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弄丢
第63章弄丢
飛機降落到B市, 溫蕭雨第一時間查看賀希然有沒有給他回消息。
他即使生氣,也如往常一樣給賀希然報備了自己的所有行程,甚至訂了一趟淩晨回暄城的航班, 把航班信息都發給他看。
但賀希然始終沒回他消息, 打車去“醉雨軒”的路上,溫蕭雨忍不住給他打了個電話,發現他關機。
又開始作妖了,這個臭毛病什麽時候才能改掉。溫蕭雨握緊手機, 屏幕咔嚓又裂了一條縫。他深吸一口氣,把手機揣回了兜裏。
晚高峰耽誤了不少時間,趕到“醉雨軒”時已經過了六點。白安在樓下接他, 看見他臉上的淤青愣了一下:“你的臉……”
“沒事。”溫蕭雨邊走邊問, “抱歉遲到了,陳總有沒有對你說什麽?”
白安的臉色有些泛白,抿着唇搖了搖頭,說:“沒有,不過你進去後還是要意思一下的。”
“我知道,走吧。”溫蕭雨說。
他進去包廂之後,就知道白安剛才說的“沒有”是騙他的。連他本人到場都會被酒桌上的人說“擺架子”、“藝術家清高”之類的話,白安一個攝像師肯定聽了更多的難聽話。
溫蕭雨上桌先自罰了三杯白酒, 他現在無權無勢, 何況還是自己之前放人家鴿子, 這些人情世故他還是懂的。
陳總本來就很欣賞溫蕭雨的作品, 如今一見他本人這麽豪爽利落,反而對他更添一層好感, 哈哈笑着沒再給他難堪。
在座的都是行業內的各種老總小總, 還有一些知名媒體人, 就算他們不刻意灌酒,溫蕭雨作為一個新人導演,挨個敬過去,也确實有些扛不住。
但他臉上不露聲色,白安看着他面色隐隐發白,便小聲問他:“你撐得住嗎?”
“撐得住。”溫蕭雨勉強彎了下唇角,看了看他,問道,“我來之前你被灌酒了?”
白安垂下眸,淡淡地說:“沒關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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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蕭雨呼出一口氣,說:“謝謝。”
白安歪頭看着他,笑了一下。溫蕭雨看見他左耳上的那枚銀色耳釘,恍了恍神。
不知道賀希然現在在做什麽,還在哭嗎?他想再看一眼手機,卻聽陳總對他說:“小溫,你倆嘀嘀咕咕說什麽呢,是不是跟我們這群老年人吃飯沒意思,想走了?”
“怎麽會,陳總,我再敬您一杯。”溫蕭雨站起身敬了一杯酒,把話題拉回自己的片子上,“上次的事情您別見怪,我再自罰三杯,還望您再考慮一下我們的作品,不要同我計較。”
溫蕭雨面不改色地連喝幾杯,白安也慌忙站起來陪他。
陳總敲着面前的杯子,慢悠悠地說:“小溫,年輕人容易心高氣傲,這也不是壞事。只是你剛進這個圈子,以後要學習的還有很多,人可以有傲骨,但不能有傲氣,知道嗎?這點你應該跟你的朋友小安學一學。”
溫蕭雨腰背挺得很直,不卑不亢道:“知道了,多謝陳總賜教。”
“行了,別站着了,坐下吧。”陳總沖他壓了壓手,“片子發行沒有問題,本來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兒。”
陳總說完,當着他的面打了個電話,把他們的片子提上了日程。
溫蕭雨一直悶着的那口氣終于松了下來,一瞬間,只覺得頭暈目眩,包廂裏回蕩的聲音在腦海裏嗡鳴不止。
“你沒事吧?你喝得太多了。”白安把手抵在他的後背上,輕輕撫了兩下。
“沒事。”溫蕭雨搖了搖頭,這一搖只覺得更暈了,但還沒忘記把白安的手推開。
