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蘇暖·分道揚镳
狀似情話又略帶威脅的聲音在右思耳邊回響,右思不禁想到方才面紅耳赤的瞬間,臉頰燒的更加厲害。
她惡狠狠的瞪向蘇暖,剛想斬釘截鐵的撂下一個“不”字,卻對上他微微眯起的眼睛,裏面隐隐的散着期盼的光,似乎在等她的拒絕。
右思沒出息的一滞,無力的道:“放手,我自己吃。”
蘇暖的失望十分明顯,他松開對她的鉗制,待她情緒略微穩定後,便用勺子舀了一勺香氣騰騰的粥,遞到了右思面前。
右思皺起眉毛,“我說了,我自己吃。”
“你意思是選另一種喂法?”蘇暖躍躍欲試。
“不了。”右思急忙阻止他,“就這樣吧,就這樣吧。”右思看着遞到眼前的粥,生怕他改變主意,急忙一口吞下。
蘇暖有條不紊的再度舀了粥,細致的遞到她面前。
彼時天光已然大亮,臉龐蒼白的幾乎透明的姑娘帶着一絲絲別扭,飛快的吃着喂過來的粥。溫文的公子寬袖長袍,漂亮的臉上卻是不容拒絕的執着笑容。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一時之間,漫長的沉默裏只剩下彼此緩慢的呼吸。
窗外就是前些日子兩人走過的長街,足履踏上青石板的細微聲響仿佛還回蕩在耳邊,平安的臉孔近在眼前,清晰的毫發必現。
那時的平安與蘇暖的臉孔重疊,再也分不出來。
刻意避開的真相再度逆襲。
右思愣愣的看着蘇暖,忽然悲從中來,她一把握住他伸過來的手腕,垂着頭,不去看他的表情,道:“我吃完就走。”
耳畔是良久的沉默。風從窗戶裏吹了進來,視線所及,是蘇暖漣漪一般散開的絲質長袍,一如他摸不透的心思。
“好。”許久之後,他應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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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思聽到這個答案,不知為何,心口越發艱澀,又道:“再也不管你了。”
“好。”片刻之後,他仍是同一個字。
右思咬住下唇,竭力壓制自己的情緒。
手被另一只手溫柔的覆蓋,那樣的溫熱稍稍平複了心中的憤怒。
蘇暖握着右思的手,令她松開自己的手腕,道,“你吃完了,要走要跑都依你。”
右思的情緒本來由于他的靠近稍微平複了一點,卻因這一句話而徹底暴走。
她一把将粥揮到了地上,青花瓷碎裂的聲響仿若平地驚雷,青白兩色的碎渣浮着軟紅的甜粥鋪了滿地。濺起的紅漬染上了蘇暖素淨的袍子,分外明顯。
她仿佛兔子一般紅着眼睛,眼淚撲簌簌直落,大聲道:“你管我做什麽?我與你毫無瓜葛。我走不走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我已經不相信你了,以前是我傻,看不清楚,如今我都想明白了,你還強留我做什麽?強迫別人做不願意做的事,是你繼背叛與利用之後的又一大愛好麽?”
右思惡狠狠的發洩一通,亂七八糟的大哭一陣,情緒波動的十分厲害,紅通通的眼睛裏滿是委屈和倔強。
驀然眼前一黑,便撞進了一個堅硬的懷抱,那人的雙臂箍的她生疼。
他低下頭來,尋找着她喋喋不休憤怒的雙唇,毫不猶豫的瘋狂吻了上去,将她的眼淚和委屈盡數吞進了口中。
右思措手不及的被他蠻橫的攻進了腹地。充滿占有欲的吻令她舌尖發麻,右思腦袋裏一陣沖擊,尖鳴不斷。她恍然清醒了過來,狠狠心,用力的咬了下去。
蘇暖吃痛,退了出來。
右思大口的喘着氣,大聲吼道:“強迫得來的,有什麽用?”
蘇暖唇角溢出一條血線,襯着他白皙的臉,格外的觸目驚心,他微微垂下的眼角仿若哀傷。
右思站起身,與他擦肩而過,道:“後會無期。”說罷,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身旁的人不知道是沒有拉住她還是根本就沒有阻攔,反正他攤開的手掌只餘握不住的清風,很快,便如同那走掉的人一般消散,再也找不回來。
……
“左小骞。”右思一邊往後躲一邊用哆嗦的指尖指着他,試圖給自己壯膽,但發抖的音線出賣了她,“你、你、你別過來。”
左骞捉住她的腳踝一把将她拉了過來,皺眉道:“你好歹是谷主,怎麽這副德行?”
