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碑仿佛是一塊永遠也捂不熱的冰,反倒是他的手被涼意沁透,連心都有些涼了。“故友離去,我不想在他面前起兵戈。他在的地方總該是世間清明雅致的。”
重樓沉默下來,身上的戰意慢慢消退,雖然他很想與悭臾打一場發洩一下心中的抑郁之情,飛蓬轉世如今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半點神力也無,怎麽能當他的對手?可偏偏他還無法将他的神魂恢複,心中怎是一個郁悶了得。可他也知道悭臾說出這種話就是斷不會答應了,強來的話,只怕悭臾會翻臉。他可不想把這只披着兔子皮的家夥惹急了。逞一時之快,少了一個如斯強大的對手未免有些得不償失。
深紅的眼轉到悭臾手下的墓碑上,片刻便皺起了眉頭。
“上面有些散亂的仙氣,頗為古老……倒不似這些日子飛升所謂的仙人。”
悭臾深深的看着重樓,怪不得魔界的人這麽不招人待見,就算人間飛升的仙人實在不怎麽地你也不要語氣不屑的這麽過分,那種從骨子裏流露到表情裏的高傲真的是讓很想噴他一臉。
重樓側首看他,問道。
“是他?”
“是啊,只可惜還未見到他便入了土。或者我天生克他?”悭臾用玩笑的口吻說着,可重樓看得出悭臾心中的陰郁。“不過若他在想來也是不會介意你的,蚩尤當初也是極欣賞他的。”
“聽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見見那所謂的樂神。”重樓雖為魔尊但對人間也是略有了解,雖然不懂樂理卻也是略有耳聞。“只是不知道她的樂藝比之于現在的樂神又是如何。”
“世人皆道這世上仙樂萬千。但在我眼中,這世間再無一首弦歌可謂為‘曲’。”金瞳中傲然之意凜然。“他靈生于木,化于琴,縱然曲藝如師曠也不過是技法心境登堂入室罷了……唯有長琴的曲,可韻天道之力。五十弦動天破地碎,正是此理。”、
“你要去找他。”一看他那副模樣就不爽,明明在神魔之戰中以一人之力就幾乎将魔界大軍殺盡,卻偏偏在這些小事之上躊躇不決,這樣怎配當他的對手!
“是啊。”悭臾也不隐瞞,他到不覺得自己這樣有什麽不好的,重感情又不是錯,他還十分的清輕重的。
“耽于私情,哼!”魔尊大人很不屑的一揮手。
悭臾瞪眼,他耽于私情貌似沒礙着魔尊大人你吧?你擺什麽譜?當下也有些不耐煩的拱了拱手。
“我耽于凡塵情感,自然是要解了這個心結再走的,魔尊大人好走不送。”
“你!哼!”
魔尊大人這一聲冷哼當真是百轉千回,在悭臾聽來怎麽都有種傲嬌了的味道。當下忍不住有些失笑。重樓見到心中一陣惱火,便連話也不想說的離開。
悭臾看着重樓消失的地方咧嘴笑笑,總算是送走這尊大神了。剩下的……去見見那位被貶下凡的神将吧。悭臾将放出的神魂之力收回,已經确定了對方的所在,這點距離還不被他放在眼裏。
忽然,悭臾驚疑一聲,神色瞬間變得極為陰沉,轉眼也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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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小的藍色身影在街巷間如白兔般靈活地竄動,不遠處雖是便衣,但舉止仍透出訓練有素的男人們正眉頭緊蹙的左右四顧,好像在尋找什麽一般。
“呀!”
藍衣少女正巧撞在眼前的白衣少年身上,頓時按着額頭倒坐在地。
“你沒事吧?”