事情解決了,他也不可能直接甩手走人,後來不知又陪着喝了多少酒,中間去廁所吐了兩次,他本就沒吃多少東西,只覺得胃酸都吐出來了,回來卻還要若無其事地繼續喝。
散場的時候,人都走光了,只剩他獨自一人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白安把其他人送走,氣喘籲籲地跑回樓上,蹲到他身邊晃了晃他的胳膊,叫道:“溫蕭雨?你醒一醒。”
被連着晃了四五下,溫蕭雨慢慢睜開眼睛,喝醉後他的眸色更深了,定定地看着白安,讓他莫名心驚。
“你能站起來嗎?我給你開了一個房間,送你過去休息。”白安說。
酒後有些口幹,溫蕭雨吞咽了一下,啞聲道:“不用了,我直接去機場。”
他站起身,一步還未邁出,就覺得天旋地轉,剎那間失去了所有意識。
***
第二天,天剛破曉,淡藍色的天幕上還鑲嵌着幾顆稀稀疏疏的殘星。
溫蕭雨猛然從睡夢中醒來,頓時感到頭痛欲裂,胃也疼得要命。他恍恍惚惚不知自己身在何處,閉了閉眼,再睜開,依稀看到沙發上蜷縮着一個瘦弱的身影。
“阿然?”他從床上爬起來,跌跌撞撞來到沙發旁跪下,摸了摸柔軟的栗色發絲,“阿然,你怎麽睡在這裏,跟我回床上。”
他伸手去抱賀希然,沙發上那人動了動,露出了真實的模樣,白淨的臉,清秀的五官,是白安。
“溫蕭雨……”白安輕聲喚着,把手伸向他。
溫蕭雨驟然把手收回,起身退後兩步,坐回床沿上,雙手搓了搓臉。
“抱歉…”他幾乎啞得發不出聲音。
白安從沙發上起身,給他端了杯水。
“謝謝。”他喝了水,去洗手間洗了把臉,把燈打開,驅散了滿室的昏暗。
“昨晚你喝醉了,我就在這裏開了個房間。”白安躊躇地站在屋子中間說道,“沒有事先征求你的同意,對不起。”
這個房間規格并不低,房卡上印着“醉雨軒”的燙金logo。
溫蕭雨搖了搖頭:“我醉成那樣你也征求不出什麽意見。謝謝你,等下我把房費轉給你。”
他這一醉把航班耽誤了,又一晚上沒和賀希然聯系,還不知賀希然會怎麽和他鬧。
但是他從桌子上拿起手機一看,碎裂的屏幕上,一條信息和未接都沒有,連提前定的趕飛機的鬧鐘都沒有顯示。他皺起了眉,問白安:“我手機昨晚響過嗎?”
“響過一次,是你的鬧鐘。”白安說,“但我叫不醒你,你半夜是有什麽事嗎?”
溫蕭雨捏了捏眉心,說:“原本打算的是去趕飛機。”
“啊,我不知道,對不起,我應該叫醒你的。”白安驚慌失措道。
“沒事。”溫蕭雨起身,忽然感到一陣心慌,他擡手去摸胸口的項鏈,卻摸了一個空。這才想起項鏈昨天斷了,他放在了褲子口袋裏。
然而他把所有口袋都摸了個遍,卻只找到了那個斷裂的鎖扣,項鏈不見了。
“你在找什麽?”白安問道。
“項鏈…”溫蕭雨渾身發冷,回到床邊翻找了一遍,又檢查了房間的所有角落,一無所獲。
“你看見我的項鏈了嗎?”溫蕭雨的心髒狂亂無規律地跳動着,聲音顫抖地問白安,“是一個機械表樣式的相片盒,你看到了嗎?”
“沒有,可能…可能是昨晚回來的路上弄丢的。”白安扶住他的手臂說,“你別急,我們去問問工作人員,找不到的話就去查監控。”
“醉雨軒”作為高端的酒店品牌,工作效率非常高。經理詢問了昨晚相關的工作人員,帶着他們尋遍了溫蕭雨的行動軌跡,未果後,又查了所有涉及到的監控。
監控上顯示,昨晚是白安背着他回的房間,并沒有假借他人之手,路上也不見項鏈掉落的畫面。
溫蕭雨的臉色比昨晚還要慘白,眼前陣陣發黑,五髒六腑似乎都絞在了一起,疼得他呼吸困難。
白安立刻拉開自己的包,把所有東西都倒了出來,褲子口袋也翻了出來。他上身穿着一件襯衣短袖,毫不猶豫地去解自己的扣子。
其他人面面相觑,都不敢說什麽。溫蕭雨攥住他的手腕,說:“夠了,別這樣。”
“不,我不想你懷疑我。”白安掙開他的手,一顆一顆把扣子解開,上半身一覽無餘。
他甚至還要去解褲子,溫蕭雨沉聲道:“夠了!”
