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承蒙阿姐照拂,胧得以結識阿姐乃三生有幸。
自知事以來,早已嘗盡人情冷暖,看清世事薄涼。
入魏為質,阿姐不嫌虞胧,反而以真心相待,胧不勝感激。
今日一別,或永生難以相見。
胧之夙願便是阿姐能幸福圓滿,可卻見阿姐日日愁容。
知阿姐不願困頓于魏宮之中,待到時機成熟之時,定當攜阿姐安然逃離魏宮。
望阿姐珍重。
虞胧筆”
看罷後,甄淼啞聲笑了笑,藏好眼底的淚水把信燒掉。或許她可以賭一把,這是她逃離魏宮唯一的機會。
黃昏日落,甄淼坐在湖中亭上,一動不動看着湖中的游魚。不知看了有多久,甄淼的視線垂下,此生她只覺得萬般疲累。看了眼有些顯懷的肚子,眉目中懷了幾分悵然。
她轉身欲離去卻發現魏岘站在不遠處沉默,他的視線落在她的小腹上,甄淼轉開視線不再看他。
“淼淼,累了吧。”他走來,唇角微翹,神色似有些愉悅。
一股暖流覆在腰上,她驚詫擡眸看了他一眼,這幾日她的腰甚是酸痛,現在竟好了許多。
“還好。”甄淼看着他的眸,竟有些失神。如今若想要離開魏宮,必要放松他的警惕,以待時機。
“王上可會丹青?”甄淼突然問道。
魏岘唇角微微翹起,似是有些詫異她會有此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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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淼走進,将頭輕輕靠在他的懷中,聽着他有力的心跳淡淡道:“聽聞魏國男子若深愛着意中人,便會把她的模樣畫的栩栩如生。”
他眼眸中波光流轉,似有笑意。“淼淼要求,為夫自當恭敬不如從命。”
甄淼心頭一震,他用為夫自稱,好似他們如平常的夫妻般,沒有家國仇恨,只是如平凡人般的生活。
現今已是有四月的身孕,坐着便會覺得疲累。
魏岘怕自己累着便在這屋內放了一床卧榻,甄淼側卧在塌上,神色似有些疲倦,看着對面的魏岘手提畫筆正在繪着自己的畫像。
他的神色十分專注,側臉俊朗無比。
當甄淼昏昏欲睡之時,只聽到他放下筆的聲音,“淼淼,孤畫好了。”他似笑非笑的眸看着她。
下榻走到近旁,甄淼心裏驚嘆,那畫中女子手拈着花,神色含笑,盈盈似水的眸看着前方,峨眉輕掃,楚楚動人。身後的花牆襯的她更加嬌豔欲滴,仿若仙子。
“畫中再如何逼真也不及真人。”魏岘不禁感嘆,将她溫柔攬入懷中,“淼淼,你怕不會狠心讓孤日日面對一幅畫罷。”
甄淼不動聲色的掃了他一眼,似有些生氣道“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我還虧欠了你不成?”
魏岘聞聲反而笑了笑,然後看着她認真道:“有時更孤希望你能對孤哭,對着孤生氣,也好過沉默。”
聞聲,甄淼突然看着畫,眼神睨着他,似帶了嬌嗔:“這幅畫是給我畫的,那我就拿走了。”
“凡事禮尚往來,你準備拿何物來交換?”
甄淼頓時臉色一赫,猶豫幾分,拿出身上佩戴的挂飾,“此物可好?”
只間魏岘搖頭,眉間似有笑意。
甄淼咬唇,有些猶豫上前雙手環住他的脖子,将嘴唇貼了上去。
熟悉的蘭草氣息傳入鼻息,她只想輕輕吻一下他的側臉,卻不想他突然轉臉吻住她的唇角。
一股酥麻之感油然而生。
他的舌尖探了勾着她的舌尖仿若再追逐般,她躲他緊追不舍,最終還是無奈落在他的掌中。好一陣他才放過她,此刻甄淼已軟成了一灘水在他懷中。
魏岘見甄淼臉色酡紅,眼神又深了幾分。他橫抱起她一步步走向塌上。甄淼雙手抵在他的胸口,“不可,小心傷了孩子。”
他将她放在床上,雙手輕輕握着她的手,“孤只是怕你累着,讓你躺着。”他似笑非笑的眸落在她臉上。
甄淼神色窘迫,将頭埋在枕中,裝作惱怒不理他。
魏岘見她如此,不禁失笑。手輕輕揉着她的腰,為她疏解酸痛。“這幾日腰還疼麽?”
