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敬愛師尊 (1)
《和平分手後我們又同居了》《玩轉渣攻的一百種方法》
“哐當——”一聲, 門被撞開,砸在牆側,鉸鏈松落, 搖搖欲墜。
怒氣沖沖的少年攥拳咬牙,站在門外。
一雙似狼一般的眼盯着室內, 眼珠上浮,氣焰怒極!
待到看清一切, 滿腦子的嗡鳴聲頓時消散。
他驀地瞪大眼睛, 說話都結巴起來:“你……你們這是……”
屋內的兩人皆擡眸看向他。
步淩塵衣冠楚楚地站在軟塌邊, 一手沾着藥膏,另一只手懸空虛虛握着,本該被攥在掌中的藥瓶,因突如其來的巨響被驚到,跌落在地, 碎成一片狼藉。
師尊衣襟虛敞,見他進來, 只是眉頭微擰, 冷淡地将領口阖上,遮住腰腹猙獰的傷疤。
塌邊小桌上還端放着換下來的沾血紗布和瓶瓶罐罐的藥膏。
饒是将夜再怒氣上頭,他也看明白了。
什麽亂七八糟的?
剛剛的聲音分明是步淩塵在給師尊上藥!
一張氣急敗壞的臉頓時僵住,滿腦子的顏色廢料瞬間如被撥開的雲霧, 散個幹淨,社死的尴尬慢慢攀爬上臉。
将夜覺得頭暈目眩,恨不得重來一次,再也不要推開那扇門, 他該選擇悄悄掀開窗縫, 先觀察下就好了。
現在……
Advertisement
被粗暴扔在門外的腓腓邁着小短腿搖搖晃晃走進來, 不明所以地在将夜腿上蹭蹭,又因腦子混沌,趔趄跌倒在将夜腳背上。
将夜抱起腓腓,胡亂地在軟毛上揉了幾把,尴尬地垂下腦袋。
“我……我覺得帶腓腓回弟子苑不合适,還是讓他住在師尊這裏比較好。”
倒不是将夜對腓腓不設防,而是因為腓腓只是一只神獸,雖能化為人形,但總不能跨物種吧?
更何況腓腓那麽嬌軟,和師尊撞號了,根本不可能……
哎?
他為什麽又想那麽多?
師尊沒理他,只是攏起松松垮垮的衣襟,桃眸輕移到步淩塵身上。
步淩塵倏然明了,挑了挑眉,扯了塊布擦幹淨指尖的粘膩。
“那就讓你徒弟伺候你上藥吧,我樂得清閑,回去睡覺了。”
說着就走出水榭。
師尊理了下淩亂的銀發,淡淡道:“你來做什麽?”
“我送腓腓……”
“送腓腓?”師尊桃眶中的琉璃珠一轉,掃過搖搖欲墜的木門,“這麽興奮?”
将夜順着懷中貓毛的手不知輕重,揉疼了貓兒,貓兒“咿嗚嗚”地叫了聲,他才一松手,貓兒又沒心沒肺地睡了過去。
步淩塵是原文中沒提到的角色,這個人同師尊關系又這般親密,又是身在這樣一本花式吃肉的顏色文中,将夜很難不多想。
萬一這個步淩塵也是渣攻之一呢?
萬一他也觊觎師尊呢?
萬一他只是不動聲色,等到時機成熟再狼性大發呢?
而且,看師尊的樣子,根本對這個人毫不設防……
将夜心中的擔憂,都一字一句寫在臉上,看得師尊有些茫然困惑。
擔憂什麽?
擔憂他的傷勢?
算了,給他一個機會吧。
師尊嘆了口氣,似無奈寵溺道:“你過來。”
将夜戰戰兢兢走過去,控制自己的視線不要在師尊散亂的衣襟上瞟。
師尊遞過一瓶藥膏,桃眸看着杏眼:“既然他走了,那你給我上藥吧。”
“啊?”
