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始亂終棄

你不認我!你始亂終棄!

“求仙君救我女兒性命!”

中年男人連連磕了好幾個頭,給将夜整懵了。

原來這人為救被妖邪附身的女兒,疲于奔走,恰好路過客棧,見将夜一時不慎炸掉的牆垣,修為強悍如斯,一招便擊碎一堵牆,便認定他是仙門的仙君,怕仙君跑了,就趕忙磕頭求助。

将夜原本就是接了委托來此除妖的,聽他一番解釋,就不覺得有多意外了。

大師姐說丹心鎮就一個尚不能化形的練氣期小妖怪罷了,不足為懼。

将夜也不擔心自己能不能對付,迫不及待想去揉兔兔。

中年男人很禮貌,客氣地替他付了損毀牆面的錢,便帶着他回家。

丹心鎮看起來不像是個鎮子,更像是窮困的村落。

唯一顯得氣派的就是鎮中央的廣場修建地特別豪華。

太陽還沒落山,現在也不算是日落而息的閑暇時間,卻有上百人聚集在廣場上,盤膝排排坐着,一雙雙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空無一物的碩大石牆,像是在等待什麽。

将夜好奇便問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嘆了口氣,道:“他們在等待靈山十巫的後人祭祀祈福,驅除妖氣。”

将夜:“那兔……妖邪禍害的不止你一家嗎?”

“自那妖邪來到我們這兒,出了很多怪事,輕則家裏有人中邪,重則失蹤,靈山十巫的後人來此驅邪後,妖邪倒是消停了不少,但是……若不徹底根除,祈福又有什麽用?”

将夜認同地點頭,一片歡呼吵嚷聲将他的目光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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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見沸騰激昂的人群簇擁着一個身穿道袍,留着山羊胡的男人走出來。

道士一番表演,手頭功夫做足,又是噴黑狗血,又是撒米的,而後就見他驅動掌心的一塊靈石,将畫面投射在碩大的石牆上。

道士言:“這是貧道今日在村西收服的妖邪。”

話音剛落,石牆上便浮現出一個半透明的鬼魅影子,鬼魅幽幽睜開猩紅的雙目,驀地撕開裂到雙頰的血盆大口,露出獠牙,“哈斯”一聲,瞬間吓哭了小孩,衆人驚慌失措。

道士舉着劍,怒喝:“孽畜嚣張!豈容你放肆!”

那鬼魅頓時如同蔫了的鹌鹑,惶恐地瑟縮在角落。

道士:“諸位放心,這只妖邪已被貧道降服,只是……”道士嘆了口氣,“貧道修為尚淺,讓它的同夥逃走了。”

廣場上,人心惶恐。

“啊?那可怎麽辦啊?”

“它的同夥會不會來報仇啊?”

“仙長,您可不能走,您要守護我們村啊。”

“是啊是啊,只要您在,我們一定可以安全!”

此起彼伏的擔憂聲源源不斷,伴随着激烈的讨論,山羊胡道士似高人般阖眼,神情凝重,幽幽嘆了口氣。

“非是貧道不願助人,只是……”

他話沒說完,面前的民衆已經自發地排着隊,往他功德箱裏塞銀子。

道士一邊推诿着“不可不可”,一邊悲天憫人地搖頭嘆氣,“看來是天意如此,讓貧道來解救一方蒼生。”

目睹了一場大型捉妖直播現場,将夜忍不住咂舌,調侃身邊的中年男人。

“他們都去捐功德了,你怎麽不去?”

中年男人冷哼一聲:“不過是斂財的手段罷了,那道士每個月都要搞幾次,我同那些愚民不一樣,才不信那些鬼話,區區早年經商也有些眼力,還是分得清真仙長假仙長的。”

“我只相信實在的,想從我手裏騙錢?做夢!呸!”

将夜:“……”

你永遠可以相信商人的敏銳直覺。

将夜:“那他們怎麽就信了呢?”

“道士的故事講的好呗,他說他是靈山十巫的後人,他祖宗以前為神族的天帝效勞,将天帝的愛人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将夜咂舌:“神族死了也去鬼門關?”

中年男人白眼一翻:“神族死了去不去鬼門關我不知道,但人族死了一定去鬼門關。”

“我懂了!共情!”将夜恍然大悟。

中年男人恭恭敬敬地将他引到家中,帶去一方偏僻的院落。

明明是春夏交替之際,這方上鎖的院落卻是蕭瑟如深秋。

男人掏出鑰匙,顫抖着打開門鎖,卻在門口踟蹰不前。

“仙君,我那女兒自從被附身後,就變得極其怪異,認不得我這父親,傷人也自毀,我是……實在不敢進去。”

将夜理解,凡人懼怕妖邪很正常,将夜也怕,但一想到這只是個毛茸茸的兔兔,他就不怕了。

毛茸茸能有什麽壞心眼呢?小兔子能兇到哪兒去?吃草的難不成還敢吃人?

推開門,将夜走進秋意蕭瑟的院落,萬物枯稿,像是被吸幹了陽氣似的。

天也漸漸陰沉,氣氛很詭異。

有歌聲傳來,幽幽地,似訴情深別離,郁郁不得。

“梳妝罷,紅淚落,一紙箋成何處予;天涯遠,路渺渺,悠悠別情終不壽……”

将夜推開重門,陰森森的涼意直往身上撲,他還沒來的及反應,就被一陣陰風裹挾着拖入房間,門啪地一聲關上。

室內太昏暗了,他雙眼還沒來得及适應,就被身型纖細的女子撲摁在牆上。

将夜都愣了,兔子能這麽猛?

女子湊近他脖頸,鼻尖翕動,一邊嗅一邊喃喃自語:“是不是?到底是不是?”

