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祈禱

第50章祈禱

潭攀沒想到落地後,豪爾赫查韋斯機場最大的gg牌竟然是中文,占據着通往入境大廳的有利地段,紅色的明悅體,不僅有刺激眼球的效果,還令人印象深刻。全球通發來短信,有一段簡短的介紹,他才知道原來秘魯華裔占比不少。怪不得找旅行社訂地接的時候,對方幾乎沒有多餘的囑咐。

他百無聊賴得等在旋轉行李帶前,4g網絡穩定後連上微信,之前加的地接的留言一條條蹦出來,全部是語音,字正腔圓,禮貌而有活力。

他想了想回,我到了,現在正在拿行李。

對方很快發來簡短的回複,說,好勒,我等您。

出口有人舉着标有自己全名拼音的接機牌,很是顯眼。地接小夥子迎過來,有蜜一般的深色肌膚,代表亞裔血統的黑眸黑發襯托出幾分不同于南美人的風情,搭配在一塊兒竟意外融洽,稱得上俊美。

“就您一個人嗎?”小夥子接過他的行李,濃密的睫毛眨得上下翻飛,向他确認,“旅行社當時說應該是兩人,您的同伴沒來嗎?”

麥寶珈的失信打亂了計劃,但也算在他意料之中。他疲于解釋,厭倦地點點頭,“嗯,就我一個人。”

小夥子粲然一笑,露出一口健康的白牙,“潭先生,您叫我Cena吧。”

“Ce——na?”潭攀叫得饒口。

“對對,則——那,音譯可以這麽讀。”

訂好的住宿在利馬富人區布蘭科,進城只有一條高速公路,車流不太順暢,Cena趁着堵車間隙熱情地同潭攀介紹沿途風光。老城區保存完好,修建着殖民時代的廣場和建築,教堂的白色尖頂在湛藍天空下尤為突出。

從他的言談中,不難聽出對首都利馬的自豪,盡管和鄰國巴西首都裏約熱內盧在國際的知名度相比,利馬無論從經濟和文化上依然是弱了一截。

經過玻利瓦爾大街時,Cena搖下車窗,指着一處被繁複爬牆花包圍的白色建築群頗為驕傲地說:“潭先生,那就是拉科博物館,有一句話不是這樣說嘛,來利馬,只為看拉科。”

“有這種說法嗎?”潭攀盯着圍牆高聳,只露出半個白色屋頂的別墅問,紅白條秘魯國旗在迎風飄揚。

“當然,秘魯不是只有馬丘比丘啦,您有時間可以去博物館逛逛,這裏以前是拉科先生的私人別墅,拉科先生是我們國家最大名鼎鼎的收藏家,別墅裏面很漂亮的,一年四季如春,種了好多花我連名字也叫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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潭攀的腦袋還在經歷時差,而穿越回歸線後,猝不及防的溫差也讓他難以适應。

他只是敷衍地嗯嗯幾聲,視線放空,并不在乎這座城市的熱鬧和歷史。

Cena流暢地打着方向盤,他們離主街漸遠,景象變得不再華麗,漸次出現支攤的小販。什麽都賣,有食物,有紀念品,還有散發出煙草味的茶包。太陽當空,将這些鮮活的場景加了層金色的濾鏡。

潭攀閉了閉眼,開始決定适應這一切。

電梯壞了,Cena吭哧吭哧将一大一小的行李箱搬進潭攀租的公寓。回旋樓梯,從欄杆邊緣往下張望,中央鋪着馬賽克地磚,組成很嚣張的花紋,特屬于異國的氣質。空氣在燦爛地流動,芬芳四溢,遠離陰冷,沒有冬天。

他免不了想,麥寶珈錯過這一切,真是蠢。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沒有聽到Cena在同自己講話。

Cena忽閃着一雙深邃的大眼睛,又叫了他一遍,他這才斂回神思,從錢包裏抽出一張美金遞給對方。

“不好意思,我走得急,沒有換當地貨幣,美金行嗎?”

Cena明顯怔了幾秒,然後忙不疊擺手,“潭先生,我不收小費的,您的費用已經提前跟公司付清了。我剛剛只是在問你有沒有制定旅游計劃?”

潭攀垂下頭,摸索了一陣褲袋,似乎在找什麽東西。Cena擅長察言觀色,從自己的斜挎包裏抽出一支用透明紙卷的自制煙,手指撚了撚煙的一端,遞到潭攀眼前。

“潭先生,如果您不介意的話,請抽一支我們當地最有特色的卷煙吧。”

這回換潭攀愣了,他一時忘記反應,視線垂在對方的指尖。

Cena以為他有自己的堅持或者習慣,可能這樣的熱情太突兀,略帶尴尬地正準備收回手,潭攀一把抓住了他。

與潭攀肌膚相觸那一瞬間,Cena的心被激蕩起一陣異動。他大概一直被陽光包圍着生長,親朋好友都是明快奔放,周身洋溢的均是暖洋洋的氣息,所以他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體溫可以如此冰冷。

怎麽形容呢,好像在南極洲,雖然他從未去過那裏。

“謝謝你。”潭攀從他手中抽走煙。

Cena從善如流掏出打火機替他點燃,潭攀入鄉随俗地抽上了落地之後的第一支煙。

很嗆,甫一吸進鼻腔時,辣得他幾乎逼出眼淚。但他終究忍住了,就像忍住在另一個半球那邊的所有悵惘。

“我想去馬丘比丘,如果你方便的話,可以做我的私人導游嗎?價錢好談,你開價就好。”

說完,他笑起來,用自己都不知道掩飾的魅力。

Cena盯着他的笑失神了一會兒,鬼使神差地答應,然後又慌張補充,我不貴的。

潭攀夾着煙倚在門廊看他,“貴一點兒也沒關系,你值得。”

這話又惹得對方一陣臉紅,只好垂下視線,按住胸膛,小聲問:“除了馬丘比丘以外,您還有想去的地方嗎?”