這聲音令人如沐春風般的柔和,少女呆呆的擡頭,一只白淨如女子卻要寬厚一些的手掌伸到面前。少女見到少年懷中單手抱着一只雪白似貂似的東吳,那般小心翼翼的勁頭很難令人不生疑心。
“沒事。抱歉,是我撞到它了嗎?”少女抓住少年的手站了起來,指了指他懷中沒有半點生氣的小白貂大是愧疚。
少年一頓,劍眉皺起忽的又搖了搖頭,“沒事,他只是有些病了。若姑娘無事,在下便先走一步了。”
“稍等一下!”少女叫住他,“我叫龍葵,我家……我認識一些大夫,可以幫它看看。”
少年展顏一笑,“姑娘好心腸,在下先說一聲多謝。只是他的病症不是普通醫者可治的,我許得帶它去靜養,方可慢慢好轉。”
“我知道哪裏有清淨的地方。整個姜都城我最是熟悉了,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藍發藍衣的龍葵少女雖是對着少年講話,盯着白貂的眼睛卻是閃閃發亮。
少年一見如此哪裏還不知道少女完全被白貂給萌住了,小動物總是會引起少女的高度關注,見到受了傷的善心一些的就更是會母性泛濫了。眼見少女雙眼水汪汪的望着自己,少年幾乎以為自己見到一只想自己讨好的兔子……雖然這只兔子的眼睛是藍色的。
“我……我姓龍,名悭臾。”
“你也姓龍?好巧啊~”少女撫掌歡笑,又重複道,“龍……煎魚?噗,好有趣。呵呵呵……”
悭臾頓時臉黑了大半,前世友人們對自己的戲稱便是煎魚,今世的名字讀音相近,但多年來并未有人想歪念錯,他也一直沒注意到。如今被這麽一位水靈靈的軟妹提出來,悭臾頓時不知該如何是好——這個妹子可是貨真價實的弱不禁風,跟他身邊那些變态完全沒法比。別說是出手了,就是語氣稍微重一點,這妹子看起來都會哭的……
兩難之下,悭臾一張黑臉頓成苦瓜色,只能苦笑連連了。
“不是煎魚,是悭臾……若是你覺得麻煩叫我一聲龍大哥便是了。”
“才不要呢!”龍葵少女嘟起嘴,文靜的氣質此刻又有些俏皮,“你看起來才和我一般大,為什麽我要叫你大哥?”
“這……”我總不能說我就是你們的祖宗吧?悭臾頭大如鬥,任他文思泉湧卻也沒有一句話能對得上少女的取鬧。長嘆一聲,悭臾認栽了。“你願喚什麽……便是什麽吧。”
“嗯,這才乖嘛。小小年紀裝什麽深沉呢?”龍葵踮起腳拍拍悭臾肩膀,笑嘻嘻道。“龍小弟~”
“嗯嗯……”TAT一定會被那些混蛋們恥笑的!一定會的!!悭臾低頭內牛滿面。
“你是何人?放開公主殿下!”一柄大刀二話不說便劈向悭臾的脖子,龍葵驚叫一聲身子一輕眼前一陣鬥轉星移。
悭臾心中也是火大至極,這人長得什麽眼睛?!明明是妹子壓着我又拍肩又摸頭的,怎麽就成了我抓着她不放了?那人叫龍葵什麽來着?悭臾眼睛忽的一瞪,低頭驚詫的看着懷中還沒明白過來的妹子——這是公主?原來公主都是這個樣子的嗎?……好吧,事實上他只見過這麽一個公主,女魃不算,她那純粹是被天界玩了一把,這個身份給她她都不會要的。
“叔叔住手!快住手呀!”龍葵總算明白過來,眼前氣氛劍拔弩張一觸即發,妹子突然跳了出來把兩方都吓了個半死,急忙收起兵刃生怕誤傷。“龍小弟沒有惡意的,是我撞到了他把他的寵物撞傷了,想帶他去看看。真的一點事都沒有!”
“龍小弟?……”
侍衛大叔看向悭臾的眼神充滿了不善。小子行啊!這才多大一會就讓公主這麽回護了?不行!此事一定要禀報給王上和太子殿下!說起來公主殿下也到了嫁人的年紀了,要是就這樣被不知來頭的人給拐走了可如何是好?而且看他方才身手也是不凡,這要真是跑了可沒處抓去。
若是悭臾此刻開了他心通,看到了侍衛大叔的心思只怕是立刻換一身素缟,持白練,淚流滿面,六月飛雪,大喊一聲:大人,我冤枉呀!——
粗眉彪悍的臉上眼珠咕嚕一轉,侍衛大叔一張剛硬臉上硬是露出一個堪稱憨厚的表情。
“既然是公主殿下的錯,那當然是要好好照顧了。公子,請。”
悭臾當然是沒有開他心痛的,除非面前的人是玩家,不然他也不會用這種極耗心神的法術。他順着侍衛所引的方向看去,正好,那位飛蓬神将的轉世就在前面,想來應當是姜國大将軍之類的……吧?一輩子都是當将軍的命,這個說起來也不知道是好是壞。不論如何,如今的飛蓬是半點也害不到他的,而且他資歷雖比長琴弱上一些,但也是貨真價實天地所生的古神靈,可不是後來伏羲用神樹果實作出來的水貨。他的氣息……悭臾看了眼懷中身子有些回暖卻仍在瑟瑟發抖的白貂,對他應當是有好處的吧?