見她輕輕搖頭,眼底滑過淡淡的疼惜。
“過幾日,孤便要去賓州一趟,你在宮中好生修養,有什麽事便找太後。”
他淡淡的聲音傳入耳畔,甄淼耳朵動了動,沒有說話。
她知道她的機會來了。
賓州可謂魏國重兵之地,魏正因兵力強盛才立于諸國不敗之地。魏王對軍事十分器重,一年多次會到賓州視察。
此次魏王視察十分低調,簡便出行,只帶了些随從便乘車上路。經過幾日的路程決定在一間客棧歇息。
珠簾微卷,簾幔之上映出人影。
屋內檀香冉冉,讓人感到心神寧靜。
魏岘坐在茶幾旁,摩挲着掌中的茶杯,神色不定。
只見周蒙單膝跪在他面前,手中呈上一枚青玉色的玉佩。那玉的色質極好,那是去年他找人精心打磨送給甄淼的禮物。
“君上,怕是夫人是随着您出行離開了郢都。此物乃一當鋪老板上交。”
魏岘接過玉佩,緊緊握在掌心。如今她已懷了身孕,竟還想着離開魏國。“一日之內把她帶到孤面前。”
此刻臨近賓州的小城街道上,一個嬌小的身影在人潮中穿梭着。
她濃黑的眉毛顯出幾分英氣,一頭黑發束在頭上,看上去倒像一個有些奶氣的公子哥。
此人正是甄淼,前幾日她買通了一個随從,便順着開城門那會随人群溜了出來。一路上便沒有吃什麽東西,昨日才把玉佩賣掉換了些金铢。
摸摸了肚子,甄淼嘆了口氣,百無聊賴走到一顆樹下看着這些陌生的人群感到一種不真實感覺。突然她笑了笑,陽光灑在臉上,輕輕阖上眼睛聞着青草泥土的氣息,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自由。
前面的路她該怎麽走,還有這個孩子。甄淼睜開眼摸着小腹,眼中劃過一絲惆悵,突然她的視線被路上一對身影吸引。那是一個大概五歲的男孩對他娘親撒嬌指着要買糖葫蘆。
或許在幾年後他也會拉着她的手要吃糖葫蘆,甄淼想到這裏反而期待起腹中的孩子。一個白發的佝偻老人走來,臉上的褶子層層疊疊滿是歲月的痕跡。
“公子,敢問賓州怎麽走啊?”
甄淼神色有些不自在,只是指了指方向。又見他感慨道:“俺是想念俺那當兵的兒子,兩年都未歸家,想去探望一番。”說罷重重嘆了一口氣。對甄淼道謝後便離開。
看着他佝偻的背影越發遠去,甄淼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她不懂治國之道,卻十分明白家人分別之苦。這老人無依無靠一人來到這裏,他能見到他的兒子麽。
第二日,她出了客棧。準備繼續上路離開這裏。在上馬車前又看到那個老人。他坐在路邊,默默看着路邊一聲不吭。
甄淼心底湧起一股酸澀,她轉身走向那老人。“老先生,您沒有找到您兒子麽?”
那老人苦笑,“昨日我去賓州,還未入城便被趕了出來。”
“賓州乃重兵之地,尋常人自是不能入內。”甄淼在一旁勸慰。
“怕是俺這把老骨頭撐不到見他了。”他嘆息,眼底是一眼望不盡的滄桑。
甄淼沉默了下來,“老先生,正巧我有個朋友也在賓州,你在此等兩天,我必會讓您見到您兒子。敢問他叫什麽名字?”
那老人呆呆望了甄淼,眼底似有水光,下意識便要向她下跪,甄淼急忙阻攔,“俺兒子叫李長勝。謝謝您了。”
離開時,甄淼突然悔恨起來,她為什麽要幫他。走了一路來到賓州城門前來回打着轉。此刻想必魏岘已經到賓州了,她這不是自投羅網麽,若是魏岘發現自己逃跑必定會大怒。倒是她連自己都救不了。
突然看到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甄淼下意識轉身向後跑,未跑幾步便看到一些士兵漸漸圍向自己。身後傳來周蒙淡淡的聲音“恭迎夫人。”
甄淼懊惱轉身看到他那張漠然的臉及眼底一成不變的冷淡。
賓州的條件遠遠不及郢都。沒有郢都的繁華熱鬧這裏只有一片沉沉的肅然。
甄淼被帶到一個營賬內,一個人呆呆坐在塌邊,此刻天色已經暗沉下來,四周點着燭火。旁邊的木架上挂着堅硬的戰甲,在一旁放着整齊的書卷。甄淼正想仔細看那本孫子兵法,聽到身後的腳步聲。
她身體一僵,轉身便看到那莫熟悉的身影。
他只穿了一身黑色便衣,外袍還未脫掉,周身攜着一股露水行走間帶着一股涼意。此刻他神情冷漠,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甄淼咽下一口口水,莫名感到一股緊張。她費盡心思逃出來又自投羅網。她本可以逃走可是當她看到那老翁的眼神,便知道她無法離開了。
她上前似想要到他懷裏卻被他輕輕讓開。她全身僵住,感覺自己的呼吸頓了幾秒,垂下眼眸轉身朝着帳外走去,未走幾步被身後之人重重攬入懷中。
魏岘看着她的側臉,神色中帶了幾分戾氣。“你又想去哪?”
作者有話要說: 每日9.00更新噢~其他時間捉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