沒等他反應,腓腓迷迷糊糊醒了,非常主動自覺地叼過藥瓶遞到将夜手中,又自己蜷回軟塌角落,抱着尾巴乖乖睡覺。
就……懂事得讓人心疼。
師尊解開衣襟,露出瓷白緊實的胸膛,再下面是傷勢未愈,甚至皲裂開傷口,淌血的腰腹。
将夜屏住呼吸,硬着頭皮湊上前。
給師尊上藥而已,他又不是沒做過,那麽緊張幹嘛?
但顫抖的手依舊控制不住,偶爾摁下去的力道重了些,師尊的呼吸就會稍微紊亂,讓他更緊張。
他低着頭,腦袋上的軟發若有似無地掃過師尊的皮膚,自己未曾察覺,師尊也沒提醒。
費了好大勁,将夜将藥膏塗抹好,已經滿頭是汗。
也不知是哪兒鼓起的勇氣,看着師尊孱弱的身體,蒼白的臉色,他心中憐憫更甚,有些堵在喉嚨裏的話情不自禁就流露出。
“師尊,我……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桃眸看向他,示意他說。
“你……你喜歡步……師叔嗎?”
桃眸一滞,心感莫名,大為震撼。
将夜竟然會覺得他同步淩塵是那種關系?
雲谏哭笑不得,也忽然明白過來,這個嘴上說不再觊觎自己的徒弟,背地裏會胡思亂想成那樣,甚至擔憂自己和別人好上。
他這是醋了?
所以……這孩子到底還是對自己心思不純。
什麽要守護他、尊敬他、孝順他,都是掩飾內心的借口罷了。
或許是因為怕自己厭惡他那種大逆不道的情愫,才說出那樣自傷的話。
不過是想保留着師徒之間,這層微弱的,聊勝于無的師徒情誼罷了。
雲谏嘆息,他這個人注定無心于他人,小徒弟的這份心思,他終究是不可能給予任何回應的。
将夜,或許你這樣做是對的,否則只會傷得更狠。
既然選擇把自己摘除去,又何必問他的私事呢?
雲谏曲指撐着額角,桃眸饒有興致地看着将夜,薄唇輕啓:“你有何指教?”
字字如雷霆。
将夜心中咯噔一聲,像是足下坍塌了一塊,整個人搖搖欲墜。
他瞪大眼睛,咽了咽喉嚨,眸中慌亂不堪。
“你……你真的喜歡步師叔啊?那……那你和他……”
這一瞬的沖擊,要比他踹開門前聽到的動靜還令他震驚。
若只是肉體的關系,将夜會努力将觊觎師尊的一切障礙都掃清,可若是師尊動心了呢?他總不能棒打鴛鴦吧?
“我和他怎麽?”
師尊聲音還是冷的,語氣中含着的笑意卻像是逗小孩一樣,咄咄逼問:“你覺得我同誰都可以那樣?”
“不不不!不是的!”
将夜慌地連連擺手。
他太害怕師尊誤會他的意思,師尊若心裏有他,肯定腦補了一堆,等他一離開,又要一個人抱着膝蓋蜷縮望天,一個人默默舔舐傷口至天明。
他一慌,腦袋上頂着的軟發都在劇烈晃動,瑟瑟發抖。
大概是少年的反應太有趣了,雲谏并不打算道出實話,也不替少年的猜測提供佐證。
就這麽,看着他。
豈料少年在一陣慌亂後,忽然斂去面上的情緒,軟發瞬間耷拉下來。
“師尊,你要是真的喜歡他……我不介意你給我找個師娘,其實……其實我也可以替師尊把把關。”
話裏流露出刻意隐藏的委屈,又像是下定決心的陳詞。
雲谏:“……”
……
将夜不知道自己是懷着怎樣沉重的心情走出水榭的。
他還是拿不準師尊到底是否喜歡步淩塵,還是依舊對自己念念不忘。
要是後者,他今天可算是傷了師尊的心了。
但也并非全是壞處,至少跟師尊表明了心思。
他将夜只想尊師重道,只想敬重師尊如敬重自己的親爹。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他恨不得當場認爹!