心中已有定策,悭臾颔首随衆侍衛行去。
“如此,便叨擾諸位了。”
作者有話要說: 藍精靈出場各種萌!紅葵女王氣場也好有愛啊!!侍衛大叔你想多了,真的……
話說有誰知道小白貂是誰呢?喲嚯嚯嚯嚯~~~~~~
☆、古姜國【改錯】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清風不識字同學指出錯誤,十分感謝。阿茔我會盡量不在歷史上犯錯的=w=有什麽錯處還親不要客氣地指出來喲~~~
悭臾現在很郁悶。這是他第一次進入真正的王宮,前生今世加起來的第一次哦!雖然仙臺樓閣見過不少也毀了不少,但還是蠻有趣的。
說起來他倒是更想去一次古代的皇宮,皇宮可是比王宮有意思許多的~王和皇,雖是一字之差确實天差地別。皇帝是五湖四海萬千黎民唯一的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等威風!而王……說到底不過是一方諸侯,毫無話語權。這姜國不就是一直在被楊國欺負麽?哼,明明實力上也相差無幾,卻被欺諱到如此地步,真是可笑又可悲。
至于所謂的周王室……哼,哪怕他歷史不好也知道這所謂的東周沒幾年了,等到了戰國時代——這些效果都會變成那些霸主版圖裏的一部分。管你是姜國,楊國,還是齊國趙國,最後都只會是他們看不起的西夷之地的秦國都郡的一部分罷了……
龍葵倒是真的給他找了一個雅致的偏院。姜國國土不大,相對的王宮也小了許多。
悭臾心裏比對了一下,這姜國的都城也不過是從前去過的紫禁城的大小。不過雖然面積很小,但建築格局卻是十分的整齊,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透着一種山水般的錦繡之氣。倒不愧是一織繡之術聞名天下的地方,整個都城裏處處都透露着錦繡般淡淡的清雅華貴。
悭臾本來也只不過是一屆普通人,記憶力雖然不差但也是會随時間忘記許多事情。只是轉世之後記憶力便一直好得不像話,不僅難得忘事,更是連以前忘記的事情都記了起來。随着修為的精深這種狀況就越是明顯。
在他的記憶裏,關于古姜國的歷史并不多,雖然只有很少的一段但他還是記住了那個最後的不算是亡國之君的亡國者——太子龍陽。這人在他心裏簡直就是戰神級的人物啊!有哪個人能以一己之力帶領兩千兵力應對數十萬人的大軍,還能斬殺萬人?雖然最後死法有點慘……但是在不能否認這人的神勇無敵在歷史上也是數得上名號的。更何況他的兒子也是了不得的人物,據說是趙國的建國之君。
當然,這個歷史的可信度有多高他是不清楚了,他又不是專門學歷史更不是那幾個上山下海挖人祖墳的……額,這麽說好像不是很好,但他對于那些家夥每次寄來的還帶着土腥味的‘紀念品’從來都是敬謝不敏唯恐避之不及的……誰知道那是哪裏挖出來的陪葬品!
只是,如今他郁悶的是這位未來的大戰神,如今的少年太子在他剛入住這偏院連杯子也沒捂熱的時候為何召見他?
悭臾雖然自己是個妹控,但他還沒有想到古代人的思想先進程度……當然對于類似于同性相戀這種事他倒是不覺得驚訝,在古代這種風氣很是平常,豈不聞一家有女百家求?古代女子人數比之男子要少許多。雖然生男生女的幾率從染色體搭配的角度上講是一樣的……
咳,歪樓了。總之,現在的悭臾抱着小白貂很是不解的跟着宮人走向太子寝殿,宮廷禮儀什麽的也不知道電視劇裏那套适不适用,不如就用江湖禮節來應對好了,反正他現在的身份是一介平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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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龍公子帶到。”
這話那位宮人說的也是有些別扭,這座王宮裏的王族們不都是姓龍麽……這麽忌諱的姓氏也真有人敢在王宮裏正大光明的提出來……
“嗯,你先下去吧。”
負手而立的烏衣少年随意而大氣的揮手,宮人便很是利落地瞬間沒了蹤影。
悭臾這才注意到這所宮殿與之前途中所見并不相同。裝飾多為刀兵之物,便是绮羅紗帳也是極為冷肅的青灰淺碧。悭臾來了些興致摸摸鼻子,覺得有趣——原來這位龍陽太子便是神将的轉世啊。如此一來那些傳說中的歷史悭臾瞬間便信了九成九,這位神将的傳聞他也是有所耳聞的,一個和重樓不相上下的戰鬥狂嘛。不然怎麽會和那位魔尊大人如此情投意合……咳咳,是惺惺相惜?
