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記憶溯洄
第32章 記憶溯洄
【二合一】師尊,疼!
來自于大乘期修士的威壓施加在二人身上, 他們只能狼狽地匍匐在地,咬牙硬抗,膝蓋下的冰面被壓得碎出裂紋。
洛言不過是因将夜給的玉牌, 而誤入秘境,又陰差陽錯地誤入畫着陣法的洞穴, 然後就莫名其妙被傳送到這裏。
他沒什麽好隐瞞的。
但說出的話,雲谏卻顯得沒那麽相信。
身邊的好“弟弟”又勾了勾他的手, 像是羽毛輕撓掌心, 帶來些許微癢。
眼底戾氣都似散了不少, 他無奈瞥眸看去,将夜睜着一雙圓潤的眼就踮起腳貼到他耳邊。
悄聲說:“洛言肯定沒問題,他才不屑做那些事呢。”
“呃……”雲谏給他一個眼神,似乎在說“你就那麽了解他?”
将夜點頭。
龍傲天獲取機緣的方式都是機緣往他身上倒貼,性格又倔又傲, 肯定不屑使陰損手段。
他小聲說:“他進秘境肯定是意外,我之前給他三塊玉牌, 裏面就有開啓秘境的鑰匙。”
雲谏薄唇動了動, 沒出聲,轉眸不去看他。
但一直盯着師尊的将夜看明白了,師尊好像是說:
——你倒是信任他……
将夜沒往別的方面想,但隐約感覺到師尊不樂意了。
想想也是, 師尊送他的東西他悉數都給了洛言,師尊該不是吃醋了吧?
可他又沒辦法解釋。
難道告訴師尊:師尊你別誤會,洛言是全文唯一鋼鐵直男,直得比避雷針還直, 我跟他是純正的兄弟情, 絕不會綠你!
但這樣說也太奇怪了吧?
将夜擔憂地看着洛言, 就見他倏然松了口氣,繃直抵抗威壓的身體都放松了不少,看來是師尊手下留情了。
鐘離澤恨恨咬牙,一邊勉力抵抗,一邊擺出剛正不阿的樣子,反問雲谏。
“仙門弟子試煉是不允許元嬰境以上的修士進入秘境的,你……你到底是何人?”
雲谏漠然道:“你覺得在你師尊和衆位仙門尊者眼中,是一個大乘期修士誤入秘境這件事嚴重,還是你獻祭同僚,畫出那般陰邪的陣法擅闖禁地更值得矚目?”
頂着威壓,已經汗濕衣襟的鐘離澤渾身一顫。
自己做的事情,難道已經被眼前這個人一覽無遺了?
這個人到底是誰?
他以為他已經對這個世界的天機看得很通透了,還是無法猜到眼前莫名出現的兩個人是誰。
鐘離澤被威壓摧折地頭腦昏沉,潛意識下掃了一眼汩汩湧動的寒潭。
他明明已經設計阻攔将夜進入秘境,原本屬于将夜的機緣這次肯定不會落到将夜手上。
而這個世界只有他知道這裏藏着什麽樣的機緣,沒想到會碰上洛言。
但不足為懼,洛言只是外門弟子,就算消失了也不會有人發現,等他成功了,他再殺了這個礙事的便是。
卻沒想到此處如此兇險,要不是有人意外擅闖,他恐怕一輩子都要被冰封在冰洞中了。
在被救下的那一刻,他就想好了,他的秘密不能被發現,眼前的這兩個人,包括洛言都不能活着離開。
卻沒料到,這個平平無奇的青年竟然是個大乘期修士!
短暫的思索間,另一個計劃迅速在腦海中成形。
此刻,他膝下的冰面又裂了一塊,喉嚨裏也湧出一抹腥甜。
再這樣下去,他的膝蓋會碎裂,他這具好不容易堆疊成“根骨上佳”的身軀也将毀于一旦。
鐘離澤咬牙:“放過我,我告訴你。”
“好。”雲谏施加的威壓松了一分力道。
鐘離澤喘了口氣:“你猜的沒錯,那些是我做的。”
眼前人是個聰明人,他滿嘴謊言肯定騙不過他,只能說實話。
可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樣?
