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了。”
悭臾笑笑,不多贅言,只是看着遠處浮山飛來的劍光面露喜色。
長琴一直注意着悭臾的神色,他當然看得出悭臾對自己是毫無防備的。這幾日,哪怕就是夜裏宿于野外,他也睡得安穩,一身破綻就那麽明明白白的放在他眼前。這樣毫無理由完全的信任令他心頭那點寒意消散了許多。
他知道自己記憶出了問題,但若是能一直這般下去,過去種種盡成雲煙也是沒什麽壞處的。他多少還記得這些年的颠簸流離,辛酸苦楚。若是記得清清楚楚他也不能保證自己不會怨恨……他從不認為自己比之凡人高出一等,也不比神低賤多少,該有的七情六欲他從不缺少。父神大人也曾嘆息,他最大的優點和最大的缺點莫不是有一顆凡心罷了。正因如此,他也會恨,也會怨,他終究不是聖人……
寡親緣情緣……永世孤獨啊……這樣的命批是何等寡毒,他歡喜悭臾的不離不棄,但卻也不願牽連于他。如果有那一日,自己是否要離開呢?
有些時候悭臾的神經總是粗的令人嘆息,相逢後長琴的種種異狀都被他兩眼一翻就抛到九霄雲外去了。此刻也是忽視了身旁堪稱專注的眼神,只顧着眼前落下的劍光。
“悭臾悭臾悭臾~~~”
帶着棉花糖似的軟綿的少年聲音迅速撲近,長琴來不及阻止,就見到一個仿佛十三四歲的少年撲進悭臾的懷中眨着大眼睛對悭臾賣萌。
“悭臾是來看清樂的嗎?清樂好想你。”
“呵呵,悭臾也很想清樂啊。”
悭臾寵愛的揉了揉少年柔軟的頭發,神色中有些……慈愛。
長琴抽了抽嘴角,就算他理解上古神明都是頂着僞?正太,僞?少年皮的老不死,但這樣一幅父慈(霧)子孝(大霧)的畫面還是令人有一種自插雙目的沖動。
“清樂!不得無禮。”
一旁的清平笑得有些尴尬,上前一步将八爪魚似的清樂從悭臾身上扒下來,頂着清樂怨念的目光對悭臾抱拳行禮。
“數日未見,悭臾可是遇上了喜事?”
“诶呀,讓你看出來了。”悭臾抓抓腦袋,臉上笑容顯得有些憨傻,他拉過一邊的長琴介紹道。“這位是長琴,清平你是知道的。長琴,清平和清樂是我以前救下來的,都算是我的半個弟子呢。”
“嗯,資質都是上乘,根基也穩。你還真是用了心的。”
長琴一眼掃過去便知兩人根骨如何,上古神仙可不是浮名而已。只是清樂竟然是雙瞳,倒是令他頗為驚訝。
“他的眼睛……是天生的?”
清樂眨着一青一紫的大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潇灑如仙,啊不,是本來就是神仙得長琴。這個哥哥好美啊~是悭臾哥哥的娘子嗎?山下的姐姐們說過男孩子犯傻的時候多半都是找到心上人,悭臾哥哥笑得這麽傻那這個哥哥一定是悭臾哥哥的心上人了!可是不管是悭臾哥哥還是美人哥哥都好漂亮啊~比姐姐們看起來還要漂亮的說……
“是啊,和師曠好像是嗎?當初我遇到他們時,他們二人尚且年幼,就因為清樂這一雙眼睛險些就害了二人性命……凡人的愚妄有時當人令人心寒。”
悭臾不勝唏噓的神色令長琴也不禁懷念舊日知音。
“見過樂神殿下。”
清屏拉着清樂對長琴行禮,然而眼中卻是留了一絲戒備——這人氣息雖然如玉溫和,但是那種從靈魂深處透出來的陰煞氣息令人不寒而栗。這人當真是悭臾口中的太子長琴麽?若是,又怎會有這般可怕的氣息……哪怕是冤魂厲煞也不曾有如此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悭臾難道沒有察覺麽?
“我早就不是什麽樂神了,直呼姓名便好。這清平清樂可是你二人的道號?”
