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這公主倒也還算是乖巧,除了餓了拉了會叫一聲兒,其餘的時候都乖巧的不行。”
章嫔坐在延禧宮的軟榻上,身邊站着位宮女給她打着扇。
她身後站着兩位嬷嬷,其中一個懷中抱着公主,此時屋子裏時不時的有說話聲,嬷嬷懷中的公主卻乖巧的睡着,吭都不吭一聲兒。
“嗯哼……”軟榻上的溫知許撩起眼皮瞧了一眼就懶洋洋的收回了視線。
“好在這孩子還算是懂事,從沒折騰過我。”章嫔說到這的時候一臉的滿意,公主放在她那養了一段時間,可見是養出了感情。
章嫔心下歡喜,就想找個人來說說。
想來想去,只覺得溫嫔适合,便尋着一個好點的時候,将公主抱到延禧宮想讓溫嫔瞧瞧,沒想到從她進來到現在,溫嫔都像是渾身沒有骨頭一樣躺在軟榻上。
就連說話都是有聲無力的。
章嫔心思一動,湊上前輕聲問:“昨晚萬歲爺折騰你了?”
溫知許原本趴下去的臉怨恨的擡起來,往章嫔那一瞪,那眼角帶着鈎子半含着水,模樣嬌媚動人。
章嫔瞧見後,哈哈幹笑了兩聲,眼神又将她從頭看到尾看了一遍,輕聲納悶道:“昨個萬歲爺翻的是英常在的牌子啊。”
“怎麽倒像是你承寵了一樣。”
眼瞧着章嫔就要越說越大膽了,溫知許連忙攔住她。
手撐着下巴哼唧了一聲,她身後的似雲連忙上前笑着解釋:“章嫔娘娘,我們主子這是熱的。”
“熱的?”章嫔張開嘴,喃喃兩句,瞧着對面的溫嫔,一臉的不可置信。
似雲忍着笑,繼續道:“主子從小就怕熱,一到這個時候就渾身綿軟沒有胃口,現在已經好幾天沒好好用過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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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嫔随着她說的話,往溫知許的方向看去。
果然見她渾身無力,小臉通紅。
章嫔啞聲道:“我……是我看岔了,原以為你一臉春色,還當你是被萬歲爺弄太狠。”
她拿溫嫔當做自己人,說話不知輕重。
但溫知許心虛,撐起身子連忙吩咐人将公主抱走:“你這些話,小孩子可一句都聽不得。”
章嫔會錯了意,臉上有些讪讪的,瞧着嬷嬷将公主抱走了,才假模假樣的咳嗽了一聲:“她才多大一點,聽不懂。”
溫知許現下可不敢在泛懶,忍着腰酸趕緊坐直了,端是怕她再偷懶一會章嫔要說些更大膽的話來。
章嫔被溫知許看的有些坐不住,連忙捧起手邊的茶盞喝了一口,找了個随意的話題想将這件事搪塞了過去。
“新來的那位石答應,昨個剛進宮了。”
“哦?”一聽這個,溫知許果真有興趣,原本拿着茶盞的手也放下來,側着身子往她那看去:“什麽時候到的,現在哪個的宮裏?”
“噗嗤——”說到這章嫔居然捂着嘴笑了起來:“昨個一早就到了,巴巴的進宮先找了宜妃娘娘。”
“找宜妃?”溫知許的眉心往上一挑,宜妃可是後宮裏最不好惹得,這個石答應倒是膽子大。
“可不是,”章嫔捂着嘴,掩飾住滿臉的不屑:“宜妃娘娘将她安排在儲秀宮,她卻不知從哪聽說通貴人的事。”
“剛一進去就說儲秀宮死過人,死活不願住在那裏。”
“抹着眼淚,哭着要搬出去。”
章嫔搖搖頭,滿臉的不屑與鄙視:“她倒是有能耐,剛一來,就巴巴兒的跑到翊坤宮鬧了小半天。”
“後來宜妃娘娘沒了耐心,冷着臉說若不是見她剛來的份上,一準要治她個大不敬之罪,她才不情不願的回去了。”
溫知許聽說到這,整個人也愣住了。
一臉無可奈何道:“這兩姐妹。”
章嫔見她被驚到的樣子,也跟着笑了起來:“這石家也不知怎麽教養女兒的,這樣的脾性也敢往宮裏送。”
“沒了一個,還巴巴的将剩下的那小的也送過來,當真不知姓石的腦子裏到底想的什麽。”
溫知許笑過之後,人也跟着精神了不少,聽見她說這話随手捧起一邊的茶盞來,冷笑了一聲:“為的什麽,左不過是榮華富貴。”
石答應不過一年就暴斃而亡,她的父親當真不知道是因為什麽?