金瞳上下一掃便是滿意的微嘆一聲,好根骨!天生的兵氣之體,若是以戰入道必成大器。只可惜他是神将轉世,注定不能升仙入道——神将大人是戰敗落入人間的,又不是被神界抓到,若是被神界找到了那還不是要被定罪投入永劫之火?成仙入道那就是找死!
悭臾眼珠一轉便知道這個黑戶是怎麽明目張膽的轉世了,哼哼,鬼界閻王又是無聊的不行,見到這麽好玩的事情哪有不插手的道理?那可是個喜玩鬧不怎麽管正事的主,可憐他家那位冷面判官天天在跟後面擦屁股跟個賢妻良母似的……
“咳,公子。”
這廂龍陽太子也是被悭臾打量的渾身汗毛倒豎,忍不住轉過身來,先前還想着壓一壓這人的氣勢,不論怎麽說敢對小葵出手就是罪該萬死!只是這人打量他的眼神實在太過興味,好像在看一個有趣的玩物似的。偏偏他還覺不出屈辱,只覺得背脊一陣發涼,原本想要的結果全成了泡影。然而這人未免有些過分,對着一國王子不僅無禮還敢走神?是可忍孰不可忍,龍陽便忍不住用力咳一聲,喚回這人的注意力。
“诶呀,抱歉抱歉。”悭臾想抱拳的手一擡才記起自己懷裏還抱着一個家夥,只好放下手臂有些不倫不類的點頭示意,“在下有些不方便,禮數沒有盡全還請太子殿下莫要介懷。”
……你笑的這麽純良無辜,我再對你動手豈不是成了欺負人?龍陽憋屈的搖頭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無妨。吾已聽聞公子之事,是舍妹莽撞了。侍衛失禮之事也請公子海涵啊。”
悭臾光棍的點點頭,明明白白的寬宏大量讓龍陽很想一刀劈了這貨。
“好說好說~”
☆、歸來
悭臾的态度令龍陽很是不滿,偏生這種事又很難發作,畢竟對方的舉止所為并無任何錯漏。這種老虎咬刺猬無處下手的感覺,實在是說不上好的。
“不知太子殿下有何指教,還請直言。”
悭臾倒不是多照顧這位龍陽太子的心情,只是他對于這種無聊的應酬沒有興趣。要來就來實在的,他時間雖然多的是,但也沒有在這裏和這個心中糾結要死的神将轉世窮蘑菇的興致。
龍陽看着悭臾坦蕩的申請心中也是一陣火氣,大聲道。
“好!爽快!我只問你,為何刻意接近小葵?”
“啊?”
悭臾有點傻眼,當然不是被吓傻的,而是他實在不能理解為什麽一個兩個都認準了是他刻意接近龍葵不懷好意?難道他長了一張怪蜀黍的臉嗎?!摔!!!
“我姜國雖以織錦之術聞名天下,但王室子女自幼必須習武。小葵雖然不喜此道,但仍是不弱。她雖然喜歡去民間玩鬧,但還不曾傷到人。”龍陽上下打量着悭臾,眼中厲光閃爍,“公子氣息平穩,眸光清淡,武道之境遠遜于小葵,小葵又怎會避不開你?若不是你刻意為之,又有什麽理由。”
……
悭臾與龍陽對視,神情氣息皆是平和。他本該生氣的,以他的身份竟被一個小小的凡人質疑,哪怕這個凡人前世是神将這也一樣是不被允許的。但他無法生氣,看着神情嚴肅步步緊逼的龍陽,他心中只有深深的懷念和悲哀。
風從虎,雲從龍。悭臾深呼吸間,厚重的雲幕似有壓城之勢,姜都城內瞬間暗了下來,不見一點陽光。整座大殿內只有燭火随風急急搖晃,映照的兩人面色明暗難辨,悭臾的一雙金瞳在昏昧中似是發光般的熠熠生輝。
“太子殿下,你怎麽想是你的事情。我問心無愧自是不懼你如何的,呵,更何況你似乎也不能将我怎樣。”
悭臾輕撫着白貂的皮毛,笑的有些嘲諷。龍陽面色一變,呼吸間便可令天地變色是何等可怕的修為?!龍陽頓時自嘲一笑,但卻也不退一步,莫說你是神仙還是什麽,只要敢騙小葵,就該死。
“葵公主天真爛漫,但卻也不是善惡不分,不明是非。你這般卻是與将她囚禁何異?這樣做只會令她更見不知人間疾苦,待到他時國破家亡,她沒了準備你是希望她就此崩潰麽?”