清平神色中的不解沒有逃過長琴的雙眼,長琴眼中閃過一絲嘲諷,視線一轉也不去理會清平。他相信,不論如何悭臾一定是信他的。
“不是,只是名字而已。我兄弟二人的名字都是悭臾起的,犬平安喜樂’之意。”清平揉揉身旁嘟着嘴的清樂的頭發,心中卻是覺得如今的清樂縱然已有凡人難求的長生壽數,卻也是保留着赤子心性,真真是應了這平安喜樂的好寓意。
長琴了然的點點頭,悭臾一向心軟對待小孩子用心些也是平常。此刻也就不再說話,靜靜立在一旁。
“悭臾,你來這裏可是打算住上一陣?”清平笑道,“如今人間求仙之風日漸興盛,蜀山也有了些人氣,你若住下來也是好玩的。”
“不了,我來這裏不過是有些事情交代你,順便來看一看清樂的身體。”悭臾搖頭,他如何感應不出蜀山如今的情況,只是他現在心思不在此處。
清平聞言不解。“是何事?”
悭臾反手從廣袖中抽出一把劍,雪亮的光芒瞬間晃花了幾人的眼睛,半晌才恢複過來。這把劍輕靈古樸,劍身銀白纖薄,劍柄翠碧。只是插在那裏一股淩厲的劍氣和靈氣就已經逼得人呼吸不暢。
長琴覺得熟悉的皺眉,他似乎在哪裏見過這把劍……不帶他開口,清平已經問了出來。
“悭臾,此劍應該不是凡間之物吧?”
悭臾點頭。“自然不是,這是天界神将飛蓬的佩劍,因為一些事情飛蓬落入輪回,此劍亦是無主,你修煉劍道以此神劍相攜自然是最好不過了。”
“飛蓬?原來是他……”長琴恍然想起昔日修為尚淺卻傲骨不凡的男子,忽然聽聞舊識亦是落入凡塵,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只是為何上面還有些許魔氣?”
“飛蓬與重樓乃是不打不相識的知己,兩人時有争鬥,飛蓬落如凡間之時二人也是在新仙界切磋打鬥,沾染些許魔氣并不意外。”悭臾忽然微笑起來,只是笑的有點黑。“重樓還四處尋這把劍,我在他面前晃了一圈,他卻也沒發現。嘿嘿……”
“魔?”長琴皺眉,“我雖然許久不與其他幾界有所交集,但也知道你如今的身份,與魔交往你實在太不謹慎了。”
“诶呀,沒事沒事。我和神界早就水火不容了,更何況蚩尤那老小子早就不知道跑到哪裏隐居去了。魔界的事就全扔給重樓那個甩手掌櫃,我和重樓也算是酒友,論交情我和魔界可比神界好多了。再說我在魔界的名氣可是很高的,平時有事我出馬輕松搞定。嘿嘿,等你徹底沒事了,我就再不和神界有什麽瓜葛了。”悭臾伸手撫開長琴皺起的眉宇,他總是不喜歡這樣憂慮的神色出現在他臉上的。“到時候我們就把你父神和共工帶出歸墟,隐居人間。你喜歡去哪裏,我便帶你去哪裏,可好?”
長琴捉住悭臾收回的手掌,定定的望着他。只看的悭臾忍不住有些紅了臉這才放開。
“好。”
一旁徹底淪為背景的清平無限哀怨的看着不挺對自己碎碎念‘長琴哥哥好美啊~’,‘悭臾哥哥好溫柔,一定是個好丈夫’,‘哥哥哥哥,你什麽時候也去給我找一個嫂子呢?’的清樂。
誰來救救他……TAT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見家長啦啦啦啦~~~~~
小清樂好萌好萌的說~~>w<~
☆、親緣情緣
悭臾和長琴在蜀山留宿了一晚。
雖說清平建立了仙劍派,但是這幾間廬舍掌門副掌門長老加起來還湊不夠十根手指。對比其他以丹藥之力修行的方士門派,仙劍派這裏當真是有些凄涼……
幾人的修行都已過了辟谷之境,于是一番交談之後便紛紛回房休息。悭臾與清平秉燭夜話,長琴知趣的先回了房間。
長琴躺在床上,昏暗的房間內只能聽見燭淚滴落的聲響,屋外夜晚的山風吹得樹木飒飒作響,嶙峋的樹影投映在窗紙上仿佛是怪物的爪子和嘴巴。空寂的房間令人不安。
長琴有些痛苦的蜷縮在床上,雙手攥緊胸口的衣襟,冷汗涔涔,輾轉難眠。
冷……
好冷……
頭也好疼,痛得好像有人在用尖刀在腦袋裏攪!可是這樣的痛苦都沒有胸口的空虛感來令人發狂。
長琴知道這是施展度魂之術後必然的痛苦,他已經熬過很多次了,這一次也只需忍受一陣便是。只是……為何已經消失許久的空虛,仿佛絕望一般的孤獨感又出現了?身體在叫嚣着什麽,但是混亂的靈魂卻沒有印象。他不知為何自己對悭臾的記憶出現了偏差,但是他隐約想起一些畫面,但那些畫面一閃而逝無法捉住,這令他有些焦躁。
焦躁……這又是一種不應出現在他身上的情緒。
過去的自己到底和悭臾有多少羁絆,才會連這片刻的分離都無法忍受?聯想到自己這幾日難得的安眠,長琴不得不承認自己在那個給他帶來滔天大禍的少年一樣的家夥身上尋得了安全感。
他努力讓自己閉上眼睛不去想那些紛繁的心思,只要睡去就不會覺得難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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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同意!”