右思扭頭,指控道:“對着你那一臉要毒殺我的表情,我能有什麽德行?”
左骞不與她啰嗦,直接将她拉到身邊,大手一揮,便掀開了她的裙擺,右手指尖握着一罐乳白的膏體,開了蓋子,沾了一些,便要塗上她的刀傷處。
右思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傷口,小心翼翼的道:“你真不是要殺我吧?這是什麽東西?”
左骞拉開她的手,将冰涼的膏體塗了上去,慢條斯理的道:“這個是天下第一的毒藥,皮膚沾之就會潰爛,還會發黑流膿,皮血消融,最後的結果就是斷手斷腳。”他頓了頓,湊近她,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似、人、非、人。”
右思小臉煞白,倒抽一口冷氣,道:“你果然還是想殺了我,你這個可怕的人。”
“咚”一個爆栗襲上額頭,左骞額上青筋亂跳,惡狠狠的道:“不要胡鬧,老實一點。”
右思痛的龇牙咧嘴,雙手抱着腦袋直喊痛,但還是乖了不少,不再鬧騰,老老實實的讓他上藥。她悄悄的探出腦袋看他,只能看見他挺直的鼻梁和抿起的薄唇,沉默了片刻,開口道:“左小骞,你是不是生氣了?”
“不曾。”左骞均勻的将藥膏在她的傷處暈開,略微用力,右思立刻疼的直咧嘴。
“你還說不生氣?這分明就是報複。”右思疼的直抽,卻沒有攔住他的動作。
“不使勁怎麽好的快?受傷的時候怎麽不覺得疼?這會兒這點程度就受不了了?”左骞一邊用力一邊沒好氣的道。
“這個不一樣麽,唉,你輕點。”右思小臉皺成一團,不滿的嘟囔道。
“怎麽不一樣?”左骞最近很愛較真,“為他疼所以怎麽都不疼,換了我一分疼也要嚷成十分?”
右思頭又痛了起來,左骞一認真她就糾結,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偏生他最近情緒波動很大,特別愛思考問題,然後難倒她。
“不是啊。”右思讷讷道。
“怎麽不是?”左骞塗好一個傷處,将她轉個身,開始塗下一個,眼眸掠過她翻開的皮肉,眸色深沉的一如漆黑的墨。
“左小骞。”右思小聲道,“其實我已經上過藥了,你不用再……”
“小思。”左骞打斷她,道,“我們離開這兒好不好?”
“啊?”右思愕然。
“遠離這些無謂的紛争,我們可以回希音谷,也可以四處走走,你說好不好?”左骞英挺的臉孔顯出熱切,他期盼的樣子分外攝人心魄,“反正你對他也仁至義盡了,不是麽?”
“可是左小骞。”右思着急的想開口。
“果然還是不行麽?”左骞勉強笑笑,神色哀傷。
右思驀然想起蘇暖逆着光微笑的樣子,仁至義盡了,是吧。
明知道自己努力了這麽久仍是虛妄,明知道那人已經不是從前的樣子了,為什麽心裏還是舍不得呢,為什麽一想到要把他留在這裏就難受呢?
可是,如今做什麽都沒有用了吧。留在這裏,無能為力的樣子才會令自己痛苦。既然什麽都做不了,既然他已經堅定不移的朝前走了。
那她能做的,也只有離開了吧。
“小思?”左骞出聲,拉回她的思緒,“不要想了,你若不想走,那便不走了。”
“左小骞。”右思按下心頭漸漸湧出的酸澀,認真道,“我答應你。”
左骞一愣,笑容便浮上眼角,一點一點的越來越大。
“喂喂。”右思憋住笑,趾高氣揚的道,“注意手法啊,你再這麽馬虎,我重新找一個下屬了啊。”
左骞瞪過來。
“我錯了,您随意。”右思沒出息的慫了。
“我們臨走之前,還有一樁事要做啊。”右思忽然道。
“你是說‘古韻’麽?”
“果真是了解我。”右思甚欣慰,“鎮魂曲找回來了,現在‘古韻’還在慕雲昔手上,是爹的遺物,無論如何要拿回來啊。”
左骞道:“我現在就可以去幫你取回來。”
“你可別忘了,雖然卓遠現在重傷,治不治還不一定,但是慕雲昔身邊又多了一個神秘公子,連蘇暖對他都略有忌憚,你去若是被他發現,慕雲昔定然會藏的更加隐蔽。”
“那你要怎麽做?”
