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迂回
第43章迂回
麥寶珈柔軟的舌頭伸過來,粘稠的唾液化成欲望,妄圖刺激潭攀口腔內的每一處敏感。可沒過一會兒,潭攀忽然重重推開他,用手背胡亂抹着嘴唇,冷冰冰道:“發情也看一下場合吧。”
對方超出意料的冷靜,伸出舌頭舔了一圈唇瓣,似乎在回甘。
潭攀皺了皺眉,覺得嘴裏只有腐敗的味道。
“小珈......”麥士钰的聲音隐隐約約,被麥寶珈隔絕在後,看不見人,好似掉進了另一處深潭。
潭攀的目光越過對方,戲谑道:“你哥等不及了,還不去照顧一下你的寶貝哥哥。”
麥寶珈沒說什麽,伸出手,拂了一下潭攀散落的劉海。潭攀本能地退避,覺得嘴裏的怪味更濃了。
“小珈......”
不知何時,麥士钰爬了過來,他移動的姿勢像一條蠕蟲,低等而醜陋,這讓潭攀感到不适,只能艱難地別開視線。
麥寶珈俯下身,打橫抱起他哥,瞥了一眼潭攀說:“那就不送你了,出去幫我關好大門。”
潭攀盯着他倆看了許久,臉色晦暗不明,然後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随着咣當閉門聲,腳步聲也越來越模糊,屋子裏又只剩下了兄弟倆。
麥寶珈只覺得脖間一緊,垂下眼睛,發現他哥的一只手正不輕不重掐着他的喉部。
“不能只有我嗎?”麥士钰執着而絕望地問。
麥寶珈閉了閉眼,覺得眼前出現一片火光,在燃燒的烈焰裏,他們所有人的身軀都在驚懼地亂竄呼喊,最後緩緩倒下,噼裏啪啦地被燒成一團焦炭。
他漸漸感到呼吸困難。
麥士钰只不過情緒上來,想吓唬一下弟弟,沒想到弟弟的臉色愈發難看,顫顫巍巍的要死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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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對不起,小珈,”麥士钰慌神地撤掉手,掌心移到弟弟的臉頰,讨好似地輕撫,“沒事吧,哥不是故意的,我剛剛只是有點生氣,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沒事。”麥寶珈終于掀開唇縫,吐出兩個字。
他将麥士钰放到沙發上,麥士钰抓着他,讓他重心不穩,差點壓到身下孱弱的人兒。麥士钰的雙臂纏上來,鎖住他的背,胸膛挺到他的胸膛,滾燙得像夏天。
“小珈,不要再走了,”麥士钰說,“你走了,我就跟死了沒倆樣。”
麥寶珈沒有動彈,只覺得氧氣稀薄,彷佛陷入漆黑沼澤,哥哥化成了泥,争先恐後地要填充他空虛的肉體。
“是啊,我們都死了。”麥寶珈忽然沒頭沒腦地說,“哥,我們死了後,把骨灰灑進金河吧。這樣,我們就可以變成養分,再也不用被浪費了。”
麥士钰僵硬了一下,有些不解地看着弟弟。
金河,是他們曾經住過別墅旁的一條人工河。在很小的時候,兄弟倆經常在河邊玩耍,夏天綿長而炙熱,曬得皮膚火辣辣的疼,河水沖刷着他們的小腿,陽光灑在河面,波光粼粼,他握着弟弟的小手,內心充盈着單純的快樂。
“你在說什麽?”麥士钰的語氣弱了下去,“不要瞎說,小珈......”
他動了一下,下身卻觸到了某個堅硬的部位。他明白,那是弟弟身體內悄無聲息的欲望,在暗暗擡頭,同時,痛苦也在壯大,比情欲更壯烈,壓迫得人幾乎錯亂。
“哥。”麥寶珈将頭埋在他的頸間,呼出的熱息像夏日蒸騰的氣流,“會有人願意把我們的骨灰灑到金河嗎?到時候還能拜托誰呢......”
