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傅雲聲向來敏銳, 老人目光深沉,叫人無法輕易看出什麽, 可傅雲聲卻察覺到其中蘊藏着的蔑視。
在老人眼中, 也許他連一只蝼蟻都比不上,根本沒有入眼的資格。
事實也的确如此。
現在的傅雲聲除了一張臉,根本沒有任何值得令人欣賞的優點。
眼睫輕動,傅雲聲低垂着眸子。
這時, 站在一旁沉默不語的謝輕雪忽然上前一步, 不動聲色地擋在傅雲聲面前, 她滿臉不耐, 轉身抓起傅雲聲的手便要離開。
“站住。”
眼見謝輕雪要離開, 老人擡了擡眼皮,他的語調很是平靜,然而說出來的內容卻不容反駁。
謝輕雪腳步沒有片刻停頓, 明明她同老人應當是最親密的親人,可單看謝輕雪同老人的相處, 沒有會覺得這是一對父女。
比起父女,也許仇人更适合用來形容謝輕雪與老人的關系。
“攔住她。”
老人再次開口。
于是謝輕雪面前一下子多出一群黑衣人。
雙方氣勢洶洶。
看着不到幾秒就變得劍拔弩張的氣氛,謝輕霜頭疼不已。
“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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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輕霜上前幾步, 來到老人身邊,比起謝輕雪, 謝輕霜對老人的态度就要溫和多了, 乍一看上去便是一對普通的父女。
也不知謝輕霜附在老人耳邊說了什麽,老人陰沉的面色終于有所好轉,他拄着拐杖緩緩起身, 看樣子是要離開。
不過在離開前, 老人淡淡地撇了謝輕霜一眼, 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話:“你以前,比現在要聽話多了。”
這話一聽,似乎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可仔細琢磨,卻叫人覺得哪裏怪怪的,好像謝輕雪不是一個擁有獨立人格的人類,而是一個能夠被随意操縱的傀儡。
對此,謝輕雪回以冷笑。
老人走後,黑衣人也随之散去,偌大的客廳就只剩下謝輕雪、傅雲聲和謝輕霜三人。
“好了,先回去房間休息吧,後面的事情明天再說,我還有事,先走了。”
柳眉微挑,謝輕霜示意謝輕雪帶着傅雲聲上樓休息,而後,她便踩着高跟鞋,風風火火地踏出大門。
回到謝家後,謝輕雪的情緒難得有些低沉,傅雲聲正想說些什麽,轉眼卻望見謝輕雪臉上的倦色。
到了嘴邊的話被傅雲聲重新咽回去。
傅雲聲忽然發現,自己也許并不像自己所想象的那般了解謝輕雪。
至少,在此之前,他從不知道謝輕雪來自謝家,也不知道謝輕雪的過往。
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沉寂,片刻過後,謝輕雪輕啧一聲,勉強斂起心底的不耐,看向傅雲聲:“走吧,我帶你去你的房間。”
“好。”
傅雲聲自然不會拒絕,他跟着謝輕雪走上樓梯。
在謝輕雪看不到的角落,傅雲聲的目光則緊緊追随着她的背影,像是追逐着如光一樣的存在。
光耀眼而灼熱,叫傅雲聲不敢輕易靠近。
謝輕雪對他的維護,傅雲聲全都看在眼裏,包括謝輕雪剛剛下意識擋在他身前的小動作,傅雲聲也并不是毫無所覺。
謝輕雪想要保護他。
按理來說,傅雲聲覺得自己應當高興才是,但實際上,他并沒有想象中那般欣喜若狂。
傅雲聲希望自己能夠站在謝輕雪身邊,而不是處處被謝輕雪保護着。
謝輕雪幾乎将傅雲聲當成一件易碎物品小心翼翼呵護着。
而傅雲聲……也的确如此,現在的他太過脆弱,最初的傲氣和鋒芒早已叫人盡數折斷。
沒有人覺得如今的傅雲聲配得上謝輕雪,他只是一只無處可去的可憐蟲。
一路無言,傅雲聲被謝輕雪引入房間,也許是擔心傅雲聲出現什麽意外,謝輕雪給傅雲聲安排的房間離自己的房間并不遠。
“謝……”
聽到謝輕雪的腳步聲漸漸離去,傅雲聲扭過頭,似乎要說什麽,結果回應他的僅有關門的聲音,和謝輕雪匆匆留下的一句“好好休息”。
“咔噠——”
門板合上,發出一聲輕響。
周圍一下子變得安靜下來,獨自留在房間裏的傅雲聲呆了呆,臉上顯露出些許茫然。
接下來幾天,傅雲聲的生活格外平靜。