翠竹搭建的精致竹舍裏清平高聲怒叫着,隐約的傳來桌子不甘忍受的呻吟,可想他現在的心情是何等的火冒三丈。
“清平。”悭臾平靜地說着清平的名字,聲音裏沒有喜怒卻讓清平安靜了下來。“這一百年來你和清樂一直是我心頭記挂的人,我對你們好本來也沒有什麽所求。你們長大了,修為日漸精深,也有能力自保。還建立了這個門派,雖然還只是個雛形,但我相信你們能做的很好。我能做的就是為你們以後的事情做些打算,今日将那柄佩劍送與你便是為你門派日後留下了一線機緣,或可就你門派一次。”
“可是你要做的事情也很麻煩不是嗎?讓我們幫你又有何不可?你也說了我們已經有足夠的能力自保了。”
清平不甘心的争辯,他不想被悭臾抛下,他知道以自己的能力這一生最多也只不過是一介仙人,去過榣山之後他也知道自己的能力在悭臾眼中不過是蝼蟻。但他就是不甘心被如此抛下,百年的情分便是如此輕易便可以斷絕的嗎?!
“清平,莫要孩子氣。你知道我并不是看你不起,我要帶長琴去尋修複魂魄的方法,恐怕在你有生之年是難得再見了。日後你我也最好是毫無瓜葛的,我與神界的關系你心裏清楚,求仙問道,為的不就是成仙麽?得罪了神界你一個人無所謂,清樂呢?你的門人呢?他們怎麽辦?你現在不是當初的孤身一人了,一派之掌當以門派為先。我教你的取舍之道,你就這樣給我忘了?嗯?”
悭臾有些氣惱的看着清平,語氣裏頗有恨鐵不成鋼的意思。這孩子怎麽就這麽死心眼呢?他也是為了他好啊。要知道蜀山仙劍派可是後世傳說裏最強的修仙門派,從清平這裏開始的話,确實可以稱是‘萬代之業’。他如何忍心讓他在這裏就斷絕?
“我心中自有計較。但要我為了一己之利而六親不認,我卻是斷斷做不來的!”
清平兩眼一瞪,平日裏對別人的霸氣就展露無遺。
悭臾無奈長嘆,揉了揉眉心,既然如此也只能想個折中的法子了。
“你啊……罷了罷了,我就該知道你這性子的。只是我确實不能常與你們見面了,不僅是避嫌,我也沒那個時間。這樣,我傳你‘天視地聽’之術,此術可法傳六界,萬裏心通。若是當真有急事便以此法傳訊就是。”
悭臾食指點在清平眉間,洋洋灑灑的修煉之法便送了過去。清平閉目領會,半晌才睜開眼,皺眉。
“此術着實非凡,你這樣授予我實在是……”
“停!停,我可不想聽你唠叨。”悭臾急忙阻止清平的長篇大論,翻了個白眼,這個法術還是他将‘他心通’簡化再簡化的精簡版本,實在沒什麽技術含量。當然,僅僅是對他而言。
“你若是有心,就好好經營仙劍派,自身修行也不能荒廢。只有實力強了才有說話的資格。盤古有訓,縱橫六界,諸事皆有緣法!凡人仰觀蒼天,無明日月潛息、四時更替,幽冥之間,萬物已循因緣,恒大者則為“天道”。雖然這麽說有失偏頗,但是拳頭大的是老大這确實沒錯的。”悭臾有些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起碼對我們龍族而言,強者為尊是鐵則。不然,神界也不會如此忌憚龍族。”
“我明白了。”清平重重的點頭,只是不知道他這句‘明白’,究竟是指什麽……
“如此最好,你也趁早休息。修行應張弛有度,一味激進不是好事。平常心。”
悭臾看着清平兩眼一步就要打坐,急忙按住他。想到清樂那種不認真的修行态度,悭臾忍不住嘆息,明明是親兄弟,這兩個孩子怎麽性格就差了這麽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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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長琴朦胧的睜眼,身上傳來的暖意令他幾乎又睡過去。
“吵醒你了?”