想着原文中觊觎師尊的存在實在太多了,這還只是在神隐峰,要是以後在雲缈,在人間,那太恐怖了!
滿腦子都是師尊受傷的孱弱模樣,柔弱不能自理。
若他不夠強悍,談什麽伺候師尊身側,守護師尊的節操?
可看着自己時靈時不靈的菜鳥修為,他無聲嘆氣。
匆匆下山,就在弟子苑外碰到手握笤帚,清掃石階的洛言。
此刻天都黑了,洛言乍一看見他,有些恍惚,以為自己看錯了,等到人走近,才驚訝地發現那确實是将夜。
将夜也很驚訝,這個時間點,其他弟子早就休息了,為何洛言總有做不完的活?
洛言朝他笑笑:“我平日不用上課,也不用修煉,閑着也是閑着,多做點份內之事罷了。”
“什麽份內之事啊?每次見你都有做不完的活,他們是不是欺負你?”将夜為洛未來龍傲天言憤憤不平。
奪過他手中的笤帚,狠狠摔在地上。
又道:“他們就是欺負你,就是妒忌你天賦異禀,怕你以後厲害起來超過他們!”
一個靈根被廢的廢柴頭一次聽到有人說他“天賦異禀”,心中震顫,酸澀似汩汩湧出的泉,一下子填入心腔。
可是,又有什麽用呢?
他依舊只是個外門雜役弟子,沒有師承任何仙君名下,也沒有資格同其他人一樣去聽課,去練劍,去修行,他只是一個再無可能有所成就的廢柴罷了。
只配……灑掃伺候師兄們。
他努力将這種酸澀壓下去,依舊無所謂般拾起掃帚。
“夜都深了,小師叔既然回來了,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将夜目光微轉,逡巡四周:“是不是将這些掃完了,你就可以休息了?”
說着就拾起另一把掃帚。
少年狡黠一笑,綻出兩頰梨渦,神秘兮兮湊過去道:“我幫你一起,你別拒絕,我知道他們欺負你,要是知曉我幫你肯定會對你更過分,我們誰也不說,這是秘密。”
說着,食指還在微潤的唇瓣上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就提起掃帚開始清掃滿地落葉。
洛言看着他,愣怔良久,才喃喃:“好,我們的……秘密。”
多一個人幫忙,洛言的任務總算在月上中天時完成了。
将夜上輩子就幾乎是在醫院躺着度過,沒做過什麽體力活,撂下掃帚後腰都直不起來,但心情很好,身體也因運動而舒服很多。
這下子,他應該和洛未來龍傲天言成朋友了吧?
想想自己抱上的大腿,他笑得愉悅,甚至哼哼唧唧,唇邊掉出了小曲。
回去路上,洛言問他:“小師叔,你……”
“嗨呀,你別喊我小師叔啦,我們是朋友,你和聞人玥一樣叫我名字吧。”
“好……将夜。”
好似這兩個字有些燙嘴,洛言說出後心裏卻又莫名愉悅。
洛言:“小……将夜,你這次去而複返,是不打算離開雲缈山了嗎?”
“對啊。”
将夜有些惆悵,“出去一趟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兇險,多可怕,我這修為根本不夠打的,太菜了。”他嘆了口氣,接着道:“看來不能鹹魚下去了,要好好修煉才行啊。”
畢竟,除了自保外,他都下定決心要守護師尊了,必須強大起來,才能在那些渣攻觊觎師尊的時候,幹掉他們!
将夜暗自攥拳,看向自己新交的朋友,眸子忽然亮起來。
平平無奇龍傲天,雖然只是暫時平平無奇,但以後可是牛逼哄哄的!
或許,他會有辦法?
“小言同學,我有個困惑,想問問你。”
“你說。”
“這一次出遠門,我發現我體內的靈力好像時靈時不靈一樣,就算使出來也很奇怪……”
“怎麽個奇怪法?”