最初那個可怕的警告仿佛是一場幻夢,謝家并沒有真的對他做出什麽來,至少,目前還沒有。
當然,這也有可能是謝輕雪最近幾天将傅雲聲看得很緊的緣故。
“簡直就像童話裏守着自己珍寶的惡龍。”
謝輕霜難得調侃,今天的她心情不錯,身上穿着一條專門定制的紅色禮裙,配上她那張明豔的臉,簡直叫人無法輕易移開視線。
“都說了是珍寶,那當然不能叫人輕易奪走。”
謝輕雪挑眉,笑嘻嘻應道,她随口說出玩笑話讓一旁的傅雲聲呼吸微滞。
謝輕霜的餘光若有似無地從傅雲聲身上掃過,在傅雲聲發現前,她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對着謝輕雪嫌棄地擺擺手:“行了,別貧了。”
說罷,謝輕霜微提起裙子,快步地朝着某個方向而去,高跟鞋根本不影響她行進的速度。
謝輕雪遠遠看見謝輕霜走到某個omega身邊,兩人也不知說什麽,謝輕霜便勾了勾紅唇,在那個頗為沉默寡言的omega額頭上印下一個輕吻,弄得向來沉穩的omega一下子紅了臉。
“啧。”
謝輕雪看得牙酸。
“酸什麽,你想的話你也可以。”
路言不知從哪竄出來,他在幾天前就被謝輕雪從冬之城裏帶出來。
這兩人湊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多,私底下也不知在商量什麽。
傅雲聲眸色漸沉。
路言擡起頭,恰好看見傅雲聲盯着他和謝輕雪的模樣,于是他無聲笑了笑,狀似挑釁。
被路言這麽一說,謝輕雪腦中還當真有了些許想象,一想到當真要同某個omega這般親密,謝輕雪心中就有種說不出的抗拒。
路言看她這反應,當即一噎,畢竟在他眼裏,謝輕雪無意識對傅雲聲做出來的舉動,可比這要過分一萬倍,偏偏謝輕雪本人沒什麽感覺。
渣A!
路言唾棄,他暫時不想跟謝輕雪這塊木頭呆在一起,以免對自己造成更大的傷害,目光落在傅雲聲身上,路言幾步上前,在傅雲聲警惕的眼神裏微微一笑:“借一步說話?”
“……”
傅雲聲蹙眉,不清楚路言究竟想幹什麽,看着這樣的傅雲聲,路言壓低聲音挑釁:“怎麽,你不會是不敢吧?”
“……好。”
這種程度的激将法對傅雲聲并沒有任何作用,但不知出于怎樣的心理,傅雲聲最終還是點點頭。
路言滿意地攔過傅雲聲,正要往外走去,恰好謝輕雪在這個時候湊上來,路言便支開她:“你姐是不是找你有事?”
謝輕雪扭頭一看,果然看見謝輕霜在朝着她招手。
無法,謝輕雪只好朝着謝輕霜走去,走之前,她還要叮囑傅雲聲:“不要跟着奇怪的人走,有什麽事情就喊我。”
類似這樣的叮囑傅雲聲在這幾天聽了好幾遍,有時候他會懷疑謝輕雪是不是把他當成小孩子了,這讓他倍感無奈,不過,在面對謝輕雪一遍又一遍的叮囑時,他并沒有半點不耐,反而點點頭,輕輕應道:“好。”
“啧啧啧,這是把你當成小孩子了吧。”
謝輕雪剛一離開,路言便出聲吐槽,他把傅雲聲帶到一個比較偏僻的地方,然後把幾個箱子當做座椅,翻身坐了上去。
路言和傅雲聲從某種意義上有着一定相似的地方,他們都不會在謝輕雪面前表露出自己真實的模樣。
看着眼前好似換了個人的路言,傅雲聲面色微冷:“你想說什麽?”
“沒什麽,就是有點奇怪。”
路言微靠着箱子,舌尖抵了抵嘴裏含着的糖。
“奇怪?”
傅雲聲有預感路言接下來所說的不會是多麽好聽的話。
果不其然,接下來路言便說:“奇怪謝輕雪為什麽會……在意你這樣的人。”
說到一半,路言頓了頓,故意把“喜歡”換成了“在意”。
“你應該知道,我喜歡謝輕雪。”
路言大大咧咧便說出了自己的感情。
“不過比起我,謝輕雪好像更在意你。”
路言用視線上上下下将傅雲聲打量了個遍,看着傅雲聲的臉色越來越冷,他卻不屑地嗤笑了一聲。
“雖然我不算多好,但我也不想輸給你這種人。”
“我……”
傅雲聲蹙眉,好像要開口,不過路言很快打斷他:“你連喜歡都不敢對謝輕雪說,是嗎?”
“你以前的事情我聽說過,不過我這個人向來沒有什麽同情心,”路言攤了攤手,“所以你以前多麽厲害對我來說并不重要,反正我看到的你除了臉一無是處,懦弱、無能、哦,有時候還敏感得可憐……”
說着,路言漸漸湊近傅雲聲,他彎起眼睛,傅雲聲眼中清晰倒映出路言臉上飽含着的惡意,他聽見路言一字一句說:“傅雲聲,你說,你究竟有哪裏值得謝輕雪在意呢?難不成真的因為你這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