一雙金色的眸子湊過來,裏面的溫柔令長琴一陣恍惚,下意識地搖頭。
“沒事,好受多了。”
說着長琴就要坐起身來,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被悭臾攥着,柔和的靈力沿着手臂緩緩度來。身上的暖意便是由此而來。
“你總是這樣度靈氣給我,于己可是無損?”長琴不贊同的搖頭,“不要在浪費靈力了,我自己是個什麽模樣自己清楚,魂魄不全如何長久,總是要生老病死的。”
“以前還是孩童模樣時你總是喜歡這樣抱着我睡的。如今可算是能反過來啦!我可是期待許久了。”
悭臾将長琴按下,自己也躺在長琴身旁,共枕一枕。長臂一撈,便将長琴單薄的身子攏在懷間。
“你的魂魄和身體都需要好生溫養,只可惜了我出來的時候沒能帶些天才地寶,不然方才你就不會這般難受了……你也無須擔心我,我如今已是應龍,這點靈氣當真不算什麽,你不要總是記挂在心上。”
鼻端充斥着将自己籠罩的淡淡水香,長琴心中一動,便是說不出的熟悉。似乎自己從前就是常常聞着這香氣入眠。香氣清冽而不冷,溫和的表面下是綿綿不絕的柔韌,似柔還剛。長琴低笑一聲,只覺得沒有比這香氣更适合悭臾的了。
方才還令他睡不安穩的痛楚和寒冷都已消失不見,長琴看着悭臾少年陽光的臉,一時也沒了睡意。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長琴說這話時臉上竟也有了些少年的頑皮,悭臾見了也說不出心中是歡喜還是擔憂。
“悭臾,你這些年……一直都在尋我?”
“嗯。你逝去之後,我昏迷數月方醒,不然哪裏會與你錯過?阿獻對天界上報說是勸服了我,天界下令命我為天界戰龍。蚩尤帶入異界的部下都已修煉成魔,嗜血善戰,其身不死不滅,十分棘手。我本欲去尋你,奈何神魔之戰神界措手不及,本就不利的局勢更是一邊倒。阿獻他們到底都與神界淵源極深,我不能坐視不管。而且裏希也被迫自封幽都,人間已是劫難連連,上古先民的傳承完全斷絕。若是那樣任由魔界打到人間,沒了神界壓制,以魔族禀性,恐怕連蚩尤都未必管得住這些脫缰之馬。”
悭臾将頭埋進長琴懷中,一聲飽含歉意的嘆息幽幽傳出。
“如今的凡人是我和裏希一起造的,這個人間是無數人聯手才保護下來的,燭龍沉睡,鐘鼓大哥也陷入沉眠,我總是要保護同族的。我不得不出手,不得不去幫助神界……長琴,對不起。”
長琴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抱住了悭臾,輕輕拍打他的後背——他大概想象得到悭臾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有多痛苦,多麽不甘心。可是他不得不做,只因為他還有一顆赤子善心。多可笑啊,神界對不周山苦苦相逼,險些就讓這天地盡毀于一夕。而悭臾明明對神界恨之入骨,卻不得不為蒼生人間助神界一臂之力。
‘天道’二字,究竟害了多少無辜?
“毋庸道歉,世事不能兩全,你已做的很好了。後來如何?”