“就是……”将夜皺了皺眉:“一下子控制不住會炸掉一堵牆,但又有時候擠出的靈力只能凝聚成一灘水,毫無攻擊性,而且控制不住方向,感覺時靈時不靈的。”
說着,他努力在指尖擠出一道汩汩湧動的泉水,朝着花叢襲去。
然後……
“嘩啦”一聲,給花兒澆了個水。
腦袋上的軟發瞬間蔫耷下來,他無奈攤手:“你看吧,以後他們要是讓你給花花草草澆水施肥什麽的,你就叫上我,這個技能也就在這方面有點用了。”
“呃……”目睹一切的洛言,也不知怎麽想的,竟覺得這攻擊花叢的靈力很可愛,沒有攻擊性,倒像是治愈系術法。
但他又不好打擊将夜,便撂下掃帚:“要不我幫你看看?”
将夜坦誠地伸出手腕,纖細的腕上是微微跳動的淺藍色靈脈,大大咧咧遞給洛言。
這行為驚到了洛言,修士的靈脈是修士的命門,若是被有心之人把控住,任是再強悍的修為也掙脫不開桎梏。
他竟然,就這麽大大咧咧,毫無結締地……信任他?
洛言将手在衣擺上蹭了蹭為數不多的灰塵,像是生怕弄髒那皓白如雪的腕,才将手指搭在将夜的靈脈上。
與洛陽常年做粗活而磨出繭子的手不同,将夜的皮膚很細膩,但不是姑娘的那種柔嫩細嫩,而是包裹着一層柔韌的肌理,纖細的同時又不失力量感。
一碰上這種觸感,洛言瞬間愣在當場。
直到将夜出言提醒:“怎麽樣怎麽樣?我還有救嗎?”
月光下,少年澄亮的雙眸充滿期待地看着他,洛言才沉下心朝他靈脈探入一絲靈力。
因怕外界靈力的入侵傷了将夜,他只敢一點點摸索尋找症結。
似過去了很久,将夜手腕都舉酸了,洛言才睜開眼擰眉看着他。
将夜一驚:“你這是什麽表情?我不是廢了吧?”
洛言趕忙搖頭,生怕吓着他:“不是的,你的靈脈沒有問題,修為也在築基期,奇怪的是你之前說你一下子炸開一堵牆,可築基修為想要做到那個程度是不可能的,我猜測你的修為不止這個水平。”
将夜還沒來得及高興,洛言又道:“但你剛剛只能凝聚一小團水流,那是練氣期修士都能做到的,真是奇怪……你的靈脈太奇怪了。”
“這樣啊……”将夜臉上寫滿了失落。
“仙尊知道你這情況嗎?他怎麽說?”
将夜蔫耷耷地搖搖頭,他說好要保護師尊,現在又讓重傷未愈的師尊替他操心,怎麽想都覺得不合适,還是不麻煩師尊了吧……
但他這一臉糾結的模樣被洛言看在眼底卻成了另一種意思。
都說神隐峰仙尊對他收的這個便宜徒弟不上心,名義上是師徒,給了他一個衆人尊稱“小師叔”的頭銜,實際上并不在乎他,任由他野蠻生長。
着實可憐。
同他這個沒有師尊的外門弟子,也沒什麽區別。
這麽一想,同病相憐的認同感倏地又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洛言安慰道:“你別急,我再想想辦法,雲缈山的藏書閣中就有很多奇書,或許對你的症狀有描述,只是……”
将夜眸子一亮,唰地擡起來瞧他:“只是什麽?”
洛言:“藏書閣不是普通弟子能進的,更何況是我這種伺候灑掃的外門弟子,進入其中需要通行玉牌。”
“通行玉牌?”
将夜對這東西好像有印象,掏出乾坤袋,就在裏頭一頓扒拉,翻出三枚質地差不多的玉牌,攤在面前問洛言:“這裏面有嗎?”