悭臾說得毫不客氣,龍陽聽得怒火中燒。什麽叫做待到他時國破家亡?是在詛咒他姜國國運衰微嗎!當下一拍桌案,高聲怒道。
“大膽!你竟敢在此妄議我姜國國運!”
“妄議麽?莫說我看得出姜國氣脈斷絕,就是看不出,這天下之勢也已明了。周王室式微,不日必将遷都。而諸侯群起,似你姜國這般小國定是他人砧板上的魚肉。哼,這種事情難道不是大家心知肚明的麽?”
悭臾的話确實難聽,但也不是妄言,他本就是龍,對于天地氣運的變化遷移天生就是極為敏感的,龍瞳一掃就看得分明。悭臾目光四處一掃,心中也是略重。連王宮中的龍脈都已經氣虛似幻,斑駁欲散,可想而知整個姜國的氣運如何了。只怕是撐不到龍葵出嫁,便是國破……
“你姜國就是再能撐也撐不過五年,葵公主是女子,若能為她尋一個平安喜樂的半生,便是及早吧。不然如她這般姿容在這亂世……”
悭臾沒有明說,但他相信龍陽明白。但他也明白龍陽不想把龍葵嫁出去的心思……嫁妹是妹控兄長永遠的心病啊。
看到龍陽臉上糾結的神色,悭臾頓時心裏舒爽了不少,神念一動,天空頓時萬裏無雲,姜都城內衆議紛紛。
“哥哥哥哥。”
龍陽正要說些什麽,嘴巴剛張開,一串銀鈴般的少女呼喚就從殿外傳來。兩人循着聲音望去,那身沁人的藍色就已跑到了身前。
“哥哥。”龍葵跑到龍陽身前,轉過頭來打量悭臾幾眼,确定他平安無事這才松了一口氣。問道。“哥哥,你叫龍小弟來有什麽事啊?”
龍小弟……兩人頓時詭異的沉默下去。悭臾是郁悶,龍陽則是驚吓了。接收到悭臾幽怨的眼神,龍陽幹咳一聲視線轉到悭臾背後的琴上,心中有了定計。
“我只不過是見龍……公子時時負琴,便想聽一聽公子的琴音。”
龍葵果然來了精神,忘了方才的憂心,一雙水色大眼直勾勾的望着悭臾,只看得悭臾一陣郁悶。唉……為什麽這麽多軟妹子,偏偏一個都動不得呢?真是折磨人啊!
悭臾這廂不勝唏噓,可軟妹子還在殷殷期盼,拒絕的話實在說不出口,只好點下頭。
“我琴藝不精,兩位殿下莫要見笑。”說罷悭臾也不再廢話,将白貂安置在懷中,坐而撫琴。
琴聲叮咚,高山流水陽春白雪,心随琴聲游轉,一片清明。琴聲停下許久兩人仍覺餘韻繞梁三日難絕,待到二人走出琴聲已是不見了悭臾的蹤影。
龍陽走到桌案旁,一顆大如龍眼的琥珀色寶石,不規則的邊緣散逸着柔和的淡淡光芒。手指方才觸到寶石,悭臾的話聲便響起。
“此乃龍精石,可修複古物如新。祝願殿下……莫要有用到此物的那日。”
龍陽心中一顫,眼前莫名的閃過宮殿深處被封藏的那卷手劄……那人,難道預見了什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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悭臾是沒有猜測龍陽此刻心情的心思,因為他懷中的這只白貂醒了。
發現這只白貂算是意外之喜,他還忍不住有些感謝重樓。若不是他,他也不會起意探尋衆人靈魂的氣息,若非如此更不可能注意到那位若如風中煙塵袅袅欲散的微弱氣息。他險些就又錯過了他,真的是……好險。
悭臾自從發現了他便一直以自身元氣孕養,這只白貂原身已經成精但受傷極重,已是被打回了原形。而那人也是神魂受創,妖仙難容,氣息沖撞竟然也是陷入了昏迷,不能化為人身。悭臾見他此時傷勢已經好了七七八八,便度去自身本命龍氣,令其化形。
白衣少年精致的臉上一雙漆墨如夜色的眼睛緩緩張開,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臉龐心中升起一絲熟悉之感,卻又找不出與之相關的半點記憶。
“你是……”誰?