不過是裝作不知道,又舍不得這後宮的富貴,總盼着女兒能夠承寵,之後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整個石家都能高升罷了。
章嫔聽後,罕見的沒有打趣,嘆了口氣道:“宮裏的榮華富貴就這麽好?剛死了一個女兒立馬想法子将另一個女兒送進宮?”
“與兒女一起承歡膝下豈不是更好?”
她擡起一張略微恍惚的臉,直直的往溫知許的方向看,卻見溫知許低下頭,眼神飄忽的看着自己的手指。
輕飄飄的來了一句:“誰知道呢?”
兩人的眼睛均對視看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睛裏瞧見滿滿的無奈。
算起來,她們都是世家女子,雖是選秀來的,但也背負了家族的命運,其實真正算起來,不比石答應好了多少。
溫知許卻想到進宮之前,她爹溫雲舒垂下眼簾,如仙人般的人三番兩次的問她,可想好了。
她低下頭,其實,她當時是有的選的。
屋子裏一片安靜,外面忽然傳來一道腳步聲,随後守在門外的小元子走上前,跪下:“主子,門口來了對主仆,自稱自己是萬歲爺新封的石答應。”
章嫔的眼睛往溫知許那瞧了一眼。
就見溫嫔身子往後一靠,不鹹不淡的來了一句:“哦?”
小元子頂着壓力,繼續道:“石答應說,她的姐姐之前是住在延禧宮,現下她進宮了姐姐卻不在,所以想來看看姐姐生時住的地方。”
“這個石答應,倒是比她姐姐要會說話一點。”溫知許不耐煩這種人,見她來了更也懶得敷衍:“讓人進來,你親自将她帶去之前石答應住的地方瞧瞧。”
“喳——”小元子得了吩咐,利索的打了個千,連忙出去了。
“得了……”章嫔站起來,往軟榻上的人看去:“你這來客人了,本宮也該回去了。”
溫知許也連忙下榻:“讓姐姐看笑話了。”
章嫔由着她送到門口,才回頭道:“石答應這人剛來,本宮暫且還瞧不出什麽門路,但既然她第一天就敢來找你,要麽是個傻的要麽就是刻意過來試探你。”
“無論是哪種,你都需要警惕才是。”
其實這種,章嫔不說溫知許都知道,但是看着面前的人一臉的關心,還是覺得心裏一陣暖意。
“你說的我都記下了,姐姐慢走妹妹就不送了。”
章嫔回頭溫柔了笑了笑,扶着宮女的手就往外走去。
到門口的時候剛好瞧見正往裏走的石答應,章嫔罕見的有幾分興致,将人喚了過來。
石答應一臉納悶的行禮:“敢問,這是哪位娘娘?”
章嫔高高在上的站在她面前,也沒叫她起來,上上下下的将人打量了一遍:“你倒是與你姐姐長的一點都不相像。”
石答應纖細柔弱,而面前這位卻靈動嬌俏。
“您見過我的姐姐?”跪在地上的石答應眨巴着一雙大眼睛,滿是興奮,眼瞧着快要蹦起來。
“大膽,這是章嫔娘娘。”章嫔身邊的宮女連忙上前擋住石答應:“娘娘沒叫你起來,你便只能跪下。”
“我……”石答應咬着下唇,乖巧的聽話跪了下去:“是,嫔……嫔妾知錯了。”粉白的小臉一臉慌張,眼神害怕的都在顫抖。
章嫔一臉的玩味,擡起花盆底往她面前走,低下頭垂着眼睛瞧着她道:“後宮裏沒人是笨蛋,你最好不要太自作聰明。”
她說完,不等跪在地上的人有反應,扶着宮女的手踩着花盆底走開了。
“主子,您沒事,跪的膝蓋疼不疼?”章嫔一走,石答應的宮女就連忙将人扶起來:“您說您幹嘛要來延禧宮呢?延禧宮的溫嫔娘娘最是受寵,您來這是吃力不讨好啊。”
“那位是章嫔娘娘——”石答應的眼神随着章嫔走的背影瞧了許久:“她怎麽在這?”