長琴安撫着悭臾不穩的情緒,他感覺到悭臾一直苦苦壓抑着的心結,那是愧疚,是怨怼,是仇恨,悭臾本性善良才沒有被這些俘獲了心神,但長此以往,終有一日這個心結會變成心魔,将這個善良的他吞噬殆盡。
他不希望有那一天,所以還是讓他說出來,若他不能寬恕自己,那麽旁人做的再多也是無用。好在這心結是因他而起,否則當真令人束手無策。
“之後便沒什麽了。”悭臾擡起頭來,身子也不再顫抖,只是眼睛有些紅。
“無非就是我大展神威,以一人之力抵擋千軍萬馬,大殺四方。不然你以為為什麽魔界那些人會聽我的話啊?哼哼,拳頭大的就是老大呀。”悭臾舉起手揮舞着拳頭哼哼笑着,天真的可愛。“在之後我就在人間一直找你,只可惜每次循着線索去了都沒能找到你。”
長琴看着悭臾皺着鼻子眼圈紅紅的摸樣,忽然就想起了雪白雪白的兔子,此刻的悭臾就顯示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一般可愛。忍不住将下巴搭在他的肩上低低笑起來。
悭臾沒有說全,長琴是知道的。最後的匆匆幾筆說得簡單,但長琴知道那必定是兇險重重的。他活得艱苦,悭臾又何嘗好過?但是悭臾不想他為此而愧疚的心意,他懂。所以他只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睡吧,明日不是還要去往歸墟嗎?”
“嗯。”
揮掌而出,勁風襲來,燭火熄滅,只有一滴紅燭淚緩緩流下,在燭臺上漸漸冷卻,不複原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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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兩人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離開了蜀山。
“這樣不留一言就離開好嗎?我見那清平掌門似乎對你執念頗深。”
長琴扶着墨色的龍角問道。腳下的黑龍發出人聲,卻是輕笑。
“我與他不過是父兄之誼,又不是什麽纏綿的關系怎麽就不好了?念不成長琴你還看上我,吃醋了?”說完似乎連他自己都覺得可笑,“不過你家中還有美嬌娘在候着你,這也不可能啊。”
悭臾想起那位吟風,心裏莫名的一堵,便是連笑也扯不出來了。頓時成了個悶葫蘆。
“悭臾未免有些妄自菲薄,我輾轉人間,比得上悭臾姿色的女子可是人間難尋。”沒了許多煩惱的長琴也忍不住開起了玩笑。“說起來,悭臾似乎還沒有中意之人?”
說起這個,悭臾便有些郁悶。“還不是為了尋你!你倒好,如花美眷抱回家,好不惬意啊。”
“悭臾這般說得,怎麽好像女兒家飲醋了一般?”長琴失笑,“倒是不知悭臾喜歡何等佳人?”
“自然是身嬌體軟易推倒的軟妹啦!”提到妹子悭臾雙眼頓時發亮,冒出綠油油的光彩。只是這龍眼大如圓月,如此光彩實在是好不滲人……“嗯……就像是當初的青鳥一樣。五色和司命那種就算了,我這身板可受不起。”
“聽得你如此說,只怕她們饒不了你。”
長琴打量着悭臾堪稱壯闊的身子,頓時大笑。
此時周身一空,方才海濤陣陣的聲響化作一片死寂,只有腳下一片悭臾和長琴都斂了神色——天河之水,東海之水,忘川之水盡皆湧入虛空之中的漆黑空洞,詭異的是如此聲勢浩大的場面竟然沒有半點聲響。好像這裏的一切都是虛妄,由生入死,萬物歸寂。
“每次來這裏都覺得不舒服。”
悭臾擺動龍尾不再去看那個令人心悸的黑洞,那個黑洞總是讓他聯想到死亡,事實上,進入那個黑洞的人都是必死無疑的,不論是什麽。歸墟囚禁罪人的地方也不過是借助歸墟之力設下的。
“走吧,祝融他們就在下面的海底牢籠中。”
“嗯。”
長琴神色凝重,悭臾身軀一動便是直直沖進下方死寂一般波瀾不生的海水中。
長琴眼前一暗,周圍便只有幽深的藍色,頭頂投下的細碎陽光照亮了四周,但此處連一條游魚也無,恍若死境。漸漸地連光芒也變得暗淡,海水也由透徹的淺藍變成了濃重如墨的色彩。長琴有些難過的皺眉,這種地方哪怕只是呆上片刻也令人覺得難受,父神和水神竟然就在這裏呆了幾千年嗎?
