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輪回

第21章輪回

不是只有麥士钰會擺出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怎麽,他以為他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悲的人嗎?公平一點看,在這條追逐路上,論起感情付出的程度,我并不比他受到的傷害要少。

“說完了嗎?我可以走了吧。”我的姿态很僵硬,臉上的表情卻很倔強。

大概不相信我會如此的冷血,兄弟倆明顯都怔了片刻。麥寶珈率先作出反應,他走過來,觸觸我的手背說:“我送你出去。”

我沒有反對,麥寶珈向麥士钰遞了一個安慰的眼神,然後陪我走到電梯口。

紅色的數字不斷上升,我和他在電梯門前緘默。這短暫的幾分鐘竟然比半個世紀還難熬。

“你想怎麽辦?”我忽然開口。

他知道我在問什麽。老實說,我并不想與他真正結合成為一對。如果現在就身處岔道口,那麽我們作出的任何選擇,都會決定将來的路。

“你呢,想怎麽辦?”麥寶珈把問題抛了回來。

“我覺得……”

話才剛起了個頭,電梯門驀地開啓,也算是拯救了這個尴尬的時刻。

麥寶珈沒繼續追問,目送我進了電梯。

我昏天暗地地睡了好幾天,直到王叔把我叫起來,告訴我班主任聯系他,說我曠課了一段時間。

我揉揉眼睛,平靜地告訴他,不想去上學了。

他露出困擾的表情,嘴裏念叨着,可是潭總那邊怎麽辦吶。

我嘆了一口氣,寬慰他,沒關系,我會跟媽媽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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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點頭,走到窗前,拉開窗簾。屋子裏登時充滿光亮,我這才發現,原來自己很久都沒見過太陽了。我條件反射地将手擋在眼前,光線充斥着我的眼睛,無法适應,大概在黑暗裏待了太久,喪失了與其和睦相處的本能。

稍晚的時候,我正在餐廳吃飯,母親來了。我停了筷子,站起來,她擺擺手,示意我坐下。

她開門見山:“為什麽不想去上學?”

我咽下嘴中的食物,眼珠轉了轉,試圖找合适的托辭。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母親拉過來一張椅子,挨着我坐下,“你去萬醫生那裏為什麽不和我說?”

我低下頭,盯着碗。

她捏捏眉心,“攀,沒事兒,我只是擔心你最近的狀況。”

我抓起杯子,将裏面的水一飲而盡,咂咂嘴回她,“媽媽,我很好。”

真得很好的人并不會說自己很好。

她支着下巴問:“你想再休學一段時間嗎?”

我看着她,并沒有對不肖子痛心疾首的模樣,反而淡定異常,好似松懈了一口氣。

“也不是不行。”我冷漠地回。

她皺起眉,“怎樣,你是有別的想法嗎?”

“我想出國,可以嗎?”

她的神情閃過一絲驚異,但很快被鎮定覆蓋,只是緊了緊眉頭問:“你确定嗎?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能跟我說說嗎?”

“也不是非要現在,晚一點也行,”我摸了一下鼻尖,“這學期不行,下學期可以嗎?”

她沉吟了一會兒,“理由呢?”

我盯着她的眼睛——不加掩飾的無奈,壓抑着冷峻——我依舊是她揮之不去的陰影。

“我如果走得遠遠的,你會不會也好受些?”我頓了一下,攥緊拳心,深吸一口氣,繼續道,“對着這樣的我,你會不會老是想起曾經背叛過你的愛人?我記得有不少人說過,我和他很像,對吧。”

母親有些訝異我會這樣問,可她沉默了,甚至沒有回答的意願。

我被她的反應隐隐激怒,直接丢出爆炸彈,“爸爸當年為了一個男人想離開你,對嗎?你挽留過他嗎?他死的原因到底是什麽?根本不是癌症,對不對?!”

她顯然低估了我,緊繃冷硬的面具終于碎了一絲裂痕。

“誰告訴你的?”

我直視她,第一次在她面前,這麽大膽地拔高音量,拉直身子,像亟待射出的箭,一字一頓,“媽、媽、是、不、是、告、訴、我。”

她抿了抿唇,然後嘆了口氣,用左手食指抵住太陽穴,看向我,一臉沉重。

“你真得想聽嗎?”她問。

我鄭重地點了點頭。

“真相就那麽重要嗎?”她又問。

“對我而言是的。”

她說,攀, 你知道嗎,八年前我尾随過你爸爸一次,他跑去那個男人的家裏,找到他的太太,跟她說就是我,跟蘇辛在一起的人就是我。孰友簡直瘋了,他對那個男人的太太說,你知道嗎,他很孤獨,一個人讓自己的伴侶感到孤獨,這不是另一種傷害嗎?更何況,你除了對他惡言相向,使用暴力之外,你真得有想過走近他嗎?孰友說,我知道我比不上你,他在糾結,因為你,蘇辛根本下不了最終的決心,但有一件事,我一定能夠做得比你好,那就是,我比你更愛他。

“他是當着你的面說得這些嗎?”我冷靜地問,“你怎麽會知道這麽清楚?”

她搖搖頭,“不,我在孰友身上安了竊聽器。”

說到這裏,她忽然止聲,我瞧着她,神情有一絲懊惱。

“那你早就有預感了,爸爸會背叛你。”我作出判斷。

她的臉色又變了,彷佛被帶回至八年前,被 當初那場背叛懾住,不可置信,卻抑制不住感到悲憤。

見她這樣,我甚至生出了些同情之心。

她苦笑了一下,“我本來不應該跟你說這些。”

“媽媽,你如果不說,也瞞不了多久,謊言永遠要靠另一個謊言去圓,可你應該明白,越是不經思考撒過的謊,總有水落石出的那天。”

她點點頭,承認,“當初是我不對,不應該随便敷衍你,可你還太小,并不适合知道這些。而且,這樣會影響孰友在你心中的形象......”

我蹙眉,打斷她,“他是被人逼死的,并不是自願死的。”

她驀地擡頭,眼底閃過些猶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盡管只是一瞬間,卻依舊被我捕捉到了。

“是啊。”她輕聲附和。

我心中生出隐隐的預感——當年的事情并沒有這麽簡單。

“我以前不能理解他,覺得孰友怎麽就沒有選我呢,是我不夠好嗎?他連孩子都為我生了,卻還是要離開我......愛情是這麽身不由己的東西嗎,那責任呢,他就沒有想過嗎?對這個家庭,他難道不應該負責維持一個家的完整嗎?他不愛我就罷了,還要低去塵埃去愛另一個人。”

我盯着她,有些不自在,她從未在我面前這樣訴過苦,就非常......不習慣,甚至違和。

“攀,”她繼續說,“都過去了,我以前也怨過孰友、恨過他,可他人已經不在了,這就是對我和他最大的懲罰。”

是嗎,真相如她所述嗎?

這一刻,我覺得她又離我很遠,彷佛我們之間鍍上一了層真空的鉻,互相能看見,卻根本接近不了。我本來以為我在掘墓,挖出陳年白骨,溯源本根。可到頭來,只是在裹屍布上繡花,自以為是卻沒有任何意義。

我決定再丢出一枚深水炸彈。

“媽媽,”我故意頓了一下,裝作思索,“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

她稍稍收斂了之前外張的情緒,回望我,“你說。”

我滾了滾喉結,挂上一抹無奈的笑,“你知道嗎?我和蘇辛的兒子——麥寶珈,是最佳契合。”

我停頓了半天,她沒作任何回應,沉默淹沒了我們。

“吊詭吧,真是天道好輪回。”我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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