宮女膽子看樣子也不大,低聲道:“這後宮誰人不知道章嫔娘娘與溫嫔娘娘最是要好,時常的來延禧宮玩。”
“章嫔與溫嫔要好?”石答應轉過頭,低聲淡淡道。
“那是自然,”小宮女平日裏看樣子也聊過不少宮中話題,說起事情來頭頭是道:“章嫔與溫嫔兩人情同姐妹,瞧那通貴人生下來的公主,不少人巴巴的想養在膝下。”
“溫嫔一句話,這不……就給了章嫔。”
石答應想到剛剛章嫔趾高氣揚的樣子,再一想章嫔身後嬷嬷抱着的小孩:“果然是跟着寵妃能占不少的好處。”
——
溫知許原以為石答應過來延禧宮瞧上一眼就會走了。
沒想到,之後她居然日日過來。
“儲秀宮就住了她一個答應,沒人壓着她倒是見天的來煩本宮。”溫知許坐在軟榻上,一臉的不耐煩。
棉霧正站在一邊給主子打扇,見狀連忙捧了碗酸梅湯上去:“主子,喝點消消火。”
溫知許瞧了一眼,嘴裏立刻泛酸。
“不喝了,拿走拿走……”這幾日她胃口不好,盡喝酸的了,胃是開了一點,但現在一聞酸梅湯的味就感覺牙齒直冒酸水。
“這……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啊。”似雲着急的團團轉,瞧着主子巴掌大的臉,原本就小現在更是看不見二兩肉了。
“這事不急。”溫知許聽着門外的喊聲呼了一口氣,擡手道:“去……将石答應給本宮叫過來。”
石答應大概是得了她姐姐的精髓,溫知許不見她,她卻成天的來延禧宮。
要麽就是站在門口不走,要麽就是跪在門口求見。
這般無賴,跟她姐姐也不曾多讓。
溫知許想到這,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石答應與往日一樣站在門口,她瞧着延禧宮的大門,光從外面看就是一陣氣勢磅礴,不用想裏面定然滿是富麗堂皇,她想到曾經自己的姐姐也住在裏面,眼中就是一陣羨慕。
正想着呢,忽然聽見一陣腳步聲。
石答應擡起頭來,就見延禧宮的太監正朝她走來,石答應認識這個太監,外面人人都叫他元爺爺,元公公。
“奴才叩見石答應。”小元子走上前,裝模作樣的行了個禮。
腰還沒彎下去,石答應便趕緊道:“元公公,起來。”小元子順勢連忙起來了:“石答應,我們主子有請,您快跟奴才來。”
石答應一臉激動:“溫……溫嫔娘娘願意見我了?”
“石答應,跟奴才走。”
石答應跟着小元子一路走到延禧宮,入眼所見一片富麗堂皇的模樣,她心跟着顫抖了一番,溫嫔娘娘可真受寵啊。
走進內殿,再穿過屏風,就瞧見正撐着手坐在軟榻上的溫嫔娘娘。
精致的眉,水波淋漓的桃花眼中含着三分春色,舉手投足之間透露出嬌媚之氣,渾身倚靠在軟榻上,讓人看上一眼就挪不開眼睛。
“石答應?”
見她一直不說話,坐在軟榻上的溫知許垂下眼睛,往她臉上看去:“不是吵着要見本宮?”
“溫……溫嫔娘娘?”石答應咋舌,臉上的表情像受到了驚吓。
“嗯哼……”溫知許懶洋洋的撐着下巴:“說罷,要死要活的見本宮,有什麽話要說?”