反正他們都不能活着離開。
洛言卻驀地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鐘離澤。
“你……怎麽能!”
他本能上是厭惡這個首席的,做的那些不光明的小手段,洛言也察覺不少,但他只是個外門弟子,不可能置喙首席。
想來鐘離澤也算是小人得志,卻沒想過他這般喪心病狂!
“那些……都是人命啊。”
“是又怎樣?”
鐘離澤含着被威壓壓迫到泛出血色的兇狠眼眸,冷冷掃了一眼洛言。
“呃……”在他們心中,或許洞穴外的那些用以獻祭的修士都已經被吸幹了靈力,死了吧?
雲谏淡淡道:“繼續。”
鐘離澤:“冰洞的寒潭中有一方神器,我是為此而來,你既然救了我的命,那神器歸你,我也無話可說,出去後,你得到神器的事情我不會告訴任何人,我畫下陣法來此的經歷,也希望你守口如瓶。”
将夜冷笑,這鐘離澤真是臉大啊。
他以為誰都跟他一樣在意什麽神器?
既然鐘離澤都承認了,将夜覺得殺了他不如将事情一五一十告知掌門,讓他被重罰才好,道貌岸然的首席丢了面子,失了僞裝,看他還怎麽作!
“我哥哥才不在乎……”
将夜話沒說完,攥着他的手一松,他茫然擡頭看雲谏。
雲谏皺眉盯着汩汩泉湧的寒潭看了會兒,一雙桃眸似隔着層巒疊嶂的萬丈紅塵,看向前世一般,飄渺又空洞。
“哥哥?”
雲谏回頭瞥他一眼,眸子裏都是将夜看不懂的複雜。
好的,哥哥在乎,打臉了。
剛剛牽過将夜的那只手,忽然騰燒起一抹熾烈的白色焰火,從中牽扯出千絲萬縷的光線,驀然襲向鐘離澤和洛言。
眨眼間,他們就被捆綁地結結實實。
師尊輕聲道:“在這裏等我。”
白衣翩飛,師尊一個縱身躍入寒潭中,水面只是漾開一絲漣漪,連水花都未濺出。
将夜後知後覺點點頭。
他肯定只能在這兒等的,師尊不怕寒潭水,他可怕着呢。
謹慎地蹲在寒潭邊朝裏張望着,碧波清瀾,卻根本看不到水底的動靜,底下因沒有光線攝入,一片漆黑。
這寒潭真的很深!
……
雲谏躍入寒潭後,很久才落底。
這寒潭看着不淺,實則更是深如鴻淵。
他在掌心燃起一簇白色火焰,勉強照亮身周環境,更遠的則是如濃積的墨水一般散不開,看不清。
他本是火系靈根,就算修為強悍,在這冰寒刺骨的寒潭中也不見得多好受。
更何況千年以來他體內天生的熱意靈流像是被什麽壓制住一般,常年被困在神魂中,以至于手足冰涼。
雲谏微微蹙眉,将不适強行壓下,在潭底尋覓。
好似聽見不遠處有鎖鏈碰撞發出的“哐當”聲。
他驀地怔了一下,隐約有什麽記憶要漫入識海,這感覺比在冰洞外耽誤的那會兒更加清晰。
引誘着他一步步朝聲源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一片濃郁似墨的黑暗中漏進一簇微弱的光亮,不是他掌心的火焰,那光泛着血腥的紅霧。
越往前走,紅霧越濃,光線越亮。
待他尋到光源,饒是處變不驚慣了,還是被眼前的高大祭臺震撼到。
紅光源自巨大祭臺上陰刻的紋路中,畫的是什麽符咒看不清,但是凹槽裏的血漬似千年前就凝固了一般,不再流動。
那紅光就是這些血散發出的。
雲谏身體浮起,淩空俯視祭臺的符咒,在他的記憶中似乎對這個獻祭符咒有一種熟悉感,卻什麽都記不起來。
祭臺的中央杵着一柄包裹着銅鏽的劍,毫無劍靈的氣息,不過是破銅爛鐵。
但看那劍插進祭臺的深度,和周遭斑裂的紋路,可以想像,這把劍在當年或許真是一柄神器,只是現在,什麽也不剩了。
鐘離澤想要得到的神器就是這種東西?