堆在少年掌心的玉牌好似會發光,幾乎亮瞎了洛言的眼。
若他沒看錯,這三塊玉牌中,通體無瑕的那塊是能自由進出劍冢的,摻了絲絲紅紋的那塊是可以随意進出雲缈山上古秘境的,而最後一塊平平無奇拴了根銀色流蘇的便是藏書閣的通行令。
除了掌門和仙尊,就算是其他仙峰的仙君也不見得能同時擁有這三塊玉牌。
上品靈劍的劍冢;充斥着寶貝,又适合歷練的最佳場所——上古秘境;還有卷帙浩繁,奇書齊全的藏書閣……
若是能好好利用這些資源,想要不飙升修為都難。
洛言不得不驚嘆:“你從哪兒弄來的?”
将夜撓了撓頭發,想了半天,覺得應該是師尊送給原主的吧。
“師尊給的。”
洛言聽了這話,又開始糾結皺眉。
仙尊不是不在意這個徒弟嗎?
不教導弟子修行,卻什麽好東西都像丢玩具似的丢給他,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他還沒想明白,就被将夜一股腦将玉牌統統塞進他懷裏。
将夜:“要是弄不清是哪塊,你就一個個去試好了,反正我笨,連最基礎的修煉手冊都看不明白,更別說那些藏書了。”
在将夜眼裏,所謂的容納奇書的藏書閣,也不過就是個圖書館罷了。
他上輩子躺在病床上,開始是靠看書打發時間,漸漸地,看厭了,實在不想這輩子還看書。
但對于龍傲天來說不一樣,小言可是學霸啊,他肯定特愛看書,看完了對他也有好處,自己也不算白嫖人家。
于是說:“你去吧,順道你也可以多看點想看的書!”
洛言剛要因為三塊玉牌的貴重而拒絕,就被将夜提前打斷,他只好應了。
由于昨晚幫洛言幹活,缺乏鍛煉的将夜第二天才感受到渾身酸痛,攤在床上不想起來,面對聞人玥興奮于他回來的反應充耳不聞,更別說玄明那老夫子的課業威脅了。
他好想……當條鹹魚啊。
但是,昨天才發誓要好好守護師尊,怎麽能就這麽放棄呢!
頂着惺忪睡眼,将夜還是迷迷糊糊地被聞人玥拖去上早課。
聞人玥也好不到哪兒去,兩人都頂着黑黝黝的眼圈。
昨晚見到将夜回來,他興奮之餘甚至幹脆不睡了,連夜給将夜抄了一份作業,直至天明,才将将趕上缺漏。
玄明長老端坐在前,一邊撫着長須,一邊翻閱課業,時而點頭微笑,時而皺眉搖頭。
滿堂弟子都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因課業不合格而被點名批評,唯有将夜和聞人玥趴在課桌上睡得不省人事。
驀然,“嘭——”地一聲。
将熟睡的聞人玥吓得一個激靈,瞬間驚醒,一擡頭就見玄明吹胡子瞪眼地怒視兩人。
玄明一把年紀了,還被氣到直拍桌子,那架勢活像要吃人。
他視線不善地梭巡在兩人身上,聞人玥心中一驚,趕緊捅了捅身邊置若罔聞,恍惚睡死過去的将夜。
“師尊,你……你別過來啊……”
這說什麽夢話呢?
聞人玥再要推他,就見玄明狠狠瞪着兩人,“讓他繼續睡,我親自來請。”說着就朝二人走來。
玄明的臉格外陰沉,窗外的暖陽都驅散不了滿屋的陰霾。
天底下沒有哪個學生不怕夫子,也沒有哪個弟子不怕師長,睡得不省人事的将夜除外。
課堂上一雙雙眼齊刷刷看過來,似看好戲般。
聞人玥哀嘆:兄弟,自求多福吧,我救不了你了。
将夜睡得迷迷糊糊,夢裏都是師尊,他很久沒夢到師尊陰鸷嗜血的模樣了。
但還是令他惶恐,師尊一雙缱绻多情的桃眸直勾勾望着他,俊美無俦的臉湊地很近,仿佛還能感覺到師尊灼熱的呼吸噴灑在他臉上……
他閉眼不敢看,但總不能繼續逃避了,他試圖睜開眼,義正言辭地告訴師尊:“我不行!我不可!我不是渣……”
“渣?你也知道你是學渣?”