“嫔妾……嫔妾,”石答應原本一肚子拍馬屁的話沒了頭尾,竟不知如何說起:“娘娘天人之姿,嫔妾瞧上一眼就望塵莫及。”
“你知道就好。”溫知許嘴唇一勾,眼中帶着笑意,只那笑卻含着冷氣。
石答應聽聞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磕磕盼盼道:“嫔妾說的是真心話,且……一想到之前嫔妾的姐姐也住延禧宮,嫔妾就覺得跟溫嫔娘娘有一股親切之意。”
“竟是十分的喜歡娘娘呢。”這話說的,滿是心虛,連她自己都不相信。
溫知許手撐着扶手走下來,踩着花盆底走到她面前:“你是不是真心喜歡本宮,本宮不知道。”
“有沒有親切之感,本宮也不擔心。”
溫知許垂下眼睛,認真的盯着她的眼睛不放過一絲情緒:“但是本宮明确的告訴你,本宮這裏不歡迎你。”
“所以,石答應還是早些回去。”
石答應白着臉,被似雲勸着出去了。
“主子,別傷心了,”石答應的宮女連忙上前安慰她:“這溫嫔娘娘那般受寵,确實不是咱們高攀的起的。”
石答應深深的看了面前的大門,喃喃了一句:“原來,這位恩寵正濃的溫嫔娘娘是個怕麻煩的。”
宮女沒聽清,趕緊接着問一句:“主子,您說什麽?”
“沒……”石答應搖搖頭,手伸出去扶着她的手:“走,我們明天再來。”
“啊?”宮女一臉驚吓。
“主……主子,我們明天還來啊。”
——
鐘粹宮
惠妃娘娘冷着臉聽宮女禀告:“石答應現在日日去延禧宮巴結溫嫔,那一臉巴巴的樣子可真難看。”
“溫嫔娘娘壓根兒就不見她,她倒是好見天的去門口候着,臉皮太厚。”
“這石家兩位姐妹都是腦子有坑的。”惠妃冷着臉,狠狠的放下了手中的茶盞。
“非得去巴結溫嫔幹什麽?”
“還不是見溫嫔娘娘受寵,又見章嫔與溫嫔交好便白白的得了個公主,石答應聽見風聲也想過去巴結巴結溫嫔,撈點好處呗。”
有宮女嘴快,一疊聲兒說完,就看見惠妃冷下來的臉。
“娘……娘娘,奴婢知錯了。”宮女縮着脖子連忙跪下求饒。
惠妃冷冷的在她臉上掃了一眼,淡淡道:“滾下去。”
宮女聽見一聲都不敢坑,白着一張臉下去了。
惠妃越想越氣,眼神垂下冷着聲音道:“陳氏呢,叫她過來。”
惠妃的大宮女蘭雲上前:“主子,陳氏現在天天的往外跑,壓根兒不聽奴才的話。”
“這次由不得她不聽。”惠妃低頭看着自己帶着護甲的手,輕飄飄的來了一句:“就說她父親陳希閡犯了事。”
蘭雲瞧着主子淡淡的眼神,吓得心下一跳。
連忙低下頭,一步步的往後退:“主……主子,奴婢知道了,立馬就将陳氏喊來。”
蘭雲是在景耀門找到陳氏的,她當時正坐在桃花樹下,前顧後盼的模樣像是在等人。
“等人?”蘭雲一臉疑惑,緊接着走上前:“陳氏,惠妃娘娘找你,你快過去跟我見娘娘。”
“不……”陳氏看見她時臉上滿是慌張,腳步不停的往後退,直到撞上那粗壯的桃花樹幹上才停下來:“蘭雲姐姐,你放過我,我實在是不想做這些事了。”
蘭雲見她一臉可憐的模樣,心中也同情她可憐。
但想到惠妃娘娘滿是冰冷的眼神,還是道:“陳氏,娘娘讓我來告訴你,陳希閡大人犯了事。”
“我爹?”陳氏一臉不可置信的擡起頭:“我爹不過是個侍衛,他能犯了何事?”
她說完,整個人又是一頓,睜大了雙眼着整個人都止不住的顫抖:“是……是惠妃娘娘,是不是?”
“惠妃娘娘拿我爹的命來威脅我?”
蘭雲見她嘴唇上連血色都沒了,心下兩分同情:“惠妃娘娘想辦的事情,沒有辦不成的,你還是跟我過去,免得陳大人白白受苦。”
“不……”陳氏想到什麽,不停的搖頭:“我不能,不能去。”
她跪下來,狠狠磕了一個頭:“蘭雲姐姐,你幫幫我,奴婢很快就回來。”
陳氏說完,還沒等蘭雲反應就風一樣的往外跑去。
蘭雲跟在她身後追上去,分明瞧見陳氏往西邊跑了,眼瞧着背影都消失不見了,才喃喃道:“陳氏吓瘋了,這個時候怎麽往太子的毓慶宮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