雲谏蹙眉,不管是多少年前的傳聞,但傳着傳着其實也會變得不那麽真實。
他心中大約有了判斷。
傳送陣法将他們送來的這個地方應當就是雲缈山最大的秘密禁地——溯洄澗。
而這把劍……
難道就是傳聞中的禍世神器?
雲谏覺得有些荒唐。
他躍至祭臺中央,掌心觸上殘劍的劍柄,耳邊倏然似山石崩裂炸開一般,又像海岸驚濤卷着亂石,撲面襲來。
轟隆隆的鎖鏈聲朝着祭臺中央圍堵來,雲谏下意識要躲開,掌心卻被那把劍粘住了一般,劍又拔不出來,他只能撐開防禦結界去抵抗。
結界并未受到任何攻擊,他目光逡巡四周,并沒有什麽鎖鏈。
可真實的鎖鏈碰撞聲還在不斷湧入耳蝸。
“呃……啊——”
恍惚間,他聽見了忍痛的悶哼聲。
那聲音竟像是他自己喉嚨裏發出的!
而後是鎖鏈絞入血肉的索勒聲,以及……利刃刺入身體,剌開皮膚和肌肉……
他确定自己并未遭受任何攻擊。
可一閉上眼,複又睜開後,眼前的一切都變了。
他看見四面八方從岩壁伸出的鎖鏈襲向祭臺中央渾身染血的人,絞着那人的雙臂,深深勒入血肉。
血液染透白衣,男人垂着頭,忍着痛。
一把銳利的刀刃驀得紮入他心口,橫刃剌開,血洞猙獰,而後那刀刃仿佛有自己的意識一般,開始轉動尋覓什麽,将他血肉模糊的傷口撐開,一劍一劍,戮他心髒。
血液汩汩湧出,滴落在祭臺上,又順着陰刻着符咒的紋路一點點充盈滿整個祭臺,血中流動着金色的細沙,紅金色的光照亮黑暗。
垂首忍痛的男人似再也忍受不住,粗喘着濁息仰頭。
淩亂的黑發從臉頰兩側散開,露出蒼白如紙的面容。
雲谏瞳孔驟縮,他站在男人對面,驀地看清那人的臉!
竟然——同他長得一模一樣!
那人忍着痛,卻仰頭笑着,破碎的聲音從喑啞的喉嚨裏一字一句铿锵道出:“就這點,能耐嗎?”
“你讓我忘記,我偏不要忘!我不會忘了恨!更不會……忘了他!”
“啊——”
似對他狂妄不羁的報複,戮他心的劍被某種力量操控着,帶着憤怒又迅猛地紮入他的胸腔。
他胸腔裏那顆心髒都要被搗爛了。
直到劍尖找到了目标,用力一挑,一片被光暈裹挾的軟肉遭到剝離。
轉瞬,便被劍給吸收吞噬。
男人似乎再也撐不住了,他意識混亂,像是徹底失去了什麽一般,那雙含恨猩紅的雙眸溢出血淚。
雙唇還在顫,無意識地喃喃:“不忘……不會忘……”
但這只是他的一廂情願,那把戮他心的劍吃飽了,徹底吸收那片軟肉,劍身泛起紅黑色的光,邪佞又熾熱。
随着劍光大盛,被折磨到崩潰的男人發現他抓不住的記憶就像是流沙,一點點消散在他識海之中。
含恨絕望的桃眸逐漸空洞……
血淚還在流淌,一滴滴落在祭臺上,灑在劍身上。
餍足的劍好似擁有了靈智,驀地騰起就要飛出寒潭,卻被一股天上降下的威壓擊潰,被狠狠紮入祭臺中央。
劍芒明明滅滅地閃爍幾下,很快就蔫了,斑駁的鐵鏽瞬間覆蓋滿劍身。
于是……它成了破銅爛鐵。
或許這把劍永遠都不會懂人心,懂什麽叫作“狡兔死,走狗烹。”
除了一剎那被這個男人與自己同樣的面容震愕到,雲谏內心并沒有什麽波瀾,一如這千年來無悲無喜的情緒。
但困惑依舊萦繞在腦海中。
被傳送陣法帶到溯洄澗時的不安,被化靈的冰晶帶入冰洞時的恍惚,再加上這個多年前殘留的影像……