這種如同八點檔的經典劇情,經典的語氣,悭臾頓時綠了半張臉。這人……果然是忘了他。果然還是在生他的氣麽?
悭臾忍住淚奔的沖動,咽下滿腹的辛酸扯出一張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長琴,我是悭臾。”
“悭……臾……”
似乎是和這具身體無法很好地融合,白衣少年的臉扭曲了一下有些不解的重複這名字。
悭臾立刻握住少年的手,綿綿不絕的靈氣和着本命精元度了過去。
“長琴,你先不要說話。這身子還帶着妖氣,你才受了重傷冒然融合只會傷上加傷。”
片刻後,白衣少年慘白的面上終于有了一絲血色,只是眼中少了戒備,雖然記憶仍是模糊,但這渡來的靈氣與記憶中那個有着一雙金燦眼瞳的水虺氣息一模一樣。縱然外貌可以千變萬化但是靈氣是無法僞裝的。
身上冰冷沉重的感覺漸漸消退,白衣少年握了握手掌覺得有了些力氣,反抓住悭臾骨感的手臂,緩緩搖頭。
“不用了。本命精元豈是兒戲,再下去會傷到根本。剩下的,我自己會慢慢調理。”
悭臾沉默着放開手,低着頭。他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來面對長琴,他寧願是被長琴打成重傷,将這些年所受的怨和苦都發洩出來……但白衣少年無意識的冷漠和排斥,無疑更令他受傷。自責已經不能形容他的心情,他恨自己往昔的無能,這樣的心情令他不斷沖破極限。他本就打破了龍族成長的鐵則,如今更是……可他受得再多苦也無法挽回他所認識的那個太子長琴。
“長琴。”
“嗯?”
“你可是在怨我?”悭臾說得有些悶悶的。
“……怎麽會。當年之事,本就怨不得你。”白衣少年長身而立,芝蘭玉樹般的風華便自然而然的展現。
“那為什麽,你……會對我如此陌生?”
那種好像在看陌生人的表情,當真傷人于無形。縱然早有準備,心頭仍是大怮。“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太子長琴嗎?
白衣少年身子一震,似是這才注意到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少年平靜的表情下隐藏的深深悲痛。他揉動眉心,看着那雙燦爛如金的眼睛裏一如往昔的全然信任,心頭一動,伸出手臂将少年摟入懷中,嘆息般的說道。
“自然是我。悭臾,你又在胡思亂想了。”
語氣沒有絲毫勉強,滿是久別的懷念和重逢的喜悅,還有難以言語的寵溺。悭臾自是沒覺得有什麽,雖然長琴說話吹得他耳朵有點癢癢的,但是他還記得他就好。當下開心的用力抱緊長琴,恨不得大笑兩聲來表達自己的喜悅。
抱着長琴的悭臾自然看不到旁邊長琴臉上一閃而逝的陰暗神色,縱然只是一瞬,那濃重的仿佛連地獄都為之戰栗的黑暗足以令任何人都心懷畏懼……
悭臾只覺一陣寒意湧上來,轉瞬又消散不見,只當是錯覺。他放開長琴,退開一步,長琴的臉上仍是他記憶裏文雅如蓮的清淺笑容,不由得放下了心中不安。
“長琴,你現在感覺還好麽?我将你散掉的神念都收了回來,但現在你的魂魄不穩,我也不敢貿然将之融合。我打算帶你去找祝融,對于你的事情,想來也只有他最了解,應該有辦法讓你複原的。”悭臾安慰似的拍拍長琴的肩膀,“不用擔心,你的其餘魂魄我知道在何處,倒是不急于一時。”
長琴看着少年臉上單純無憂的笑顏,不知為何竟生出一種慶幸的心思。明明,明明就是他将他……這張臉也不是他熟悉的,為什麽就認定了這個少年就是他?心中一時千頭萬緒混亂不堪,面上仍是一派雲淡風輕的淡然。