當然,秘魯不止有馬丘比丘,可潭攀認為自己現在擁有最多的便是時間。不用着急,慢慢來就好。

去馬丘比丘的第一站,他們經過庫斯科,一座有着連綿起伏綠色山丘的古城。

Cena從路邊小販手中買來剛剛烤好的豚鼠,邀請潭攀品嘗。潭攀捂着鼻子後退幾步,被這杵在長棍子上烤焦的“老鼠”吓得“花容失色”。

“很好吃的,潭先生。”Cena特地用力揮舞,自己先爽快地咬下一大口,試圖慫恿潭攀嘗試。

潭攀臉色慘淡,就差沒翻白眼,虛弱地笑,“你喜歡吃就好,我最近還在倒時差,沒什麽胃口。”

Cena露出微微失望的表情,但他也知道強人所難不太好,更何況,對方還是自己的金主,便識相地給自己找臺階下,“哈哈,沒關系,那晚上我帶你去喝古柯茶,怎麽樣?”

潭攀覺得只要不讓他吃老鼠,幹什麽都沒差,立刻點頭如搗蒜。

因為海拔高,所以太陽落下得也晚。石牆壘疊,游人如織,潭攀跟在Cena身後,盯着他矯健的背影,默默勾起唇角。印加古道循着丘陵而建,歷經百年風霜,粗粝的石頭被磨得雪一樣白,在陽光下泛着溫潤的光。

欣賞完丘陵上的古跡,他們就開着吉普晃進城裏。

太陽神殿雖是典型的磚牆建築物,可依然恢宏雄偉,每一根梁柱上都凝結着幾個世紀前印加文明的光輝。潭攀以為在紐約的那些美術館裏看過的古文明就足夠震撼,但那份觸動與親自置身在這遙遠的古老文明中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他感到自己呼吸不過來,也不知道是因為高海拔,還是被歷史驟然席卷過來的厚重感擊垮。

Cena從他身側探出一只手,扶住他的肩膀,關心道:“潭先生,需要休息一下嗎?”

潭攀擺擺手,托着相機,“沒關系,給我點兒時間,我想多拍幾張相片。”

Cena從未見過如潭攀一樣的游客,他太特別了,不僅僅是因為那幅好皮囊,還有舉手投足間的氣質,說不上來的憂郁,卻令人神往。盡管他與他都是Alpha,他依然打從心底欣賞他。潭攀應該不缺錢,從他印有大牌一角的行李箱,以及他外套內裏低調的logo判斷得出來。Cena不由地遐想,這人就像是上個世紀的貴族,秉承了高貴的天賦。

“給相機留點兒電哦,潭先生,我們還沒去看庫斯科大教堂呢。”

庫斯科大教堂很有歐洲傳統天主教堂風格,尤其那兩個對稱巴洛克式的門樓,讓潭攀無端想起巴黎聖母院。只是眼前的鐘樓沒有雖身殘畸形卻為愛而獻身的敲鐘人,也沒有人在斑駁的牆壁上,刻下拉丁文的“命運”二字。

Cena在一旁叮囑他進去裏面就不能照相了,因為有許多珍貴的壁畫,閃光燈會破壞這些百年來逐漸褪色的漆面。

潭攀點點頭,蓋上鏡頭蓋。

老實說,裏面的陳設與裝潢并不如外部來得撼動人心,在擁有不少教堂的費城,潭攀見過更加美麗恢宏的。

彩繪玻璃上畫着玫瑰荊棘圖案,黑邊勾勒出大塊大塊明豔的色塊,這讓潭攀駐足欣賞了一會兒。

Cena走到中央十字架前,虔誠地合攏掌心,抵在胸前,似乎在祈禱。潭攀不敢驚擾他,默默隔着一段距離,等他祈念完。

他雖然在美國待了數年,可對于信仰這塊一片空白,可他十分尊重有信仰的人。他覺得,那是一股無形的力量,随時随地都能在絕境中找到依靠。

他們并肩走出教堂,太陽依舊沒有下西山的念頭,盡職地照在他們頭頂,這裏不僅沒有冬天,簡直分不出白天黑夜。

“剛剛禱告了什麽?”潭攀忽然饒有興致地問。

Cena沉默了一會兒,潭攀觑着他的臉色,拿不準自己是不是太唐突。

最後Cena有些赧然地開口,“沒什麽,只願主聆聽得到。”

在說這話時候,他有些緊張地抓着自己的褲子邊縫。

他不敢看潭攀,怕自己心髒漏跳一拍。他也不能陡然表白,我向耶和華祈禱,希望他能讓您留在這裏時間再長一點就好。

作者有話說:

潭攀始終是秘魯的過客,他在這裏也有了讓他人心碎的能力。大概三章內會完結秘魯的插曲。

另外,我沒去過秘魯,所以寫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歡迎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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