好似記憶深處某個不為人知的真相,正在蠢蠢欲動,要從他心腔中騰湧而出。
明明滅滅的紅光還在眼前翻湧不歇,被鎖鏈纏縛雙臂的男人似乎瀕死。
卻有一道溫潤的淺色靈流從他心髒中慢慢溢出,化作半透明的人形,展開雙臂将渾身是血的男人擁入懷中。
隐約是個少年模樣。
那東西連神魂都算不上,頂多只是一道殘留人間的執念。
汩汩泉流從半透明的少年身上溢出,化作一股凝聚的泉流,源源不斷湧入男人的心口,修補那殘破的,幾乎被搗爛了的心髒。
“不疼了……沒事……別怕……”
少年貼在男人耳邊一句句安撫着,可惜對方意識混沌,幾乎什麽都聽不見。
他擁着他,随着生命力都用去填補傷口,少年的影子越來越淡,身型越來越透明。
眼前的畫面盡管看起來真實,但雲谏很清楚,這只是儲存于破劍中的記憶而已。
千年來,雲谏幾乎沒有任何情緒。
愛恨、憐憫、感傷、痛苦、喜悅……對他而言這些竟都是奢侈的,他感受不到。
為何此刻,他會因為少年逐漸潰散的殘魂而感到心慌?
心口像是被什麽蟄了一下,驀地抽痛。
漸漸的,陌生的情緒操控着他,喟嘆着道出一句話:“別那麽做了,你救不了他,再這麽下去,你的神魂就要完全消散了。”
一句類似于擔憂的話說出口,他自己都怔了一瞬。
嗤笑于自己竟把殘留影像當了真,又嘲笑自己什麽時候會是憂心于他人生死的人?
難道就因為這個男人同他有着相似的面容?
相似的……面容?
雲谏驀地擡頭,放眸去看男人的臉,卻倏然對上幾乎透明地已經看不清身型的少年的那雙……杏眼!
少年的身體都快潰散完了,那雙眼依舊溫柔地看着他。
雙唇翕動,發不出聲音了,但雲谏看見了。
他在說——沒關系。
心口的針刺仿佛變成了錐心,雲谏因那莫名的疼痛蹙眉,眼前的一切開始模糊,被血霧籠罩。
他天生擁有一雙堪破虛妄的眼,類似于冰晶制造的那種伎倆根本迷惑不了他,可他還是不由自主深陷某種奇異的情緒中。
心口隐隐作痛,他閉上眼緩了很久,再睜開的時候,雙目被血色淋透。
渾身都疼,心髒更疼。
他倏然發現眼前的回憶畫面不見了,少年也不見了,那個同自己擁有同樣面貌的男人也不見了。
而他……
竟被鎖鏈纏縛雙臂,吊在空中!
胳膊上傳來絞痛感,胸腔滞悶着,一口氣終于喘上來時,他才感受到心髒的疼痛,以及被漸漸治愈的溫暖……
睫毛煽動,眨了好一會兒才透過滿目血霧看清楚面前快散幹淨的少年。
少年朝着他笑,淡到幾乎感受不到任何存在的手掌緩緩撫過他的臉頰。
“涅盤很痛,但你要忍住。”
那是少年說的最後一句話,而後便化作煙化作砂礫消散飄遠。
“別……別走!”
雲谏幾乎耗費了全部力氣才本能道出這句挽留的話。
可是又有什麽用?
少年還是消失了,那簇生命中最後一抹淺色光明也将被帶走了。
餘下的只有流淌進陰刻符陣的血污,發出似催他癫狂嗜血一般的猙獰紅光。
雲谏咬唇屏息。
他很清楚,這是記憶,這是曾經已經發生過的事情。
而他清晰地認識到他被困在這具記憶中的身軀裏,似要帶回那些他從未感知過的情緒。
他是誰?
這個人是他嗎?
這是他千年前的記憶?
