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三號街區是整個冬之城環境最為惡劣的地方。
這裏垃圾到處都是，整片區域散發出腐臭的氣息，宛若一條臭水溝，只有窮光蛋或者身份特殊的人才會選擇住在這種糟糕的地方。
謝輕雪今天要拜訪的人顯然并不屬于前者。
走過充滿難聞垃圾味的街道，謝輕雪來到一條破舊生鏽的樓梯前。
謝輕雪擡腿走上樓梯，結果下一秒，樓梯便不堪重負地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讓人不禁憂心它能否繼續支撐下去。
好在謝輕雪已經來過這個地方很多次了，現在的她并不擔心這個問題，沒有片刻猶豫，謝輕雪繼續往上走。
樓梯的距離并不長，只走了一會，建築物的輪廓便出現在謝輕雪眼前，她正想擡手敲門，然而指尖還未落下，門便被人搶先一步從內部打開了。
出現在謝輕雪眼前的是一個有着微卷黑發的少年，少年長相清秀，一雙濕漉漉的圓眼睛總讓謝輕雪不禁想起寵物店裏那只一見到人就搖尾巴的幼犬。
“你來啦！”
一見到謝輕雪，少年的眼睛便亮了亮，與寵物店裏那只幼犬愈發相似。
謝輕雪張唇，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卻又聽少年清了清嗓子。
也許是覺得自己這樣太過于不矜持，少年忽然換了一種語氣：“不、不對，你來幹什麽？”
“快走快走，我這裏不歡迎你。”
似乎記起昨天并不愉快的記憶，少年臉上的興奮消散不見，他裝出一副兇巴巴的模樣，朝着謝輕雪擺了擺手。
“……”
謝輕雪無聲嘆息，好在臉上的面具擋住了她臉上的神色，少年什麽都沒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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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少年惡狠狠的注視下，謝輕雪伸出右手，将手裏提着的袋子遞給少年：“禮物。”
随着謝輕雪的動作，蛋糕香甜的氣息撲鼻而來，少年臉上故意裝出的兇狠瞬間有些維持不住，他擡眼，像只小動物一樣看了看謝輕雪，又看了看謝輕雪手裏拎着個袋子，猶豫了半晌，終究還是抵抗不了美食的誘惑，眼巴巴接過了謝輕雪手裏的袋子。
在謝輕雪揶揄的目光中，少年似乎覺得臉面挂不住，接過袋子之後又迅速瞪了一眼謝輕雪：“別、別以為這樣我就原諒你了。”
“好好好。”
謝輕雪像哄小孩子一樣敷衍。
少年渾然不覺，他擡起下巴，輕哼了一聲：“你知道就好。”
謝輕雪彎起眼睛：“那麽路言大人，現在能讓小的進去了嗎？外面好冷。”
“進來吧。”
路言勉為其難地側過身體，謝輕雪則趁着這個機會走入屋裏。
屋內并不像房子外面那麽破舊，這裏的一切都被路言收拾得井井有條，白色的窗簾、擺在窗口處的花瓶，沙發上手工編織的長毯，所有的擺設皆透露出一股簡約而溫馨的味道。
除了房間的占地面積略小一點，其餘的都很完美，不知道的，還會以為這裏是哪個高檔小區住宅。
謝輕雪的目光在屋內略微掃了一圈，最後定格在一堆擺在桌面的資料上。
“要喝點什麽嗎？”
路言打開冰箱，頭也不回地詢問。
謝輕雪搖頭：“不了，我讓你調查的事情有結果了嗎？”
路言是這冬之城裏最有名的情報販子，他的信息情報網覆蓋範圍極廣，冬之城裏幾乎沒有他不知道的消息，甚至就連冬之城外的消息，路言也略微知曉一二。
當然，有些時候情報販子總是會不可避免地惹上一些麻煩事，路言本身戰鬥能力不強，又是個Omega，遇到的麻煩事以及普通的情報販子只多不少，因此，在某一天，他同謝輕雪達成了某種秘而不宣的交易。
交易結束後，那些麻煩事顯而易見地開始遠離路言，這讓他總算松了一口氣。
聞言，路言動作微頓，他合上冰箱，從裏面倒出一些牛奶熱上，做完這一切，他這才走出廚房，來到桌邊，拿起桌上那點整理好的資料。
“查是查到了，不過你突然要九級魔核做什麽？那東西可不好弄。”
何止不好弄。
路言這樣說不過是較為委婉的說法。
九級魔核本身并不難尋，可想要獲得魔核，便必須斬殺游怪。
那些東西一般人根本不敢招惹，而擁有九級魔核的游怪更是寥寥，它們一般有着A級以上的實力，在怪物裏面也是極為強大的存在，若是出現在一座城市裏，甚至可能導致這座城市的滅亡。
這樣的怪物，普通人看見了只會繞道就走，別提去斬殺它們。
“沒什麽。”
