

“七情草?”右思驚道,“你也要去宣陽武院?”

“是啊,這是我買的。”平安說着打開了玉石盒子,裏面赫然躺着一株燃心草,七情草之懼草。

他笑眯眯的解釋道,“我素愛聽曲兒,普天之下,聽曲最好的地方大概就是宣陽了。”

“你一個文弱公子,蘇暖為何要殺你?”左骞再度開口。

“這個麽……”他猶豫的看了看右思。

右思心領神會,立刻接口道:“昨夜我們暢談人生理想的時候,他多看了雲昔仙子一眼……”

平安抽了抽嘴角,無奈的配合道:“想必公子也知道,蘇暖嗜殺成性……”話未說完,便被打斷。“不是的。”右思難得正經的望着他,認真的道,“你誤會了,他不是的。”

平安愣愣的看她,忽然道:“姑娘還真是奇怪,蘇暖害你引來殺身之禍,又對你百般奚落,你還要替他說話。”

右思沉默了一下,尴尬的笑了,“那是我不自量力麽,與他無關啦。”

平安看着她的笑臉,臉色複雜起來,“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姑娘何必如此。”

“住口。”右思喝道。

左骞詫異的看了過去,他家谷主脾氣可不是一般好,甚少見她動怒,如今竟為了個蘇暖惱起來了。

平安看不出喜怒,靜靜立着。

右思愣了一下,懊悔的搖搖頭,“平公子,對不起,我太沖動了。不過,往後蘇暖的事不要再提了。”

平安認真的看着她,墨色的瞳仁深不見底,一抹瞧不透的情緒悄悄隐入其中,額發被微風拂過,平凡的臉孔也在一瞬間生動起來,他溫聲道:“好,往後,不提了。”

“平公子,敢問你一個普通百姓,如何這麽了解我家谷主的私事?”左骞忽然凝氣戒備起來。

“哦。”平安絲毫不見緊張,從口袋裏摸出一本小冊子,“平日閑來無事,聊以消遣。”

左骞沉默了半晌,道:“是最新一期麽?給我看看。”

右思淚流滿面。

……

洛城酒樓

彼時陽光濃郁,微風習習。

由于右思順利進了宣陽武院,開心的與一同進入的平安相互慶祝。

臨窗的位置,她正拎着一壇子酒在逗平安。

“喝嘛,就喝一口。”右思傾斜壇口,滿滿的倒了一杯,纖細的手指襯着青潤的酒杯,在平安眼前不斷的晃着。

“在下,不會喝酒。”平安歉意的笑笑。

“沒錯呀,喝了就會啦。”右思閑來無聊,瞧見他認真的樣子惡趣味就不斷上湧。總覺得他的臉初瞧着很普通,但瞧的久了,竟然隐隐散出不一樣的味道來,着實令人費解。

平安也沒有脾氣,笑眯眯的推說自己一喝就醉。

“男人連酒都不會喝還真是可笑。”嘲諷的笑聲在洛城酒樓二樓響了起來。

右思跟平安玩的正開心,忽然被打斷些許傷了她這個谷主的自尊心,當下便瞪眼看過去。

“哦,是卓遠和師姐。”右思沒好氣的道,視線卻落在了兩人身後的年輕男人身上。

那人罩着一件黑色的鬥篷,風帽松垮的垂在脖頸處,露出了柔軟的頭發。膚色很白,看上去略顯瘦弱,一雙幽黑的眼睛在秀氣的臉上特別分明。

右思正疑惑,慕雲昔不知何時已經坐上了他們的桌子,挑釁的目光掠過平安又轉向了她。

“師妹這胃口是越來越別致了。”她搖搖頭,捂嘴吃吃笑了起來,“不過也難怪,沒有人要麽。”