“都聽你的。”長琴伸手捏了捏少年有些稚嫩的臉頰,親昵卻不過分。
“嗯。”
悭臾嘟着嘴,卻又突然笑了起來。以前他還是小孩子外表的時候,長琴便喜歡這樣捏他的臉,如今他做的這般自然,定然不是騙他的。
長琴收回手,心中卻是暗驚自己下意識做的這般舉動。自己與悭臾定然沒有這般親昵的舉動的,可又為何……而且這張臉……
長琴對悭臾露出一抹春風般的笑靥,不出意外的見到悭臾有些迷糊的神色,狀似不經意的道。
“悭臾怎麽變作這麽一個少年摸樣?倒是令我有些陌生了。”
“诶?”悭臾疑惑,“這就是我化人時的本貌啊。長琴你不是見過麽?也是,我用這個樣子和你見面也沒想出幾天便出了事,你大概只記得我年幼時的樣子了吧……”所以才會對我的臉下手麽?嗚嗚,他一點也不想回憶自己因為那張包子臉被人調戲的日子……
“是麽……”長琴眼底劃過一絲明悟,擡起頭又是無懈可擊的完美。“我方才醒來,許多事記得不清,還要你多留心了。”
見到長琴無事便好像回歸了少年心性的悭臾不介意的笑笑,松開手向前跳了幾步。
“無妨,我可一點也不會介意的。來,我帶你去東海。”
不待長琴反應過來,巨大的龍首已經湊近前來将長琴帶至龍角之間,長琴回頭一眼看去險些看不到黑龍的尾巴,心頭驚疑。悭臾卻是開心的騰身而起。
“我曾說過等到有一天我修煉成了通天徹地的應龍,就讓你坐在我的龍角旁邊乘奔禦風,看盡山河風光。如今可算是能一圓這誓言了。”
“嗯。”
九天雲霄中,黑龍蜿蜒,白衣翩翩,心境都是一致的寧谧安穩。這一刻,好似等了太久……
作者有話要說: 章數不夠字數來湊,阿茔我又回到了苦逼的學校……當真是心中蕭瑟,無處話凄涼【泥垢!
各位看官別指望長琴和煎魚能就此在一起甜甜蜜蜜你侬我侬,他們不拆怎麽會有可愛的蘇蘇!該苦逼還是會苦逼的,我最大的樂趣就是苦逼煎魚童鞋啊!話說午夜看‘Another’真過瘾!鳴妹子好可愛啊啊啊啊
~~~~互相殘殺什麽的真是有愛啊~
啊……好像暴露了在下兇殘的本質?
……
………………
……………………
咳,被小靜靜催劇情了,于是接下來都會按快進的~其實在下也想放青爹的啊啊啊!!!——
☆、仙劍仙蹤
巨龍降落在青蔥的山頭,忽然的環境轉變令長琴有些不适應的一時暈眩,幻光中探出的手臂急忙扶住他。
“你沒事吧?”
“無妨,不過是一時頭暈罷了。”長琴溫柔地笑着,打量四周,“好濃郁的靈氣,不輸人間洞天。這裏是何處?”
“這裏是蜀山。”悭臾轉身看着周圍白雲飄過,冷清的空氣讓人頭腦清醒,不由贊嘆這裏不愧是流傳後世最廣為人知的修仙門派。雖然這裏不是他原本的世界,但多半是相通的。“若是我沒有記錯,盤古之心應當就藏在蜀山地脈之中。不然此處也不會聚集如此濃郁的清靈之氣。”
“……确實是有盤古大神的氣息,不過若非仔細探尋只怕是會被神樹的氣息掩蓋過去。悭臾倒是細心。”
長琴皺眉感應半晌才有結論,不由感嘆魂魄不全的弊端實在很麻煩。
“什麽細心不細心的,我若是沒在這裏久住也是感覺不出來的。”
悭臾爽朗地笑笑,揚手射出一道傳訊靈符在半空炸響。“說起來這幾個小子也算是我半個弟子,你這位前輩可不能一點好處也不給呀。”
長琴看着悭臾向自己擠眉弄眼的使眼色,不由失笑。
“我現在可是身無分文,悭臾莫要打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