驀地驚醒,眼前一張放大的溝壑縱橫的臉吓得他頓時驚叫一聲,霍然跳起。
嗚嗚嗚,明明是師尊那張俊美的臉,怎麽轉眼間就變成皮松肉皺的老臉了?
難道這是在警告他,什麽是紅顏枯骨嗎?
不對啊,師尊雖然年紀大,但他那是美得比較久,以後也會繼續美下去!
将夜雙臂交叉抱着自己,後背緊緊貼在牆面上,瑟瑟發抖,杏眸瞪得圓溜溜,驚恐地看着玄明。
玄明長老卻笑了,但他笑起來比不笑還恐怖:“睡醒了?您睡的可還滿意?要不要老夫給您擡張床進來?”
将夜咽了咽唾沫,餘光瞥見聞人玥在使勁給他使眼色,他才驀然發現原來自己現在在早課的課堂上。
都道他是神隐峰仙尊的徒弟,身份尊貴,旁人見了他都是客客氣氣,他便也覺得玄明長老只是長得磕碜了點,應該也是挺照顧他的。
毫無危機意識地擺擺手,客氣道:“不了不了,不必如此客氣,課桌也能湊合睡。”
“哈哈哈……”
周遭的弟子哄堂大笑。
将夜懵了,見聞人玥一臉頹喪默哀的樣子,又轉頭看玄明胡子都氣得吹飛的模樣,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玄明長老你別生氣,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實在不行我回去睡就好,不用刻意給我準備床榻。”
“呃……”玄明的臉又黑了一層。
将夜慌了,又改口道:“不是不是,我不是故意在課上睡的,我……”他眸子一轉,見玄明手上攥着的紙張,立馬福至心靈。
“我是因為昨夜學習太認真,挑燈至深夜,為了學習,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雞早,才導致精神不佳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玄明的臉已經黑的只剩下花白的眉毛和胡須還能被看清,他“啪——”地一聲,将手中攥地皺巴巴的紙卷扔在桌上。
“這就是你挑燈至深夜寫出來的?沒看出來你也叫聞人玥啊,你要不要幹脆改個名字算了!”
将夜一愣,垂首看去,紙上署名竟是聞人玥!
兩份聞人玥的作業……
聞人玥臉一紅,心虛地不敢看将夜,他昨晚怎麽就連名字一起給抄上去了呢?!
将夜前幾日還在大放厥詞地說:課業什麽的都去死吧!
轉眼間,打臉來得太突然,沒有一點點防備。
聞人玥曾說過他走不成的那張烏鴉嘴終于應驗……
結果很明顯,玄明長老一向公道,懲罰起弟子才不管他身份如何,後頭矗了哪座大神,只管按照規矩罰。
散課後。
将夜捂着被抽地紅腫的掌心,哈斯哈斯地吹着氣,眼眶紅紅的,淚珠子都在裏頭打轉,險些滾落。
上輩子就算做不完作業,考試考砸了,頂多被老師恨鐵不成鋼教育一通,他都習慣了,臉皮該厚的時候也挺厚的。
雖然……但是……
古代怎麽會有體罰啊喂!
委屈死了。
但一想到自己是絕世猛一,他就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将淚水收回去。
絕不能向這種微小的困難低頭屈服,要不然以後還怎麽守護師尊?
看了眼一樣捧着高高腫起的掌心,比他好不到哪兒去的聞人玥,他心裏挺歉疚的。
他臉皮厚,最多受的皮外傷,聞人玥不一樣,他是學霸,只有被長老誇贊的份,那裏受得了這種委屈啊……
“對不起啊,兄弟,是我連累你了。”
聞人玥眼眶紅紅的,同他一起抱膝坐在石墩上,嘟嘟囔囔道:“沒關系,誰讓是你呢……”
後面說了幾乎模糊不清的話,将夜沒聽清。
“你說什麽?”