麥士钰感到一陣苦澀,心髒又麻痹地疼起來。
屋內在這一刻格外寂靜,屋外下着鵝毛大雪,他們交疊軀體,被困囿在一張老舊的沙發上,傷心欲絕。
兄弟倆是有積蓄的,畢竟家世擺在那兒,即使母親入獄,但留下的家産算是富足。但寶珈去美國花了許多錢,士钰後續的治療也需要大量錢財投入,他們花錢逐漸不像高中那般大手大腳。麥寶珈提前在哥大修夠學分,回到國內大學繼續完成最後一年的學業,偶爾得了空閑,便會去游樂園兼職,穿着厚重人偶服逗人開心或者發傳單。他希望把自己完全遮起來,不讓人發覺在人偶之下,只有行将就木的靈魂。麥士钰為他擔心,同他因為打工争吵過,最終敗下陣來。他不可能一直待在他哥身邊,那種窒息幾乎将他溺死。可他又不能真的擺脫他哥,每每看見他哥垂淚或者歉意的表情,便瞬間懊惱,可憐起這樣的哥哥。
他哥無數次強調,他只有他了。可這何嘗不是,他們只有彼此呢。
潭攀只來了那麽一次,如果真得按照他說的,只待一周,那麽時間馬上就要到了。麥寶珈猶豫多次,最終沒忍住,還是找來潭攀家裏。他明白這種驅使是本能,他本來打算要走另一條道,可意志力沒能戰勝軟弱,他一步一步背道而馳,奔向蒼白的死路。
潭攀親自開的門,看見他時只愣了一秒,表情并沒有特別的觸動。
屋內傳來一陣幽香,是越季的薔薇芬芳,和他第一次來這時的味道如出一轍。這味道,萦繞覆蓋這間屋子的每一個角落,甚至尾随着潭攀漂洋過海。他們在紐約那會兒,每當他擁住他時,總能聞到這種若有似無的香。他明白,這也可能是某種幻覺。潭攀的信息素味道很清淡,像帶着鹽的海風,只有這花香銘刻,讓他不堪其擾。
“吃飯了嗎?”潭攀側過身子,示意他進門。
他失神了一會兒,搖搖頭。
“我正準備吃呢,要不一起。”潭攀的邀請很平淡,解讀不出多餘的情緒。
麥寶珈恍惚地進門,在餐桌前坐下。
潭攀盛了一碗米飯,推到他面前,他低下頭,機械地扒拉起來。
“吃菜啊,”潭攀夾了一筷子魚肉在他碗裏,“你是不是瘦了?怎麽回國瘦得這麽多?”
明明只是稀松平常的對話,卻引來他心尖一陣顫動。
麥寶珈停下手上的動作,安靜地看着對方,明明是冬天,可後背淌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汗液順着脊背曲線流向尾椎,他感到疲憊,卻緊張。
“不喜歡吃?”潭攀微微皺起了眉,“你以前沒這麽挑的啊......”
“你都記得,是吧。”麥寶珈說。
潭攀突然被噎住了,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稍縱即逝。
“記住或者不記住,有什麽關系呢,你問的真奇怪。”
麥寶珈勉力撐起一個笑容,“是啊,我真的很奇怪。”
他們又陷入沉默,就像是在盛大舞宴中被排除在外的遲到者,只能旁觀這段感情的暮年,沒有任何動力作出挽救。
“你也不用給我機會,是我的錯,我傷害了你,你不信任我是正常的,我只是沒想過,你曾經病得那麽嚴重。”麥寶珈哽咽了一下,繼續說,“我以前一直認為,我是愛我哥的,他要做什麽只要我有能力配合,那我就會不遺餘力,他愛我比愛自己更多,我不可能辜負他......我哥那個時候很不喜歡你的眼神,他總覺得你要把他吃了,像野獸。後來我們知道你是方孰文的兒子,起了些壞心思,想逗逗你,最好讓你受到些教訓,只是沒想到,栽進去的,是我們自己......潭攀,命運就是這麽無常,沒有如果,沒有一道警戒線會清晰地豎起,告訴我們,不要跨過去......”
麥寶珈說這番話時,表情愧疚,額頭上的汗一滴滴滾落,像眼淚。
潭攀靜默着,內心湧起無奈,還有些微的恨意,他始終沒辦法原諒,那些曾經讓他幾乎窒息的傷害。在過去的很多個瞬間,他甚至恨到起了殺意,不僅僅想殺了兄弟倆,還有自己,與此同時,他又感到無盡的疲倦,像虛脫一般的無助,連動一根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
潭攀在腦海裏思考,是什麽會讓麥寶珈性情大變呢?真得是信息素的影響嗎?這種不可抗力竟然如此厲害,讓毫不相幹的人們糾纏,變得盲目而懦弱,随時随地像亟待燃燒的火引,一碰就要爆炸。
“我知道了。”
潭攀說,可他突然想說另一句更加具有報複意味的話,他明白,如果一旦說出,那就讓所有的一切沒了轉圜餘地。
“你還有一個辦法......能夠擺脫現狀,”他抿了抿唇,看見麥寶珈在眼巴巴地注視他,“離開你哥,我們去一個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