漆黑幽暗的海底忽然出現一抹亮紅的色彩,就好似黑夜之火令人心生希望。長琴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他看見那個短發炎紅的傲岸男子眼含疼惜的望着自己,謂然言語恍如嘆息。
“長琴吾兒,這千年來苦了你了。”
長琴眼中的熱淚,終于是落了下來,地在黑龍的鱗甲上。
那淚滴帶着灼人一般的熱度,悭臾看着真情流露的父子二人,龍眸微斂,百感交集。
親情……終究是斬不斷的。
作者有話要說: 差點就又拖到下章去了,好懸好懸【抹汗
煎魚同學是披着天然健氣外皮的受,長琴是真·淡定帝,指望長琴吃醋不如指望煎魚童鞋不要抱着醋桶狂飲==|||……
PS:被迫分離了那麽久,終于是能膩歪在一起了,這是何等不易啊~TAT【抹眼淚】只可惜,很快又是要分離了啊~~~~【衆:就知道……
☆、寶珠靈夢
祝融是五方五行之中的炎帝,就如共工乃是無形之中的玄帝,二人自誕生之日起便是一直在一起的。水火不容,卻也是水火相濟。
二人由最初的日日打鬥,到後來的和平相處,想當年不知吓掉了多少仙神的下巴。後來祝融造鳳來,鸾來,凰來三琴,請女娲為鳳來牽引命魂,使其化為人形。二人便是一同照顧指點太子長琴,認真算來,長琴也算得上是共工半子。
此刻,長琴與共工共處一室,悭臾被祝融帶走也不知是去商量些什麽。
“長琴,你我也是許久未見。他們要說的事只怕一時半刻也說不完,與我下盤棋,如何?”
長琴看着狀似随意坐于石臺棋盤之前的共工,那一頭銀絲雪發柔順的散在肩頭,一身青衣,遠遠看去只有一身的潇灑與月華般的清幽溫柔。觀他面容又覺得這人定然是心如磐石,意念堅定之人。
或許是長琴的視線太過明顯,共工将棋子收攏好擡頭看他,笑容溫和,卻有不同與自己的春風婉約的高華氣度。
“怎麽這般盯着我?莫不是這千年時光過去,連我的的樣子也記不分明了?”
長琴回過神來搖頭一笑,撩起衣擺曲膝坐下。
“水神之貌長琴怎敢忘卻,若是那般,只怕父神卻是要不高興的。”
共工一怔,素靜如白玉的面龐湧上一點淺薄的血色,幹咳一聲略有嗔怒的道。卻是手執黑子率先落下一子。
“你這孩子,去人間一遭卻是學壞了。竟敢打趣我。說,剛才盯着我在想些什麽東西?”
“也沒什麽。”長琴執起罐中白子,共工是長輩執棋先行也是理所當然。“只是覺得,悭臾與水神大人倒是有許多相似之處。看似謙和,實則剛強,百折不撓的韌性着實難得。”
“悭臾?或許是有些像吧。可那孩子的天真倒是獨一份的。這些年無人幫他,什麽事都絲一肩扛下來,卻也辛苦他了。”共工輕笑,搖頭。“倒是你,你與你那個父親頗為相像。當初還以為你們毫不相似,如今看來,是我看走眼了。”
“水神何出此言?”二人談話間,棋盤之上布局已成,白子步步為營殺機暗藏,不露機鋒。黑子不疾不徐,沉穩推進。一時之間也分不出勝負,戰局膠着。
“重黎的棋總是沉重而霸道的,你的棋風雖然飄逸,但霸道之處卻是不輸于他。”
共工垂眸細細點評,然而斂入眸底的是心驚與擔憂。先前悭臾曾傳訊過來,提起長琴魂魄之事,當時說的簡單,只道是來了以後慢慢推敲。可現在看來,那些怨厲煞氣已經與魂魄糾纏至深難以拔除。
……不知他二人能否有辦法,眼睜睜看着長琴這樣的好孩子變得人不人,鬼不鬼,他何嘗不是心痛若斯?共工看了眼聯通另一個房間的石門,心中憂愁更甚。
“父神便是那般霸道的人,只是心裏也是柔軟的。只可惜了……”長琴擡頭飛快的掃過共工的肚子,語氣裏盡是遺憾。
共工一怔,半晌才明白過來,頓順紅透了俊顏一指戳在長琴的額頭上。
“死小子!你看什麽呢!”
“我只是可惜父神與水神大人在此寡居,不得見人世風景。不知水神大人何故羞怒?”