太混亂了,識海破碎得要命。
像是一片涳蒙中忽然被塞進來很多破碎的鏡子,每一塊碎片都映入他的影子,那些不熟悉的畫面在努力拼湊,可永遠找不到屬于正确的位置。
他仰頭看着那抹就要飛出寒潭,似乎被風一吹,水流一沖就能散個幹淨的淺色流光。
瞳孔驟縮,緊張地想要伸手去撈。
可他一動,雙臂又被絞出血液,鎖鏈哐當,發出沉悶的響聲。
不知是鎖鏈絞得他胳膊太疼了,還是為了追尋那道已經消散不見的光,雲谏拼命從身軀中調出靈力去撕扯鎖鏈。
“啊——疼疼疼!”
耳邊突然闖入少年吃痛的呼嚎聲。
雲谏一愣,那聲音與消失的少年別無二致。
“師尊,你冷靜點,放開我,我手臂好疼啊……”
少年聲音太委屈了,泛着哭腔,是真的被雲谏攻擊性的靈力刺痛了。
他的聲音像是拴住雲谏的繩索,将雲谏從恐怖難安的破碎記憶中猛地拽了出來。
雲谏潛意識中,不想聽見少年呼疼的委屈聲,他沉默着收了靈力。
閉上眼才感受到根本沒有什麽困縛自己臂膀的鎖鏈,手臂和心髒的疼痛感就像是一場幻覺。
而身後貼着自己,雙手環抱自己的溫暖身軀,讓他漸漸安心。
急促的呼吸逐漸穩下來。
一睜眼,便瞧見一雙緊鎖在自己腰腹的手還在流血,顫抖着就是不肯松開。
雲谏下意識要擡手去扯開他,卻在觸碰到傷口時,被少年吃痛聲驚了一下。
雲谏:“松開吧,我沒事了。”
“不要!”
将夜側臉貼他背後,狠命搖頭。
“松開了,你還會那樣的。”
想到剛才師尊那個樣子,将夜說話的聲音都在發顫,不是害怕,而是……心疼。
“哪樣?”雲谏漠然地問。
将夜不說話,就這麽摟着他,他比師尊抖地更厲害。
想起師尊那個樣子,他心底發憷,又是酸澀。
他本來是乖乖聽話,待在冰洞裏,守在寒潭邊等師尊回來的,可是等了很久都不見動靜,他很着急。
這時候,趨于平靜的潭面忽然激烈沸騰起來,像是一壺煮開的沸水一般。
将夜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鐘離澤說:“他觸動了神器,若是無恙早該帶着神器上來了,他恐怕是被困在潭底了,小兄弟,你幫我解開這束縛,我或許能去救他。”
将夜白了他一眼。
他又不傻,接二連三被鐘離澤又是騙,又是設計陷害的,這次要真相信他,那他腦袋估計是被門擠了。
“謊話精!”将夜恨恨道。
他又皺着眉趴在潭邊觀察了會兒,那沸騰的水不但沒有平靜,反而湧出絲絲縷縷的猩紅。
将夜看傻了。
鐘離澤嗤笑道:“他已經受傷了,你再不放我,是要等着他死嗎?”
“閉上你的烏鴉嘴!”
将夜狠狠瞪了鐘離澤一眼,實在不敢再等下去了。
他畏懼極了這種蓄水坑,上次蹚過那只漫過腰腹的水潭去救白鳥就已經耗費了極大的勇氣,而眼前的寒潭不說有多危險,就是這難測的深度,想想都能讓他窒息。
他回頭看了一眼洛言,從洛言身上捆綁的細線中牽出一縷,纏在自己腰上。
“我相信你,要是我扯動線繩,你就拉我上來。”
洛言有點懵,他跟這少年并不相熟,甚至還可能是敵對關系,這人為什麽就這麽信他?
借着身體遮擋,将夜面朝洛言露出手腕,然後做了一個把脈的動作。
洛言:“!!”