謝輕雪顯然并不想說實話，她接過路言遞過來的資料，一目十行地快速浏覽下去。
看着這樣的謝輕雪，路言眯起眼睛，微抿了一口牛奶，牛奶的香甜在口中蔓延，路言又用叉子叉起一塊謝輕雪帶來的蛋糕，白色的奶油散發出甜膩的氣息，這本是路言平日裏的最愛，可現在，看着那塊蛋糕，他卻有些失去胃口。
突然，路言出了聲：“是為了你那個在拍賣場買下的Omega吧？”
“昨天放我鴿子也是因為他。”
路言聲音平淡，神色卻格外篤定，他用勺子攪了攪杯子裏的牛奶，眸色微深。
謝輕雪動作頓了頓，也沒有過多在意，只揚眉一笑：“不愧是冬之城最好的情報販子。”
“別奉承我。”
路言嫌棄地擺擺手，而後他轉頭，視線落在謝輕雪身上。
原本只是随意之舉，可當看見謝輕雪臉上的狐貍面具時，他卻開始有些走神。
路言從未想過，有一天，謝輕雪竟會如此在乎一個Omega。
是的，在乎。
雖然謝輕雪平時總是輕飄飄的，看似對好看的Omega來者不拒，溫柔備至，可路言并不覺得這是真實的謝輕雪。
真實的謝輕雪是薄情的，她無論對誰都是漫不經心的，從未有一個人能被她真正地放在心上。
路言曾以為謝輕雪會一直這樣下去。
然而，現在，那個能被謝輕雪放在心上的Omega出現了。
只因為對方精神力被廢，謝輕雪便要铤而走險，去挑戰A級以上的怪物。
越想，路言的眉頭就皺得越緊。
帶着一點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酸澀，路言忽然問道：“謝輕雪，你喜歡他？”
“什麽？”
謝輕雪一時沒能反應過來，她擡起頭，眉眼間顯露出些許疑惑。
“那個Omega。”
路言說。
“………………”
回答路言的是長久的沉默，拿着資料的手微僵，半晌過後，謝輕雪幽幽扭頭看向路言：“為什麽會這麽問？”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有一瞬間，路言差點脫口而出這麽一句話，他難以置信世界上有人竟然遲鈍到這種地步。
但轉念一想，路言又不打算那麽說了，說到底，他為什麽要點破謝輕雪的心思，謝輕雪沒有意識到最好。
這樣他還能有機會。
于是路言收回了來到嘴邊的話，他微笑着看向謝輕雪：“沒什麽，随便問問。”
說着，路言眨了眨圓溜溜的眼睛，他舉起手裏的叉子，朝着謝輕雪晃了晃：“吃蛋糕嗎？”
“不了。”
謝輕雪一口回絕，她向來對這些甜膩膩的食物沒有絲毫興趣，不過看路言吃得這麽歡快，謝輕雪忽然想到了傅雲聲。
傅雲聲會喜歡這種食物嗎？
謝輕雪不确定，想象着傅雲聲吃蛋糕時也許會不小心把奶油沾到嘴角的畫面，謝輕雪不自覺地彎起眼睛，她決定等會兒也帶一份回去給傅雲聲試試。
看着明顯在發呆的謝輕雪，路言抽了抽眼角，雖然看不清謝輕雪臉上的神色，但他的直覺告訴他，謝輕雪絕對在想那個名為傅雲聲的Omega。
就這，這人剛剛還能質問他為什麽會那麽想？
真是遲鈍得可笑。
路言想，但他并不打算點破，反而是從櫃子裏再度掏出一疊資料，瞥了一眼牆上的時鐘，路言清秀的臉上浮現出一個若無其事的微笑：“慢慢看，這裏還有。”
等謝輕雪看完資料，确定要去哪個區域找九級魔核時，外面的天色已經黑了。
将得來的資料收進随身攜帶的背包裏，謝輕雪朝着路言道了謝，便轉身離開。
路過街角的蛋糕店時，謝輕雪不忘進去買了一份蛋糕，這才匆匆回到家。
謝輕雪買的是巧克力味的蛋糕。
傅雲聲似乎格外喜歡巧克力。
謝輕雪在學生時代曾看見他偷偷往書包裏藏了一袋子巧克力，像只為過冬儲存食物的松鼠，配着傅雲聲那清冷的面容，總有一種說不出的違和。
想到這，謝輕雪忍不住低笑了幾聲。
不知不覺間，她已經回到了自己家門口。
與以往的黑暗不同，屋內有暖色的燈光從窗口處流淌而出。
謝輕雪透過窗簾的縫隙，隐隐約約看見一個人影正坐在椅子上，手裏捧着一本書，神色認真。
謝輕雪模糊間似乎看到“家常菜譜大全”這幾個字。
謝輕雪疑心是自己看錯了，她掏出鑰匙，正想開門，結果屋裏的人好似聽見了她的腳步聲。
傅雲聲放下手裏的書，他從椅子上站起來，看似不慌不忙地打開了房門。
氣質清冷的男人出現在謝輕雪眼前，他低垂着眼睫，眼裏好像盛着光，身上則穿着謝輕雪為他挑選的衣服。
恰到好處的衣服将傅雲聲修長挺拔的身材勾勒出來，宛如冬日裏冷傲的雪松，可暖色的燈光卻又讓他鋒利的眉眼稍微變得柔和下來。
看着這樣的傅雲聲，謝輕雪微怔，她忽然想到路言先前所問的問題。
心底有一個聲音将路言的話又重複了一遍，那個聲音問：“你是不是喜歡傅雲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