共工張了張嘴,對上長琴真摯而困惑的目光,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難不成真是自己想差了?共工不由的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誤會了什麽,說起來那個家夥是抱怨過沒能再有一個如長琴一般知心的孩子。自己……
想到這裏,共工原就羞紅的臉更是紅的好似要滴血一般。
正巧此時祝融的聲音傳來。
“長琴,你過來吧。”
共工頓時如蒙大赦,将手中棋子向罐中丢去。
“你父親叫你,一起過去吧。”
長琴好笑的盯着共工,半晌才緩緩點頭。
“好吧。”
——————————————————我是蕩漾的分割線————————————————
兩人進入房間,說是房間,其實不過是祝融共工二人以自身之能在海底玄石中打磨出來的洞穴,只不過千百年來被二人靈力不斷同化,卻也顯出青紅之色頗為賞心悅目。
只見祝融與悭臾坐于席上,一顆成人拳頭大小的紫色寶珠懸浮在二人之間的桌案之上。長琴凝神看去,卻是發現那寶珠之中有一團輕靈白霧在其中游走旋轉。只是那白霧中摻雜了細微的灰色霧氣,偶爾還有黑色沙粒般的物事從白霧中飛散出來,在寶珠的光華中灰飛煙滅。
“父親,這是……什麽?”
長琴轉頭用詢問的眼神看向面色沉凝的祝融,此物必定是于自己有關的,若是問悭臾,以悭臾喜歡把事情一肩扛的個性,只怕又是會打哈哈糊弄自己。父親雖然也很疼愛自己,卻從來不會在大事上隐瞞自己,哪怕那事情對自己再不利也一樣。
祝融收到悭臾投來的視線,暗嘆一聲現在的孩子都不讓人省心,開口解釋。
“這是悭臾從幻暝妖界借來的靈夢寶珠,其中白霧是你這千年來散逸的靈魂。”
“幻暝妖界……”
長琴咀嚼着這個名詞,低頭沉思,自然沒有注意到悭臾一副炸毛的模樣瞪着祝融的畫面。待他擡起頭,就看見悭臾腦袋被祝融一只手按在桌子上,像貓兒一樣抓狂掙紮的可笑畫面,不由的嗤笑出聲。
“長琴!”悭臾氣惱的大叫,十分不滿長琴不僅不救他還看笑話的舉動。
“悭臾,乖。”
長琴伸手揉揉悭臾毛茸茸的腦袋,動作熟悉得好像做過千萬遍一樣自然,悭臾的火氣也頓時消散無形。
祝融和共工對視一眼心照不宣的相視而笑。
長琴伸手接過寶珠,放在眼前細細打量,有些疑惑的問道。“這确實是我散逸的魂魄,只是這個分量……除卻已失的命魂四魄,似乎并沒有缺少如此之多。”
“這個我與悭臾也都發現了。我猜,這便是你記憶混亂的原因了。”
祝融向來嚴肅的臉上滿是‘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滿意笑容。他看了看長琴,又把視線投向共工,卻不知為何收到一雙淩厲的眼刀……咳嗽一聲收回視線,祝融肅容道。
“我昔年曾遇到一位高人,她曾言六界萬物由生入死是天道尋常。而六界亦是由混沌而生複又回歸混沌。期間輪回往複,我等雖無從知覺,但輪回之中總有些許執念遺留下來。你此前魂魄分離,又受重創,險些魂飛魄散。我想便是這時你無意間将散逸在人世的前世執念融于魂魄之中,只因同歸同源你并未察覺罷了。”
悭臾在側轉過頭去,嘴角抽搐。能有哪位高人能在六界寂滅中存留下來啊?那根本就是司命吧?!妹妹,你當真是幕後最大BOSS,無處不在……而且能留下如此龐大的執念,長琴你之前的千百世輪回到底是有多苦逼?
“原來如此。難怪我記憶中對過去的印象矛盾非常,竟是這個原因麽……卻未曾想到我過去竟然存留了如此之多的執念。” 長琴了然的點頭,卻又忍不住為自己前世感到惋惜。“這些消散的黑色顆粒和灰色霧氣卻又是什麽?”
“那是你在人世輾轉,期間所生的惡念,沾染的邪氣。”
悭臾方想回答,祝融就已經開了口。
“這顆寶珠可令人于夢境中經歷萬千人生。好夢為吉,悭臾尋此寶珠護你魂魄,以吉夢陽力煉化你魂魄中的不純之物。待到你魂魄穩定之後,再将魂魄歸