“過幾日便是慕雲昔的生辰,以她的性子,勢必要操辦一番,好彰顯出她第一仙子的美譽。”右思撇撇嘴,又道,“咱們可以假裝仰慕者前去,趁亂搜查一番嘛。”
……
冥音宗雲昔仙子的生辰就要到了,江湖上風聲漸起。
不說雲昔仙子姿容絕世,但說她前些日子的風光無兩,也令人無法忽視。蘇暖前些日子捧她捧的緊,心口上疼着。卓遠公子也對她一往情深,不惜斬斷某些殘花敗柳的情思,來對仙子表示自己的衷心。而如今,仙子無論出入,身邊都跟着另一位神秘莫測的公子,面目清秀,溫文爾雅。
在衆位江湖女子的眼中,慕雲昔就是個好命的女人,長了副漂亮的皮相,被最優秀的男人争搶,實在是身為女人最大的幸福。
而她從來不吝啬于展示她的幸福。
這一日,冥音宗門庭若市,花紅酒綠,前門的兩個小童不斷收取來人的請帖,手都有些乏了,其中一個望望漆黑夜空下的花海紅燈,揉了揉眼睛。
恍惚中仿佛有什麽掠過眼前,待要細看,卻又什麽都沒有。
又有客人上門了,小童沒規矩的打了個呵欠,伸手接過客人的帖子,努力賠了個笑臉,便将方才的事抛諸腦後了。
僻靜的庭院裏,樹影婆娑。
左骞悠然落在地上,将懷中的右思放了下來。
右思一身錦質暗紋墨袍,看着倒是挺像樣子,無論是座上公子還是夜半翻牆,都挺好使。身旁的左骞身材高大,月影之下,更顯偉岸,同樣的錦質暗紋墨袍,他穿起來,硬是多了幾分英氣。
右思略帶不滿的斜眼看他,被他一個爆栗敲的老實了。
“跟在我後面,不許亂跑。”左骞吩咐道。
右思乖馴的點頭,忍了忍,終是沒忍住,道:“左小骞,你真的不觊觎我的谷主之位?這句話明明就該身為谷主的我說啊。”
左骞額上青筋又開始亂跳。
右思忙捂住嘴,眨巴着眼睛以示讨好。
冥音谷并不大,弟子多習音律,耳力出衆。但對于左骞來說,仍是如入無人之境,當然若是沒有身後的累贅的話,就會更加的輕松。
正廳夜宴正濃。上方繁星滿空,下方璀璨如晝,兩廂對比,更顯熱切。
不過幾柱香的時間,兩人已然翻完了明面上大部分的院落,卻并未找到。
“難道冥音谷還有密道?”右思捧着腦袋,“慕雲昔那麽嬌貴怎麽會挖密道這麽粗糙的活呢。”
左骞無語。
“哦,對了,她有愛她的男人嘛。”右思仿佛打開了突破口,冥思苦想,“有沒有精通機關密道的男人愛上慕雲昔呢?”
左骞索性看起了星星。
“啊,對了。”右思一陣歡喜,“‘鬼手’啊,他對慕雲昔可是矢志不渝……”
“小思。”左骞望着漫天星辰,打斷了她,“慕雲昔的院落是你進去找的,可有遺漏了什麽?”
“不曾啊。”右思努力回想。
“結合‘鬼手’再想想。”
右思捧着腦袋,回想着方才,驀然眼睛一亮,道:“她閨床裏側有一個肚兜,很詭異啊,放在那個地方,肯定有玄機。”
左骞一愣,便略帶尴尬的道:“既然想明白了,就走吧,再去探一次,這次找仔細了,可別漏了。”
兩人便趁着夜色又往慕雲昔的院落掠去。
慕雲昔的院落接近正廳,随着兩人的前進,喧嚣聲越來越大。外面的動靜反而不易察覺。
右思許是追的急了,腳下一個踉跄,身子一歪,便勾上了近處的樹枝,枝條劃過衣服的聲音細微而短促,很快便淹沒在了嘈雜的聲響中。
……
正廳
座首的男人将手中毫無雜質的玉質酒杯輕輕往紅木矮幾上一擱,眸光略緊,散漫的道:“雲昔仙子,你有朋友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包子更新啦~~右思跟蘇暖分開了捏~~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