将夜伸出手指點在洛言唇上,洛言輕輕點頭,斂去滿面驚訝。
将夜不知是耗費了多大的勇氣才躍入寒潭中。
越沉越深,越深越黑,他好幾次想放棄,只要扯扯腰上的線繩,洛言感應到了就會拽起他。
但也……前功盡棄。
可他只要一想自己曾慷慨激昂地對師尊立下的誓言,他就狠狠摔了自己最擅長的樂器——退堂鼓。
冷啊。
四周的水流冰寒刺骨,他凍得直打哆嗦。
好在前段時間,在師尊的教導下,他有好好修煉,最起碼能短時間穩住靈力,讓自己不至于溺水。
潭底很深,很黑。
像是冥冥之中被什麽指引着,他手腕上的弟子契幽幽亮起,帶着他找到師尊。
原本以為師尊被什麽困住,正在同邪惡勢力鬥争,卻沒想到看見的會是那樣的場景。
安安靜靜的水底,那座彌漫着濃郁紅霧的祭臺上,師尊雙目緊閉,握着一把深嵌石縫的劍,整個人像是陷入惡魇一般,渾身顫抖。
他看見師尊在掙紮,就像是被什麽纏縛困住。
将夜的認知中,師尊一直都是喜怒不形于色,大多時候面容溫潤,就算不高興了也不過是冷着一張臉。
他從沒見過他這個樣子,像是被折磨,被囚困,被抽幹了生命力,既懼怒,又無奈,又在拼命掙紮,卻又掙紮不出。
甚至調出體內磅礴的靈力,去沖擊自己的雙臂,白衣染血,傷痕累累。
“師尊——”
将夜朝他喊,但沒用,他陷入深層的夢魇中,根本清醒不過來,一次又一次用靈力去沖擊自己的血肉之軀。
再這麽下去,師尊的手臂就要廢了!
将夜忙不疊沖過去,從身後擁住師尊,将他的手臂牢牢壓制住。
感知到雙臂又被束縛一層,雲谏怒急,更加兇猛地揮霍靈力去沖擊束縛自己的東西。
“師尊!疼——”
将夜真的好疼!
手臂像是被千萬把刀片裁割過一般,他忽然生出懼意,唯恐就這麽斷了雙臂,成了過兒。
腦子一抽,還覺得跟師尊的白衣挺搭的。
他都被自己那不着調的玩意兒給氣笑了。
好在,師尊終于醒了……
将夜好委屈,又傷心,擡起濕漉漉的杏眼,凝着師尊那雙漸漸褪去猩紅的桃目。
師尊沉默着盯着他傷痕累累的手看了半天。
眼底複雜。
一邊釀起一股靈流去治愈将夜的傷,一邊沙啞着嗓音問:“我剛剛……哪樣了?”
将夜哽咽着:“像中邪了一樣。”
師尊嘆了口氣,思緒似乎還混亂着。
師尊的靈力不像他這個人渾身上下都冰涼,而是帶着一股暖流,不消一刻,将夜手背上的傷已結痂,暖流也驅散了水潭底下的刺骨寒意。
他忍不住舒服地喟嘆一聲。
他見師尊垂睫盯着他的傷口看了很久,将夜撓了撓腦袋:“也……沒有很疼。”
“沒關系。”
少年溫柔的杏眼深深望着雲谏。
雲谏斑駁的記憶像是更加混亂了。
他突然呼吸急促,腦子裏浮現的都是那個即将消散的少年顫着唇,無聲地道——沒關系。
要消失了嗎?
不要離開!
“師尊你……”把自己的傷也治治吧……
後半句被噎在喉嚨裏,尚未吐出,将夜便猝不及防被一個堪稱兇狠的擁抱摟進懷裏。
之所以稱為兇狠,是因為他幾乎是被拉着撞進胸膛,一雙手臂發了狠似的,要揉碎他背後的脊骨,喘不過氣,他快呼吸不了了。
他後知後覺發現……
抱他的是……師尊?
他懵了,腦子裏閃過無數控制不住的,令人滿臉泛黃的畫面。
連忙慌張地伸手去推:“師尊,不可以!”
“別動!”
灼熱的呼吸游弋在耳邊,師尊喑啞的嗓音帶着幾分兇狠和恐懼,像是生怕丢了自己的寶貝似的。
雙臂纏他後背纏得更緊……
将夜不敢動了,師尊的話近乎兇狠,他覺得自己要是再反抗,估計要被生吞活剝了。
作者有話說:
我和貓貓都還好,emmm師尊不太好……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