右思嘆了口氣,每次損她的時候,都捎帶上別人,自己聽了是沒差,可是連累別人心裏總是不安。她歉意的望望平安,平安只是淡淡的看她,溫和的眼睛裏滿是安慰。

平安性子真軟啊,右思感嘆道,不知不覺又想到那個凡事三分燥的左小骞,做人屬下麽,熱血當然要用在敵人身上啦,可是左小骞的一腔熱血全灑她身上了,折磨的她夠嗆。這厮也不知道跑哪去了,當真是靠不住。

卓遠對身旁的男人施了一禮,示意他落座,态度分外謙卑。

男人看起來虛弱無害,不過卓遠甘願如此,想必有些來頭,八成又是哪家的寶貝長公子。

呸,狗腿。右思心裏啐道,手上倒不含糊,眼見形勢不對,立刻拉了平安的手,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師姐我們後會有期。”

平安任她拉着,安靜溫順,絲毫不反抗。

慕雲昔笑了笑,眼波流轉,道:“師妹這就見外了,大家都來了,不過來喝杯水酒麽?”

右思氣的不輕,心道你占了我的桌子,還跟卓遠狼狽為奸,下馬威擺過了又擺,言語侮辱,武力威脅,欺負我手下沒人,只帶了個軟性子的書生,還有臉說我見外?是誰總不把自己當外人啊,呸!

嘴上嚴肅認真,拱了拱手,道:“不了,既然師姐盛意拳拳,就把我剛才那壇子酒錢付了,也算你功德無量了。”說罷,拉了平安,扭頭就走。

“姑娘,陪我喝一杯吧。”清潤的聲音響起的同時,有什麽破空而來,由于速度太快發出了細微的音爆。

右思瞳孔皺縮,想也不想便要一把拉過平安,擋在他身前。奈何平安雖然不會武功,畢竟是個男人,腳步踉跄一下,沒能拉過來。

破空而來那物先是撞在了平安懷裏,嘩啦又摔在了地上,濺起了一大片水漬。

右思愣了一下,趕緊摸進平安懷裏,緊張的道:“怎麽樣?有沒有傷着?”

平安垂着頭,看不清楚表情。右思正摸的氣勁,忽然雙手被輕輕的握住,平安壓抑的嗓音略帶羞澀,“沒事,不要摸了。”

右思松了一口氣,瞧見他的表情,沒心沒肺的笑了,“平安,你是在害羞麽?”

平安仰起臉看她,陪着她揚起了嘴角,年輕的臉孔再平凡不過,倒叫右思看的有些失神。

“真有意思,這大庭廣衆的,就談起情來了。”冷淡的嗤笑如影随形,“既然公子開口了,兩位就過來坐吧。”

右思心知那位神秘公子是個厲害角色,就憑他方才擲出一個酒杯引發音爆的能力,頃刻間滅殺自己也是綽綽有餘,如今這個“不”字是無論如何說不得了,遂咬咬牙,一跺腳,道:“過去是可以,咱們幹脆拼酒好了,這兒這麽多人做個見證,若是我贏了,就不要再攔着我。”她頓了頓,又斬釘截鐵的道,“不過,不管我是贏是輸,酒錢,你們付。”

平安聽到拼酒兩個字時不由自主的抽了抽嘴角,略顯擔憂的皺起了眉毛。

慕雲昔彎眸笑了笑,道:“這是自然。”

右思利落的坐了下來,豪爽的拎過壇子,倒滿了一杯,正要喝。

慕雲昔纖纖素手蓋在了酒杯上,“師妹,喝我這杯吧。”說罷,遞過來一杯酒。

右思不在意的接過來,道:“不都一樣?那你們誰來?”

“在下公子顏,我陪姑娘喝。”來路不明的男人取過右思面前的酒,湊到唇邊,幽黑的眼睛透着不知名的邪氣。

右思只覺得心中一凜,趕緊移開視線,執了酒杯就要喝,手腕卻被溫柔的力道握住,手中酒杯被輕輕的取走。她擡頭看去,只見平安坦然的奪了她的酒,道:“她的酒你也敢喝?還是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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