然後攏了攏他的上衣說:“把衣服穿好。”
白安紅着眼眶去系扣子,溫蕭雨蹲下去替他收拾包。
經理也很尴尬,帶着歉意說:“我看監控裏您去了幾次衛生間,有可能是那個時候掉了,被其他客人撿走了。您也知道,晚飯時間我們這裏的客人非常多……”
溫蕭雨站起身,閉了閉眼,說:“我把聯系方式留下,若是找到了,不管什麽時候,請一定要通知我。那條項鏈對我來說很重要,拜托你了。”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經理應道,“我們一定會竭盡所能幫您尋找的。”
出了酒店大門,外面天光已然大亮,夏日的陽光燦爛卻刺眼,在這樣的天氣裏,溫蕭雨竟然沒有感到一點溫暖。
“你的臉色看起來很差,要不要去趟醫院?”白安擔憂地問他。
“不去了。”溫蕭雨捂住刺痛的胃部,說,“我得回家了。”
他側臉看了白安一眼,發現他的臉色也不怎麽好。回憶一遍昨晚和今早的所有事,他說:“白安,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白安微微咧開嘴,笑容看起來像是哭泣:“沒關系,溫蕭雨。”
***
回程的飛機上,溫蕭雨的頭和胃都劇烈地疼痛,這種疼痛幾乎讓他無法承受,去衛生間又吐了一次,卻什麽都吐不出來。
空乘人員給他送了熱水和胃藥,他吃了絲毫沒有好轉,後來要了些止痛藥,才勉強支撐着下了飛機。
暄城昨晚下了一場雨,看樣子是大暴雨,地上的水跡經歷了一上午的暴曬也沒有幹透。路邊的樹枝折斷了不少,清潔工人正在清掃。
一路渾渾噩噩地回到家,剛進門,童星像見鬼似的吓了一跳,忙上前扶住他,大驚失色地問:“這是咋了?出門工作咋還丢了半條命呢!”
溫蕭雨難受得話都說不出來,擺擺手,一頭栽到床上,把自己蜷起來,虛弱地問他:“賀希然有沒有來過?”
“沒有,昨天走了之後就沒再見過人影,他沒跟你聯系?”童星說。
“沒,我手機宕機了,用用你的。”
童星趕緊把手機遞給他,他撥過去還是關機。
“操!”溫蕭雨狠狠地罵了一聲,右拳死死地抵在胃部,額頭上滿是虛汗,嘴唇疼得發紫。
他這副樣子就算是下一秒猝死都不為怪,童星難得嚴肅地說:“別操了,趕緊起來,我帶你去醫院。你說你回來家幹嘛,直接去醫院多好……”
他說着,發現溫蕭雨忽然沒了動靜,簡直要把他吓瘋。他狂吼了兩聲“溫蕭雨”,背起他就往外跑。
溫蕭雨在無盡的疼痛裏做了一個夢,夢裏黑洞洞的,就像賀家的那棟小樓。
一道令人心碎的哭聲引領着他,從肅穆華麗的客廳走上二樓,經過擺着一架鋼琴的琴房,來到一間閃着浪漫小燈的卧室。卧室的一切都是奶油燕麥色的,看起來很溫馨很舒适,卻空無一人。
哭聲忽遠忽近,他步履不停地追随着,心裏只有一個念頭,不想讓那人再哭了,永遠都不要再哭了。
他轉身,随着哭聲一路向下,來到更加黑暗的地下室。一步一步走下樓梯,面前是一道冰冷的鐵栅欄門,屋子裏昏黃的燈光飄忽不定,把那人清瘦的身影投在牆壁上。
他在哭。溫蕭雨心急如焚,可他說不出一個字,也打不開那道鐵門。似有一把冰冷至極的火焰灼燒着他的心髒,他痛苦地弓下腰,手指扶住鐵門。
突然,他發現那道鐵門打開了,就像從未上鎖一樣。他心裏莫名有一種感覺,這把鎖只為他而開。
他忍着劇痛走進去,終于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
賀希然閃着淚光的眼神是那麽絕望,無聲流淌的眼淚透着濃重的悲哀。
“溫蕭雨,你把我的項鏈弄丢了,把我也弄丢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