“沒什麽。”聞人玥搖搖頭。
“咦?它怎麽發光了?”
将夜勒起袖子,手腕上纏繞的十來道蠶絲線迸出柔白的光芒。
聞人玥:“弟子契亮了啊,那是你師尊在找你。”
師尊找他?
找他什麽事啊?
不會是經歷了一夜憑闌獨坐,仰望月空,舔舐傷口後還是覺得意難平,想要挽回他,和他重溫鴛夢吧?
将夜有些惶恐。
但聞人玥道:“你還是快去吧,要不然它會一直閃。”
将夜勒下袖子蓋了蓋:“這樣就看不見了。”
“呃……”
“仙尊要是找你有急事呢?就算你不回應,他也會傳喚小童來尋你的。”
将夜:“……”
他還是去了神隐峰。
師尊已經在水榭等着他。
遙遙就瞧見師尊斜靠在幽昙前的藤椅上,雙目輕阖,似是在閉目養神。
但也有可能是昨晚為兩人之間的糾纏而深思了一夜,這才眯了會兒。
花叢中簌簌抖動,不一會兒鑽出一只皮毛雪白的小貓兒,繞着師尊的藤椅遛達了幾圈,便躺在師尊衣擺下打滾舔毛。
舔地正歡,圓溜溜地大眼睛一擡起就對上将夜,“咿嗚”一聲,迅捷地朝他奔來,一個猛子紮入将夜懷裏,就開始“咿嗚嗚”地叫着。
将夜剛想做出禁聲的手勢,叫貓兒別吵到師尊,就聽腓腓道:“他沒睡着。”
将夜感嘆:也是,肯定睡不着。
等待一個同自己分手的男人來結束這段關系,怎麽可能還有心思睡?
師尊見他來,掀開桃眸,微微起身,支頤側坐看着他,一下子就瞥見他用手背托着貓兒,朝下的掌心一片紅腫。
薄唇輕啓:“怎麽回事?”
說起來将夜有些尴尬,但還是實話實話說了。
師尊起身,走到他身邊,将貓兒抱到藤椅上,而後握着他的腕,微涼的觸感激得将夜一顫,像是被電流貫穿過全身。
皮膚的觸碰讓他更加惶恐。
卻見師尊只是醞起一股靈力,轉瞬那股靈力像是微涼的山泉,一絲絲漏入紅腫的掌心,剎那間,剛剛還火辣辣的手頓時不痛了,只是還腫着。
師尊問:“不喜歡上玄明的早課?”
将夜本能點頭,不說上輩子上夠了課,也不說遇到的夫子很兇悍,就單單撿起每天都要早起這一條,他都有些恐懼。
師尊面色不顯,眼底卻閃過一抹笑意:“不想去就不去了,明日我同玄明說一聲便是。”
“啊?”
他先是一愣,才後知後覺興奮地笑起來,圓潤的杏眼都快彎成月牙了,咧開的唇角邊綻出兩點梨渦,比悶頭嘆氣的樣子要好看很多,顯得很……甜蜜?
雲谏被自己這奇怪的感受逗樂了,也陪着他笑笑。
只是他笑起來依舊是清冷淡泊的,唇角雖勾起,眼底雖有情緒,卻并不濃烈。
“多謝師尊!”
雲谏點點頭:“你若不想上早課就可以不上,不想修煉也可以不修煉。”
反正他有的是靈丹妙藥,就算不修煉他也可以延長他的壽數,讓他在自己身邊當個消遣的玩意兒養着也不錯。
豈料少年眉頭一皺:“那不行!”
見師尊桃眸中滿含困惑,将夜笑嘻嘻道:“我只是不喜歡上早課,其他的修煉不能落下的。”
“因為……”少年的目光驀地誠摯起來,像是宣誓:“我答應過了要保護師尊的,要是不好好修煉,那以後遇到那些觊觎師尊的人,我怎麽打得過他們呢?”