被人鉗制的感覺很不好受,他一動彈,就被女子猛地使勁摁住。

這渣攻體質真是的!

男人看上他也就算了,怎麽連女人都不放過?

這不科學啊!

将夜猶豫着,緩緩道出疑惑:“那個,你是男兔還是女兔?”

“嗯?”女子臉往後拉開距離,盯着将夜的臉看了半天。

将夜:“沒有冒犯的意思,我重問一遍吧,你是雄兔還是雌兔?”

女子雙眸一亮,松開鉗制将夜的手,歡欣雀躍道:“你還記得!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你教我的!”

說着伸手朝将夜臉上踅摸去。

“臉不一樣了。”還在将夜臉上掐了一把,“嫩了點。”

将夜皺眉:“你、我、熟?”

女子推開将夜,就驀地頹然倒地,然後一道妖氣從女子身體鑽出,在旁邊凝聚成人形。

那是個嬌軟的少年,個子不高,雙眼澈亮又圓潤,額間簇了一把紅色的火焰,衣服不好好穿,肩頭掉下一截,裸露出白皙的皮膚和纖細的鎖骨。

将夜臉都黑了,是個雄兔啊……

少年一化作人形就往将夜身上撲,滿心歡喜地要抱他,将夜渾身雞皮疙瘩,驀然躲開,便見少年愣在原地。

一雙圓潤的眸子頓時委屈地蓄滿淚水,搖搖欲墜。

指着将夜抽噎道:“你果然不認我了,你……你始亂終棄!”

将夜:“?”

原文中也沒提原主有這風流債啊!

将夜慌了:“我真不認識你!”

少年的淚珠在眼眶裏打轉,委屈地要命,哇地一聲嚎啕大哭起來。

“我沒認錯!就是你,你身上的氣息我不會忘記的,都一千年了,死鬼!你去哪兒了啊嗚嗚嗚……”

死鬼無語,“什麽一千年啊,你看清楚,我才多大,我一個人類能活一千年?”

少年頓時不哭了,擡起濕漉漉的圓眼,仔細打量将夜。

困惑不已:“好像……這具殼子确實活不過千年。”他皺起秀氣的眉毛思忖良久,終于像是篤定了什麽,“對對對!一千年了,我在人間徘徊這麽久都沒找到你,你一定是轉世了!主人!”

說着又撲了上來。

将夜:“……”

他想使點原主身體裏的靈力來制服這兔妖,卻奈何這靈力像是時靈時不靈似的,半分都不給力,而且這兔妖根本不像是委托中描述的那樣形都化不了。

将夜自覺是有腦子的人,他不打算硬磕。

輕咳一聲:“那個,你修為怎麽樣?”

少年懵懵地仰頭看他,“一千年前練氣期。”

還好還好,不算難搞。

少年淚還沒收拾幹淨,又笑笑道:“現在是化神期啦,主人不在的這千年,我有聽話好好修煉哦!”

一種植物!

将夜險些趔趄昏倒,這委托信息是滞後了一千年嗎?

“主人,你怎麽了?”

将夜擺擺手,穩住身體,又強顏歡笑着問:“你好端端的來這丹心鎮當妖邪幹嘛?還附身良家女子。”

不管兔妖是不是認錯了人,他先将錯就錯地套些話吧,要是能成功送走這尊瘟神就再好不過了。

少年面對他像是根本沒有城府,一想到來此的原因,他恨地磨了磨牙。

“誰讓這女子不識好歹!她明明是去神廟求姻緣,我便替主人賜她良緣,替她尋到一個富家公子,還讓他們獨處了一夜談情說愛,誰料她第二天就翻臉不認神,跑去砸主人的神廟!”

“呃……”将夜嘴角一抽:“她喜歡你找的那個富家公子嗎?”

少年一愣,有些不解:“處着處着,不就喜歡了嗎?”

将夜再次“……”

“她為何砸神廟?”

“唔……”少年皺起眉頭:“好像是說毀了清譽什麽的,說她心上人因此再也不見她,娶了別人做妻子。”

行吧……

破案了。

将夜有些無奈:“她求的良緣是她心上人,不是随便找個人就能湊合的,你不該擅自作主,此舉反倒害人,不怪人家砸你神廟。”

少年握拳,目光又委屈又憤懑:“才不是!那是主人的神廟啊!”

“我的?”

“嗯嗯嗯。”少年忙不疊點頭。

将夜正要繼續問,就被一陣陰風吹地睜不開眼,剛剛還緊閉的木門被風吹得撞在牆上,哐哐作響。

“主人小心——”

少年來不及撲過去,将夜就被陰風席卷着消失在原地。

涼飕飕帶着腥臭的風直往喉嚨鼻腔裏灌,他都快喘不過氣了,本能地想要調動體內的靈力去抵抗,那時靈時不靈的靈力在指尖泛起淺藍的光澤,明明滅滅,又被熄掉。

陰風将他卷入一個山洞中。

周遭黑漆漆的,他完全喪失視覺,大口喘着氣,又被腥臭帶着腐屍氣息的風灌入喉嚨,忍不住幹嘔起來。

“這個好吃……好吃!”

陰恻恻的聲音如同暗中盤踞的毒蛇,尾音帶着似指甲刮擦牆面的刺耳。

青色幽光亮起,照在眼前。

腐爛的氣息來自于面前堆積成山的屍骸,有的成了枯骨,有的骨骼上尚且帶着血淋淋的碎肉,還有的缺了胳膊少了腿,或是被開膛破肚,腸子流了一地,眼珠子卻在轉動,還沒死……

将夜被眼前的畫面震愕到渾身發顫,腿腳瞬軟。

要……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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