雲谏微怔。
一時不知是驚訝于他大言不慚地要保護自己,還是困惑于他怎就如此篤定有人觊觎自己?
這千年來,哪裏會有不自量力到膽敢觊觎他的人?
唯一一個,也就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
少年倒不是妄言,他眼底有光,在閃爍,明晃晃地告訴他——他要保護他。
雲谏想為他的天真笑笑,卻笑不出來,反倒心底憷澀。
“你要……怎麽保護我?”
他只是試探地問問,并不指望少年作答。
将夜卻誠摯道:“守在師尊身邊,不讓任何人爬師尊的床。”
雲谏:“……”
他高估他了,想從将夜嘴裏聽到超過三句的正經話已經很不容易了,不該奢求的。
師尊沒再同他繼續這個話題,生怕這孩子嘴裏又蹦出什麽虎狼之詞。
“這次叫你來,是有一件事要告知你。”
“我知道。”
“你知道?”雲谏眯眼:“你知道什麽?”
“我就是知道!”将夜臉一紅,悶聲道:“師尊昨夜肯定沒睡好。”
倒不至于,不過是簡十初送來的一張請帖罷了,寥寥兩頁字,不至于讓他徹夜通讀。
将夜閉了閉眼,又道:“那件事,師尊不能再想了,沒有好結果的,若是師尊還是想不通,弟子寧願将自己逐出師門,也不願再給師尊徒增煩憂!”
“呃……”他好像明白了。
雲谏擡起掌心變換出的卷軸就往将夜腦袋上拍去。
滿腦子到底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頭頂的軟發被拍地彈了彈,才恢複原狀,将夜擡起一雙不解的眼,似犬類幼崽般迷惘地眨了眨。
雲谏嘆息道:“七年一屆的仙門弟子試煉馬上要開啓了,這一次各門派的新秀都會來雲缈參加試煉,這一次簡十初來問我,你要不要參加,我替你應了。”
“啊?”
将夜很震驚,也不知是話題轉換地太快,還是剛發誓要好好修煉,就馬上趕鴨子上架太突然。
總之他眼底的情緒像是潑墨調色盤,所有顏色都輪了個遍,愕然的情緒還是沒壓下去。
雲谏:“你不用怕,只是弟子試煉,實力都在築基到元嬰期,不會遇到什麽難控的兇險,輸贏不重要,就當作體驗就是了。”
将夜唉聲嘆氣:“師尊,那你知道我什麽修為嗎?”
師尊:“金丹?”
将夜搖頭:“最次的那一等……築基。”
師尊:“……”
他頓了頓:“其實試煉還有半月才開啓,你還來得及。”
報名都替他報了,總不可能臨時反悔。
雲谏忽感自己這個師尊當地似乎不是很稱職,竟連弟子的修為幾何都不知,就算是當個玩意兒養在身邊,至少也得讓他有點自保的能力。
否則就算他平時護得住他,也難保在月盈之夜發生點什麽不可控的意外。
“這樣吧。”雲谏道:“即日起,你搬來神隐峰,我教你,這樣會快一些。”
“師尊不是說輸贏不重要嗎?”
“确實,但是這次鐘離澤也在報名的弟子當中。”
“哈?”将夜原本就委屈的臉變得更加難看了。
這件事确實也讓雲谏意外,他抽的那頓鞭子,不卧床三個月能好?
但唯恐這人将怨氣撒在将夜身上,雲谏覺得有些話還是得告訴将夜。
“你可知腓腓已是化神期修為的神獸,為何還會被鐘離澤一個元嬰修士所捕獲?”
不出所料,将夜對此一無所知,茫然地瞪大眼睛,臉色依舊苦哈哈的。
“他身為首席,自然什麽好的資源都往身上堆,修為不夠,神器來湊,他捕獲腓腓的天織網就是難得一見的神器,別說化神期神獸,就算是渡劫期的,也有一定機率落敗。”
将夜的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